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nglin08 2025-1-27 00:47
第十章、此间一途。天似囚笼
瞿羽湘推心置腹,屋内的谈话再听下去不免有窥人阴私的失礼之嫌。祝雅瞳
心满意足,遏制下好奇与玩闹之心,及时收手与吴征一同在小院内坐定等候。
「心情好些了?还躁不躁?」祝雅瞳单手支颌笑问道。
「好多了!」吴征抹了把额头汗珠,这么一折腾倒真是平静许多。是否救回
瞿羽湘的命或许于韩归雁而言极为重要,但整件事来看,更重要的是刺客何来。
「我得了信已令人追查下去,不久当有回音。韩家那边想来也是人手尽出,
你们圣上要是得知新任的京都守备开府第一日便遭刺杀,怕也要龙颜大怒。你呀,
稍安勿躁。」祝雅瞳心知吴征再如何成熟冷静,爱侣遭袭也要心动神摇,遂将局
面铺陈开来关说分明。
「圣上何止龙颜大怒……」吴征甩了甩头,为韩归雁死里逃生安心之余,也
不由庆幸刺杀未曾发生在北城。这一回要引发的可是雷霆怒火,南城的一票官员
简直是霉运到家,躲都躲不开:「我倒不担心这个,南城的事情怎么都牵连不到
北城来。」
「你担心……或者说难过的是自身力量不足?」祝雅瞳见吴征神情有些落寞,
她对爱子了解甚深,打趣开解道:「拙性走后,看来你比我还更想他。」
「是啊……大师在时我总觉得他太过世故,不满颇多,还有些瞧不起他。现
下他不能帮我,呵呵,仿佛被人绑住了手脚,甚么事情都做不了。」昆仑派可用
之人全被分作两边,部分留守山门,大多驻扎凉州助奚半楼打点政务。吴征无奈
摇头道:「凉州满目疮痍,师尊那边更缺人手也是无可奈何。我这里两手空空,
若非家主一路帮衬,怕是一事无成。」
「我还会帮着你,只是,你也是时候收些人手啦。」祝雅瞳抬手向韩归雁香
闺一点道:「她很不错,云龙门也很不错,想些法子收服了当有大用。男子汉大
丈夫,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非常之时,手段只有成与不成的区别,可没甚么高雅
与下三滥之分。我此前倒一直没发现,你性子里还有慈悲的一面。」
「慈悲?咳咳。」这不是笑自己圣母心么?吴征自嘲地笑笑。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亦在江州荒园初次认识到这个世界的残酷,吴征的所作
所为不算呆板。随机应变,机巧百出向是长辈们对他的评价。可他难以言明,或
是让人不好理解的正是内心深处前世的残留。例如对顾盼,世间十四岁的女子莫
说成亲,连已生子的都比比皆是。小师妹与他不说是否情投意合,至少是青梅竹
马感情甚笃,可吴征自始至终刻意与顾盼保持着应有的距离。
除了《道理诀》,吴征还想保留着些自身独有的东西,譬如不碰幼女,譬如
不狎妓,也譬如人生而平等之念。他不喜瞿羽湘,但吴征恼恨起来会提刀直接杀
了瞿羽湘,也不会毫无节操地玩弄与凌辱。
或许在当世人的眼里,这是一种古怪的慈悲,但在吴征的眼里,已是他存留
不多,也是必须坚守的东西。
自从瞿羽湘在浮山上悍然向吴征出手被制服,她的结局已然注定,想要留下
一条命又不牵连云龙门,只能死心塌地地归顺。吴征迟迟未曾动手,只是心理关
始终未曾过去,是以始终拖着迁延至今。
「两权相害取其轻?也不算害吧……」吴征暗自思量:「初来成都城之时还
盘算着这一天,事到临头反而犹豫了?终究还是不情不愿啊!」
吴征抿唇似下定了决心,向祝雅瞳道:「你认为这么做她就能放下妒念吗?
赎罪,实话实说,我觉得女子一旦妒恨起来大多蛮不讲理,难保她日后又不起杀
心。」
「你是不懂想从我这里得到答案呢?还是只想确认些事情增强信心以做决断?」
祝雅瞳正容道:「其实选择没有好与坏,只有时机是否适合与是否需要。缺什么,
自就去找什么,这些道理你当很清楚!还在犹豫不决是否心中还有什么想不透的
心魔?」
「我有些奇怪的顾忌,哎,什么都瞒不过你。」吴征垂首下定了决心道:「
我去试一试罢!也当作突破心魔?」
「那能不能把你的决断先告诉我?」祝雅瞳媚目连眨,配着她手托香腮的动
作,俏皮可爱得令人心动。
「不要嘛,人家有点害羞……」
「去去去,一边儿去,真烦人!」
「哈哈!今日之前,我终是要寻机杀了她的,今日之后么……她害我一次,
又救了雁儿一次,恩怨便算是扯平了吧。现下正是多事之秋,用人之际唯才是举。
她武功不错,借其牵线搭桥若能使云龙门为我所用更是一大助力,这个这个,长
得也挺不错……有点儿奇怪的癖好想些方法应也能解决。这个答复够坦诚了么?」
吴征明知会招来祝雅瞳的嘲讽还是据实而言,其中的复杂心思连自己也说不明白。
「随你去。想得透彻明白了便不要犹豫,旁人的东西终不属于你,只有握在
自己手心里的东西才稳当。」祝雅瞳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道:「本月的解药就早
些给她罢,正巧给你找个好借口。我先行一步!」
吴征接过瓷瓶,目送祝雅瞳款扭腰肢离去,心头却有些郁闷:「情绪毫无波
动?那就是纯为了利益交关不是喜欢我了?也是,她那样的女子怎能看得上我,
自作多情了。只是这天底下……不知谁才配得上她……」
祝雅瞳吴征有着超乎寻常的关怀之意,他不免飘飘然自鸣得意;绝世的美妇
又是人间绝色,吴征披在贵公子外皮之下那颗屌丝的心又怎能不被这股惊人的魅
力所吸引?
自嘲笑笑抛去不切实际的想法,吴征推开韩归雁的闺房门轻轻入内。祝雅瞳
赠与的内力应是消失殆尽,瞿羽湘又沉沉睡去,面上略锁娥眉尽显凄苦之相,又
带着些如释重负的轻松。
韩归雁泪珠不断,正坐在瞿羽湘身旁不停拭着眼泪,啜泣之声虽已刻意压抑
仍止不住,羞红的脸颊哭得梨花带雨。英武的女将鲜少见如此脆弱。
「雁儿莫慌,我能救她。」吴征搂住韩归雁肩膀柔声道。
「真的?」韩归雁娇躯抽搐振开吴征的怀抱,失声惊呼。
「能。方才我苦求祝家主讨来一颗丹药,她体内的毒性无忧。只是这颗丹药
并非解毒之用,而是以毒攻毒。她现下的毒能解,日后却需定时服用解药,否则
发作起来更加苦不堪言。你看呢?」吴征不愿欺骗韩归雁,只是与瞿羽湘的恩恩
怨怨一时半会儿说不明白。现下暂且让韩归雁宽心,日后再细细分说就是。
「那也要先服下解了燃眉之急再说!保住一条命日后也好做计较。」韩归雁
迫不及待伸手要抢吴征手中的瓷瓶。
吴征手臂一晃不肯就范,笑道:「莫急,她现下暂无性命之忧。方才的话我
听见了一些,她若好转你怎么办?」
韩归雁一张俏脸「腾」地通红,竟不敢直视吴征的目光扭过头去讷讷道:「
你这坏人,私房话儿也偷听!」
「声东击西?好计!下一招是瞒天过海还是和稀泥?」女儿家最善在说正题
时顾左右而言他,将事情的本质转移到是否偷听等等等等小事上来。吴征虽知韩
归雁一心属他,还是忍不住调笑。
「你……你先救人!都甚么时候了!」韩归雁无话可说,连抢吴征手中瓷瓶,
只是心神不宁又羞又怯出招全无章法,被吴征轻松躲过。
连连落空,韩归雁恍然大悟吴征的用意!
瞿羽湘的告白犹如惊雷般响亮,韩归雁惊诧莫名。若是从前她当毫不犹豫地
拒绝,姐妹之情怎可与「男女之情」混为一谈。可瞿羽湘命在旦夕,又全因救她
所致,这句话无论如何说不出口。在韩归雁的心里也未曾当做一件大事,当做有
些胡闹,且瞿羽湘也是女儿身,就算真是喜欢她,与她再怎么搂搂抱抱,至多只
是过分亲昵,远比不上男女之防。
可对吴征而言却是大事。瞿羽湘一番情意绵绵的告白,已成吴征的情敌。若
得不到韩归雁明确的答复,吴征可不愿给自己惹下大麻烦,世上少有人会大发善
心主动去救个情敌。
想通了此节,韩归雁坐在吴征膝弯,将头埋进他胸膛道:「吴郎,你的雁儿
心只属你一人,旁人也入不得我眼,你当知我心意。瞿姐姐怕是伤重一时糊涂说
些昏话,即便不是,她与雁儿情同姐妹也止于姐妹。莫说同是女儿身,她便是个
男子,我与你定情在先,断不会移情别恋。她与我有救命之恩,然恩与情不可混
为一谈……」
说到此处词穷,忽然起身揪着吴征的衣领道:「你个坏人!哼,天底下喜欢
我的人多了去啦,还差瞿姐姐一个?人家很差么?」
「吧唧!」吴征忽然凑唇而上在女郎脸颊边狠狠吻了一口道:「有这句话我
就安心啦,就怕你重情义,救命之恩舍身相报,我若是把她救了回来岂非给自己
找麻烦?」
「人家又不会不识分寸!哼!安心啦?满意啦?快些救人!」韩归雁鼓着腮
帮子嗔怒不已。
「你先出去,祝家主吩咐救治之法不可外传。」吴征勾了勾韩归雁娇俏的鼻
梁,见她一脸狐疑不放心又道:「放心,我既答应了你自然不会害她。不久后或
许宫中也会来人,你得拦着莫要让人进来。」
韩归雁虽有疑虑,一想吴征不会骗她,也不至于如此没品非要与瞿羽湘为难,
毕竟是救命恩人,方点了点头道:「你安心救治瞿姐姐,万万就救她回来。」
「那是自然,万无一失。」
劝得韩归雁放心离去,吴征稍候片刻估摸她去的远了,才坐在床边忽然发声
道:「你还要装睡多久?」
昏迷沉睡中的瞿羽湘悄无声息,吴征哂笑道:「瞿捕头,本官给你治伤得脱
衣服,不管你听不听得见先行告知一声,得罪莫怪。」
狼爪刚伸,瞿羽湘豁然醒转,恶狠狠地瞪着吴征道:「不许碰我!」她一身
伤后软弱无力毫无阻挡之能,幸亏吴征也未做小人。瞿羽湘放下心来目光一黯,
凄然道:「你杀了我吧。这条命赔给你便是了!」
「张嘴!」吴征自瓷瓶中掏出丹丸放在瞿羽湘唇边。翠绿色的丹丸四散着扑
鼻的药香,映在她缺乏血色的唇边亦显美观。只是瞿羽湘心丧若死充耳不闻,吴
征伸手捏在她脸颊一捏,借着双唇骤分之时塞入丹药又合上她牙关,硬生生将丹
药喂入。
「好话不听非要用强才肯就范么?」吴征坐直身子施施然道:「你暗害本官,
当是欠本官一条命。不过你今日救了雁儿,也算还了一条。一命抵一命,咱们两
相扯平。日后本官不会将前事与你为难,你也休要想以救命之恩要挟雁儿。两不
相欠,我杀你干甚么?」
「谁要你来做好人!我要你的命和救雁儿没有干系,不要你来抵还。」瞿羽
湘越看吴征越不顺眼。方才她只是装睡,吴韩二人之言全数听在耳里。雁儿心如
铁石,连救命之恩都不能稍动半分,大发的醋意已是散得满屋皆酸,恨不得现下
便咬死吴征。
「你怎么想是你的事情,与本官何干?」吴征嗤笑一声嘲弄道:「你现下是
在为难雁儿,本就是段畸恋,怎地说得大义凛然似的。做错了事情说你两句还不
成了?」
论口舌之灵便瞿羽湘差了老远,索性闭目不言来个不理不睬。
吴征一拍双腿起身道:「好心好意救你性命招来顿骂,想教你两招能亲近雁
儿的办法又不想听,得,走了!」
「什么?且慢!」瞿羽湘急忙睁眼见吴征起身要走,一时竟忘了身上伤痛奋
然伸手要拉。这一下用力极大猛地扯到伤处,登时发出一声痛呼。
吴征心知雁儿二字对她是百试百灵,也想不到能如此激动,回身时已闻扑腾
闷响。原来瞿羽湘发力时竟连上身都已探出床沿,以她目前伤势之重全然支持不
住,竟从床上滑落下来,额角重重磕在地上。
「你不要命了?」吴征怒骂一声,又好气又好笑,亦感这一份爱意情真意切。
剧痛与脱力让瞿羽湘气息奄奄,吴征揽住她肩头轻轻一提放在床上仰天躺好。
见她疼得牙关打颤,肩头的伤处又渗出汩汩血迹。
祝雅瞳赠与伤药后并未讨回,余者正是要给吴征使用。吴征伸手解开瞿羽湘
肩头绷带结扣,她娇躯一抖又是挣扎要起。
「你再乱动一下或是乱说一个字,我即刻掉头便走,休想我再说半个字!」
杀手锏一出,瞿羽湘虽极为繁恶他靠得太近,也只得闭目强忍,再不敢动弹一下。
吴征七手八脚地解开绷带重新敷上伤药,口中絮絮叨叨不断:「好端端一个
美人儿,喜欢你的男子不少罢?偏生要喜欢女子,暴殄天物!一身脾气又大又臭,
本官倒了八辈子霉碰到你个脑子有毛病的。想要本官的命,本官还得巴巴地受人
之托给你治伤,娘的还不领情。真想一掌劈死你一了百了。」
瞿羽湘被他骂得惨烈一句话也不敢回,气得七窍生烟,只是吴征这一打岔,
肩头绷带扯开淤血重又撕裂伤处的剧痛倒轻了不少。
一摊子处理下来,吴征也冒了头汗,索性一屁股坐在她身边,肆无忌惮地打
量尚未盖上的肩颈。女捕快向着公服也掩不去骄人身段,近距离观瞧下只见肌肤
欺霜赛雪白得几乎透明,平躺着亦傲然坟起的胸脯极为豪阔,即使一身血污又脏
又臭,丽色仍拔群出众。
「现下能不能好好说话?」吴征冷然问道,见瞿羽湘依旧闭目不言,无奈敲
了敲额头道:「本官问你,你就答。」
「能!」瞿羽湘又气又恨,几从牙缝里迸出字来。伤痛时虽气急攻心,也记
起吴征机变百出,虽心里死不承认,实则对他所言的方法万分期待。
「成!方才的要求依然做得数,别和本官甩脸色!」吴征警告了一句,才缓
缓道:「你喜欢雁儿本没有错,错就错在有了非份之想。这个错怨不得旁人,也
影响不到旁人,唯独倒霉的就是你自己。你且想想,其一,雁儿已钟情于我十分
相得,你现下想介入谈何容易?其二,你又与雁儿一般时女子之身,大违世间常
理。莫说什么你是,雁儿可不曾对女子动什么情欲之念。二者相加,难上加难,
是也不是?」
「是!」
「那便是了,你说什么想嫁与雁儿做她的妻子,那是想也休想……」
「你方才说教我的……」
「本官说完了吗?老爱插嘴!本官方才说教你,教你什么?」
「教我……亲近雁儿!」
「是了,本官说的是亲近雁儿,可没说教你做她的妻子。本官向来不打诳语,
你莫要胡乱怪罪。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只是想亲近一番,还是必定要
做她的妻子?」
瞿羽湘闻言顿觉失望,心头也迷茫无比。她单恋韩归雁之情向来深埋心底,
从未如今日一般开诚布公地谈论。吴征之言虽难以接受却又字字属实,这一份情
感不仅错漏百出,连自身也不明白想要什么。必定要做她的妻子?那是最好!只
是想亲近一番?退而求其次也是心中所望。
「我不知道!」
「呵呵,本官就知你不知道。你可想清楚了,若是必定要做她妻子,那是想
也休想,若只是想亲近一番,本官倒有个办法。有,且仅有,唯一的办法!」
「是什么?」
「行,你现下闭嘴听我说完!」吴征厚着脸皮细说一遍,瞿羽湘听得目瞪口
呆,眼里射出的难过反胃与鄙薄之意一览无余。
「我知道你很生气觉得我心怀不轨有意为之,甚至趁人之危不是君子所为。
然而你没有资格生气,现下的局面是谁人造就?一时冲动的可不是我!我一直想
找机会杀了你永绝后患,你当很难么?且你犯下大错,当知你一人担不起,连云
龙门十有八九也要遭殃!偏偏你又救了雁儿。咱俩掉个个儿,你当如何自处?」
吴征靠在床头寒声道:「你长得虽不错,比起雁儿可差了些,性子我也不喜。务
须自以为奇货可居,于我而言你的美色可有可无。只不过是你救了雁儿,我替她
考虑不得不找一条保下你命来的办法。有,且仅有,唯一的办法。你光顾着生气,
可曾冷静想想除了你那异于常人的变态癖好,这法子哪一处不是两全其美?至于
你不好接受也罢,觉得恶心难受也罢,我只想告诉你,世上没有任何事可凭空而
得,你久在京兆府当差不会这点道理都不懂罢?」
「这事不忙,好好养伤莫要作践自己,若是出了什么意外,雁儿会很伤心。」
一言而毕,吴征跳下床头也不回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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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里金銮殿,秦皇高坐龙椅俯瞰众生。随侍在旁的中常侍屠冲不时提笔记
下群臣的议论,年事已高,无论是秦皇还是他都觉日渐力不从心,若不落于纸面
已常有疏漏之事发生。
一名小黄门从侧门入殿,远远朝屠冲打着招呼,状甚焦急。屠冲忙上前接了
奏报迅速通览一番,面色丕变。此事来得又急又突然,让人心惊肉跳,当下不敢
怠慢,来到金阶之下跪地高举奏折尖着嗓音道:「陛下赎罪,臣有要事启奏。」
屠冲侍奉秦皇多年,早已「入朝不趋,剑履上殿,谒赞不名」,甚至不需大
礼参拜。见他郑重其事,秦皇亦微有心惊道:「屠爱卿奏来!」
「卯时中,新任京都守备韩铁雁入守备府到任途中,于南城迎仙巷处遇袭。
金吾卫即刻赶到,韩守备安然无恙,北城府衙捕快瞿羽湘身受重伤,百姓慌乱中
互相踩踏,死者八人,伤者约五十余。现京兆府正全力安抚百姓,刑部、金吾卫、
京兆府精英俱出缉拿刺客,查明实情。」
平日里若有大事,朝堂上常会响起惊呼之声,也难免有嗡嗡的交头接耳声。
可今日屠冲奏报已毕,大殿上静悄悄的,只剩下此起彼伏的沉重呼吸声。霍永宁,
蒋安和,胡浩,俞人则等人俱都低头不敢望向龙椅之上,遑论他人。
「咳……咳咳……」大殿上传来揪心的剧烈咳喘之声,屠冲可以想象圣上的
震怒又不敢去想。此刻不得不抬头向暴怒中的秦皇目视提醒莫要太过激动气坏了
身子。
「于……之群!……汤兴平!」良久之后秦皇方喘匀了气,率先低咆吼出两
个名字。
京兆尹于之群与执金吾汤兴平屁滚尿流地滚爬于地颤声道:「陛下,微臣在。」
「还杵在这里干什么?给朕去查!速速去查!滚!」秦皇用尽全力咆哮的怒
声回荡在金銮殿上,吓得于之群与汤兴平再度屁滚尿流地滚了出去。
发泄了一通,秦皇不知是用尽了力气还是暴怒过甚,靠在龙椅之上闭目养神
颇见萎顿。大殿之上无人敢发声,群臣只得静候秦皇恢复。
「屠冲,传朕的旨意:韩铁雁与国素有大功,今遭逢暗算,朕心甚痛。天佑
大秦不损良将贤臣,特赐乌金软甲一副,着韩守备于府中歇息十日。瞿羽湘英勇
无惧力斗刺客,着其安心养伤,伤好后仍复京兆尹总捕头一职,你亲自去一趟,
代朕好生安慰嘉奖,带上太医同去。」
「臣遵旨。」
屠冲急急忙忙快步去了韩府,秦皇疲累不堪语声弱了许多,所幸大殿是能工
巧匠打造传音极佳,群臣俱能听得清清楚楚:「朕心甚痛……诸位爱卿,朕心甚
痛啊!京师乃国之根本却屡屡动乱,还有谁,能为朕分忧?」
群臣低头,霍永宁却仿佛有感应似的忽然抬头,正与秦皇射来的目光对视。
他摇了摇头示意不是他做的,出班奏道:「陛下宽心,京师如今巡查甚严,来往
人员俱有记载,料想袭击韩守备者当是一群不要命的流寇毛贼,翻不起大风浪。」
「喝!原来如此!」霍永宁虽得秦皇密旨,筹划剪除吴征羽翼令他做孤臣,
但既示意尚未动手,话中所知的流寇毛贼当是说怀疑暗香零落了。
暗香零落是前朝余党一事仅有少数人知晓,霍永宁说得隐晦,能听明白的也
只那几人而已。秦皇心中也已有判断,以霍永宁做事的周密严谨,哪会动用如此
简单粗暴余毒无尽的蠢方法?
