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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心菜

[color=Blue]（一）

    [font=宋体]这个故事，得从卷心菜说起，是的，若不是今天吃卷心菜，我是不会忆起那
段经历的，那已是四，五年前的事了，那时我还在大学里头，食堂里每天都是吃
不完的卷心菜。

    没错，用粗糙刀法切成大块，放入大锅，卷心菜不明真相地被煮熟，变成没
生气的土黄色，杂乱无章地堆上不锈钢制的方形长盘，我从很远的地方，就可以
嗅到它们身上腐臭的味道，脸上露出抗拒的表情，即便如此，当饭票剩下那么三
五毛零头时，打饭阿姨仍会毫不犹豫地将那呆板的块状物掷到我的盆上，然后，
我咽着口水，像看着一只苍蝇，搁浅在我的米饭上。奇妙地是，无论有多恶心，
在我百无聊奈，或对肉食厌烦的时候，仍会不由自主将希望投注到这堆尸块般的
东西上，希翼它的滋味会令我出乎意料，只是结局，无一例外是失望的，口感生
硬的厚块，每每都有种被古怪化学液体浸泡过的味道，即便不新鲜，也不该有药
味才是，为此我没少怀疑过自己的舌头。大约是心理作用吧！就这样，在食堂里，
每隔一段时日，我便会强迫自己尝一次恶心的卷心菜，明知结果毫无意义可言，
依旧热衷于重复痛苦的过程，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所谓的人生。

    但怪事还在后头，在那不久，我便交了一个“要好”的女朋友，她的名字，
已记不住了，一直都是称呼其自称的，她喜欢朋友“梳子”，“梳子”地叫她，
原因是她的头发直得像梳齿，倘若你将一把梳子放到她的头顶，它便如同登上滑
梯，干净利落一滑到地，到了我记不清她面容的今日，仍可以清晰勾勒出那顶秀
发的流畅外观。

    有着新鲜蔬菜一样诱人青丝的梳子，在食堂里最喜欢点的菜式，却是卷心菜，
说来夸张，她可以将五元饭票全换成卷心菜，当然，用的是我的钞票，那份卷心
菜，本就是特地为我准备的，每次，在众人一片诧异的眼光中，她脸上挂满甜美
的微笑，一筷子，一筷子，将卷心菜送入我的口内，我惊异于她的美，受制于对
她的爱恋，尽管痛苦，还是像受难者一样将那东西吞下了。

    这闹剧几乎日日上演，我不知道她的内心沉淀着何种痛苦，为何总是用着凶
狠的眼光，往死里地朝我可怜的嘴巴喂食，有些时候，我想去发掘她心内的隐秘，
我试着问她，但她只是警告我不要废话，她的脾气歇斯底里，前一分钟可以亲密
地勾住我的肩膀，后一秒马上就会在我手上拧起数块肿胀的淤青，她看我的眼神
像看一条狗，心情好的时候会抱我亲我，不好则一脚踢开，我却忍不住想去巴结
她，大概是我时常做着和漂亮女生恋爱的梦，所以就算事实和梦境不同，我仍带
着一丝侥幸，想去抓住。

    （二）

    但渐渐地，我就发现这个女人不止我一个相好，应该怎么说呢，似乎，她对
一切厌恶卷心菜的男生，都会产生莫名的好感，某次，我正对着她，坐在方形桌
旁，我的面前，还是山一样高的卷心菜，此时，便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尖刻的男声，
“那么难吃的东西，那人居然要那么多。”如此响亮直白的质疑，我是第一次听
见，我瞥了眼那男生，是个小个子，黝黑的脸上爬满青春痘，喉结过分凸出，估
计是甲状腺分泌旺盛吧，才这么口无遮拦，我很想告诉他，我爱梳子，因此才默
默忍受，但回头的时候，我的爱人，却热烈地望着我的身后，毫无疑问，那是猫
儿看绒线球的眼神，我瞧见小猫可爱的前爪跃跃欲试，真是熟悉的神情，我怎么
没发觉呢，第一次遇见她时，场景的设置和现在如此相似。

    那时，我拿着用完餐，余下大叠卷心菜的盘子，排着队倒垃圾，卷心菜的臭
味叫我不住扭头，她正和一个男生走在我的后面，因为过分美貌，我不禁看呆了，
一不留神，竟连盘带菜掉进垃圾桶。

    “同学，你和卷心菜有仇吗？”

    “是啊，难吃得要死！”我说，她活泼的眼珠剧烈地跳动，看得我不好意思，
只能故作镇定，把脸转向旁边的男生，那人的盘上，有着熟悉卷心菜汤的颜色，
但不留一片叶子。

    “你男友很爱吃卷心菜的样子。”

    “你不要误会，我们只是很好的朋友，但不是男女朋友。”梳子说，那男生
听她这么说，初是懊恼，而后是种奇妙的释然，然后我看见他将盘子使劲一摔，
默默地走开，他的背影，他的步伐，有种说不出的放松。

    再后来，我不知不觉，便代替了那男生，成为她要好的朋友，但不是男女朋
友，虽然我们看起来是，但我只是一个被她扔卷心菜的垃圾桶，我怎么如此愚蠢，
其实，她要的统统是场景和陪衬而已，我竟做着可以当上主角的明星梦，我终于
体会到那名男生的释然，是的，我要解脱了，我丢下盘子，离开坐位。

    梳子很惊讶，问我想干吗？我告诉她，我必须离开，我已经忍受不了卷心菜
的味道了，她开始发怒，我瞧见她艳丽的脸，扭曲得像那些卷心菜块，是的，我
以前只顾看着她的面容，那是新鲜的卷心菜，但是在她的躯壳内，她的灵魂，她
的笑容，充斥的是如同化学药物的怪味，她就像那食堂里的卷心菜，强行地，巴
不得被分配到每个人的饭菜上，其实，她本可以很好的，但过分的野心毁了她。

    我不晓得现在她怎么样了，只知道后来，那个小个子和她在一块了，他亢奋
的甲状腺，令他可以吃两人份的卷心菜，梳子像只慵懒的猫，恶作剧地看着他吧
嗒吧嗒吃菜的样子，这便是故事的全部。

    其实嘛，卷心菜是可以做得很好吃的，我的卷心菜，就是切成细细密密的丝，
绿白相间的嫩叶被滚烫的油炒得鲜翠欲滴，洋溢着浓浓的山野之美，我看着这精
心的杰作，又再次想起梳子，还有那些又黄又粗的菜块，可怜那么美好的卷心菜，
就那样被糟蹋了。[/color][/font]

[[i] 本帖最后由 wasago 于 2010-6-23 18:07 编辑 [/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