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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目 2010-10-16 23:39

家乡

[color=Blue]  记忆的起源,那是我婆婆破旧的家,一个叫“山心”的村子里。一房一厅一
厨房,一张圆桌一张长椅和两张木板床,青砖瓦盖泥地,就是这些支撑着我最童
年的欢乐。

  在我婆家不远处就有一条马路。马路很少有车过往,更多的是拖拉机,和被
牵着的大水牛,和一天经过两次的小巴士。要是有一辆大货车经过,这个村子里
的小伙子们就乐了。首先是看见货车的那个小子肯定会尖叫。听到呼声的小伙们,
无论是在做游戏,是在吃饭,还是在洗澡,都会冲泡出来看大车。要是有一辆鸣
叫着的警车或者大吊车经过,大伙们肯定是要疯了。

  晚上,我和阿华喜欢坐在空地上看对面马路的车子。乡下的夜晚,是特别的
安静和黑。静静坐了很久,阿华拍了拍我肩膀,指向远处的天边。我表示什么都
没有看到,他叫我看着。忽然,远远的一座山头像是盖上白白的薄纱,转眼又归
于黑暗,能听到远处微微隆隆的声音。又一座山头盖上了更厚一点的白纱布,转
眼又消失。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辆巨大的货车终于在转弯路口出现,车头的灯光
直刺我的眼睛,我忍不住眯了眼。从来没有看见过如此亮的光。我转身看看背后
的山头,整座山都变得雪白的。房屋上的一块块红砖和地面上的一颗颗小草都看
得如此清楚。货车开得很慢,缓缓在我眼前经过,我是如此感觉到地面的微微颤
动,颤动从脚底传到我的心脏。我和阿华站着看,舍不得货车离开我们眼睛一秒,
直到没有任何一座远处的山头被照得哪怕一点点的白。

  那一年,我看见过很多的车,巨大的巴士,二十个轮子的大货车,轮子比大
人还要高的压路机,有一个大钩子的吊车。我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来,将要去哪里。
我只知道,他们曾经从这里经过。

  再过一年,我和几个小伙子站着一条木板桥上。已经下了几个小时大雨的天
空,还是下着一两点的小雨。脚下的小河已由清澈变得暗黄混浊,河水很急促,
就差不到一米就要从桥面上流过。很多杂物随水跟去,破衣服,泡沫,木头,竹
竿,啤酒瓶。我们最喜欢那些瓶子了,手里拿着几块石头,就瞄着玻璃瓶扔去,
我们都抢着要把他们破碎。那么多个瓶子都白白给别人打破,自己终于打破了一
个,刚兴奋不久,婆婆就从对面的山脚,手里挥着柴刀头上还粘着两片竹叶,跑
过来赶我回家,说是洪水这么猛,会危险。

  那个时候,村子里家家户户都拿着柴刀在砍竹,说是有一个叫“石桥”的村
子在收购大量的竹子。我只记得,家家户户都把自家的竹绑在一起,二十来根一
小扎,十多扎再横着绑起来,弄成一个竹排的样子,然后十几个竹排前后用绳子
牵引在一起,人就站在上面,把竹顺着水推到石桥村。而我终于有一次能跟随公
公他们一起去。在大人们把所有的竹子都绑得结结实实后,我就坐在竹排上,那
真叫大场面啊。向后一望,一个个的竹排连绵不断。竹排终于慢慢缓行,每一个
竹排上就有一个大人用长长的竹竿向后撑。遇到非常浅的河滩就要下水了,大人
就用手把竹排拉过去。要是遇到又急又窄的弯那就更惨了,数十个连着的竹排就
要先解开绳子,等一个一个竹排过弯之后再连在一起继续前进。到了中午的时候,
大家都拿出带上的盒饭,坐在竹排上吃,我经常成为大人们的笑料。黄昏的时候,
终于到了目的地。我很是惊讶,一是一下子就看到了两辆货车,二是看到了很多
的竹,整一块田地上都摆着竹。回到村子时,天都已经黑了,大家在祠堂里一起
吃饭喝酒。

  我也似乎要忘记了那年夏天是怎么过去的,其实无非就是和一帮伙子钓钓鱼,
游游水,摘个野果,地里捉蟋蟀,也会有一两天被逼的和婆婆一起去山里取柴,
只是往年逢夏天必要去捉的竹甲虫,今年就没有了。却记得,那一年我五岁半,
九月份我踏进了校门。背着一只公公帮我买的书包,上学前班去。我知道那年是
香港回归,因为村子里的老人经常说,那两层共六间课室的学校是香港人给钱建
的。也记不起那时候公公每天给我多少的零用钱,我只知道,自从我上学以来,
每天放学都能吃上一毛钱一条若青色若黄色的冰棒,甜甜的,凉到心底里去。

  一年级的时候,我已经来到一个大城市,在一间很大的学校里,六层高的教
学楼和无数的教室。而我的记忆好像从这里变得空白。当我再次回来婆婆家的时
候,是我三年级时的暑假,往婆婆家的公路也在进行大修。婆婆一看到我,捏着
我的脸说,“红红嘟嘟的脸,肥了多少啊!”