秦燕两国交战方止,刺杀韩铁雁也是不智之举。何况秦国吃了一次大亏,新
上任的京兆尹于之群不敢稍有放松,对在长安的燕国人等排查甚严。即使如祝雅
瞳身份超然也免不了时刻被人盯视,连带祝家也被严加监管。这种状况之下还要
在成都城搞风搞雨,即使强盛如燕国也做不到。
排除了霍永宁私下动手与燕国刺客,剩下的只能是贼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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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这么认为?」吴征听完祝雅瞳丝丝入扣的分析之后,依然有些不可置
信道:「雁儿也这么说的!」
秦皇遣去屠冲尚未得知完整的信息,吴征已从韩归雁处了解得一清二楚,他
的疑惑与恐惧正是来自于此。
「第一波袭击过后,赶去拿人的两名血衣寒无声无息地死了。血衣寒俱是百
战老兵最擅于混乱之中取事,能轻易取他们性命的必是高手!此后分进合击,其
间杀伤百姓,示我以弱,俱是为了人群中带着毒药的那一箭。最终便是要命的八
支弩箭了,我想不通成都城排查如此严密,弩弓是哪里来的?自始至终,刺客计
划周密层层推进,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我回想起来非是所见的简单,吴郎可还
记得在凉州遇袭之时,我手下的铁卫精骑折损了近五百人!那一定是某种罕见的
军阵,不是瞎冲锋的散兵游勇!」
「她正逢其事,那时或许当局者迷,现下也该想得明白透彻。她是大将之材,
推论当比我的更加精准些才是。」祝雅瞳提笔做注将韩归雁的推测加上,神色罕
有地郑重专注。
「弩箭自何处而来或是关键?」陆菲嫣一脸忧容,暗香零落的能耐出乎意料
地大。这一场刺杀比之此前燕国的刺杀规模与声势俱要小得多,可惊险之处犹有
过之。弓箭之物寻常猎户家都有,但弩弓以机簧发射打造不易,且无论历朝历代
具备大杀伤力的弩弓在民间俱是绝对禁止之物,除了军中,暗藏弩弓者以谋反论
处:「数量惊人的高手,军阵,弩弓,还有提前周密的谋划。为何此前剿灭奇罗
山贼党又略容易了?」
「敌暗我明,一切的问题都在此处。看来此前与孟前辈计议时发动武林同道
共缔盟约之事已刻不容缓!」吴征猛地一攥双拳:「任由状况这么下去,后果难
以承受。」
「还不够,江湖人士固然要用,三国朝堂也务须要重之才可。你们且等等。」
祝雅瞳返身回屋取来一卷书册递与吴征道:「你看这些人够么?」
书册上全是名姓,其上标注着各自的长项,武功品级,性格特质,甚至已编
制入组,共有二十组一百七十余人。
「这是?」吴征通览一遍不明祝雅瞳之意,暗道莫不是要把这么多人送给我?
还有这种好事?
「暗香零落我在燕国时也了解过一些,。这帮贼党无恶不作,但相较之下在
燕国犯过的案子以孟永淑一事最重,且此案过后丘元焕调用官军清扫,贼党必然
元气大伤。我原本以为他们不过如此,不算太放在心上。这一趟来了大秦,尤其
是与忧无患动过手之后,我始终心神不宁。无知者无畏,如今了解越多,越觉贼
党深藏地底还不知有多少能耐。」祝雅瞳秀眉深蹙目放寒光,连喘息也急促起来
:「贼党行事令人难以捉摸,忧无患既知我在秦国仍毫无防备,这里头定然有什
么我等未知的缘故。且我想来想去,天底下从没出现过忧无患这么一号人物,突
然在秦国出现,结合昔年燕国贼党被清剿之事,贼党的老巢更有可能在秦国。结
合近来局势之动荡,或许这干包含祸心的贼党已不想再藏下去了?贼党不灭,遗
患无穷;忧无患不死,我心难安!」
不唯大秦皇帝年事渐高,燕国皇帝的身体也不好,盛国又积弱已久改变不了
大事。三国之间征战难休,世间流言纷纷俱是不寻常的味道。暗香零落若要搞什
么动作,可谓百年不遇的大好时机。
「现下我也不知够不够,你定下的人手当已考量完备,我怎敢胡言。」吴征
将名册交还祝雅瞳。
「嗯,当是缺漏不多。待人手到齐我们再试试看。」祝雅瞳对吴征露出个赞
赏的目光,关键时刻不随意发表意见不懂装懂,也是个极好的品格与能力。
「什么时候能到?」
「早则一月,慢则再多半月就到。」
「啊?这么快?」
「你忘了我虽在大秦,长安城的那位祝家主现下才该当光明正大地来成都么?」
祝雅瞳笑意妍妍挥了挥书册道:「这些人都是长安祝夫人的护卫随从,嘻嘻。」
「额,真忘了。只是一个半月也太快了……」长安至成都行程遥远道路难行,
如此强援能在月半时间里赶来也是意外之喜。
「轻车简从,沿途补给即可。」祝雅瞳说得轻松愉快,实则若无祝家这一份
财力与遍布天下的据点实难做到:「我也约了几名天阴门的师妹来此,高手不嫌
多。月玦也来,你们见过的。」
话虽如此,吴征心情却未有放松。祝雅瞳这等人物的郑重其事愈见形势之严
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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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皇宫御书房里,冷月玦一身月白衫子朝着燕皇盈盈下拜:「民女冷月
玦叩见陛下。」
「平身吧。」燕皇屏退了左右。比之吴征离开长安不过一年时光,栾广江面
色更见苍白,连身形都瘦了许多。身体上的苦痛让他倍受折磨,精力越发不济。
他停下手中笔杆,紧了紧身上的皮裘问道:「你说有要事,速奏来。」
「非民女有事!民女接到义母香凡夫人传信,吩咐务必亲手将书信面呈陛下。」
冷月玦呈上书信又道:「义母言道:事关国之根本,陛下请慎严以待。」
「哦?」燕皇吃了一惊,他的记忆里祝雅瞳未有措词如此严重之时。他一抿
薄唇取出书信细观。
「臣妾二品诰命香凡夫人,叩首百拜。去岁末,臣妾意外发现暗香零落贼党
犯案,遂着家仆跟踪查探。其事多有不寻常之处,臣妾深感事件重大一路探访深
究,暗中跟随入秦成都城。…………是夜于浮山之顶遇一神秘蒙面人,自称忧无
患,武功卓绝,臣妾不能一鼓而擒。纵皇夜枭追击之时,忧无患乘异禽而逃。异
禽羽色黑黄相间,鸣若兽咆,已确认为豹羽鵟无疑。忧无患疑暗香零落贼首。前
朝崩塌多年,不想余众隐于市间且已成气候,秦皇处臣妾已面见禀告,不日当有
秦国大臣出使长安。陛下当着精干臣子严查,时不我待,务使国之根本动摇也。
慎之,慎之!」
自秦国使臣离去,祝雅瞳便在祝府之内称病不出许久未见,不想已然悄声无
息去了秦国。栾广江知晓她对爱子珍逾性命,所谓对贼党的意外发现怕不是在长
安,在成都更为可能。
栾广江对此并无意见,吴征这名私生子他顾不上,但阻挠其母的爱子之心也
太过分了些,至少在目前为止,他还不愿与祝雅瞳正面起冲突。且这一点正是他
拿捏祝雅瞳乖乖就范的重要把柄,世上有吴征,祝雅瞳便有顾忌。她若有任何风
吹草动不臣之心,燕皇只须放出风去吴征是他与祝雅瞳的儿子,秦燕两国便再也
容不得吴征。彼时天下之大再无吴征容身之地。若世上没了吴征……谁也不能保
证这个女人发起疯来会做出什么事情。她已经做过一次,结局是祝家满门遗老于
世间消失。
「听闻你也要随祝家商团去秦国?」栾广江在身边的火盆中焚毁纸页,旋即
提笔写信。
「是,义母令民女随同商团一同前往。」
燕秦两国一场大战各自伤了元气,国与国之间在不能互相吞并之前,利益永
远都被摆在第一位,且燕国北方与草马黑胡大战在即,也急需修复与秦国之间的
关系。祝雅瞳的商团正是最佳人选!流水般的银两比其余大臣出使的空口白牙要
有效得多。
「朕也有一封信,你亲自交予香凡夫人。绝不可为第四人知晓!」秦皇写毕
随手一挥,轻飘飘不着力的薄纸犹如有了生命一般准确飞落在冷月玦手里。
未着火漆封印,甚至连信封都没有。冷月玦错愕一愣,抬头远远打量着埋头
书案的燕皇,又等了片刻没见回音,终于恍然大悟,当即展开纸页细观默默记忆。
「陛下,民女记牢了。」
「背诵一遍!」
「啊?这……」
「朕恕你无罪!」
「遵旨!香凡夫人见安,久而未见不想卿立此奇功,朕心甚慰……」冷月玦
一字不差地背完,又未等来回音,想了会儿才依样画葫芦将手中信纸烧去。
「嗯,你跪安吧。」
「是!民女告退。」
离开御书房,冷月玦抹了抹额角汗珠,病体羸弱的燕皇所带来的压力出乎意
料地大。而她眼中更是许多不耐,似乎虚头巴脑讳莫如深的对话方式让她疲倦又
厌烦。这一趟她不愿来,可又不得不来,祝雅瞳待她一贯照拂甚多,她的吩咐不
能不听。另一个则是要单独暗中面见圣上,可依托的天阴门弟子除了她也别无旁
人。
「师尊与义母之间越发不睦了,哎,真真叫人难以自处。这一趟去成都不知
又有那几位师叔能随行。」冷月玦心中暗道,心情忽然转好,竟得意地环视皇城
一圈。
夜色之下的皇城仍富丽堂皇,星光辉映之下亦闪着淡淡的金色光芒。可四周
林立的高墙像一个巨大的围笼,身处其中虽不比囚室窄小潮湿的难当,可终有边
界。冷月玦在破落的冷家长大,此后拜师天阴门,可说自小起所处之地仅是冷家
与天阴门二处。当世的女子大多如此,原本性子寡淡的冷月玦也未介意,一切自
栾楚廷欲纳其为妃起,平静与清净便被打破。冷月玦无处可逃,长安虽大,皇城
虽贵,对于腻烦于其中的人来说,亦只是个大些的囚笼。
「再有十日!听说川中天府之国沃野千里,人情风物俱大异长安城。平原之
外还多有险峻奇山异水,峨眉亦是佛宗圣地。这一趟去了大秦该当多些时日才好。」
冷月玦垂头缓步跟在一名小黄门之后向皇城外走去。
「冷仙子?好巧!」转出御书房的院门,燕国太子栾楚廷一行正过此间。夜
色虽浓,娇小的白衣丽人仍被他一眼认出。
冷月玦正心潮澎湃,见状面色仍是寡淡无情,只是下拜行礼:「民女冷月玦
见过太子殿下。」
「免礼,免礼!冷仙子何故深夜到访?」
栾楚廷顺势上前搀扶,冷月玦迅速起身,不经意地退后两步又抖袖抚平裙摆,
让栾楚廷落了个空。
「民女不能说,殿下见谅。」夜色已深,本该在后宫中的太子却出现在此处,
远不是一个好巧便能说得清的。太子的耳目遍布宫中,这一趟应是特为自己而来。
冷月玦虽懒理勾心斗角之事,心思却是玲珑剔透。
「噢……冷仙子定有理由,孤便不多问了。」栾楚廷心中一凛,转过话锋道
:「孤记得冷仙子少来宫中,上一回还是五年之前?近年来宫中添了不少景观,
冷仙子既来,陪同孤走一走如何?」
「民女不能留,殿下见谅。」冷月玦垂首缩肩,她不善说谎,清淡冷漠的面
容掩不住目光中的异样,面对栾楚廷这等见多识广之人,索性不与之对视被看出
破绽。
「也是,冷仙子身怀要事。既如此,孤送冷仙子一程。」栾广江心中大叹冰
雪美人拒人于千里之外,浑不似其母半分。转念一想,若如况雪莹般只一露面便
贴了上来,岂不是少了许多乐趣?
「民女不能……」
「嗳!冷仙子若无事,孤自当相送;冷仙子若有事,孤更当相送!」冷月玦
尚未说完,栾楚廷已出声打断。冰美人刻意保持距离种种推脱,他已忍耐多时,
点出无事亦是一份警告。有时一念至此不免好气又好笑,堂堂太子之尊诚心诚意
追求一名女子,居然换来不假辞色。若是娇小美人是燕国未来最有希望成为十二
品绝顶高手的天才,栾楚廷也废不着许多心思低三下四,直接请一道旨意娶回便
是。
可惜以父皇对人才的珍视,断然不会答应这等要求的,反倒要落个沉迷美色
的坏印象。
「民女回家,有劳殿下。」冷月玦无奈答应,心中却更加腻烦。
即使轻车简从,太子的车驾亦是世间一等一地尊贵奢华,车厢里更是应有尽
有。时正初夏,桂花糖藕糕已是常备之物,酒爵之中盛的则是罕见的葡萄酒。
栾楚廷夜送美人正是风流旖旎之事,谈兴正浓滔滔不绝。冷月玦垂头闭目一
言不发,寻常女儿家喜好的精致糕点与美酒也毫无兴趣。栾广江一展才学却逗不
得美人一笑,也微有怒意,忽然笑道:「冷仙子适才觐见,不知父皇精神如何?」
「颇见疲惫。」提起陛下,冷月玦不敢不答。
「夜色已深父皇尚在操劳国事,大燕江山能强盛如斯,历代先皇功不可没。
孤亦常思父皇百年之后亦当以此为己任,不落先祖之后。哈哈,孤若能一尝夙愿
娶冷仙子为妻,有贤后如此何愁大业不成?」
「民女一心修行,殿下失言了。」
「正是,正是,孤一时激动大逆不道,该打,该打……」
马车在冷府门口停下,冷月玦独自进府。月影如霜,正让她心里冷冷的。栾
楚廷所说的玩笑之言并没有错,一旦他登上大宝群臣山呼万岁,普天之下又有谁
能再阻止他以一道旨意册封自己为妃?想起幽深清冷的皇宫,冷月玦不寒而栗!
