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洛伊城三部曲
第一部
伊斐贞妮亚之歌 (Iphigenia’s Song)
故事:
特洛伊王子巴里诱拐了斯巴达王后海伦逃奔回国, 斯巴达国王向兄长: 遘钖尼的国王亚格门农求助, 亚格门农为众城邦盟主, 久欲启衅灭特洛伊以成霸业, 遂借机集十万联军讨伐特洛伊. 联军集而风不扬帆, 求神喻得知乃狩猎女神作梗, 唯以亚格门农幼女之血然始能解除诅咒, 于是…)
合唱队:
聚鹰隼兮于斯岸,投怒目兮于彼方。
英雄志兮卫荣誉,身虽死兮永留芳。
大军集兮欲击楫,风不起兮帆难扬。
听神喻兮众震栗,牲祭献兮非羔羊。
亚格门农:
天见怜兮吾幼女,方十六兮若骄阳。
似明珠兮置父掌,居禁苑兮深珍藏。
女猎神兮怀忌忿,拒慈悲兮凝傲霜。
唯女血兮息伊怒,俟猛鹰兮能飞翔。
伊斐贞妮亚:
闻父言兮怅怅,呼母名兮哀伤。
双狮门兮昨出,心狂喜兮新娘。
得夫君兮英杰,嫁国士兮无双。
披嫁衣兮答答,信父言兮皇皇。
至军门兮缚鹿,赴祭台兮乱妆。
父何忍兮杀女,母何堪兮吾亡。
亚格门侬:
尔勿泣兮吾骨肉,情不己兮非疯狂。
十数载兮冀功业,机一逝兮难回望。
借尔血兮息神谴,奠尔魂兮于异乡。
伊斐贞妮亚:
岂吾血兮独卑贱,岂尔欲兮独必尝。
悲女身兮如犬豕,恨男子兮尽无肠。
母兮、母兮, 念吾血而毋忘!
合唱队:
哀伊人兮惨号,惧天怒兮苍茫。
散秀发兮披膊,夺长袍兮橘黄。
青铜刃兮冷冷,女咽喉兮冰凉。
父心兮何狠狠,女目兮泪凝眶。
白刃引兮裂裂,金杯载兮赤浆。
咦!
千帆张兮共举, 三军呼兮起航。
来日归兮凯旋, 幸勿忘兮国殇。
伊未尝兮披甲, 血报效兮疆场。
伊斐贞妮亚(魂):
缠吾身兮尸布, 埋吾骨兮荒岗。
身虽死兮恨在, 魂不灭兮愁长。
(幕下)
第二部
赫克托尔之死 (The Death of Hector)
故事:
希腊十万联军围特洛伊城九年无功, 双方伤亡枕藉. 特洛伊军之赫克托尔王子为中流砥柱, 与希腊军中的阿基利斯(Achilles)是命运注定的宿敌. 赫克托尔经神喻知特洛伊城劫数难逃, 在他面前的只有是光荣战死或在奴役中忍辱偷生两种选择….
赫克托尔之妹波妮姗娜暗恋上阿基利斯, 心知所敬爱之兄长与爱人不能两全时, 内心陷入痛苦之深渊…
合唱队: (以剑击盾)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重唱, 声音较前更响亮)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赫克托尔:
三军呼兮, 何以应之?
成与败兮, 谁可定之?
生则辱, 死则荣兮, 孰能择之?
城之命决兮, 隅尚负之?
妻哀子幼兮, 心焉忍之?
既生余, 复生敌手兮, 命何弄之?
波妮姗娜: (于城墙上一角)
兄执戈兮, 余应壮之.
与吾爱决兮, 余何从之?
二虎争一必亡兮, 何忍择之?
一城之悲命兮, 何以避之?
诸神不仁兮, 谁敢诘之?
