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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钧酒楼之赵福海篇

[color=Blue]　　我叫赵福海，赵钱孙李的赵，福如东海的福海。我的名字很俗气，我也这样
认为，可能我自己就是个很俗气的人吧——虽然很多人都这样认为的。

　　我是扬州人，土生土长的扬州人。我现在是扬州数一数二的酒楼「万钧酒楼」
的老板，我还是扬州最美丽的女人翠莲的老公，我还是天下闻名的大侠沈万钧的
好朋友，好兄弟。这些都证明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可是，我经常迷茫，我到底是
谁。

　　我很喜欢笑。我认为笑能够隐藏好多东西。你一直笑着，别人就根本不可能
刺探你的内心。我已经笑了多少年？我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笑是我的武器，
我是这样认为的。

　　翠莲是我的老婆，是我最爱的人。我为什么爱她呢？我也经常思考这个问题
——当然，思考的时候我也是笑着的。是因为她漂亮么？恐怕不是。刚认识她的
时候，她还只是个小孩子，穿的挺破旧，但是很干净。她不喜欢笑，她看起来也
很聪明，有人说聪明的女人是不可爱的，我想他说错了，最起码翠莲是可爱的。

　　刚认识翠莲是在学堂，我最讨厌的地方。第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她在专心致
志地背着课本。她靠在窗户上，窗户外的阳光很明媚，斜斜打在她那张倔强的脸
上，也将她明亮的眸子涂上一层金色，也将她那层浓浓的忧郁掩盖了起来，恍惚
间，我仿佛看到了娘。

　　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我而去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离开，可是她就那样悄
然消失在我的世界里，任凭我发疯也似的寻找，任凭爹永不放弃的打听，我们再
也没有娘的消息，她就像从天而降的菩萨一样，冷冷地养了我六年，然后回天上
去了，消失的没有一点点的痕迹。

　　娘不漂亮，真的不漂亮。可是爹是那么的喜欢她。娘无论要什么爹都会给的，
我知道的。虽然爹不爱说话，但是爹的眼神我知道。多年后的我品味到了爹的眼
神，那天我忽然一愣，然后和万钧把整整一坛竹叶青喝光——当然，我是笑着喝
光的，虽然我在流泪，可是我胖胖的脸总是在出汗，谁也看不到我在流泪——胖，
也是保护自己的方法。

　　娘总是那么冷冷的对着爹，没有对爹说过一句软话，可是爹就是爱着娘。娘
不喜欢我，我不知道为什么，可是娘就是不喜欢我，她总是冷冷的对我。当我看
到别人家的孩子总是能依偎在娘身旁，我心里总是很冷，一种被捏的发紧的感觉。

　　扯的有些远了，我好久没想过这么多了，我还是先去检查一下门有没有闩好，
再帮翠莲好好的掖下被角——睡不着的时候，这是我经常的动作。我不是神经质，
也不是贪财怕死，我想永远保护这个女人，仅此而已。

　　翠莲的脸绷的紧紧的，手也攥的紧紧的，做恶梦了吧？小丫头，你表面再若
无其事，风平浪静，又怎么能瞒过我的眼睛，翠莲，其实你是最脆弱的，翠莲，
其实我是懂你的。

　　刚才想到哪来着？哦，娘在我六岁那年消失了，后来我进了学堂，然后我就
看到了翠莲，那天起，我发了个誓愿，我发誓，我要一辈子保护这个小姑娘，我
要让她永远都能快快乐乐的，永远不会离开我的身边。那时还是小，不懂事，可
是我发过的誓永远不后悔，更何况，这是为了翠莲发的誓。

　　从那天起，我就拼命的接近翠莲，我想了解她，我想熟知她，我想分享她的
一切，可是她就那么冷冷的，把自己的心都裹起来。我只能拼命的去让她开心，
为了给她买到最新奇好玩的小玩意，我甘愿跑遍全城去给她搜寻，为了给她抓小
鸟，我每天都爬到很高的树上给她抓——虽然，我打小有恐高的毛病。可是她并
不喜欢我抓的小鸟，抓到了总是会把他们放了，她在放飞小鸟的时候，眼睛更像
妈妈了——我知道，那里面的东西叫做自由。于是我每天忍着对高处的畏惧去给
翠莲抓鸟，虽然我明知道她不喜欢，但是我就是喜欢看她放飞时候的表情，憧憬
着，希望着，嘴里还喃喃的说上什么。她常常说我傻，我也不辩解，只是嘿嘿的
笑着。我愿意在她面前就这样傻着，最好傻上一辈子。

　　偶尔间，我也听说翠莲爸爸很早就过世了，只有她妈妈一个人把她拉扯大，
他们是苏州人，可是现在却在扬州生活。这很苦，我知道。我家的园丁是北方人，
因为战乱避难到我家来，逢年过节的时候，他总是会喝醉，然后唱些我听不懂的
歌，虽然我听不懂歌词，但是那种悲伧的调子，我到现在还能记住。我知道，那
是在异乡的痛苦。

　　因为这个，我更加疼惜翠莲了，她也比以前开朗了点，终于能跟我有说有笑
了。看着她笑，我就感觉浑身都是快活的。直到那天，直到那天……

　　那天发生什么，说实在我也记不太清，我只知道，那几个畜生在欺侮翠莲，
他们居然还打了翠莲，翠莲并没有哭，就那样倔强的看着他们。一刹那间，我感
觉自己的身子在发热发烫，在剧烈的膨胀，然后我就去打，是打还是咬？呵呵，
我也记不太清楚了，我只知道我在家里足足修养了两个月才能下床，而那几个小
畜生，听说比我还惨。