呆在那只大笼子里,便真的封后天下称贤,又有甚么希望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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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师妹要招同门去大秦?是何用意?」
天色刚明,冷月玦赶至天阴门于长安城的驻地面见师尊。信上的内容她已看
过,不出所料,师尊闻言之后尚未看信,俏丽的圆脸上柳眉蹙起,晶亮的眼眸中
射出狐疑。
「徒儿不知。只照师叔吩咐的做。」
「祝师妹与门中疏远已久,现下突然要调用门中弟子却不说明缘由,本座答
应不得。」柔惜雪凤目一瞪断然道。
「师尊容禀,祝师叔当有要事在身不容小觑。昨夜徒儿奉其命觐见陛下,亦
得陛下口谕一席。陛下旨意不得传他人之耳,弟子年幼无知,若出了意外差池恐
有违圣意,还请师尊恩准。」
「你现下有事都敢瞒着本座了?」
「徒儿不敢!实是无可奈何。徒儿也不知祝师叔传与陛下的书信所言何事。」
柔惜雪面色极寒,挑起的凤目瑰色点画,分明清澈如水,却又无端显出几分
妖冶之气。她胸脯不住起伏气的不轻,好半天才寒声道:「祝师妹要什么人?」
「要三师叔,五师叔与六师叔同去。」
柔惜雪深吸了口气道:「也罢,既关乎国之要事,便请几位师妹走一趟罢。」
语毕,她拂袖离去,状甚不满。
穿过前厅后的弄堂,柔惜雪在院角处一间偏僻小屋停下轻叩门扉。
「柔掌门?进来吧。」
屋内之人肌肤雪腻,秀发如云梳作长乐髻,一身艳红色绸衣自腰际至裙摆绣
着雪梅点点,中央上翘,左右波谷般伏低的好看香唇一咧笑道:「柔掌门,事儿
可办妥了么?」
「依福慧公主之言安排停当,当出不得疏漏。」柔惜雪换了副面容双手合十
一礼。
「甚好。冷月玦年纪尚幼,心思又单纯,若没个长辈点拨怕是要出纰漏,如
此才万无一失。」
「公主料事如神,贫尼佩服。」
「这算不得什么!」栾采晴媚然一笑道:「一切不过刚开始而已。」
第十一章、落花有意。梦魇初红
刺杀发生的次日,朝会由原本的小朝临时改成了大朝会。吴征亦在上朝之列。
据他猜测,圣上应也循着蛛丝马迹查出刺杀韩归雁者系暗香零落贼党所为。
此事不宜宣扬,可京都守备遭遇刺杀又是大事,二者相加,于是乎吴征就看见朝
议时略显搞笑的一面了。
圣上高呼低喝怒火如炽,几位重权大臣诚惶诚恐直呼死罪。态度诚恳立场鲜
明,口号也喊得震天响,只是也不见什么具体的方案与动作。这一切自是演给不
知情的官员与百姓们看的了,圣上龙目周围满是黑眼圈,昨夜当是没睡好,兴许
在御书房里已定好了一切。密议之事吴征也没资格参与,倒是有几分好奇接下来
会怎样对暗香零落施以雷霆之击。暗香零落如此作死,倒让吴征略略放心,这帮
贼党早一日覆灭,也早日安下些心。
射穿瞿羽湘肩膀的弩箭已被屠冲收走,不过落在韩归雁手里有了段时间,她
也取下部分留作样本。吴征讨要了半片指甲盖大小晒干的粉末,层层包裹严实后
与其余杂物一同收在袖口里。下朝时几番犹豫,终究没再去后宫。
玉茏烟制毒的本事着实惊人,吴征也恪守约定未将此事告知任一人知晓。原
本想将毒粉带去让她瞧瞧,或许能有什么新的线索。只是原本凄凉无人的天泽宫,
还有那位手无缚鸡之力任人欺凌的妃子,现下都让吴征产生深深的畏惧与疑惑之
感。
无知者无惧,近来吴征常常想起这句话。那位凄艳冠绝天下的玉茏烟身上,
是不是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对自己是否又有甚么难以启齿的目的呢!两人
之间接触得越多,吴征越发觉得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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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回了北城府衙,吴征正待小憩一番,张六桥急匆匆地前来禀报道:「大
人,云龙门门主穆景曜先生求见。」
「哦?快请。」
原本与瞿羽湘有约要拜见这位穆门主,不想今日忽然先找上门来。吴征一想
瞿羽湘重伤,又得圣命复职京都总捕,穆景曜赶来成都城也是份内之事,只是来
北城府衙有些意外。
既来北城府衙便是公事公办,穆景曜并无官职在身,虽江湖辈分较吴征为高
仍是一介平民。吴征稍作思量只在后院门口相候。
「吴大人,久闻大名如雷贯耳!小民穆景曜见过。」穆景曜在张六桥的陪同
下到来,前呼后拥多达十余人众,显得气派极大。
吴征微笑拱了拱手,摆臂请客入内道:「穆先生太过客气了,先生威名一向
闻名四海,来北城府衙正是本官面上有光,穆先生请进。」
无论是云龙门还是穆景曜的名字都显得颇有威势,吴征想不到这位十一品的
一流高手居然是个五短身材,面容也颇显猥琐,只是对眼睛安在张鼠脸上比例大
得吓人。自见到他便不苟言笑,可奇形怪状的模样颇为猥琐,却惹人发笑。
衙役们端来茶水后,穆景曜也不寒暄而是硕目一扫道:「吴大人,小民有些
话想说,还岂摒退左右。」
「这样?」吴征见他始终寒着脸面色不善,也不畏惧地挥了挥手道:「诸位
先出去吧。我与穆先生私谈。」
穆景曜见吴征镇定自若,初次见面毫不怯场,也不禁暗叹道:「好气魄!昆
仑首徒果然名不虚传。」
「穆先生想说什么?」吴征做了个请茶的姿势,笑吟吟道。
「吴大人见谅。小民不久前接到小徒瞿羽湘传讯,曾言吴大人召见小民,正
待来京面见吴大人,不想半道得知小徒受袭重伤。赶至京城后询问刑部等皆语焉
不详,小徒又伤重不宜打扰,特想问吴大人一句,不知小徒受伤之事可有内情?」
「内情如何,本官不知。」吴征忍不住又露出个笑容,穆景曜双眉紧锁,硕
目射出锐光,一本正经的严肃样配上那张脸实在太过逗趣。吴征强忍难为,只得
借由和善的笑容抒发捧腹之意。「本官只是遣瞿捕头代本官前往恭贺韩守备上任。
瞿捕头与韩守备向来关系亲密故而提前前往,恰逢刺杀之事。瞿捕头与本官同在
北城府衙,本官也是深感心痛。但料想她吉人天相,当安稳无忧才是。」
「这些小民也知晓!小民想知道的是,何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袭击韩守备,
以血衣寒护卫,韩守备之勇武,小徒的武艺也上得了台面,究竟刺客何以逼得韩
守备狼狈不堪,又令爱徒身受重伤。」
穆景曜硕目灼灼,逼得吴征抹了把脸抚平笑意露出个心痛的神情道:「本官
不知。恨不能将这帮为祸大秦的歹徒千刀万剐,若被本官知晓,岂有轻放之理。」
「吴大人这是要瞒着小民了?」穆景曜硕目一瞪,缓缓道:「小民斗胆问一
句,日前吴大人曾号令小徒参与剿灭擒拿贼党,韩守备亦曾挥军坐镇,此事是否
有关联?大人当真不知?」
吴征正愁眉苦脸憋笑得甚是辛苦,闻言小觑之心大减。这几件事天下皆知,
不知者只是暗香零落的前朝余孽身份而已。穆景曜凭着这点断断续续的信息便能
联想个大概,能做云龙门的门主果然非是泛泛之辈。
「穆先生问得太多了。」吴征抿了口茶,含混不清地答道。
穆景曜目光一亮,话锋一转道:「小民失礼。小徒剿灭贼党于门中亦是功绩
一件,小民曾问于小徒此事,小徒却言道大人不让说。云龙门旁的没有,有功的
弟子必赏,亦需登记造册留传后人,以彰云龙门匡扶于国,锄强扶弱之义!不知
此事大人可否告知小民一二?」
「可以可以!」吴征笑呵呵道:「本不算什么大事,只是此事尚在半途,故
而本官严令不得透露风声以防打草惊蛇而已。穆先生一定要听?」
两人弯弯绕绕终于说到正题,瞿羽湘已将吴征欲见穆景曜之意传了信,想来
他的盘算也免不了被透露出去。眼前的局势确实纷繁复杂,也难怪穆景曜坐不住
来了京城,瞿羽湘一人的事情再大也大不过天去,云龙门的前途才是大事。
「愿闻其详!」穆景曜哽了哽咽喉又道:「小民不敢难为吴大人,与贼党有
关一事还请大人万务隐瞒,旁的若有不方便处,吴大人务须对小民言语。」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穆景曜此言说得隐晦,实则表明了立场所在。他对
暗香零落贼党看上去极有兴趣,正如吴征所料,对这些门派而言,参与绞杀贼党
正是向朝廷表功又不至于牵涉变幻的风云太过深入的好机遇。
功劳进可为晋身之机,退亦可为将来自保的护身符,一举两得。
「穆门主这句话是代云龙门说呢?还是您自己的意思?」吴征不为所动,事
涉甚深,不得不问个明白。
「云龙门的事情,小民可做主。」
「好!门主快人快语,晚辈便直说了。」吴征恢复了江湖身份,只因此后所
言自暗香零落偷袭大秦使节团,羞辱昆仑派之始,直到近期查封浣花楼,攻克奇
罗山事件之后,顺势表露了昆仑派欲牵头集结江湖好汉,齐心协力对付暗香零落
之意。这事情不可涉及朝堂,全是江湖门派自发所为。
「呼!」穆景曜听完吴征所述后长舒了口气道:「吴大人所言,是您的意思?
还是贵派奚掌门的意思?」
「师尊在凉州日理万机,哪有功夫管这点小事?」吴征笑道:「惩奸除恶,
护教兴邦之事若是待得师尊发话,晚辈也太过不成器了些。」
穆景曜自忖应是第一个上门与吴征洽谈此事者,问的话也是自抬身份。吴征
再怎么风头正劲终究是后生晚辈,穆景曜欲与奚半楼同列,这点心思瞬间被吴征
看破,一句话给堵了回去。想谈就找我谈,想与师尊平起平坐,大兄弟你想太多
了。
「名师出高徒!」穆景曜赞了一句起身道:「他日昆仑派振臂高呼时,万万
先行知会一声!小民告辞。」
送走穆景曜,吴征撇了撇嘴。终究各有各的心思,即使都有意合作也不是那
么容易达成的。今天这算什么?意向性协议?那又算什么?什么也不算!若是桌
上的佳肴不够丰盛,人家未必会来的。至于这位云龙门主居然对瞿羽湘一言带过
再不提起,也不知是何意了!若是自己出了事,昆仑派断然不会这么简单问上几
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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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不凡与陆菲嫣的婚约之事吴征已得了两家家主口头答复,现下只待文书落
定的一刻,陆菲嫣便再不受囚笼之拘束。只是两家面子也是大事,还需多方考量
其方式问题,急也急不来。他日尘埃落定,一想陆菲嫣如释重负的甜美笑容与必
然的娇媚柔情,吴征满心期待。
悠忽一月时光,午间的北城府衙里迎来一位特殊的「客人」。
瞿羽湘面上仍有缺乏血色的苍白。肩上被穿透的伤口虽已愈合,不说新长出
的嫩肉色泽红彤彤的,比起一身雪丽肌肤甚为扎眼。肩颈的摆动比之从前不知要
迟滞不顺了多少,一身武功尚需许多时光持之以恒地锻炼才能恢复如初。这个世
界之人的身体素质着实强悍,恢复能力比起吴征来的那个世界不知强了多少。
重伤之时的剧痛犹如肩颈处被生生扒开,人体根本无法抵受。在晕去时的一
刻,瞿羽湘脑海里莫名其妙地一阵窃喜!有了这一场舍命相救,若能不死,或许
能有机会打开雁儿的心扉,让苦随十余年的孤寂从此烟消云散。哼,我以命救了
你,吴征救过吗?
然而现实的残酷远比她想象的还要恶劣,韩归雁敷衍的态度与躲闪的眼神已
说明了一切。瞿羽湘自嘲地笑笑暗道:「是我做得太过出格了些,不怪雁儿。可
恨的还是那个姓吴的,可恨!」
狠狠咒了吴征两句,瞿羽湘幽幽叹了口气。无论再怎么含恨吴征,今日还是
要去见他。不仅因掌门师尊的谕令,还因她思来想去,依韩归雁的心态,吴征所
言的方法确确是唯一的可行之道。她断不能再度寻上韩府门去,若是逼得急了,
韩归雁或许以极端的方法来还清人情,从此之后再不相见,何况瞿羽湘也清楚自
己所作所为完全是在为难人家。
此生定情无望,若能以另一种方式朝夕相处也不失一种权宜之法。瞿羽湘粉
面忽然飞红,念及雁儿高挑健康的身材,衣襟之下诱人的双乳与美臀。她若心甘
情愿让自己亲上一亲,摸上一摸,也算是一尝夙愿。随即秀眉深锁一股反胃之态
面色变作青白,想着为了这一切所必须忍受的事情,着实令人难当得想一刀抹了
脖子干净。
北城府衙依然如故,只是今日张六桥为首领着一干官吏全数等在府衙门口。
远望着换上新衣的瞿羽湘自轿子里下来,张六桥满心感慨。
吴征怒殴俞化杰惹怒了圣上,北城府上下人等一件大功俱受连累归于虚无。
原本张六桥满心期待查处暗香零落之后的封赏,彼时因吴大人的胡闹之举落了空,
心中难免没有怨怼之意。只是他已披上昆仑一系的外衣再无回头之路,冷静下来
后细细一想,方明白吴大人心中真意,虽觉十分可惜,终是接受。
此刻再看瞿羽湘被贬之后短短时日又复原职,一面羡慕不已,一面也暗叹着
实跟对了人。这一回虽是稍纵良机,有吴大人的齐天鸿运在,何愁被捆锁于此?
只是他不太明白,一向对官位尊卑不拘此节的吴大人今日为何突然摆起了谱未曾
出迎,反倒交代瞿捕头来了,请她去后堂一晤。
「瞿总捕头!」张六桥向着瞿羽湘连连拱手道:「恭喜恭喜。受伤而英容不
减,如今又复原职,当真是双喜临门。」
「张大人。」瞿羽湘略一弯腰回礼道:「在此地多得张大人与诸位同僚抬举
照料,羽湘多有不舍,圣命难违,不得不回京兆府当差,诸位还请多多赎罪。」
「瞿总捕头言重了,快请入内。」寒暄一番,张六桥陪着瞿羽湘入府衙道:
「吴大人在后堂相候,吩咐总捕头闲时可往一会。」
张六桥作为主簿又一向老成持重,说的自然是吴征原话转答。非请,也非必
要,只是可往一会,可见吴征于此事并不十分热衷。冷淡的态度令瞿羽湘心头有
气又不好在人前冷脸,遂淡淡点头道:「好,等空了我自会去见吴大人。」
「终是一届同僚,辞个行也属份内之事。」张六桥陪着笑脸道。这二人互相
不待见,只是瞿羽湘纵恢复了总捕头的身份依然是吏,且张六桥早已认定了吴征,
得罪了瞿羽湘也是事当有择。
两人又并行了几步,瞿羽湘暗中叹了口气悠然道:「张大人所言有理,我离
北城府衙该当先向吴大人辞个行告知一二才是。」
吩咐了随从帮忙收拾放在府中的物事,瞿羽湘一人向后堂走去。
门口的通报女声响起时,吴征并不意外。他先静静地回了回神才懒洋洋地起
身穿衣,半晌才道:「请进。」
瞿羽湘一脸寒霜,废了好大的气力才忍住暴打吴征一顿的脾气。入了屋冷冷
清清,热茶都没得一口,终于怒道:「你喊我来,又让我等了许久,这是何意?」
吴征在长案后坐定,无精打采地抬眼一瞄道:「可没让你一定要来。本官宽
了衣正在小憩,难道赤条条地见你么?呵呵,本官长得再好你又不看。」
「你……」瞿羽湘气不打一处来,心被堵得眼圈儿都红了,寒声道:「我来
辞行,明日起便回京兆府赴职。你还有什么话么?」
吴征一扬下巴道:「好事!恭祝瞿总捕头高升。我可没甚么话对你说,你还
有话么?」
「没有!」瞿羽湘恨恨地一甩衣袖转身欲走,将至门口时又传来吴征的声音
道:「劳驾,把门关好。」
瞿羽湘压抑许久的冲天火气再也控制不住,她猛然回身怒指吴征大骂道:「
狗东西,欺人太甚!我……我……打死你!」
「不会吧?」瞿羽湘来势汹汹,吴征吓了一跳向后缩了缩道:「这就要打死
我?瞿总捕头不找个好些的理由就要动私刑?」
瞿羽湘冲至长案前,忽然身躯一软只觉万念俱灰,陡然蹲下身子将头埋入横
抱的臂膀里放声大哭。
待她哭了好一阵,吴征方从长案后转出柔声道:「好啦,好端端地见一面嘴
里没句好话,现下可好,让人听见还以为本官怎生欺负了你。」
「呜呜呜……你本来就欺负人……你……明明知道人家找你何事!人家下了
好大的决心才来找你……你……你还要欺侮人……」瞿羽湘哭哭啼啼,一把鼻涕
一把泪委屈无比道。
「人家是谁?」
「额……人家就是人家,人家又不是男人,凭什么说不得?」
「你当然不是男人,可你也不算个女人吧?」
「哪里不算?」
「女人就该找个男人嫁了,你跟本官争风吃醋,莫不是本官好男风?」
「我……你当我愿意么?呜呜呜……人家就是喜欢雁儿,就是想嫁给她!又
有什么办法?」
「好好好,先不哭,起来说话!」吴征递过一面干净的方巾,道:「你们女
人撒起泼来当真不可理喻!有话要说就说,非得甩脸色,谁看了心里舒服?虽说
咱们的旧账一笔勾销,你总是拿刀子砍过我,还要我给你赔笑脸么?」
「人家的兵器是棍子!」
「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吴征沉声一喝,果见瞿羽湘神色一紧,顺势道:
「说你一句你能顶三句!特娘的老子和你什么仇什么怨?你不愿意?当老子愿意
了?简直莫名其妙!说正事,你找我想说什么!」
瞿羽湘抹干了泪水,斜着眼气呼呼向吴征道:「我想清楚了,你的法子若是
能成,我听你的便是。」
「哟哟哟……什么意思?千不情万不愿的是吧?」吴征讥讽一声,又道:「
谁也不能保证法子能不能成,说不准雁儿一刀杀了你也未可知,谁让你干的蠢事?
