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厂的单身宿舍里，一直住着这样的父子俩：
父亲６０多岁，是厂里的退休工人。他靠着每月１０００多元的退休金独自
抚养着一个傻儿子。
儿子３０多岁，是一个智力几乎为零的傻子。他除了会叫「爸爸」以外不会
别的语言。
傻儿子总是眯着一双眼睛，见谁都叫「爸爸」。也许智力低下的人不显老吧，
傻儿子看起来只有１０来岁。其实傻儿子长的眉清目秀，如果他是正常人他一定
是一个很标致的小伙子。
前些年，在我们这里的人们都会经常看见头发花白的父亲用一辆很旧的就如
他那样年纪般苍老的「永久」牌自行车驮着傻儿子费力的行驶在大街小巷。现在
不同了，父亲老了，再也驮不起日益发胖的傻儿子。每次看见他们父子俩，都是
父亲走在前头，傻儿子光着脚丫小跑在后面，父亲不时的回头张望，生怕傻儿子
走失。傻儿子一年四季都喜欢光着脚丫子到处疯跑，和两三岁的小孩没什么区别。
傻儿子并不是一出生就是傻子。听别人说，在他两岁左右的时候，大他５岁
的姐姐抱着他重重的摔了一跤，当时他们的父母也没注意认为小孩子跌倒了很正
常。他的智力从此就停留在了两岁的阶段，成了一个只能发出「啊，啊」叫声和
只会叫「爸爸」的傻子。
傻儿子的母亲多前年因为乳腺癌去世，据说他母亲去世的前一个月天天在嘴
里嚷着「我怎么还不断气」之类的话。傻儿子依旧光着脚丫满院子疯跑见人就叫
「爸爸」，全然不知道母亲即将离开他。大他５岁的姐姐早已出嫁，傻儿子只能
和父亲相依为命。
在这个只有父子俩的家庭，生活过的很有规律。父亲每天天不亮就起床，随
即打开大功率的录音机，一些老掉牙了的歌曲就从他们家里传了出来。这个时候，
周围的邻居们都知道父子俩每天千篇一律的生活又开始了。父亲做好早饭，然后
打醒正在酣睡的傻儿子，再用勺子一勺一勺的伺候他吃完。傻儿子真的很傻，就
连吃饭和上厕所也不知道，这些最基本的生活都全都要父亲精心伺候，他除了见
人就叫「爸爸」和满院子疯跑之外别的什么也不懂。吃过早饭，父亲会带上傻儿
子一起去茶馆里坐坐，顺便把中午和晚上的菜买回来。下午，他们父子俩要么去
坐茶馆要么就在花园里溜达。早睡早起是他们家多年的习惯，到了晚上９点，傻
儿子家里的灯会准时熄灭。
父亲有时会把傻儿子用绳子捆起来，一但傻儿子「啊，啊」大叫，父亲会豪
不留情的对他拳脚相加。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何况还不是孝子，是一个伺候了
３０几年的傻瓜，父亲他倒过来成了「孝父」了。人们私底下都说父亲早已经厌
倦了这个傻瓜，希望这个傻瓜早些死去。甚至有邻居还帮父亲出搜主意，让父亲
把他带到一个很远的地方再丢弃他。
毕竟虎毒不食子，更何况血浓于水。父亲对唯一的傻儿子虽然有时也出重手
打他，但还是无微不至的照顾着他。有一天半夜里，不知是他们家的门没关好还
是别的什么原因，傻儿子跑了！父亲立刻蹬上自行车，冒着寒风满街寻找傻儿子。
当他在一处墙脚里发现倦缩成一团已经冻的昏死过去的傻儿子时，父亲经不住老
泪纵横。
从此，父亲和傻儿子形影不离。无论他做什么，总是把这个喜欢光着脚丫到
处疯跑的傻儿子带在身边。虽然是单位的房子，父亲还是自己出钱安上了防盗门。
父亲给集体宿舍安上防盗门并不是为了防止小偷的进入，因为这个家实在没什么
值得小偷来光顾，他是为了防自己的傻儿子，是怕这个光着脚丫的傻儿子再出什
么意外。
百密还是有一疏，傻儿子在一天下午又跑掉了！父亲再次骑着自行车到处找
寻，几乎找遍了整个厂区，傻儿子就是不见踪影。父亲有些绝望了，他抱着头，
坐在院子里一言不发。邻居们见状又来「开导」这个苦命的老男人，有的说：
「算了，就让他自生自灭吧，你也老了，也该清净的过过日子了。」有的说：
「你们照顾了他３０几年了，你也对得起他了，说不定是天意如此。」还有的说
：「要是他是我的儿子，我早就给他吃毒药闹死他（毒死他）！」父亲没有搭理
「热情」劝导他的邻居们，他还是抱着头，就这么一言不发的坐着。
老天爷饿不死瞎眼雀，就在那天晚上，傻儿子被他父亲的工友领了回来。原
来，傻儿子跑了了一所小学学校里，被一群８、９岁的小屁孩戏弄了很长时间。
那群不懂事的小屁孩要傻子叫他们「爸爸」，还轮流用树枝抽打他。父亲的工友
眼睛红了，他把傻子交给他父亲感慨的说：「老陈啊，你也苦了大半辈子了，还
守着这个傻子，看看吧，连小孩子们都欺负他。」！父亲看着这个邋遢的傻儿子，
把他抱在怀里然后失声痛苦。傻儿子好像明白了什么，他傻笑边叫「爸爸」边用
脏脏的手擦拭着父亲从满是皱纹的眼角留出的老泪。
父亲依旧精心的伺候着傻儿子，伺候的一天比一天仔细。小镇上的菜市场、
老茶馆、大街小巷依旧可以看见戴着眼镜头发花白的父亲和眯着双眼光着脚丫的
傻子。他们父子俩的日子过的还是那么有规律。
人们常说，傻子的父亲活百年傻子才不会太可怜。如果哪一天他父亲撒手离
开人世，傻子必然是饿死、冻死街头。这话不假，像傻子这样连吃饭都不知道的
人离开了他父亲只有死路一条。
傻儿子有个大他５岁的姐姐，虽然早就出嫁，但平时从没来关心父亲和傻弟
弟，就连逢年过节也很少回来。指望着这个嫁出去的姐姐在父亲百年之照顾傻子
的日常生活也许不太现实，人们都这么说。
去年春节，父亲打电话把傻子的姐姐一家叫了回来，说是想一家人团聚一下。
那天，向来很简朴的父亲做了一大桌子菜。父亲在敬完傻子的姐姐姐夫一杯酒后
突然给自己的女儿、女婿跪下：「你们两口子如果还把我当你们的父亲，那么，
我希望在我死后你们这些个当姐姐、姐夫的能够给他（傻子）一口饭吃！」……
这是在发生在我们这个小镇上的一个真实的如假包换父与子的故事。
父爱，真的很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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