安度米狄亚(赫克托尔之妻) (携襁褓之婴出):
吾夫出阵兮余心栗
储君位兮系存亡
愿惜尔生兮无轻?br> 尔子幼兮谁顾怜
赫克托尔:
抚吾妻背兮亲吾子
爱尔之心兮无遏期
命之龠兮操神手
人之择兮唯去留
生则辱兮悲俯首
死则荣兮英名久
吾妻悲兮余心恻 (幼子啼哭)
幼子惊啼兮余免盔 (卸盔) (哭声止)
愿尔长兮诚武勇
不辱家名兮表父风
吾此去兮纵不归
魄将回兮见吾妻
城之基石兮身负重
敌之胆魄兮誓摧折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征骖悲呜兮风萧萧
合唱队:
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征骖悲呜兮风萧萧
国之存亡兮系一战
奋杀敌兮忘安危
(开城门声, 赫克托尔戴盔, 吻别妻受幼子后出, 城门关上声)
(嘶马及杀戮声)
安度米狄亚:
语吾, 语吾, 吾夫安否?
合唱队:
然!
操长戈 短兵接
旌旗蔽 士争先
迫敌阵 焚辎重
勇哉!
安度米狄亚:
知夫捷兮心稍安
诸神佑兮候凯旋
(喊杀声)
安度米狄亚:
语吾, 语吾, 吾夫安否
合唱队:
然!
凌敌阵 骖殪伤
诛敌将 夺敌甲
勇哉!
安度米狄亚:
吾夫勇兮万人敌
人未归兮心忐忑
波妮姗娜 (于城上眺望)
兄掠阵兮若猛鹰
敌披靡兮如刈草
吾爱未见兮心稍安
兄速归兮毋迟迟
合唱队:
咦!
敌门开兮见猛将
金盔耀兮闭日晖
霾两轮兮絷四马
援玉枹兮击鸣鼓
天时坠兮威灵怒
严杀尽兮弃原野
长驱击兮车鳞鳞
我军溃兮皆仓惶
安度米狄亚:
语吾, 语吾, 吾夫安否?
合唱队:
呜!
两雄狮兮生死搏
朗日惨兮月无光
长矛刺兮疾似电
吗
主帅落兮血斑斑
安度米狄亚:
天见怜! (奔上城楼) (见赫克托尔死, 痛哭)
波妮姗娜:
呜呼!
兄负创兮卧血泊
吾爱胜兮夸勇武
兄甲夺兮裸尸陈
绕城奔兮三匝余
不忍睹兮抱嫂哭
城惨淡兮士不振
爱兮, 爱兮, 赦吾兄
愿身代兮乞尸归
(开城门声, 众军士抬赫裸尸入) (两女奔向赫克托尔尸旁)
合唱队:
出不入兮往不反
平原忽兮路超远
诚既勇兮又以武
终刚强兮不可凌
身既死兮神以宁
子魂魄兮为鬼雄
安度米狄亚:
哀幼子兮失怙恃
心魄丧兮吾神乱
天兮天兮何不仁
魂兮魂兮胡不归
波妮姗娜:
抚兄尸兮心怆怆
荣与誉兮价皇皇
遵言诺兮赴敌穴
爱恨交兮心茫茫
(幕下)
第三部
木马屠城录 (The Sack of Troy)
故事:
赫克托尔死后, 特洛伊军与希腊联军继续交战, 亚玛逊女王彭特雪莉亚(Penthesilea)率十二近卫女战士曾一度接近摧毁希腊军的战船, 最后亦死于击杀赫克托尔之亚杰硫斯(Achilles)之手; 亚杰硫斯随后亦不得善终, 被流矢中足踝毙命. 希腊军乃召其子里图拉武斯(Neoptolemus)参战. 最后, 希腊军采取了狡猾的奥狄修斯(Odysseus )之计, 以巨型木马赚城, 特洛伊人不听公主卡珊狄亚(Cassandra)的警句, 把暗藏精兵的木马拖入城中, 希腊人乘敌不备突袭, 特洛伊城遂陷.