可是你有更好的方法?呵呵,那说出来参详参详,指不定我听你的。」
要论机灵古怪,瞿羽湘哪及得上吴征?她赌气道:「要有办法我还能找你?」
「那就乖乖地听话!我先和你说明了,第一,你若胡乱自行出了差错,莫来
怨我;第二,我没碰过类似之事,雁儿也未曾有过,她能不能答应我猜不了。若
不成你不能怪我;第三,这一点倒是能许诺你,若是不成,我的条件也就作罢。」
吴征说来说去就是一个意思,成了是他的功劳,不成是你的责任,当真便宜
占尽。瞿羽湘又别无他法,心里更是隐隐觉得吴征的方法成功的可能性极大,无
奈中险些锉碎银牙恨声道:「成交!你莫要欺骗于我。」
「我犯得着骗你?此事于我而言是个大麻烦,我若解决不了麻烦事,只好解
决带来麻烦的人!」吴征朝瞿羽湘指了指,才又缓缓柔声道:「我不愿多害人命
才费尽心思想出这么个法子。你不情愿,我知,可我也没有旁的办法。况且,你
现下觉得我欺侮了你,趁人之危。呵呵,不怕告诉你,日后你会发现此事我只占
了小便宜,而你,则是有天大的好处。」
「当我三岁小孩子么?」瞿羽湘一脸的不信。
「随你,不过现下你先乖乖听我的!」吴征也不多做辩解,朝瞿羽湘道:「
安心去上任,伤势也需静养,待时机成熟自会唤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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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刚任北城令的诸事皆乱,自韩归雁遇刺之后渐渐归于平静。圣上的震怒
与几位重权大臣的指天立誓雷声大雨点小,金吾卫与京兆府更是抓了些地痞流氓
之后便再无进展。只是谁都知道清波静浪之下正蓄起汹涌巨潮,只待爆发的那一
刻。
除了朝堂之外,韩府与吴府在暗中的调查也一刻未有停止,只是收效甚微。
刺客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在成都城消失,杳无痕迹。依韩克军的意思,既知刺客
是暗香零落贼党,也不需纠结于到底是哪几人,一股脑儿连锅端了便是。
除了要操心这些事情,吴征也将北城府衙的后堂装扮了一番。短期之内自己
的官位是怎么也动不了了,那么让自己当官当得舒服些也是理所当然。祝雅瞳关
于生活的见解对他终是影响甚深。
宽阔的后堂被隔出个小间,内里摆放了张舒适小床。隔间的墙壁上靠着个可
容两人的衣柜,公务之余的午间吴征常在此休憩,以免在府衙与吴府之间奔波。
傍晚时分,北城府衙闭了门,衙役们舒展着懒腰三五成群各自约着或是小酌
两杯,或是寻欢作乐,吴征却不曾离去。
回想刚上任时韩归雁前来祝贺时,吴征曾发下要在府衙里将她办了的「豪言
壮语」,此后又因各类事务耽搁了去。韩归雁初任京都守备府,手头事务比之吴
征要繁忙得多,又逢遇刺一事每日里刑部与宫中询问不断,着实脱不得闲。两人
也直至今日才密约于北城府衙,一抒胸中思念之意。
韩归雁在马车里换下官府,在北城府衙侧门下了车叩响门扉。把门的衙役早
得了吴征的吩咐,问明了来人后忙自开门放行。这些老油条早已知道想在这里混
下去,不该问的决不能问,不该知道的连听也不要听到,否则随时可能大祸临头。
开门时连头也不敢抬,吴大人既与韩大人有事相商,又岂是他能知晓许多的?
韩归雁吩咐随从在后院门外看守等候,径自踏入院门。
小院里静悄悄的,不知吴征藏在何处给她个大大的惊喜。芳心可可的女郎随
手拉开发带披散了长发,俏脸满布红晕,一路走得小心谨慎。胸腔里已是小鹿乱
撞,若真被爱郎的忽然出现吓得实了,怕得失声惊呼出来。
院中无人,韩归雁窃笑一声,料得吴征正藏在门后等待。她眼珠子一转,吴
征内功精湛最擅耳听八方,自家进了小院多半瞒他不过,索性抖了抖衣袖捋平裙
摆,漂漂亮亮地推门而入……
事实上二人心意相通,吴征也料得韩归雁最终定会径直入内,他也大大方方
地立定在门后,只待爱侣入门便一把抱起好生亲昵一番。而韩归雁所料不到的是,
那座普普通通的小衣橱里藏得有人!
瞿羽湘整日价的忐忑不安,期盼已久的日子到得眼前全变作诚惶诚恐。她不
知当韩归雁知晓了一切会怎生看待她,更不知孤注一掷后究竟是一尝夙愿还是惹
得韩归雁的反感,从此再不相见。
吴征的提议让她怦然心动,此前苦苦压抑的情感与平静的得过且过之心,被
那股渴求的风暴扯碎得荡然无存。经年累月的压抑,换不来情感逐渐平静,反而
是欲念如同待发的火山,稍经撩动便不可遏制。瞿羽湘深知自己已都到了崩溃的
边缘,否则此前不会丧心病狂一般要致吴征于死地。
纵使心慌意乱,瞿羽湘终究是来了,遵照吴征的吩咐躲在衣柜里,仿佛等待
命运的宣判。密不见光的小衣柜里好似一座深渊,瞿羽湘闭上双目以免被幽闭的
空间搅得心情更加烦躁。那一年,你十四岁,我十七岁……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
你的笑容灿若朝阳扫去了我的阴霾,生命重又燃起希望之火……
瞿羽湘正自胡思乱想,房门响起了打开的吱呀声!她心中一惊,忙运起平心
静气的内功心法,牢记吴征的嘱咐:不论发生了甚么,我没唤你不许出来!若是
露了行迹,莫要来怪我!一念至此不免暗自神伤,前些日子一心想要杀死的男子,
现下在他面前却像只乖顺的小羊,连个不字都不敢吐露。
韩归雁死死地忍住笑意,使得两边唇角都有些下撇,一双含春媚目眯成了一
条线。那湖蓝色的绣花短衫露着小半截藕臂,下身更是她一贯的喜好——剪裁合
身,极显一双健美长腿的奶白绸裤。吴征张开双臂等待许久,两人略微愣神,高
挑的女郎纵身一跃,轻轻跳入爱郎怀里。
有力的手臂拦腰一环胸腹相贴,韩归雁情不自禁地分开双腿缠夹上一只雄腰。
眼对眼,鼻对鼻,呼吸相闻。韩归雁以鼻尖厮磨着吴征的鼻尖轻声道:「我来了。」
语声虽轻,瞿羽湘仍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心中大痛。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有娇
喘连连,其中的思念之意表露无遗,更有一种难以言述的亲昵热切。小柜的缝隙
看不清门边景色,正不知韩归雁是如何地粉面含春,不甚娇羞。
「我想你。」吴征与爱侣抵着额头,诉不尽相思之意。
「那我来了,你要怎么想我?怎么爱我?」韩归雁小巧可爱的鼻翼开开合合,
呼吸越促,嘟起的唇瓣红润透亮几乎看不到纹路,像一枚熟透的红果般诱人品尝。
「就在此间,爱你!」一语刚毕,两人已深深吻在一处。
久别的恋人重逢时奔涌的情感如迸发般猛烈。韩归雁一双修长美腿死死缠夹
着爱侣,紧得连自己都几乎喘不过气来,鼻端里俱是熟悉的男子气息。这几度梦
回的甜美情感重来,以至于吴征踉踉跄跄地抱着她旋身向房内挨去时,韩归雁竟
产生了眩晕之感。
微风细雨的亲吻只是一刹那,短暂的静谧之后便是爆发般的急喘,如疾风骤
雨般猛烈。两人一同乱了手脚与方寸,胡乱地撕扯着对方身上的衣物,交缠舔吸
的唇舌分外落力,恨不得与对方融为一体。及至小床之沿时,两人均是裸了半身。
高挑的女郎衣不蔽体,也不知是否被扯坏的衣物耷拉在膝弯,她急不可耐地
解开束胸的布条,终于将一对藏匿多时的膨硕美乳展放与小小的天地之间。
稀蜜般的健康肤色,高如巍巍山峰,圆若倒扣的玉碗,挺翘又结实。尤其峰
顶两点红梅犹如粉色珍珠般艳光玉质,此刻正勃胀而起,似一对羞涩而美妙的眼
睛,正瞪视着即将侵入她身体的爱侣。
「好美!」吴征亦是赤裸了上身,腰际被韩归雁夹得奇紧竟脱不下衣物去。
他俯身探舌顺着乳香四溢的沟壑一舔而落,果然韩归雁抽紧似的痉挛之后,一身
脱力。
挣脱了束缚,吴征一手拽住一人的衣物向下剥去。这一起身,竟让韩归雁耐
不得半分寂寞,她旋即抬起上身助吴征卸脱衣物,一边送上芳唇甜甜索吻。
吴征贪婪如狼,一边肆意品尝女郎的唇舌滋味,一边捧起两团手感绝妙的美
肉揉捏把玩,惹得韩归雁口中咿唔连声,美颤连连。又是一番唇舌交缠,吴征急
不可耐地落唇于乳,忽左忽右地品味两团嫩脂硕乳的香甜。
韩归雁弓腰抬起上身,美目一眨不眨地瞪视爱郎亲吻舔啃胸前美肉,其视觉
与感官的刺激让她一身上下都冒起小粒儿。急促的呼吸更让方才满溢香津的嘴里
变得口干舌燥。视线穿过沟壑之间点点缝隙,爱郎的胯下凶物胀得出奇地高翘,
令人害怕之余更满是期待。
恰巧吴征俯首向下,韩归雁一把将他拉向螓首,怯生生地羞道:「莫要再折
腾人家了……好难熬……人家想要你进来……那里……都湿得透了……」
女郎虽对前戏不十分热衷,可向来亦极享受其间的温柔甜美与不同的快感,
如今竟一副忍耐不得的模样,吴征一阵心疼道:「受得住么?」
韩归雁目光游移,支支吾吾道:「那夜……在马儿上,可不也……成么!」
忆及往事,两人相视一笑。吴征顺手在韩归雁胯间抄了一把,果然已是汁水
淋漓,竟连腿根处都一片泥泞。他顺手将滑腻浆液抹在肉龙之上在爱侣身边躺下,
又将韩归雁略侧过身抬起一条美腿。
英武的女将玉腿修长而有力,匀称得看不到一丝赘肉。那单腿抬高,略微侧
身的姿势极为撩人。吴征舒展怀抱从后搂住韩归雁,两人胸背相贴调整好姿势,
大如鸡子的龟首已贴在花房洞口。
「轻……轻些……」韩归雁扭过螓首与吴征对视,刻意将美腿翘得高高展现
着最美的风姿,玉手一伸捉住肉龙寻着桃源洞口,引导着它缓缓纳入。
「只轻得上几下,怕是就耐不住了。」吴征双臂回环捧住一双美乳,挤得乳
峰上两点莓珠傲然而立,五指如陷酥脂却又迎来一股股反弹之力。胯下肉龙艰难
抵入一处推挤之力奇大的水源洞穴,内里肥满的花肉不见一丝缝隙,更是甫经异
物进入便大力挤压,若是放松些许便要被推将出去。
「哈啊……」韩归雁似叹似喘地呼出一大口气,全身的气力似乎全集中至花
径里,一身软绵绵麻酥酥地,螓首脱力般后仰架在吴征肩头,任由他胯下凶物破
开肥美花肉缓缓地排筏而入。
抵在小腹的丰臀挺翘结实,这般姿势下肉龙难以尽根没入,可对于久未欢好
的韩归雁而言恰能承受。吴征只觉花径里越发腻滑,可花肉的推挤之力也越发大
了。大半根阳物被又推又夹,尤其龟菇除被夹得满满当当,媚肉一层层地紧缩蠕
动,仿佛一张异常丰润的小嘴在不住地啃吻吮吸。
轻抽缓送了几回,韩归雁适应了肉龙的粗硕,裂痛化作麻痒,气力复生,眉
开眼笑。花径里满胀充实,正是女儿家最为爱意满满,情意绵绵之时。女郎回头
相望柔情一片,吴征及时送上深深一吻,胯下的动作也未停止,仍是慢悠悠地一
进一出,将花肉揉得更加香软嫩滑。
「这姿势可喜欢么?」胯下相连,丰弹的美乳在手,娇躯在怀,回头旋着腰
虽有些别扭,但爱侣神态尽在眼里,兴动时亦可唇舌交缠。可谓全身上下最为敏
感的部位无一错漏放过,大显随心所欲。且韩归雁拱起丰弹美臀抵在吴征腰腹,
玉腿高抬,英风之中又大展妩媚之色。无论感官还是视觉,俱都极为完美。
「甚好……今日要……很多姿势……才得放过你!」韩归雁媚声连连,轻吐
一截舌尖略有些害羞,却又滑过红唇一舔复以几颗洁白贝齿咬住,既美且媚。
「不得许多姿势,我也不放过你!」吴征咬牙闷声道,旋即发狠陡然加速,
大开大合地抽送起来。
「啊……」韩归雁惊呼一声,快意潮涌般袭来,引得娇喘越发剧烈。粗硕肉
枪仿佛直顶进了心窝子里,此前万蚁噬咬般的钻心麻痒变作魂魄飞散般的出离爽
快。肥满的花肉痉挛着抽搐,高撅的美臀被自下而上顶送的胯部撞击得如波涛般
上下摆动。韩归雁抱住吴征环在胸前的手臂扬起螓首,直勾勾地望着两人结合的
部位,似要将爱郎顶刺自家花穴时,那水光湛然与媚肉的每一次变形都看在眼里。
撞击之声密集如暴雨,呻吟与喘息之声越发剧烈高亢,欢好的二人全情投入
其间,却让暗中等待的人儿心如刀绞。
不知是不是吴征有意为之,这一线缝隙恰巧对着小床。将眼睛贴在门板的一
线缝隙上,瞿羽湘勉强能看清二人柔情蜜意又激情四射。冰冷的心让身躯僵直,
哽住的喉头又干又涩,泪水不自觉地滚滚掉落,她死死捂住口唇才能不发出呜咽
之声。心中所爱正在旁的男子怀里,娇羞着,快意着任他征伐侵犯。款扭的腰肢
与刻意向后最大幅度拱起的翘臀正美滋滋地迎合着,甚至是索取着。俏脸上时而
痛苦,时而难耐,时而又是失神般的销魂。
瞿羽湘向来为韩归雁的英武所折服,却从不知晓她也有如此柔媚的一面。那
令人耳热心跳的呻吟声,还有胯下幽穴里被反复摩擦搅拌而发出汁水的咕唧声,
她甚至不知晓自来平平无奇,堪称缺憾的胸前竟有这么一只硕美妙物。那一对腴
沃多肉的美乳在撞击之中丰弹盈跳,即使被吴征一双大手握紧,满溢出指缝间的
嫩肉依然抖动如波。其娇媚的魅力比之寻常的英风有过之而无不及。
瞿羽湘的目光躲闪开吴征胯下之物,只在韩归雁健康又玲珑的玉体上逡巡,
心下稍慰。只见女郎目光越发迷离,也吻不住吴征的口唇,正大口大口地呼吸,
仿佛只得这般才能避免窒息而死。圆润的香舌不时轻吐舔洗着唇瓣,喉间鼻端的
喘息声极为落力而更加急促,傲峰之顶两颗莓珠正高高耸立。一切的一切都预示
着快美之意正在冲刷着她的身体,而绝顶的高潮一点点地侵袭而至。
韩归雁嘤嘤呜呜连声娇吟,素手回环勾在吴征脖颈,丰翘的玉臀极尽所能地
摇摆套动,迎合着肉龙剧烈的摩擦侵犯。强烈的快感一波又一波地袭来,如浪潮
般打得娇躯不住哆嗦。幽谷中涌泄不停的清波丽水让她略觉害羞,却又分外地刺
激。肉龙即使并未尽根没入,也足以下下都命中穴心深处的花心软肉,引发花穴
肉壁一阵阵抽搐般颤动。她忽然一阵止不住地狠命嘶鸣,即使贝齿紧咬唇瓣也停
不下羞人的娇吟。全身紧绷,双手一会儿抓向吴征后腰,一会儿又紧搂在胸前。
高抬空中的长腿玉趾紧紧收在一处,如泣如诉泄出快感的源泉……
许久不曾醉心缠绵,韩归雁泄身得比平日早些。舒爽得如躺云端之际,只觉
背后一阵麻痒,自是吴征正轻吻着她光洁的背脊,甜美如蜜。
缓了口气,女郎自发觉在花穴深处的肉龙依然昂扬挺拔,毫无疲态。她不服
之心顿起,抖了抖酸麻的长腿忽然起身将吴征压在身下道:「还是上回那句话!