　　在病床上，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翠莲，是的，我从没这么疯狂的思念一个人，
就算是娘。我的脑子里全部都是翠莲那倔倔的样子，她的笑，她的恼，她的一举
一动。

　　刚刚能挣扎着爬起来我就跑到学堂去，结果老先生却说她已经退学了，再也
不会来了。当时我就软了，接着就倒在了地上，晕倒前，我看到老先生惊慌的模
样和翠莲怯生生的笑……

　　翠莲终于睡得安稳了，看到她这么安宁的睡着，我就很开心。

　　我把整个扬州城找遍了，终于找到翠莲。在找到她之前，我摔了无数跟头，
被狗咬了二十多次，但是我都不管。翠莲，你在哪，我要找到你，我一定要找到
你。

　　找到她那天，我的心快要飞了起来，我不知道嘴里在说些什么，我只知道我
对自己说，我永远永远不会再把她丢了。

　　我跟爸爸商量了好久，爸爸才同意把他们接到我家去教我读书。爸爸是怕别
人议论，我知道，所以我央求奶妈李妈跟他们一起住，相互也有个照应，我又求
爸爸专门盖间别院。我想，作为一个孩子，我的能量也只有这么大了，但是我还
是常怨恨自己，怨恨自己给她的不够多。

　　我很喜欢阿姨讲的东西，很美，可是阿姨问我懂了没有的时候，我却常常低
着头，用最茫然的腔调来说：「阿姨，我听不懂。」恩，我怎么能够比翠莲强呢，
我要永远让她开心，让她做第一。

　　爸爸让我学做生意，我很喜欢。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钱很重要——虽然
我从来没有看的起过这玩意——但是，它能给翠莲买很多漂亮的衣服，能给翠莲
买最好看的胭脂……生意上的东西，有些我以前就明白，有些根本不懂，但是我
拼了命的去学着，我知道，我心里有个凭借，老人说，心里有凭借的人就什么都
不怕，我信的。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着，我每天都会抽空跟翠莲玩耍，我就是在一天天的
等她长大。我还是那样的宠着她，我也愿意这样宠她一辈子。我知道，我并不好
看，我也知道，很多人眼里我配不上她，可是我不管。我并不是个不在乎别人怎
么看的人，当我跟翠莲一起玩耍的时候，很多人眼里清清楚楚的写着「牛粪」两
个字，我看得懂的。我心里很痛，但是不能让翠莲发现，我不能让她看到我不开
心。我的衣服总是换的很勤，因为每天都会有无数汗水。我在和他们抗争着，这
抗争的对象虽然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很多次我很想放弃，但是一想到翠莲我就浑
身都是力气。我学会笑，学会一直笑，学会把自己深深掩埋起来，学会连自己都
不认识自己。我可以的，我真的没关系，为了翠莲，这些都没什么的。

　　翠莲十六岁了，我鼓足勇气央求爸爸给我提亲。爸爸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什
么也没有说，就出去了。那天我生平第一次喝的烂醉，因为我实在没有面对的勇
气。

　　迷糊中爸爸告诉我翠莲答应了，我觉得很开心，也觉得很迷幻，这种感觉其
实不好，但是我又舍不得。我知道，娶了翠莲意味着什么，我也知道我会收到无
数「牛粪」的目光，我还知道我可能会因为这个身首异处，不，我不怕的，我行
的。为了翠莲，我什么都行的。

　　很是晦气，结婚前一天扬州发生一起命案。不得已，婚期推迟了一个月。我
有什么感觉？恨，气，但是……但是也有一点点的轻松吧。是的，有那么一点点
的轻松。

　　然后翠莲的表哥恍若天降。很奇怪的，翠莲最喜欢穿白衣的人，他就总是穿
着白衣服，翠莲喜欢有才气的人，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翠莲很美，他……他
很英俊。别人看起来，他们是那样的般配，而在我眼里，我什么都看不到，只有
无数小小的火苗在嘲笑我，嘲笑我的失败。

　　在那时，我忽然想到了赌。不错，赌它一铺，输了，我就输了全部，但是赢
了的话，我就能得到翠莲了。其实我一直不傻，只是在翠莲面前我愿意做一个傻
子，做一个让他能够放心依靠的大大咧咧的傻子。但是傻子怎么可能能做好生意
呢？我很清楚我的筹码，而且，我也有跟那个沈万钧摊牌的能力。

　　翠莲那天跟沈万钧说了几句话，我知道是说什么。翠莲其实也喜欢他，可是
她还是选择了我。我是该笑呢，还是该哭呢？我得到了她，可是我也不知道我得
到了什么。我应该哭的吧，可是我还是笑着，这么多年了，我只会笑了，哪怕再
伤心难过，我也只会笑了。

　　抬起眼，借着月光，那幅画可以看得很清楚。仿佛间，我好像又回到了那个
午后，我只是为了守护一个倔倔的姑娘，仅此而已，在我失去知觉的时候，我清
楚的感觉到阳光的温暖。

　　我叫赵福海，我是个很俗气的人。但是我知道我很勇敢。我现在仍然每天要
换两件衣衫，我也会经常睡不着。我仍然会怕一些我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但是
我还是活下来并且习惯着。翠莲，我会好好保护你的，你不说，但是我也知道，
你明白的。

　　月光很美。

　　附：据传某年某月某日扬州某处学堂顽童打闹，多人受伤，一时间也颇为轰
动。据某顽童所言，指使其人等另有其人，亦是学堂中一学生，后经多方查证，
此人名为赵福海，然其家世渊源，且此事亦不算大，官府遮掩糊弄过去。此系一
捕快酒后吐露，不辨真伪，但增谈资耳。[/color]

[[i] 本帖最后由 保定府总兵 于 2010-10-15 15:39 编辑 [/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