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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豸说

[color=blue]     友士某，手植苍松一株。翠叶而虬枝，冬夏常青，蔚然可爱。期年，忽见虫若干，长寸余，其体褐而绒，其齿尖而利，啮食士松，日尽一枝。某大惊，唤童子捕之；俄尔闻童子泣啼，某乃奔而出，见童子伏地而哭，指若蜂蛰。
      某于是语虫曰：“噫！毒兮此虫，蛰我小童！长不盈寸，其体绒绒！牙尖齿利，食我青松！面狰色狞，此虫之毒，天下或无其右！”虫闻之，幽然而语：“君枉为士人久矣！君可知有蛇名曰青竹，其身修长，其体碧翠，欣然可爱。又时居玉竹间，不染烟火之气。”某曰：“彼青竹之流，虽为虫豸，亦有君子之相！尔食松之虫，面目丑陋，复伤我童子，实虫豸也！”
      虫似有忿然之色，曰：“是夫子教汝相呼？我噬尔松，是为天命如此，无松，则若尔不得饭食，不能活。面狰色狞，皆为警语，早告汝曰‘我有毒’；而蛇若青竹者，居翠竹做贤人隐者相，见飞禽走兽，则力捕之。为其所啮者皆不能脱。何也？其形如君子，而毒牙在喉也！故余之毒于外，痛人四肢，实为自保。而蛇之毒于内，取人性命。熟君子，熟小人，君可自判。”士不能辩，而虫又曰：“若青竹者，害命亦属无奈。捕兽皆为裹腹。无兽则不能活。君尝闻有虫曰‘蜮’者呼？”士曰：“君所谓‘蜮’者，莫非‘短狐’欤？”虫曰：“然。其身着黑甲而有角，背有翼而面无目。不能走而善飞，口衔沙以喷人，中者皆生疮溃烂而死；有敏捷着能避，而沙中影，则数日后亦将发热而亡，终不能免。余之毒为自保；蛇之毒为裹腹；而蜮之毒为害命，此真毒也！非我等可攀！熟高熟劣，君可自判。”
      某默然，良久曰：“是我陋矣。彼短狐者，无怨仇于世人，喊沙射之，必置人于死。其用心何其歹毒！奈何方其缠绕盘旋之时，鲜有人觉；及其射也，或有察之者，又不能避；虽能避，而沙中影亦死。世间之毒者，必无人能出其右！”
      虫曰：“观一貌而取人常谬，闻一语而取人亦谬。需知貌由天定，而人言犹不可信。需纳八方之言，方可概论。譬如君以我形狞而断我为小人，谬矣！又以青竹与竹为临而断其为君子，又谬矣！唯短狐者，君未得亲见，虽然，九州之言，皆有所描绘。故君能知其险恶。彼童子之指，君可以盐水洗之，然后覆以清凉解毒之剂，期日或可愈。”
     某于是拜谢斯虫，而遗余一书，以言斯事。[/col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