人家身子骨一般结实,武功也和你差不多,凭什么每回都斗不过你,人家不服气。」
「哈哈!」吴征得意一笑道:「我特别强些。」
「哼!我就不相信。」韩归雁向下一滑,双手握紧肉龙,吐出香舌自根部舔
起一路往上。她舔得极慢,细心地寻找肉龙的最为敏感处。往返几回,终于确认
了龟菇沟壑附近正是吴征要地,每一回舔弄之时,吴征均是一阵明显的肉紧。她
展颜一笑道:「你老是弄人家最敏感的地方,算什么本事?这里可舒服么?」
香舌在沟壑圈上打着转,舌尖不时抵进丘里勾挑,韩归雁脸上更是媚意连绵,
迷目如星。吴征喘着粗气道:「舒服,雁儿好厉害。」
韩归雁又是大力吸嘬了几口起身跪骑在吴征身上道:「还有更厉害的呢!这
一回非得让你心服口服不可。」她扶着肉龙对准花穴缓缓沉腰,只见龟菇撑开两
片肉脂,没入粉嫩的穴口消失不见。
韩归雁闭着眼细细感受肉龙进入自己的身体,不仅感受着肉龙的每一次发紧
与震颤,亦强忍着快意寻找花径里最为紧窄有力之处。只觉肥满的花肉反复推挤
之间,反抗徒劳无功,只被大肉龙撑得开开的,酥麻一阵阵从肉壁处蔓延全身。
待得吞没了大半根肉龙时,韩归雁忽然睁眼!是这里了!
女郎的花肉极为肥满,龟菇所进入的这一段更是最为拥挤之所,几要满溢出
来,将花肉与龟菇胶合于一体一般。花肉抵抗异物时的推挤蠕动如同不住地吮吸
着龟菇,自龟首至沟壑全无一丝缝隙地全方位啃吻不已。
韩归雁咬牙定了定神,向吴征投去个示威的眼神道:「今次非要你先输不可。」
慢慢起落娇躯套弄肉龙,适应了几回之后,女郎一双美腿发力几乎绷到了极致,
以极小的幅度与极快的速度摩擦起来。
她双臂撑在吴征胸前,长腿摆着扎稳马步的姿势大大分开,令两人结合之处
纤毫毕现。稀蜜般的肌肤上香汗淋漓,挂着诱人的红潮,这姿势更让她挺胸耸臀,
格外撩人。线条清晰的细腰更随着起落的动作不时圆旋一扭,女子的柔媚与极具
力道的美感并存。
肉龙被挤在紧窄的幽穴中,湿润滑腻,龟菇更被夹得紧紧的,快美难言。那
细腰拧扭如蛇,饱满丰弹的美乳随着剧烈的小幅度起落抖出媚浪阵阵,美不胜收。
吴征忍不住伸手托住傲耸的温玉双峰,拇指按着两点嫣红粉嫩向乳肉内反掐
而入揉拧。
「嗯哼……你好坏……」韩归雁发出销魂呻吟,她虽掐住了吴征的敏感点,
自家也不好受。花穴里处处敏感,花肉至为肥满之处尤盛。她在攻击着吴征的敏
感点,自家的敏感带又何曾不是时时遭受反击?胸前傲乳又落入狼爪,撩人的浪
声便再也控制不住冲口而出。
「韩大人要惩治下官,下官焉敢不讨好一番?」吴征长舒一口憋了许久的浊
气,也挺腰以同样剧烈而小幅度的抽送,回应着韩归雁的套弄。
两相使力,快意倍增。韩归雁如同一个优秀的骑师,精妙地操控着胯下的马
儿。而马儿也知其新意,以完美契合的动作让她骑乘得更加舒爽。起落之间,乳
浪臀波,交合之处更是花露飞溅,韩归雁强忍快意控制着身形驰骋。腻滑的花径
如火烫般滚烧,两人越发亢奋,套弄与挺耸的动作越发激烈。即使未曾撞击在一
起,光是肉龙与花肉籍着花汁的摩擦咕唧之声都已回荡房中。
吴征的小腹与腿根处湿润一片,韩归雁的身法也渐渐杂乱无章。终是难敌肉
龙的强壮持久,那销魂蚀骨的美感让她再难久持。套动的动作幅度越发增大却越
发无力,绷紧的双腿已时不时地颤抖着站立不稳,呻吟之声更是情不自禁。
吴征忽然直起上身张嘴含住一只美乳大力吮吸,双手紧紧握住女郎纤腰上下
拉抛,助她套弄着肉龙。
「啊……你坏死了……你坏死了……」韩归雁无力抵抗,快意又催促她配合
着吴征的动作狠命套弄着肉龙。此刻已全然顾不上以花径最肥满的一段夹击龟菇,
而是不断地深入浅出,让龟首撞击着花心,啃吻着凤宫。
「来了……来了……」悠长之极的娇呼声伴随着娇躯一阵战栗痉挛。韩归雁
死死抱着吴征让他埋首胸前,几将两只玉乳挤成两片奶饼,螓首直向后仰拼命甩
动得秀发如云如烟。花汁再度的倾泻让她脑中一片空白,仿佛一身力气都随之流
出体外,无力地向后下腰,若非吴征箍腰助力,几已软倒在床。
可吴征还没来!他将女郎以趴跪的姿势放好,挺着肉龙破开花穴一冲而入,
小腹正与高耸的丰臀重重撞击在一起。
「服不服气?认不认输?」吴征发狠地急速撞击毫不容情。
「服气了!真的服气了!」韩归雁一双长腿张如玉弓,高翘起丰臀迎合着吴
征对她的征服。
「以后还敢不敢?」
「不敢了。人家是小母马,乖乖的小母马……唔……轻些……轻些……人家
以后要乖乖,绝对不敢发脾气,撂挑子……」韩归雁一边求饶,一边却前后摇摆
着身躯,迎向吴征的怒撞狠冲。
瞿羽湘脑海中电闪雷鸣,胸闷至极。韩归雁的臣服正是夫妻之间极具情趣的
调情之语,令她芳心如碎。妒恨的男子正以丑物大力征伐着心爱的女子,可不知
怎地,她无论如何都移不开目光。
无论是此前的骑乘,还是现下的趴跪,韩归雁修长的身姿与丰翘的美臀都展
现得淋漓尽致。高挑女子最足以自傲的长腿配上蜂腰翘臀,美得不可方物,更何
况这是她心中所爱。
正咒骂吴征与心碎之际,吴征与韩归雁二人竟下了小床,依然保持着此前后
入的姿势,吴征腰际一拱一拱,如推车一般推着韩归雁来到长案边。瞿羽湘咬碎
银牙,她已确定吴征是有意为之,只因衣柜另一边也留有一条缝隙,视线恰巧能
至此处。而眼前的一切当真令人目眩神迷。
韩归雁侧着身,一手撑在桌沿,一手攀着吴征肩膀;单足踮立,另一条长腿
架在吴征另一侧肩上高高抬起,两条美腿均是绷得笔直,如同压着一字马般。面
上迷离着双目,大张着樱口,抛甩着长发媚声连连;傲乳正随着吴征一下一下尽
根没入,连根拔起的抽送盈晃如波;幽谷更因这般姿势夹紧到了极致,胶合着抽
送的肉龙被拉出花唇之口,又重重地塞回花穴之内……
瞿羽湘被淫靡至极的艳色所迷之际,吴韩二人也到了紧要关头。
「下官今日要在府衙里好生享用韩大人一番。」
虽是后堂,仍有公堂之上淫乱之感。韩归雁娇躯一阵哆嗦,显是这一下令她
极感刺激,快意陡升。而吴征全力的冲刺也让快感急速冲至山巅之上。
密集的啪啪声中,吴征一手扶着韩归雁纤腰,一手似捏爆一般紧掐美乳。花
径之中的肉龙胀痛欲裂,已是全然不管不顾地奋力抽送。两人忽然一起哆嗦起来,
低沉的咆哮声与高亢的媚吟声交织在一起,下身结合处腻白汁液正泉涌般淅沥沥
喷洒而出……
「公堂之上可美么?」吴征搂着韩归雁,在她秀挺的鼻梁上一刮笑道。
「就是你坏!哼!人家才不告诉你!」韩归雁高挑的身形几乎蜷在吴征怀里,
尚在回味欢好之美。
「就知道雁儿爱刺激之事,方才可浪得很。」
「既知人家爱,那你以后可要多想些法儿,嘻嘻。」
「那……若是有人在一旁偷看呢?」
「啊?不成!那可不成!绝对不成!」
「额……词不达意!不是说外人!」
「那是什么人?」
「出来吧!」
韩归雁略作错愕,反应过来时大吃一惊。她心知吴征一向待她视若珍宝,也
曾向她说起过「小周后」的故事一表心意,并非有什么带绿帽子的特殊喜好之人。
可一旁竟然有人,现下一身赤裸,胯间更是狼藉一片岂能见人?至于方才放荡形
骸的欢好是否落在人眼中,现下也是顾不得了。
长案之上左右无物,韩归雁哧溜一声钻在吴征背后掩去娇躯,却被吴征一把
捉住抱在胸前。女郎正左右无措之际,吴征拍着她肩头示意莫慌,同时一句怯生
生的语声响起:「雁儿……」
「原是瞿姐姐!」韩归雁闻声知人,一颗扑腾的心略安稳了些。娇躯裸呈,
又已知瞿羽湘对自己有些异样的情愫,只得将美乳藏在吴征怀中,又盘起双腿遮
住胯间将妙处藏得停当,至于旁的已是顾不得了。瞿羽湘是她救命恩人,又是闺
中密友,韩归雁正不知吴征在打什么鬼主意,羞恼之际,两根指头又掐上他腰际
嫩肉。
「别捏!有要事!」吴征拨开韩归雁的手腕,向瞿羽湘道:「你自己说,还
是我来说?」
瞿羽湘妙目流连片刻不离韩归雁,不住吞咽着唾沫面上露出贪婪渴求之意。
吴韩二人见一名女子如此,均觉哭笑不得。
「你……说吧……」片刻后瞿羽湘回过神来,甩了甩头颓然道:「我说不清。」
韩归雁与吴征之情她已亲眼所见,用一句蜜里调油恩爱甚笃毫不夸张,她几
乎已可想象到韩归雁一旦得知当日之事会如何不快,甚至震怒。雁儿的身体如此
迷人,可梦寐以求的亲近怕是难上加难了。
「成!我来说。雁儿,我与她之间有些麻烦事,原本也不难解决。只是月前
她又救了你性命,可让为夫好生为难。」吴征侃侃而谈,将当日瞿羽湘欲置自己
于死地之事细说一遍。言语间颇见平实,避免添油加醋,有些紧要处也一言带过
不欲惹得韩归雁反感。此事实在殊难解决,一切全凭韩归雁决断,须得尽量公平
才是。
韩归雁樱唇大张,足以塞得下一颗鸡蛋。她不住来回望着两人,于当日的惊
险处阵阵后怕之余,也觉此事太过荒诞,竟有些不真实之感。
「她救了你,我已许她此前恩怨一笔勾销,也不想与她为难。只是她恋你极
深,甚至不惜舍命相救,我担心有朝一日她又恨又妒再来向我为难。杀,杀不得!
放,也放不得!雁儿,你看看你招惹的祸事。」吴征说得极为无奈,祸福相依,
着实难以自处。
难以自处的不仅是吴征,韩归雁与瞿羽湘也是一般如此。这三人分别被另两
人夹在当中,左右不是。韩归雁头疼地抚了抚脑门,无计可施,终究无奈道:「
瞿姐姐,世间既分阴阳,自当阴阳相配才是。你的好意小妹心领了,只是……小
妹从未喜欢过女子……这……我现下也乱的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听得你要杀吴
郎,我恨你入骨,可你又救了我……小妹虽非伟丈夫,却也不是忘恩负义之辈。
吴郎既与你恩怨一笔勾销,小妹权当不知便是。恩爱之事强扭无用,姐姐,能否
应承小妹一件事,日后莫要为难吴郎!可行的么?」
瞿羽湘呆呆地站立,垂颈低首泪雨涟涟,只是不住地摇头。
「她应承不了。男女情爱之事难以自控,便是现下答应了两相划清界限,可
你我之间日常往来难免落在她眼里,界限又怎能划得清?改日她又再起妒恨之心,
真疯起来自家也控不住。届时是我让她杀了,还是我杀了她?」吴征摊了摊手道
:「这不是好办法。」
「那怎么办?吴郎,你一向多计,当真没有他法了么?」韩归雁又羞又急左
右为难,望向瞿羽湘恼怒非常,只是见她楚楚可怜,当日救下自己时更是义无反
顾,心下难免有怜惜之意。
「她一心一意全在你身上,我已与她言明,莫说偷袭一回我便会怕了,令我
打退堂鼓那是休想。再说了,我不会让出雁儿,雁儿自己也不肯。再这么下去,
即使有救命之恩在,两相之间难免有隔阂,想如从前般做密友而不可得。事情已
做下了,后悔无用。瞿捕头,照我猜测,你现下已不指望甚么荒谬的百年好合,
只想与雁儿如从前一般情同姐妹,时时能见上一面,我说的可对?」
这些话吴征尚未对瞿羽湘说过,却字字命中心坎。瞿羽湘含羞点头,望向韩
归雁的目光凄婉哀怨,满是恳求之意。
吴征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道:「但你又不能应承日后绝不再对我不利!
