自幼就对「死亡」心怀敬意,除了家里老人过世,记忆中第一次意外死亡的
影像是在北大街与实验小学(旧)交叉的十字路口一个可怜的孩子被货车压扁脑
袋,脚似乎还在自行车的三脚架上,旁边停着的是肇事车,如今这个影像是一片
灰色,唯有白色的脑浆是那样的清晰。另一次则是老的东门桥下,一具已经被水
草包裹的尸体在河里的浅水滩上,河岸上是家属撕心裂肺的哭喊和随风飘飞的冥
纸,记得当时唯一的疑问是家属如何确认那具尸首就是他们要找的人?还有一次
是母亲家族中一位的婶婶(按母系辈分是叔婆),因丈夫嗜赌如命而喝乐果(早
年剧毒农药)自杀,如今想来家属飞奔送医的那段百来米路程何尝不是送她归西
的黄泉路?
之后听到的、接触到的各种意外死亡的事情就从来都没有停过,特别是在工
作期间亲自接触的几起员工的意外死亡,至今都令我记忆犹新:一次是临近年关
放假,几分钟前还打电话让父亲来接她回家的女儿,几分钟之后便因车祸离开,
当老乡打电话报丧时家人还以为是骗子,直到父亲驱车接回的不是活蹦乱跳的女
儿而是早已冰冷的遗体的时候家人才不得不接受这残酷的现实;一次是一个年轻
的父亲因为家里贫困而没有去医院检查治疗,等到抗不住去检查时才发现已经是
咽喉癌晚期,不久便留下了年迈的父母,尚在襁褓的幼子撒手西去,当我们前去
吊唁时老父亲一手抱着孙儿一手指着少不更事的长孙老泪纵横,哽咽得半天说不
出一句话。一次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放假时兴高采烈地回家跟朋友去玩,却再
也没有回来,经过一个多小时的盘山公路到他家的时候,才发现破旧的老屋里还
有一个老奶奶等待着孙儿回家,小妹和父亲一起坚强地安慰着母亲,转身却泪如
雨下。所以我很不愿意去吊唁或者慰问家属,每次都是强忍着心中的难受强颜抚
慰家属,只是职责和道义所在不得不前往。
同学中第一次接到意外死亡消息的是老土的父亲——老邹叔,一个退居二线
的老警察,对我们这些后生晚辈关爱有加。然而,上天却并未垂青这位善良的老
人,一场意外的车祸夺去了他的生命,当老土带着哭腔告诉我这个噩耗时,我还
远在漳州。等到我赶回去时已经未能再见老邹叔最后一面。此后同学里就再也没
听到的死亡消息——虽然我们都已经步入中年,父母也已垂暮,虽然每次跟老俞
聊起父母的身体时总是有许多的担心——在漳州我已经参加过几个朋友(同事)
父母的葬礼,也知道迟早有一天我会回去连城奔丧也会去吊唁某位离世的长辈,
但是总是害怕这种日子太早到来而不愿去想太多。
只是从未想过在平静了几年后接到的居然是初中同学怡自杀的消息——他是
我目前说知道的整个学生时代第一个离世的同学,虽然读书的时候交集并不多,
毕业后更是鲜有联系,唯一记得的见面是初中毕业后的同学聚会,大家在阿孜家
聚餐完后去他家玩。当时同学或多或少都有些酒意,所以有些在客厅唱歌,有些
在房间聊天,他则不紧不慢地看着大家玩耍,也没刻意地招呼,倒是郑叔和阿姨
很热情地招待着大家。印象中他总是不大合群,有着自己的想法和行为,说不上
怪异但也是绝对的个性表达,永远是一副不屑于人的表情和似笑非笑的样子。出
来社会后,曾有一段时间几乎跟所有同学都失去了联系,直到QQ和微信的诞生
才重新把大家联系在一起,通过网络偶尔能得到他一丁半点的信息,总是一笑而
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选择和坚持,不打扰不意味着不关注,
而是表达另一种珍惜和尊重。直到他自杀的消息在同学中炸开我才勉强回忆起他
的音容相貌,只是那个年轻的模样和灵堂上的遗像会有多少岁月的痕迹?就像我
无法想象出他年迈的父母要如何面对独子的离去?他怀有身孕的妻子又要如何面
对将来的生活?当所有的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时候,任何的表达都仅仅只是一种
廉价的安慰。
当然也许自杀对他是种解脱,离开纷扰的世界往生净土。只是这一切都只是
活着的人对死去的人所寄托的一种祝福而已,实际上在所有的宗教里都明确地阐
述自杀所产生的恶业是非常巨大的。即使抛开宗教的信仰,也难以想象一个普通
的人在死去的那一刻真的就能做到了无牵挂?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如果真
能结束世间纷扰,轮回彼岸,那么又要经过多少劫难?人世间的苦难都无法承受
又如何承受来自冥界的惩处?即是能网开一面,那么今生所欠的父母恩情,妻儿
缘分又该如了结?
终究怡是自私的,自私到连自己都忘记想好退路——这与责任无关,与勇气
无关,唯一有关的是对生命的尊重和对死亡的敬畏,只是斯人已去,一切都是枉
然,惟愿逝者安息,生者坚强,此种人间悲剧,不要再有!
[ 本帖最后由 syyxpy 于 2015-9-9 21:59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