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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夕阳

[color=Blue]　　收声无言。前次三人坐车行经此地，早已不记得是何年月。如今坐在自家的
车里，妈有些紧张地开着车，爸在边上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她闲扯，我在后排倦倦
地斜倚，慵得一动不动。路通南北，阡陌里再也不是去往有两个老人等待的寻常
院落；且收住不禁要飞出的思绪，又驶向更遥远的彼方。

　　久疏了的黄昏美景。陆上的夕阳，自然与海滨的夕阳不同——却只是海滨的
夕阳也久疏不见，想至许久前共步沙浜，更平添些无味的伤感。远山脉脉，却实
在不似在别处看见的绵延的山脉那般连绵不断；几个不太短的山丘有些错落地堆
叠，不太突兀地耸起，舒缓地延伸出去，远远地不知道去向何方。多年不遇的隆
冬里，这山却从容地覆着苍翠，连向面前赭黄的土地，却显得孤零零的几个雪堆
像是在负隅抵抗。路边的水洼，有些没有结冰处，偶尔折起一捧晖光，璨璨的便
耀得人睁不开眼睛。路旁排着列笔直的树，树叶早已落尽，剩下被规划直了的躯
干斜斜地指着天，竟也给我种慵懒的感觉。再远些的田里间或也载着些树，树冠
却较道旁这些好看了不少，虽也是光秃秃的一片，但桠杈错综，从车里看去竟是
笼成了一团球型的轮廓。向手边一直看去，旁近的树木飞也似的向后逝着，再远
些的林子慢慢地转向后去，过了几片田地，远山也将脸侧了过去对着我不知是穆
穆地板着脸还是微微浅笑着，只那天边几抹残云好似一动不动，挂在天角。最渺
远处与我眼前一般固执地不能移动，在我身之外，却是离我越近的物事，越迫不
及待地离开我。迎着半午过后依然泛黄的日光，隔着玻璃，脸颊被烘得微热，霎
时脑子里闪出个荒诞的念头，这道路便要这般一直蔓延下去，再也不会停休；一
直想着，这念头也再挥之不去。路未央，所幸不是夜未央，孤灯挑尽未成眠，长
夜慢慢又独自一人形影相吊，无论清醒还是迷醉，无论是万籁寂寂还是杜鹃哀啼，
但凡心有所系，便怎也难耐得那份寂寞；一种相思还则罢了，若只是一处相思，
不得入梦的遥夜里，想来月也要悲戚得洒些更寒更冷的清辉。

　　于是又看向已经有些微红的落日，隔着贴了膜的车窗看去，圆日的轮廓中，
竟总是有片界限分明的阴影，费解了好一阵才恍然大悟，竟是遇上了所谓千年不
见的日环食。「捡日不如撞日。」脑子里竟又蹦出来这样句不相干的话——这句
话于我是没有什么特殊的典故的，只是无心插柳，匆匆地赶路到青岛竟遇上这般
罕见的天象，若让人都知晓，不知要羡煞多少慕名而来的赏客了。只是时间已晚
了些，夕阳被从前方的当空抛到右手，已是饱满红润却沉沉欲坠了。天色将暗未
暗，绯色的夕阳闲照，又隔了层纱似的薄云，天际远山的轮廓后的更远处终于散
漫开靡丽的绮霞。等到落日小半个脸颊都已掩在山下，上半块绞在层层的云纱里，
向外荡漾出艳红的縠纹，自车里看去，竟似是在俯瞰赤水中的涟漪，一圈一圈隔
的白赤分明。此后金乌坠地，终再看不见日的身影，却只见得天际绛紫的余霞不
得散去，似是仍轻吟着来日的约定；天色暧昧不明，又印得几抹残云，在暧昧中
居高临下地觑着几缕残烟；我呆呆看去，竟是痴了。

　　还记得回家的路上，早已忘了前日里抑郁处的阴霾，和那人少有这样机会聊
上几个小时，这次说得倒是不亦乐乎。车子闷闷地疾驰向东，车里的我却感觉愈
发古怪。两天之内，从屋里到车里，看向同一个窗外，从皓日当空到皎月西斜；
不像是途经什么样的道路，直似是穿过了一条条虫洞，从一片陌生时空到了另一
片陌生的时空。人走人留，今日擦肩而过，异日再度相遇，也不知还能否相识。
来时迢递的路上迎头看见的蚀日，归途中已被抛在了车后，渐行渐远；只是透过
泛着轻雾的后窗玻璃看去，同样昏黄的夕阳余晖，似是有些羞涩的，又抹上了层
轻晕。及着夜色欲降，又到得昔年那所牌坊，小巷里的谆谆温语，千般溺爱，终
被繁华淹没。许是怨着弱孙的不肖，许是安着新寄的人家，从幼童到少年，只余
我惦念着寻常院落司晨的鸡鸣，黄昏不语，一晃八年，他二人竟再不曾入梦。[/color]

[[i] 本帖最后由 無妄 于 2010-8-22 13:58 编辑 [/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