是以,只有个……很奇怪的办法。」
吴征指了指韩归雁,又指了指瞿羽湘道:「你们一起嫁给我,做货真价实的
姐妹。」
「这算什么方法?」韩归雁赌气地一扭身子,醋意大作。她虽知以吴征之能
定然会有不少妻妾,每尝念及初夜时也记得他所言大小周后之事,倒未有独占之
意。只是占有之欲本是人之天性,当面说起此事难免心中泛酸。
「雁儿吃味了?」英武的女将罕有小肚鸡肠的女儿家之态,吴征看来分外可
爱。
「当然!唔……人家没有那个意思。」韩归雁脾气一过旋即若有所悟。吴征
在京师人手甚缺,若能得瞿羽湘倒是一大助力,再者瞿羽湘痴恋女子本是大异人
伦之事,以吴征的温柔体贴,久而久之或许有所转变也说不准。再者想要理顺三
人之间一团乱麻般的关系,似乎也仅有这个方法。
「我是只有这么一个办法了!」吴征见韩归雁扑闪着美眸,知她意会到其中
关键处,便贴在她耳边道:「这其中还有两个关键处。一则她须心甘情愿,二则
来日相处得多了,难免她又动了什么歪心思想要亲近于你。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
事,嘿嘿,既是一家人,咱们三人同床共枕,也是件旖旎乐事。」
韩归雁性子奔放,于床笫之事向来贪爱新奇。两人出使长安之事便常有荒郊
野合,军营偷情的大胆之举。这一项上甚至比陆菲嫣犹有过之。
吴征的呢喃诱惑之言让她一阵眼热心跳,难免联想至三人一同胡天胡地的荒
唐事上。回过神时韩归雁向吴征擂了一拳嗔道:「说来说去,你就是打着这个鬼
主意吧?」
「巧合,嘿嘿,巧合而已。为夫之言仅作参考,一切还需雁儿拿主意才是。」
吴征此言一出,倒颇有吴家由韩归雁掌内的样子,女郎暗暗窃喜又纠结不已
难以拿定主意。一来对瞿羽湘恼怒之心未去,二来总觉太过怪异,简直比战场上
的风云变幻还要难以理清。
「我一时也想不明白……容我再思虑几日好么?」
「我肯,你问问她肯不肯。」吴征朝瞿羽湘扬了扬下巴。
瞿羽湘已得吴征事前分说清楚,见终于到了关键之期,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期期艾艾道:「我不知道。雁儿,我真的……快疯了……」顿了一顿又道:「既
然你说了,那我就先走了吧。」
嘴上虽如此说,足下却不曾有半点迈步,似对韩归雁万分不舍,又期盼得来
她肯定的答案。
「且慢!」韩归雁出声打断,略作思量后下了决定道:「瞿姐姐,我对你还
是气恼。只是你现下这般心境模样,旁的不说,对伤势身体也无好处。你不能走。」
「她就没想走。」吴征的一句调笑换来韩归雁狠狠剜了他一眼。
韩归雁抱怨吴征打岔,也是怕惹得瞿羽湘太过羞恼一走了之。她能做一军主
将,于战场时更能从纷繁复杂的千丝万缕中寻觅取胜的战机,堪称当世名将。韩
归雁自具备分心二用之能,亦能在心境不算平和之时分明利弊,做出妥善的抉择。
女郎先转了个小圈躲在吴征身后,自他肩颈处探出螓首,纤指点着吴征道:
「姐姐,小妹与吴郎患难与共同生共死,这世上他最懂我。我们两情相悦此生不
渝,小妹无论身心皆已属他,也是定然要嫁给他的。不怕说句难听的实话,当日
吴郎若出了事,小妹也会随他而去!如今夹在你二人当中,小妹绝难自处。吴郎
方才所言是个好方法,雁儿既知姐姐心意便不忍姐姐受苦,也仅有如此方能化解
现下尴尬的局面。」
她手指掐着吴征的后腰咬牙切齿道:「吴郎若喜欢旁的女子我定然要不舒服,
若是姐姐的话则要好过些。咱们姐妹之间要谈情爱绝无可能,要共事一夫倒未尝
不可。姐姐若是答应,小妹扫榻以迎,只是今后再不可犯浑,生死与共之说并非
戏言……」
「韩大人说完了没有?疼!疼!咝……」吴征被掐得嘴歪眼斜,再任由这只
醋坛子说下去怕是要生生掉下一块肉来。
「哼,叫你以后再敢打歪主意。」韩归雁对着吴征小声咬了阵耳朵,终于松
开两指,以柔软的掌心揉了揉以示安慰。然而腰上刚脱险境,耳朵又遭灾厄,这
一回女郎可不是贴耳说悄悄话,而是在他耳垂处结结实实地来上了一口。
「我这不是也没了旁的办法嘛。」吴征捂着耳朵不停搓揉。不想爱侣当了几
日京都守备,不仅口才大有提升,说起话来一套一套地,连脾气也一同见涨。
可落在瞿羽湘眼里,两人却尽是浓情蜜意。那亲昵的动作,打情骂俏的对白,
唯有倾心相爱的情侣才会有的拌嘴之言,甚至面对下过杀手的仇人还为对方所考
虑的思维,以及韩归雁不住警告的「生死与共」……瞿羽湘心灰不已。吴征此前
曾与她说过些判断,今日看来诚如他所言,想要亲近雁儿,唯一的可能便是同床
欢好时,趁着雁儿意乱情迷才有机会。
苦求不得,退而求其次。韩归雁极具魅力的身段亦让她心动不已,若能亲近
一番也不枉痴恋许久。瞿羽湘有些破罐子破摔地耸了耸肩无所谓道:「那也成。
我自知犯错在先,将自身陪给吴大人便是了。」
「嘻嘻,那就好!口说无凭,瞿姐姐也算江湖中人没那么些禁忌,再说择日
不如撞日,不如就在此地定情如何?」韩归雁想通其中的来龙去脉之后,猎奇的
心思再难压抑。三人同欢之艳色淫靡想想便让人耳热心跳,吴征在欢好之事上手
段颇多,不知又有甚么料不到的姿势。韩归雁虽觉甚难接受与一名女子过分亲昵,
可同床之欢自有吴征唱主角,她在一旁观看似乎也有许多此前未见的乐趣。
吴征心下感动。作为「公断」之人,韩归雁实在太过偏颇。可她轻重分明,
觉知此事仅有此法之后便一以贯之,未因救命之恩便左右彷徨感情用事。不过说
感情用事也对,谁让她对自家的感情更深些呢。至于韩归雁之言虽无逼留强迫之
意,瞿羽湘此刻掉头便走她也不会阻拦,可其中试探之味浓得不加掩饰——她要
弄明白瞿羽湘的情爱之心与妒恨之意哪个更重些。
于韩归雁自身而言,待吴征比自身还要更重些,非常时刻未必不会行非常之
事。瞿羽湘呢?韩归雁虽不明她因何会爱一名女子,也不像吴征所来的世界对「
拉拉」这个群体有很深入的研究。她只知道,你既喜欢我,那么会不会为了我委
屈些。是以瞿羽湘若留下,她的扫榻相迎不是虚言,自也不会让她受委屈;若是
瞿羽湘最终走人,那么以她曾作出的疯狂之事,日后则需多加小心,甚至以重利
了解救命之恩,从此一刀两断才是。
吴征自明了韩归雁的用意,他苦苦憋着笑,韩归雁不懂「拉拉」,他懂。这
种小p 还略略好些,若是铁T ,被个男子碰了与他被个男同给啪啪了也没甚区别。
瞿羽湘的纠结难断他很清楚,这事儿也不仅仅是献身于一个不爱的人那么简单,
他忽然也极为好奇,话已说到了这个份上,瞿羽湘究竟会作何选择?
瞿羽湘目光迷离朦胧全无焦点,犹如半醉半醒。她痴痴望着韩归雁忽然落下
泪来,只点了点头也不言语。摘下头顶的捕快高方帽,梳拢盘起的秀发卷云般滚
垂而落。解开公服胸襟前的第一颗衣扣,吴征与韩归雁才注意到她雪玉般的脖颈
之下,公服内着一件天蓝碎花绸衫。当世的大家闺秀常着此服,想来自是因韩归
雁常做仕子装扮,刻意以闺秀服应之。
韩归雁颇觉尴尬,女儿家着衣的心思特异,她与吴征定情之夜也曾多费心思
于此。现下见瞿羽湘一般模样,心觉着实逼迫得她太过。见状心中复杂,又恨恨
地在出了大难题的吴征肩头咬了一口。
瞿羽湘虽神情木然,韩归雁所做的一切全在她眼里,见状亦觉些许安慰:月
前你上任京都守备,人家去贺你时也是这身装扮,只是你全无所觉。现下总算是
知道了!她精神一振,手上动作陡然加快衣扣转瞬均解,捕快公服被剥落随手置
于地上。
天蓝碎花绸衫价值不菲,或是请了名师为瞿羽湘量身定制而成。体贴的剪裁
令绸衫着于身上时,一眼而见高高顶起的酥胸又圆又沉,双腿笔直纤细,大显凹
凸有致的身材。但此刻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左肩处,锐物扎入后受阻而让力量不受
控制地四处撕扯,仿佛被炸开的面料触目惊心。
瞿羽湘舍不得抛弃这件绸衫另制新衣,即便肩颈处已破损得不成样子仍以极
大的耐心缝补完成。这一块伤痕虽曾痛入骨髓也差点要了她性命,却是最值得珍
之重之的宝贵回忆。瞿羽湘忽然甜笑了起来,望着破损后尽力缝补却依然十分明
显的痕迹,深吸了口气断然解开衣扣,绸衫滑不留手地垂软落地,露出曲线玲珑
的娇躯。
一对胸乳不算十分高耸,但乳廓甚广亦显乳量极大;两点乳珠几若无物,乳
晕却如乳廓一般甚广,色泽深浓微棕。看起来不及韩归雁与陆菲嫣的嫩粉美观,
但造物主造人之时,但凡身上敏感处则色泽较深,本就是以深色引起异性的注意,
这一亮相也极是吸引眼球;腰腹间既有女儿家的纤细有致,亦有习武之人的矫健
有力;闭合得紧紧的双腿笔直又圆润,时不时的自然紧绷又鼓出束束肌线;她身
量不及韩归雁与陆菲嫣高挑,但比例极佳,颇显长腿蜂腰,奶圆臀翘。
只是此刻牢牢吸引着吴征与韩归雁目光的,还是她左肩上一拳大小的伤口。
瞿羽湘表露心迹之后,韩归雁虽觉别扭仍是多次探视,有了此前非同一般的情意,
她便不敢让瞿羽湘脱衣,现下见到这一处剧烈的穿透伤,柔肠百结。她无奈地看
看吴征,又看看瞿羽湘,深觉左右为难。而在场的三人,谁又不是呢?
瞿羽湘始终一言不发,她脱衣果断而迅速,赤身裸体于吴征面前不觉害羞,
也未刻意遮掩,直将他当做空气一般。所作所为全在韩归雁的缘故,展示出良好
的身段与肩头的伤痕,已是她打动心上人最后的办法,孤注一掷。
然而韩归雁怜则怜矣,情爱则半点无从说起。瞿羽湘静候半晌得不来回应,
终究认命地叹了口气,又露出极为痛苦与恐惧的神色艰难道:「也要在这里吗?」
韩归雁自是不愿好闺蜜的第一次太过鲁莽草率,吴征明白,他背起背后躲躲
藏藏的女郎道:「来床上吧。我仍是那一句,我不喜欢勉强,更憎恶强迫,你若
要后悔现下还来得及。」
他背着韩归雁,大喇喇地挺着胯下凶物向小床走去,与瞿羽湘错身而过时又
转了个半圈将赤裸的女郎挡在身后。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吴征不愿瞿羽湘真的反
悔为今后多惹烦恼。只是他面对瞿羽湘时,见她面上恐惧之色更甚,忙不迭地偏
过头去极怕看见胯下那根凶威赫赫的阳物。吴征心下纳罕:常人如她一般当是厌
恶多些,惧怕又是甚么缘故?
被放在小床上,韩归雁与吴征胸背相贴,亦见吴征胯下再行起了反应,心中
略有酸意。不知是自家的一对傲乳顶在他后背上的温软美妙所致,还是瞿羽湘漂
亮性感的身段所刺激。她环着吴征肩颈的双臂明显僵直了许多,事到临头,即便
打定了主意只是旁观也觉十分紧张羞涩。
她紧张,瞿羽湘则分明是惊恐交加了。此前的利落干脆,一副彻底豁出去的
模样现下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手足无措,甚至想要拔腿逃离的惧怕。曾经早
已被遗忘的梦魇忽然侵袭而至,她脸色发白,豆大的汗珠从细腻的肌肤里不断渗
出,犹如水中捞出来一般。
吴韩二人看出异样,不由对视一眼均觉十分诧异。韩归雁扯了张薄被裹住身
躯,定了定神之后下床迈步向瞿羽湘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道:「姐姐怎么了?
可是确实不愿?」
「没……没有。」瞿羽湘勉强一笑,她情知一旦拒绝便再无丝毫机会,她不
敢。可梦魇实在太过可怖,在一线希望与极度恐惧之间,抉择难得无以复加。
「我去倒杯水。姐姐坐下歇歇!」瞿羽湘此前伤势沉重,这一身无缘无故的
虚汗于身子不利。韩归雁扶她在椅子上坐定匆匆忙忙寻杯注水。只是一手要裹紧
薄被夹缝处,动作有些别扭。
吴征微一眯眼,忽然跳下小床径直向瞿羽湘走去。他步伐落地极重,刻意之
味甚浓,脚步交错时不仅龙根挺直如锐利长枪,鼓鼓囊囊的春丸也有些甩荡,配
上有些淫邪的神情,堪称丑态毕露。
瞿羽湘尖声惊叫浑然忘了正坐在椅子上,一双玉腿连蹬竟架着椅子向后倒去。
一身九品的武功修为抛到了九霄云外,如同个蠢笨妇人般手忙脚乱地向后仰倒。
吴征抢步赶上一把扶住椅子,却换来瞿羽湘更加惊恐不安,她尖叫着:「不
要过来,你不要过来!」双臂挣命一般拼尽全力推在吴征胸口。
这股力道奇大,瞿羽湘慌乱之中不仅一身功力尽出,连潜力都迸发出来。吴
征猝不及防立不住身形,竟被推得向后飞出,几个踉跄才站稳。百忙之中一扫椅
背,终究没让瞿羽湘跌在地上。
韩归雁从目瞪口呆中及时回过神来,三步并作两步扶住又将被瞿羽湘蹬倒的
椅子,尚未出声安慰,瞿羽湘如同遇见救星一般躲进女郎怀里。她并非装模作样
地引起韩归雁的同情心趁机揩油,而是当真惧怕之极,埋首在韩归雁怀中嚎啕大
哭道:「救我,救我,莫要让他过来!」
韩归雁错愕不已,一边轻拍瞿羽湘的肩头安慰道:「姐姐莫怕,他不会强迫
于你。」一边目视吴征望能找到个答案。
「怪道她有这毛病,原来如此。」吴征状似自言自语,却又无比笃定。
韩归雁嗔怪地瞪了他一眼道:「你别说话。」
「宽慰可帮不了她,当找出根源才是。」
「吴郎知道了?怎生知道的?」韩归雁惊喜道,心下喜滋滋的。爱郎向来博
学多识,若能帮上好姐妹一把当真是妙之极矣。
「我看的杂书多。寻常女子若和她一般不爱男子,专爱女子者,对男子多为
厌恶之情,那有这般恐惧。」
「吴郎是说她怕你?」
「不是怕,是惧怕。惧的也不是我,是这里。」吴征指了指胯下阳物。
「胡说。」韩归雁注意力被吸引,见阳物张牙舞爪,芳心扑腾乱跳着羞恼道
:「人家也怕。」
「那你惧么?肯定不惧,况且怕的也不是这个东西,而是怕它进入你的身体
之后会是怎样一番情形。只因你不知道所以怕,也因你不知道,所以不惧。」
「额……那倒也是……」
「雁儿什么时候惧过?」
韩归雁面容忽沉泛起不安与愤怒,咬着银牙道:「在西岭边屯,番人逼近之
时惧得可怖!」
「是了!我猜她也是一般,而且她没有你的好运气。」吴征长叹一声,亦有
几分怜惜之意。
瞿羽湘深入骨髓的恐惧定然有什么不堪的回忆,猜测至此见她虚弱无力只知
流泪,料想八九不离十。吴征此前的世界里,几乎无不对强行凌辱一事切齿痛恨,
此刻心下恍然,怪道瞿羽湘会痴恋于韩归雁,这一份心性变化怕是早年不幸过后
才改变如此。他朝韩归雁做了个手势,现下的情形他无能为力,再问也问不出半
个字,且瞿羽湘正怕得他要命,唯独韩归雁此刻得天独厚,或能探知真相。
「好姐姐,你莫害怕。吴郎绝不是那样的人,而且小妹在这里,谁也伤不了
你。」韩归雁将瞿羽湘的螓首摆在肩头,一手环腰,一手轻抚脸颊拭去泪痕,倒
真有丈夫安慰妻子的风范。待瞿羽湘略微定神后又道:「姐姐,吴郎说的可对么?
若是有人欺负了你,你不可忍气吞声。现下有吴郎与小妹为你做主,姐姐不妨告
知小妹已将恶人绳之以法!」
瞿羽湘脑海中一片混沌,只觉现下的亲昵真是美梦成真,若是心爱的雁儿还
能亲一亲她的脸蛋,再抱得她更紧实些或者干脆将她横身抱在膝弯,此生也觉无
憾。昏昏沉沉之中竟言听计从,一股脑儿将压抑近二十年的苦水全数倒了出来。
比之青城派,昆仑派这等顶尖门派,云龙门不免差了一个档次。自也没有太
多根骨上佳,天资出众的弟子前赴后继地自动送上门来。因此云龙门每隔八年均
有一项要事,门人四散而出,在大秦境内遴选弟子。繁华如成都城,偏僻如山沟
小村均有云龙门的身影。
除去那些顶尖天赋的孩童早早被青城昆仑选走之外,次一级天赋的弟子则几
乎被云龙门一扫而空。如此声势浩大不仅有助于为门派造势,也垄断了第二档的
人才以维持现有的地位。
瞿羽湘并未出身豪门,家中只是巴东郡普通的经商之家。姑娘家自幼身子骨
结实,与经商之道毫无兴趣,倒对刀枪剑戟以及茶馆里说书先生的侠义故事十分
向往。瞿父见状,于她六岁之时便赶着云龙门选取弟子时送她一试。不想瞿羽湘
一举选中,且看云龙门人讳莫如深之态,似乎颇受看中。
瞿羽湘兴奋不已,云龙门虽不及传说中的青城昆仑,到底也是数得着得武林
大派。更让她兴奋的是,告别家乡随着长辈入门后不久,便被几乎已板上钉钉为
下一任门主的穆景曜看中收为弟子。
穆景曜虽其貌不扬,武功却着实惊人。同辈弟子中向为武功第一且遥遥领先,
瞿羽湘一心好武,能拜得这么一位厉害师傅自是兴奋不已。穆景曜待人严厉处处
争先,不仅自身武功力压门派,对弟子也是一般的要求,教授武功时也不遗余力,
瞿羽湘天资不错,且醉心武学之中堪称一日千里。
时光荏苒一晃而过,转眼入门两年,八岁的瞿羽湘已从幼童长为稚女。幼时
便见容貌清秀,此刻更是个美人胚子,日常师兄弟们虽都是些小孩儿,倒也围着
她团团转。向来顺风顺水的她万万料想不到一夜里师尊忽然传讯要授课,会迎来
一场梦魇。
刻意摒弃的记忆已朦朦胧胧,她只记得自己吓得如一只鹌鹑般缩在墙角。一
身衣物尽碎,赤条条地瑟缩着,哀求着,她不明其意,只是本能地害怕。
穆景曜张着巨眼,狼一般瞪着尚未发育的稚女。小女孩身材尚未发育平平无
奇,可落在他眼中却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狂热不已。粗重的呼吸让平日备受尊
重的师傅看上去越加可怕,他直勾勾地盯着瞿羽湘两腿之间白玉间夹一点淡红的
花苞,良久后才压抑下一扑而上的冲动叹道:「可惜!可惜!」
瞿羽湘终究是门派中极有前途的弟子,若是强行插进那朵花苞里难免要害了
她性命。穆景曜不敢,也不舍,他虽有特殊癖好,却不敢坏了门中的规矩,更不
敢戕害门中人人瞩目的明日之星。恼怒之中,被欲火冲击得失去理智的穆景曜解
开裤带露出一只狰狞得令人作呕的丑物喝令道:「含进嘴里!」
是夜过后师傅所说的话言犹在耳:「今日之事你知我知,若是还有旁人知道
了,你的爹娘都会死,包括你!」
穆景曜日常的严厉与说一不二着实震慑了瞿羽湘,她只敢把此事压抑在小小
的心里。从此之后师傅不曾再骚扰于她,可她也本能地躲得远远地,再不敢与之
独处,拼了命地练功,只盼望早日艺成能离开门派。在眼前的那根阳物狰狞,丑
陋,恶心,挥之不去!命运如同劫火,将她烧得五内俱焚之时,每每见到男子便
觉浑身难受。从前尚能与师兄弟们打成一片的姑娘家总是刻意地躲开他们,以至
于青春浪漫的年华迸发男女之情时,瞿羽湘一无所觉,直至遇见了韩归雁……
恋童癖?我操你妈!吴征着实大怒加不忿!怒的是当世虽有不少富豪世家豢
养女童以供淫乐,穆景曜也不算太过出格,可他所来的世界里对这等人无比痛恨
;不忿的则是瞿羽湘连说男人阳物奇丑,恶心至极!他揉着下巴胡桩打量着胯间
这根物事,美观那是决计说不上,可是顶端圆圆,柱体比之顶端则小了一圈,那
也不丑。若是放在阳物届里比拼一下,还称得上帅哥一枚。
瞿羽湘浑浑噩噩地说完过往,现下她已不怕穆景曜的威胁,可此事她也不可
能四处宣扬,靠她一人想报复已身为云龙门主的穆景曜也是水中捞月。今日之意
外连连,不经意间便竹筒倒豆子般吐露个干干净净,倒觉略抒胸臆。她凝望韩归
雁道:「雁儿,我真的做不到。我……对你不住……也对吴大人不住,我……我
这便走了,从此之后再也不见你们。」
她将脸颊在韩归雁肩头连连摩挲,恋恋不舍,花了巨大的决心才站起身来抱
起衣物,踉踉跄跄地头也不回向房门走去,只怕再一回头,便再也支持不住。
韩归雁目光一闪,豁然起身追上伸手搭上瞿羽湘肩头道:「姐姐不忙。」她
玉手如风猝不及防地连点瞿羽湘背部几处大穴,趁瞿羽湘软倒之际横身将她抱起
又快步摆在小床上,怜惜又有些恶趣味地笑嘻嘻道:「方才让姐姐走不想走,现
下你想走也不许走了。」
女郎朝吴征挥了挥手招呼他近前,又朝瞿羽湘道:「姐姐的仇怨之事交给小
妹,姐姐只管放心。至于天下间的男子可不仅只有恶心,小妹的吴郎就好得很!