(木马的巨大阴影下在焚烧中的特洛伊城)
(合唱队)(全女声)
生于深宫惯锦衣,一朝沦落倍悲思。天不仁兮降离乱,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干戈十载兮血似海,白骨蔽野兮痛覆师。狡黠敌虏兮立巨马,王不听兮幼女疑。奇兵出兮何骤猝,哀我父兮身首移? 神殿倒兮琴一拍,心愤怨兮悔已迟。
赫卡芭 (Hecuba)(特洛伊王后) (戴铐镣从左入)
后冠夺兮凤袍裂,将我行兮向天涯。夫死子丧兮肝肠断,成囚虏兮悲去国。先祖灵兮何不佑,王庙堕兮血不食。忍屈辱兮岂贪生,赎我孽兮甘为奴。
卡珊狄亚公主(Cassandra)(衣衫不整自合唱队步至台中)
白璧玷兮悲下泪,亡家失身兮不如无生。 祭衣曳兮身蒙玷,阿波罗神兮何不仁。拒神宠兮遭诅咒,纵预警兮谏道塞。伤今感昔兮三拍成,迈锡尼城兮作祭牲。
(卡珊狄亚坐跌母亲身旁)
赫卡芭:
来日无止兮思我乡土,念我女儿兮莫过我最苦。 栖异域兮人无主,哀尔薄命兮没戎虏。 殊俗心异兮身难处,嗜欲不同兮谁可与语!思尔母兮倍艰阻,四拍成兮益凄楚。
波妮珊娜公主(Polyxena)(被里图拉武斯从合唱队押出):
母恸哭兮复听妹声,彼未知兮吾悲音。 身被俘兮命亦止,荒坟旁兮祭尔父。殉所爱兮本无憾,五拍泠泠兮意弥深。
刀锋凛凛兮身苦寒, 洒我血兮沃黄土。 何其忍兮见母悲,莫使见吾兮迎刀俎。追思往日兮心戚戚,六拍悲来兮归冥府。
(里图拉武斯引领波妮珊娜至右侧坟前, 递去长袍, 以短剑贯其颈. 波妮珊娜死)
赫卡芭:
日暮风悲兮传哀号,心胆碎兮毛发竖! 屠戮羔羊兮声何哀,似吾女兮悲莫禁。且语吾兮彼尚安,免震栗兮忧吾女。 彼姿丽兮当无恙,承王宠兮试新妆。
女合唱队:
为天有眼兮何不见我独悲泣?为神有灵兮何使娇女罹国殇?彼不负天兮天何配彼殊匹?彼不负神匹神何殛彼饲豺狼?制兹八拍兮悼娇女,何知曲成兮心转愁。
赫卡芭:
天无涯兮地无边,我心愁兮亦复然。人生倏忽兮如白驹之过隙,然不得欢乐兮当我之暮年。怨兮欲问天,天苍苍兮上无缘。举头仰望兮空云烟,九拍怀情兮谁与传?