  找回三年未见的大伙们,他们已经不是往年一样,每逢暑假就可以到处玩了。
因为大家身体变大了,手臂上肌肉都延伸到手指上去了。他们要帮家里耕田,放
牛,晒谷,取柴。他们一天里总是忙忙碌碌的,只是黄昏的时候,河里就必有着
他们。

  暑假里,最能清晰记得是一个早上,我还迷迷糊糊睡在床上,听到外面有点
吵杂,当我正要起床的时候,阿华跑到我家大叫:“起床,起床,捉鱼,捉鱼。”

  连牙不刷带上两个鱼抄子就跟着阿华跑去,婆婆在背后歇斯底里喊我吃早饭。
到了河里的时候,已经有了不少的伙子。河水有点淡红,他们说是一家大纸厂弄
的,也有人说是昨晚深夜里有人往河里下了石灰粉,摸着黑就把大鱼都捉走了,
剩下的都是小鱼。

  在连捉了几条无名指般大小的鱼之后,终于被我看见一条足有三根手指大的
大鱼。鱼侧着身子在水面挣扎,尾巴激烈地摆两下又停下来,露出闪闪的肚皮。
我尽量显得平静地用鱼抄子轻轻一捞,然后激动地跑到阿华面前炫耀。我们一直
沿着河子经过一条条的村子,途中遇到不少其他村子里的伙子,差点就因为抢他
们的鱼打起来。但是我们村子里的伙子从来就不怕,抄起脚下的木棒就喊“有种
就过来”。想多少年来,春节晚上的爆竹大战我们从来就没有输过,可能是地势
上的居高临下吧。回来的时候,尽管西下的太阳多么金黄,也改变不了河里淡淡
的红。

  那一晚上,吃了好多的鱼。平时钓鱼,哪能钓这么多的鱼。

  然后,继续生活在一个大城市里,我熟悉的蚂蚁变成了摩托车,蟋蟀变成了
小车,牛甲虫变成了大车。身边越来越多的车,显然我对它们已经失去了兴趣,
我再不在意着它们有多长,有多高,有多少个轮子。在这个城市里,我到过动物
园里看见很多没见过的动物,只是它们依然在笼子里。小学上了初中,初中上了
中专。十年就这么过去了。而去年,也是夏天,再回到婆婆家的时候,我居然感
觉到,离婆婆家越远了。

  婆婆家门口那公路变得好宽,好平整,两旁每隔十米就种上一棵树。只是公
路两旁的山,这里被砍了一刀,那里也被砍了一刀。汽车也多了,小车大车来往
匆匆。新一代的小伙子对车已经没有了兴趣,而是喜欢聚在小卖部里,玩小气枪,
还有上电池的玩具车。年纪更大一点的就更没见多少个,我想他们都跑到小镇上
的网吧去了。我想见见当年的阿华,听说也到了某某城市打工了。木板桥也变了
灰白的水泥桥,在桥头刻着捐建人的名字。河也变小了许多,只是看不到戏水的
人。黄昏时候,也再没有人到河里游水了,想想也是,河水脏了,连小鱼都没有
了,怎么还会有人呢。只是我还舍不得,太阳准备下山,我就要到河里泡一会儿,
回来了再洗一次澡。建了一百多年的大祠堂也被火车路斩去了一边。听公公说,
建铁路的时候,政府就因这祠堂赔了五十万。钱都在村长里,村长都拿去银行存
了,以后村里出了什么事情,就用这个钱。我倒是怀疑村长的屋子怎么建的那么
高,还建得有点洋气味。

  有个早上,我独自跑去离婆婆家几公里远的舅舅家里去。去舅舅家是一条泥
路,整条泥路都铺满拖拉车弄成大坑。满路上都漂浮的泥尘,隔几分钟就能迎面
遇上载满木头开得极慢的拖拉机。进舅舅家门的时候,只有表弟在家看着电视。
我坐下,一杯冒着热气的浓茶递上,我接过然后放在台面上。跟他对话几句,才
知道,十岁的表弟因为是星期六没有到学校去,留着家里守屋子。而他爸爸妈妈
和他哥哥一早就到山里斩树了。要中午十二点才回来。我一边坐着望着电视机,
居然也投入了喜羊羊与灰太狼的故事里。

  才十一点多,表弟就开始做饭,到菜园里摘茄瓜,我也跟上去。我看到一个
特别大的,刚要摘下一个,他说不要,那个是留着做种子的。十二点不到,远远
就听到一个大男人的嘴里有着怨气,我知道是舅舅回来了。他进门口一看到我,
苦苦的黑脸就变成了一个倒影,都反了过来。我二话不说,递了一口烟过去。他
身上都是一块一块红色的,原来是惹上了毛毛虫。问了我几句话,就拿起一铁桶,
弄了一桶盐水,洗澡去。

  午饭添了一只小家鸡,也为我倒上一杯米酒,当然是为了我的到来。在午饭
后的谈话里,我了解到,现在有个厂子收购木材,十三元一百斤,要自己请拖拉
机把木头运到厂里,这样一折算,就大概十元一百斤。现在家家户户都在砍自己
山上的树木,一座好点的山头能有二三十万斤的木,如果早出晚归的话,一个月
就能秃了一座山,就有两三万的收入。

  下午四点的时候,舅舅他们拿着刀又往山里去了。而我,也踏上泥路返回婆
婆家,一路上,用悠悠然的步速超过不少满载的拖拉机。望望两旁青山,的确有
不少的山头已经被斩光了。远远望去,一片棕色,都是留下的枯树枝枯树叶。

  很快,我也坐上大巴,大巴开往一个更令我熟悉的城市。想想这个夏天,我
在婆婆家做了些什么。结果是,没有跟昔日的大伙们一起游水,没有捉土里的蟋
蟀,没有捉竹间的竹甲虫,没有钓鱼,没有夜里捉青蛙,没有夜里看车。

  我看看手机里拍照的东西,照的都是这里的东西,怎么就和我儿时的那个婆
婆家越离越远。[/col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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