嘻嘻,姐姐也只管放心,此事可有许多的甜头可吃。吴郎,你还不快些来!」
吴征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这不是要我接收了瞿羽湘吧?看韩归雁疼惜的模
样,只得甩甩头向小床行去。
senglin08 2025-1-27 00:49
第十二章、流水难离。并蒂芙蓉
吴征边走向床沿边投去询问的目光。在瞿羽湘这等状态下颇有强迫之嫌,得
知幼时经历之后,对她的烦恶之心也大减。吴征清楚经历会对一个人的成长造成
多大的影响,童年梦魇更会是一生之阴影。瞿羽湘会如此厌恶男子自与此有关,
恰巧吴征又占了她一心所系的韩归雁,两相共振,加之此前养成的偏激心态,会
贸然向吴征下杀手也算……合理?吴征哭笑不得地咧了咧嘴,怎地会替个仇人寻
开解理由来了。
韩归雁从背后向吴征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快些莫要磨磨蹭蹭,俯身在瞿羽湘
耳边轻声道:「姐姐莫要怪罪小妹,这一切都是为了姐姐好。」
自知瞿羽湘童年噩梦之后,韩归雁迅速下定了决心要把她纳入吴府。不仅因
瞿羽湘武功高强是一大助力,也因此事背后伏线千里大有可为,最大的因素还是
在她所认识的所有男子里,唯有吴征一人可做到不心怀芥蒂还以礼相待。
世间男子若知瞿羽湘前事,贪恋美色视其为玩物者自不会在意她的幼年经历,
可要以礼相待无异痴人说梦;即使诚心爱她者,知晓后嫌弃是免不了的,心中有
了疙瘩难以平复,谁能保和和美美?
吴征则一定能两相兼顾。他对瞿羽湘谈不上什么感情,可他有些不入潮流甚
至怪异的性子里,连对贩夫走卒亦保持着平和的礼节,与瞿羽湘说开之后此前的
袭杀也能大事化小。且他做事大气,对自家人又一贯护短,加上韩归雁的面子在,
瞿羽湘入了吴府至少吃不了亏,受不着欺负。至于嫌弃一说,韩归雁的名声世家
子弟里人人避之唯恐不及,腆着脸贴上来的也仅有吴征一人了。
救命之恩与杀夫之意,这又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恩恩怨怨,居然强行撮合出
一对别无选择的天作之合,韩归雁暗叹造化弄人。
瞿羽湘心思千回百转!韩归雁下定决心想要做的事情落在她身上,若是旁的
她定然千肯万肯,赴汤蹈火也不惜。但此事非同寻常乃是心魔所在,对那根物事
的厌恶与惧怕发自内心,不是一咬牙一闭眼便能熬过去的。
「雁儿,能不能放了我……我……我真的不成……」瞿羽湘眼泪吧嗒吧嗒往
下掉,上身被点了穴道动不得,一双腿却不住无力地蹬踢着,像是徒劳的反抗。
「不能。」韩归雁断然道:「姐姐来咱们吴家只有好处,现下吃些苦头日后
却保管都是甜头。嘻嘻……那个……也未必都是……苦头。」
话语之间,韩归雁不住向吴征示意快些,心觉一旦瞿羽湘吃到了甜头一切也
就顺理成章。
吴征摆了摆手示意道:「她这样不成,我也不喜。」剑眉一挑又向瞿羽湘扬
了扬下巴,满脸的揶揄坏笑。
韩归雁面色腾地红了,吴征的意思再也明显不过。瞿羽湘排斥男子,却不排
斥女子,更对自己一片痴心,这意思分明是要自己与她亲热一番,好打消恐惧不
安一并挑起情欲,才好顺理成章。她鼓起腮帮子表示不满,可左想右想也没更好
的办法,瞿羽湘在她怀里时情绪明显要平稳许多,眼神中竟是意料之外的满足与
更加热切的期待。
女郎左右为难中灵机一动,在衣柜里选了件她最为不喜的衣物撕出片布条,
将瞿羽湘双目蒙上道:「委屈姐姐。」
吴征心中发笑:韩归雁虽爱猎奇,床笫之间倒像个愣头青更多些。如今想出
个笨办法,别说,一则不必露出丑态落在瞿羽湘眼里羞意稍减,二则目不能视物
或许排斥之心也能好些,倒还挺有效。
摆脱了瞿羽湘凄婉哀怨的目光,韩归雁松了口气,朝吴征挥了挥拳头抱怨爱
郎只待看她笑话,丝毫不加帮忙。吴征见时机千载难逢,已是打定了主意要看二
美亲昵的无边丽色,仍是坚决摇了摇头,示意这般不成她还是会难受。又拱了拱
手示意道:有劳韩大人大驾。
爱郎幸灾乐祸地看好戏,倒是确有道理不是一味玩闹调戏,韩归雁为难地看
看吴征,又看看瞿羽湘。
被蒙住眼睛的女捕头停了言语,应是听韩归雁意态坚决,又痴心与她自然顺
从地不加反驳。可面上的惶恐不安,银牙紧咬香唇,额头不住冒出颗颗豆大的汗
珠,紧张得进退失据,惊慌失措。韩归雁还是首次与一名女子赤裸相对,不免生
起比较之心。目光扫过酥乳,柳腰,玉胯,直腿,只觉胸虽不及自家硕大,腰却
一般的纤细有力。胯间两道神秘的线条指引之处,卷曲乌绒可比自家的长且浓密
得多,且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日常打理,毛发还蓬蓬松松的。至于笔直纤细的双
腿并得紧紧的,细腻圆润,被遮去了的幽谷大显神秘之感。
韩归雁双颊通红。吴征此时是指不上了,一旦沾了瞿羽湘的身体立时叫她发
觉,怕是接受不了。可要她先行挑起女捕快的情欲,可不得像与男子欢好时一般
么?单以美观而论,女子的胸乳远胜男子,何况瞿羽湘胸前的那一对堪称上品,
只是要摸一摸甚至吻上去,韩归雁颇觉太过怪异接受不能。其他的无论是相互亲
吻还是舔舐秀耳,均是无法做到。
目光扫了好几回,韩归雁的最终停在瞿羽湘肩头。红皱扭曲的疤痕比之别处
难看之极触目惊心,却唤起韩归雁心中柔情。女郎咬了咬牙俯身凑近,柔声道:
「姐姐,这里还疼么?」
初愈的新肉脱痂不久,时常发出难耐的麻痒极为不适。瞿羽湘被蒙了双眼也
知韩归雁问的是伤疤,可想不到的是一团温绵火热贴上了伤处,另有一股断续却
急促的灼热气息抵着肩颈处不住喷吐。她如遭雷击般怔住,两行清泪无声地滑落
眼角。
那是梦寐以求的双唇,丰满而柔软,亮滑且优美。瞿羽湘完全沉浸其中,甚
至能从肌肤上感受到它的线条,它的每一丝纹路。中央的小尖,两角的弯弧,轻
嘬时的舒张与抿合,虽是动作很轻更难言热烈,已让瞿羽湘生起极大的满足。
韩归雁初吻上之时极感怪异不适,可片刻后便投入了不少。那并非短时间里
便生起情欲,而是这一处伤口救下自己的命。以这种独特的方式报答恩人,为她
舔舐伤口抚慰身体与心中的疼痛。这一处肌肤粗糙,坚硬,那及其余部位触目可
感的光滑细腻?一道独特的伤疤,却触动韩归雁最多,恩怜交加。
她轻轻吻着,伤痕终究会慢慢平复,辅以些特制的药膏,此处也将慢慢变淡
不再如此扎眼。可韩归雁以敏感的双唇细细感受着,将这一处深深铭刻心里。
瞿羽湘乳廓甚大,肩颈伤处正处于乳丘坟起的边缘,她情念已动呼吸稍促,
胸腔顶着玉乳不住起伏。韩归雁亲吻伤痕时无论面颊还是唇瓣不免触碰到一片绵
软之地,吻得久了也略有些忘情,不自觉地伸出舌尖一舔,犹如小兽受伤时的舔
舐伤口。
只这一下,瞿羽湘立时「嗯啊……」呻吟出声,细腻的肌肤全身泛起小粒儿,
原本蹬踢的双腿变作互相纠缠着绷紧。若不是上身被点了穴道只怕要与韩归雁扭
作一团麻花。至于不能动弹的手臂亦时不时能碰触火热的乳肤,只是细微的触碰
便觉饱满丰弹,妙不可言。——即使韩归雁已十分注意,可胸怀如此广阔,亲密
接触之时又怎堪避免。
比之瞿羽湘的全情投入,韩归雁则分心许多。她时不时转动唇瓣的角度,并
非与爱侣拥吻时发自内心的情动,自然而然地以不同的角度品吻。而是左顾右盼,
转头向吴征求助,几回之后见爱郎只是痴痴凝望,又时不时投去轻嗔薄怒的目光。
前世曾看过不少女同av,可女优们又怎能比得上眼前这两位艳若娇花?吴征
收敛着心神以免为艳光所摄,可饶是做足了心里准备,仍是一眨不眨地转不动眼
珠。
一躺一趴。
躺着的玉乳略作塌陷,让原本壮观的乳廓更加满溢。从侧面看去,微棕色的
乳晕几占据了整座乳峰近三成之多,可想而知此处敏感带分布极广且密密麻麻,
而米粒般微小的嫩珠几融于整座肉峰里难以细辨。偏生她又是极具川中女子肌肤
雪白细腻之特征,色差而成的强烈视觉冲击力构成巨大的吸引力,诱人一触其感,
一品其香,一尝其味。
趴着的一身肌肤显出稀蜜的健康光泽。她的美乳更圆更挺亦更加豪硕,因刻
意避讳着什么而成跪姿。美乳悬垂而落,其饱满与惊人弹性虽因硕重的乳量而略
作拉长呈一座尖锥,仍可见乳尖处销魂一勾傲然上翘。下落塌陷的细腰与跪着的
半截长腿肌束紧绷,又极尽舒展之姿,更衬得高翘的丰臀挺立如峰,如蜜桃般的
圆润弧线如温玉琢成,无论形状与光泽都无限接近于完美。整座身姿更如架下陷
的美玉之桥,修长,结实!
吴征目晕神迷,简直不敢想象若是二女真的缠绵于一处,香唇厮磨相含,四
乳交贴拨蹭会是怎样的媚色。刚射过一次的下身胀得发疼,干涩的咽喉处喉结不
住滚动,欲火炙烧出无垠邪念。他悄无声息地上了小床挨在韩归雁身边,游移细
吻着爱侣光洁的背脊,又拉起了她一只手……
瞿羽湘正沉醉于韩归雁的轻吻之中,虽说这是舔舐伤口,可亲密的接触已是
她此前从不敢有的妄想。其温柔之意也让她欲念横流,一时忘我。朦朦胧胧的,
一只冰凉的指尖按在她脐眼上,指尖颤抖发力甚大,而肩颈处的吻也停了下来。
片刻之后,指尖生涩又艰难地向下游移,如灵蛇般钻入芳草丛中……
瞿羽湘毛骨悚然,双目被蒙她不知发生了何事,所幸那根指尖纤细冰凉,光
滑柔腻,料来当是韩归雁的。她大羞起来面庞涨得酡红,双腿不自觉地发力死死
闭紧。韩归雁突然大胆的举动让她举止失措,分明是期盼女将温柔爱抚把玩她全
身上下的敏感,事到临头却又徒劳无功地抗拒……
吴征终于有了动作,韩归雁松了一口气。瞿羽湘已情动,她却不知该如何继
续,也颇有抗拒不适之意,爱郎既来,或能化解眼下的尴尬局面。吴征挨在她身
边俯下身子吻着背脊,麻麻痒痒舒舒服服,她心中更是甜甜的。女子比美之心片
刻不止,吴征并未喜新厌旧先行爱抚于她,事情虽小,更见真心。
背脊处被吻得条条湿迹,韩归雁被细微的动作所染,只觉胸乳发胀,高翘丰
臀之下的蜜裂亦渗出道道水迹。二女一男本就十分刺激,韩归雁又素有猎奇之心,
欲念竟比平日里来得还要更快些。心道吴郎或有什么好主意,他也不会强要自己
做些出格不愿的事情,便任由他摆布得了。
吴征双臂叉开。一手自韩归雁细腰处向上,握紧一只悬垂美乳狠狠蹂躏了一
阵,又掠过麻痒难当的腋下,还作怪地掏摸了一把,让女郎娇躯一颤,撑着身体
的臂弯一折,险些支不住身形。本已十分贴近的二女因这个动作,美乳甩出个晃
荡的弧线,生生在瞿羽湘上臂溜蹭了一把。那火烫滑腻的乳肤,坚硬挺翘的乳首,
触感销魂蚀骨。吴征做了个怪,方轻轻捉起韩归雁的手臂,把控着按在瞿羽湘脐
眼之上。
另一手则好生抚弄一番女郎结实又光洁的后背落在翘臀左右游移,五指虽是
不曾停下抓捏,动作却始终轻柔。至于不时落入臀沟轻挑后庭娇花与两片肥嫩肉
叶,则纯是可以为之了。
屋内只余轻吭急喘的呼吸与蜜吻吸嘬之声,空气却越发暧昧浪荡起来。
韩归雁闭上双目,心情仿佛被分成了两半。在臀后作怪的粗糙大手挑逗着情
欲,她不得不时常拧腰摆臀才能躲开异常麻痒之处的难耐,可又十分期盼臀沟之
间的每一处敏感都被他好生按揉抚弄。至于捉住自己玉腕的那一只抵着自己的不
情不愿,坚决地让玉腕落在瞿羽湘双腿之间。
第一回触碰同为女子的私密之所,韩归雁越发觉得怪异难言。救命恩人的胯
间软绒一片且十分蓬松,与指尖相碰时的触感并不惹人生厌。可韩归雁可以大喇
喇地捉住吴征的肉龙套弄,甚至以口相就时亦觉滋味甚佳,要去抚弄瞿羽湘的肉
唇便觉左右为难。世间阴阳相济,哪有女子抚弄女子的道理?