女合唱队(一些妇女被希腊人以绳系颈带走)
城头烽火不曾灭,疆场征战何时歇?杀气朝朝冲塞门,胡风夜夜吹边月。故乡隔兮音尘绝,哭无声兮气将咽。一生辛苦兮缘别离,十拍悲深兮泪成血。
赫卞芭:
我非贪生而恶死,不能捐身兮心有以。生仍冀得兮归桑梓,死当埋骨兮长已矣。日居月诸兮在戎垒,系心弦兮尚有爱孙。鞠之育之兮不羞耻,愍之念之兮生长边鄙。十有一拍兮因兹起,哀响缠绵兮彻心髓。
女合唱队:
呜! 声咽哽兮语半塞,尔尚不知兮痛悲多。 襁褓孩兮早断魂,掷城下兮肝脑涂。欲除根兮狠刈草,痛英雄兮断血胤。 其母狂兮呼爱儿,嗟稚子兮实何辜。十有二拍兮哀无极, 斯惨绝兮天地昏。
安度米狄亚(Andromedea) (抱婴孩尸踉跄入)
何恋残生兮抱儿尸, 尔何辜兮泣下沾衣。 敌犹迎我兮归虏帐,手沾血兮谁得知?与我生死兮逢此时, 愁为子兮日无光辉,焉得羽翼兮渡汝归。一步一远兮见父姿,魂消影绝兮恩爱遗。十有三拍兮弦急调悲,肝肠搅刺兮人莫我知。
(坐跌赫卡芭另一侧泼泣)
赫卡芭(抚慰媳妇):
彼归幽冥兮儿莫之随,心悬悬兮长如饥。四时万物兮有盛衰,唯我愁苦兮不暂移。山高地阔兮见汝无期,更深夜阑兮梦汝来斯。梦中执手兮一喜一悲,觉后痛吾心兮无休歇时。十有四拍兮涕泪交垂,望汪洋兮心是思。
(希腊人以绳套安度米狄亚牵出)
女合唱队(又一批妇女被带走)
十五拍兮节调促,气填胸兮谁识曲?处异地兮偶殊俗。愿得归来兮天从欲,再还斯土兮欢心足。心有怀兮愁转深,日月无私兮曾不照临。骨肉分离兮意难任,同天隔越兮如商参,生死不相知兮何处寻!
卡珊狄亚公主:
十六拍兮思茫茫,我与母兮各一方。日东月西兮徒相望,不得相随兮空断肠。对萱草兮忧不忘,闻弦琴兮情何伤! 惊恶兆兮见刀斧,吾首断兮在彼邦!泣血仰头兮诉苍苍,胡为生兮独罹此殃!
(与母抱头痛哭, 希腊人强行带走卡珊狄亚)
女合唱队:
十七拍兮心鼻酸,关山阻修兮独行路难。去时怀土兮心无绪,稍期渺渺兮思漫漫。塞上黄蒿兮枝枯叶干,沙场白骨兮刀痕箭瘢。风霜凛凛兮春夏寒,人马饥荒兮筋力单。也知不得兮入故邦,叹息欲绝兮泪阑干
(众人一一被带走, 只余赫卡芭,一人)
(两名希腊战士入, 站于特洛伊王后左右, 赫卡芭缓缓站起)
赫卡芭:
弦琴悲鸣兮别故国,心绝望兮登艨艟。十八拍兮曲虽终,响有余兮思无穷。 浪千尺兮悲以和, 千秋世兮恨未终。 此身去兮异域殊风,天与地隔兮女西母东。苦我怨气兮浩于长空,六合虽广兮受之不容!
(希腊人押赫卡芭自左出, 舞台除波妮珊娜尸首外再伙一人)
(合唱队于台后和声, 渐归于寂静)
(舞台逐渐转暗至全黑)
(幕下)
(特洛伊城三部曲完)
后记:
缘起:因看到秋菱姐姐以骚体翻译的《里尔克---情歌》, 好生羡慕, 亦因而发奇想,, 以骚体把古希腊的悲剧《亚格门农》一节翻过来, 写成了《伊斐贞妮亚之歌 》(Iphigenia’s Song). 结果是意料之外的吻合. 这大概是古希腊人和楚人民族都是浪漫的民族, 敬畏鬼神而不失赤子之心.
成篇后得众网友, 特别是老师的鼓励, 小土豆就再写下了《赫克托之死》(The Death of Hector)., 剧中引入了楚辞的『国殇』和传为汉高祖所作的『大风歌』.
在编写特洛伊三部曲最后一章《木马屠城录》(The Sack of Troy)时, 原意是想把Euripides 的 The Trojan Women 与蔡文姬的胡笳十八拍风格合而为一. 谁料改编之下, 竟发现两者惊人的相合, 其中有些节段竟可以毫不更改代入!
天地不仁, 以万物为刍狗. 战争带来的惨痛, 中外皆然.
但愿此等悲剧, 不会一次一次的重演.
仅以此诗剧为古往今来战祸死难者安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