瞿羽湘闭紧的双腿看似有力,实则纤指刚没入草丛便脱力般再不能半分抗拒。
韩归雁颤抖的纤指已能感受到两片异常丰满的肉叶,与中央更为柔嫩的蜜肉处沾
满滑腻的汁液。她抿了抿唇难为至极,吴征指引下她心中明镜一般,若不是如此
瞿羽湘恐难乖乖就范。女子身体的敏感处她再熟悉不过,料来瞿羽湘也无太大不
同,只是熟悉的肉豆与穴口却怎么也扣不下指尖去。
正进退维谷之时,吴征在她臀后作怪的大手忽然直捣黄龙,食中二指并拢以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和着花汁突入蜜穴,直扣那颗粗糙的肉粒重重挖弄。
「啊……」韩归雁惊呼一声,再支不住上身软倒而落,四肢却是一阵肉紧地
颤抖抽搐。那颗肉粒敏感已极,被大力抠挖时直如魂飞魄散一般,浑身上下仅有
那一点轻飘飘地受力。可是那一处又如同一团火焰正在拼命地焚烧,热量直透小
腹,软融了全身。
「雁儿……呃……雁儿……」瞿羽湘的呻吟声唤醒了迷离中的韩归雁。只见
方才的失神之时,自己已是瘫在了她身上,两只玉乳虽未交叠,也各有小半只挤
在了一起。瞿羽湘胸乳峰顶的微小莓珠正被她肩头抵住按压。至于被引向她胯间
的玉手在迷离时不管不顾地胡乱抓着,如同将花户全部抓在了手里。
「吴郎……唔……你轻些……」抗议之言到了嘴边又成了讨饶。女郎已许久
未曾欢好,今日刚复尝个中滋味,又怎甘半途而废?且瞿羽湘一身女儿馨香正在
鼻端,与身旁吴征的男子气味混作一处,各有各的滋味。三人赤裸相对的淫靡又
更增一股刺激,韩归雁竟是片刻也舍不得停下。
玉手间的花户毛发蓬松浓密,肉叶柔软细腻,抓上去发出细细的沙沙声。既
已错进错出地就范,摸着又不算难受,韩归雁也不抽手。陡觉吴征奸计得逞之后
抽出手指,改作在自己花穴之口的敏感处勾挑弹捏地挑逗。刺激虽不如前,滋味
一般地甜美,自家玉手也不由自主地随着吴征的动作依样画葫芦,抚弄起掌中肉
脂。
瞿羽湘已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一团丰弹结实的乳儿压在胸侧,与自家的胸脯
相互熨烫。隔着厚厚的乳肉仍能感受到彼此之间剧烈的心跳声,砰砰作响着犹如
擂鼓。另一团则贴在手臂外侧,尽享脂滑。女郎时不时扭动着难耐的娇躯,使得
两团软玉也与她的身体不住磨蹭。梦中的情形一一出现,虽不比春梦时的激荡热
烈,接触面积也嫌小了些,瞿羽湘仍觉得深深的满足。
待得韩归雁极富技巧与韵律地逗弄起她的软润花瓣,瞿羽湘失控般呻吟出声。
嗯嗯啊啊的细声羞人已极,平日里自行抚慰身体时哪有这般忘情?可听来又如此
悦耳,如雁飞天边,长歌千里般高亢;如柳絮漫天,思君泪下般婉转;如蝶舞翩
翩,双宿双飞般旖旎;又如春水东流,红花随波般缠绵。
落花有意时,流水非无情。瞿羽湘浑然忘我,上身的穴道被制反倒成了好事,
否则她不知该如何自控,或许又会因情感爆炸般的喷发引来韩归雁的为难与反感。
此刻她索性全情投入被心爱之人的轻薄玩弄之中,一如软绵绵混不着力的娇躯,
只余小腹有力地一收一缩,胸腔剧烈地一起一伏,喉鼻之音婉转回荡。
韩归雁被玩弄了一番略缓蓬勃欲望,嗔怪地扭过螓首打望吴征,目光述说着
娇羞不尽道:「莫要再玩了,快办正事。」
吴征玩味地笑着,指了指瞿羽湘重重摇头,无声回应道:「现下定然还不成。」
看他这一脸坏笑,明知他又打着鬼主意却无法拒绝,事已至此只得继续下去。
韩归雁扬了扬眉示意道:「那怎么办?」陡见他视线飘开笑得连嘴都咧了开来,
才觉方才扭头时一头青丝恰扫过瞿羽湘坟起的玉乳,钻心的搔痒让她咬紧了牙关,
正发出不知是开心还是痛苦的吟唱。
调笑一阵,吴征起身跪在二女之间,挺着腰将胯下阳根向前一送。
韩归雁蹙眉鼓腮,两人欢好时常以互相亲吻舔舐对方私处为乐,韩归雁还颇
喜将这根粗物含在嘴里,香舌卷洗之时让吴征冷气咝咝,连连打颤的感觉。可是
这一会吴征摆放的位置极为鸡贼,圆圆的龟菇恰在瞿羽湘乳尖旁,仅留了一线空
隙,她一手需支住身形,另一手还在瞿羽湘胯间抚弄。这却要如何施展灵动的口
舌之技?二者距离如此之近,若要将肉龙含进嘴里,势必要将乳儿挤扁方可,若
是轻吐香舌,勾挑回环之间怎避得开盈颤的乳儿?
一念至此,韩归雁忽然恍然大悟!吴征打的正是这鬼主意,要自己的香舌一
面舔弄龟菇,顺道也舔一舔瞿羽湘的乳儿。她朝吴征大发娇嗔之色,心中恨恨之
下,手上按揉扣压的力道自然大了许多,把瞿羽湘弄得咿唔连声。当下急忙放轻
了力道,朝吴征连连摇头,意下不肯。
吴征目光一转向她翘臀,张嘴龇牙一咬,示意:「我咬你哦!」
韩归雁当即也亮出白牙来了一口,回以:「我咬死你!」
吴征连连点头,指着胯下示意快来快来。
韩归雁又是摇头,眼珠子一斜一斜地,示意离开些。
这回轮到吴征摇头,先点了点胯下,又两手一摊:「这样还成,旁的我没办
法。」
瞿羽湘虽已十分动情,但若要现下占了她身子,吴韩二人谁也说不准会不会
又如前般引来什么不好的后果。韩归雁虽嗔怪吴征坏主意连连,也知瞿羽湘心理
阴影沉重,惧与怕之说她亦感同身受。为难之下忽觉吴征这一下虽有些胡闹,实
则自他挨近身来时初觉有些过分,实则每个动作都十分合理。依着他一番循序渐
进,不仅挑起了瞿羽湘的情欲,自家所做的事情相对而言都尚算可以接受。
当真万事无易。韩归雁不情不愿也想不出旁的办法,纠结了一番,期期艾艾
地挨上前去,伸出香舌在龟首上迅速一舔便即缩回。龟菇圆圆润润,在狰狞猛恶
之中平添丁点可爱,坚硬之中更带一份肉感的柔软。难以避免一同碰触的乳肤则
极为香滑,虽是舔起同为女子之物太过奇怪,倒也没反感之心。尤其雄烈霸道的
男子气息与温香带甜的女子滋味混在一处,梆硬与绵软的触感交织,有种难以言
述的诱惑力。
有了第一次且不加排斥,韩归雁的抗拒之心便少了许多。她闭上媚目循着气
味靠近,伸舌舔洗起来。
瞿羽湘迷离之间,初觉一股热烘烘的气息挨在被发丝撩得发胀的胸乳之旁,
不由万分紧张起来。吴征许久没有动作,她几已忘却,肩上的伤痕处韩归雁也已
不再亲吻,当下以为凑近的正是雁儿的口唇。热力侵袭,却停滞着,瞿羽湘满心
期待,又如初嫁的女子般羞意十足,急促的呼吸让乳峰兢兢颤动,胀得难受。
「雁儿……恩……」玉乳忽然被热力与冰凉一同侵袭,一叶绵软多汁之物扫
过,瞿羽湘被激得足趾蜷成一团。乳肤不及花户敏感,韩归雁也只是香舌轻舔,
并未有吸含啃咬的动作。可亲密程度比之指尖抚弄花户高了一截,瞿羽湘身心俱
受刺激,双腿发力猛蹬玉胯已是离床抬起,恨不能当下就被解开穴道,将玉乳捧
起送在韩归雁口中任她轻薄品尝。
美丽的女子面庞,诱人的女子曲线,凶恶的男子阳物,三相紧凑以一根润舌
相连,视觉冲击力之强震撼人心。吴征双目喷射熊熊火光,贪婪地看着眼前一幕。
女郎的香舌宽而幼圆,红润的舌面犹如只小扇子般可爱,色泽红润透亮。玉乳肌
肤雪白细腻,乳首则是一片浅棕。龟菇大而圆,沾染上晶唾之后闪着凶悍的光芒。
一者至刚,一者至柔,另一者介于二者之间且灵动无比。加之韩归雁火热的呼吸
喷吐,艳美的脸蛋,只观情景便已舍不得眨一下眼。
肉龙与玉乳挨得极近,足以感受到彼此之间的热力,即使把舌面竖着从二者
中间缝隙里插入也必然要将二者一同碰触。韩归雁再怎么小心谨慎,摆动的香舌
总是将二者一同舔上。她自可以去舔洗棒身彻底避开玉乳,可这样于事无补,索
性依着吴征的意思将注意力放在龟首之上用心舔弄。舌面两端感觉截然不同,舔
弄女子玉乳还是怪异,只是世人幼时皆受母乳喂养成人,倒不是不可接受。且以
一人之力,将吴征与瞿羽湘弄得一个喘若兽咆,一个娇喘连连,心中亦有份奇妙
的成就感。
一舔一扫之间,心防逐渐放开,动作也越发加大。吴征一点点抵进,以菇首
压在乳珠下沿,将峰顶抵出个弯弧。韩归雁狠狠白了他一眼,回眸见瞿羽湘并无
抵触之意,心知现下已是关键时刻,自家猎奇之心又是大盛,两片丰满的唇瓣一
裂着力一吸,将抵在一处的菇首与乳肉一同吃进嘴里。
软绵绵的乳肉与略粗糙些许的乳晕,还有那颗撑满小嘴的圆菇,异样的刺激
感令韩归雁亦觉兴奋起来。她一手已是娴熟地连连探指挑过花瓣中央的蜜裂,由
最底直达最顶连肉蒂儿也不肯放过,将最柔嫩,最敏感之所一同抚弄。一手捧着
自家美乳,掌面来回按压着乳丘,时而还来回拨弄,令大张的五指扫过峰顶莓珠,
刺激与抚慰着渴求的身体。
吴征见时机已到忙抽身离去,跪在韩归雁身后。女郎大惑不解回过螓首,满
目疑问。吴征不答不理,只弓腰一挺。
韩归雁又羞又急,方才的放浪模样全叫吴征看了个干干净净不说,爱郎先要
与自家欢好固然是件美事,可瞿羽湘正自情浓性动,方才龟菇抵在玉乳上也未有
不适,正是大好的时机。现下忽然打断岂不是前功尽弃?只是龟菇已抵在花穴之
口,热辣辣的滋味着实难当难舍,不由高挺起翘臀,闭目等待狂风暴雨将自家灵
魂撕碎的一刻。
她不明路数,吴征却分明,今日之事关键不在瞿羽湘而在韩归雁。
瞿羽湘幼年遭受灾厄痛恨男子,对男子阳物更是又恨又怕,故而要将她整治
得服服帖帖吴征是办不到的,越是亲昵的动作只会引来她反感越多。方才以龟菇
抵触玉乳未惹来抗议,只说明瞿羽湘虽痛恨,却全然不熟悉男子阳物,也说明玉
乳被韩归雁亲舔让她极为满足与贪求,旁的一时顾不上来。她所听从与顺从的唯
韩归雁一人而已,是以将韩归雁弄得意乱情迷才是捷径。
肉龙刚突入花穴口上一只紧窄有力的肉圈便暂停不动,犹如卡住了一般。韩
归雁焦急难耐,不得不主动送腰,让花穴吞没肉龙。但吴征的腰胯沉得甚低,韩
归雁吞吃时也不得不沉腰以对,这一来娇躯不免再度伏在瞿羽湘身上,颤巍巍的
玉乳近在眼前。
缓入的肉龙撑开花穴,搔刮着花径里每一分褶皱与每一颗肉芽,逼人的快美
让韩归雁的呻吟声都被卡在咽喉里。肉龙深入越多,快意便越来越强,憋住的声
音正如快意一般积蓄着,等待爆发那一刻时酣畅淋漓地释放。
吴征却完全不依节奏,肉龙被吞没一半时忽然重重发力,深入花径的粗长之
物猛然破开紧窄逼仄的甬道,撞在最深处的肉壁之上。凶狠的突入亦让小腹与翘
臀猛然撞在一起,脆生生的撞肉啪响声中,韩归雁抽着冷气娇呼一声:「啊哟…
…」仿佛被撞破了肚子,娇躯被向前一推,螓首几乎埋入了瞿羽湘的玉乳之中。
「咕唧……啪……咕唧……啪……咕唧……啪……」一下又一下,吴征双手
扣着韩归雁的细腰,骑马一般来回扯动女郎娇躯,极富韵律地在她体内强猛抽送。
私处的胶合全无缝隙,每一次抽插都响起潺潺水声,仿佛一支铁棍在粘腻洞穴里
翻搅不停。
快美之意迅速地升起占据了整个花房,又化作一股股电流涌向全身。脱力的
娇躯与不住紧掐收握的花穴截然相反,麻酥酥的身体里电流乱串,意态迷离的羞
人娇呼声中,韩归雁一身的敏感带全被点燃。
在瞿羽湘私处胡乱抓摸的指尖,被那股粘腻汁液与温软包覆得传来快感,被
吴征刻意大力推送的娇躯始终磨蹭着眼前的玉乳,口干舌燥之中,吸吮的欲念越
发强烈……
终于在吴征一轮狂风暴雨般的快攻之下,在身后男儿低沉的嘶吼与身下女子
娇喘呻吟声中,韩归雁籍着身体前冲之势润口一张香舌一卷,将一只绵软玉乳含
入了口中。逼人的快美仿佛高呼呐喊着催她勇往直前,啪啪的撞肉声又如催促冲
锋的鼓点,韩归雁难当欲念侵袭,乳肉的滋味口感俱佳,情不自禁地大力吸吮起
来。她吸舔一口便剧喘出声一回,仿佛配合着身后爱郎抽送的节奏,又像个贪嘴
的女婴正哭闹着想要更多甘美的乳汁。而下身的花户里巨大的推挤之力让肉龙无
论进出均十分艰难,仿佛俘获了猎物一般将它紧紧抓住。
吴征见韩归雁终于乖乖就范,松了一口大气的同时,也觉情欲之念汹涌难耐。
阴阳交泰固有其强烈冲突的美感,但是女子之间的亲热更具阴柔之美。韩归雁并
不是像男子那样一味索取似地噬咬与啃吻,她的动作始终轻柔,香舌卷舔之间缠
缠绵绵,润口吸吮之时温馨甜蜜。时而轻吐舌尖,配合着身后的节奏一下一下地
舔弄峰顶小珠,堪称一个品字。那摆动起来摇曳多姿的红润舌条本就艳美之极,
乳峰在它的逗弄之下不住颤抖着变形,更增无垠丽色。
惊喜一个接着一个,瞿羽湘已完全回不过神来。亲近韩归雁之念本已如井中
捞月,哪能料得到心爱的女将此刻正口含玉乳,手抚花户,将她一次又一次带至
欲念的巅峰?花户里的汁水远比自家平日里自行拨弄时多得多,难以克制的羞人
呻吟已全然顾不上还有个男子在场。她的腰部生涩地扭动着,迎合着已全然没了
章法,只知胡乱抠挖的指尖在花户内的搅动,甚至没能发觉被点的穴道已然随着
时间与自己奋力地扭动渐渐松开,完全陶醉在女郎对她挑弄之中。
她的动作生涩而没有规律,一边使劲想抬起上身让韩归雁吃得更深更满,一
边扭动的腰肢抒发着体内欲火的难耐:「雁儿……好舒服……再吃得重些……」
淫靡的胡言乱语正如她现下的情念,正处于崩溃失控之中。
舔吃玉乳的女郎忽然更加狂乱起来,不仅舔吃玉乳的动作与力道倍增,啃吻
之事让白嫩的乳肤上泛出道道红痕与牙印,嘴里还含混不清地呻吟道:「好热…
…吴郎……人家要来了……」
吴征将肉龙插入花径直至末柄,菇首深抵花心将肉粒压成一团。他不再抽送
而是扭动腰杆画着毫无规则的圆,令龟菇绝无死角地狠狠蹂躏着花心嫩肉。韩归
雁的娇声大作与蠕震不已的花径肉壁无一不在述说着心中的快美,那已十分逼仄
的甬道还在不断的抽搐中收紧,同样绝无死角逼命地挤压侵入的肉龙。
细腰已不需再扣紧,吴征将手掌伸向饱满结实的悬垂美乳掐握揉动,五指深
陷乳肉,尤其正按在莓珠之上的中指更是又揉又搓,将反陷乳肉之中的莓珠拨弄
得东倒西歪。
滚烫的精液喷泉般爆射,韩归雁亦同时悲鸣出声,花汁像是潮涌一般伴随着
悲鸣倾泻而出。与此同时,她的玉指已深入瞿羽湘花穴之内,在一层一层的肉壁
之上胡乱画着圆圈,香舌如抖动的蜂翼下下舔在乳尖之上。瞿羽湘「啊……」地
一声悠长大叫,一捧清露直喷韩归雁掌心,顺着指缝之间淅沥沥地滴落……
前所未有地大泄一回,瞿羽湘神魂飘荡之时忽觉一根热柱快速逼近玉胯之间,
待她反应过来,一颗圆润之物已按在花唇缝隙里。那物怪物般硕大,坚硬似铁偏
又有几分柔软,登时幼年噩梦涌上心头,瞿羽湘大惊失色地挣扎起身,讨饶般呼
喊道:「别……不要……」
肉柱如影逐形般丝毫不离,正义无反顾地挤入窄小的花径。瞿羽湘一身潮红
的肌肤忽然退去了血色般发白,汗珠肉眼可见地冒了出来布满全身。她双腿连蹬,
却瞬间被一双大手牢牢捉住,连挪移着想要逃离的上身也被按住。只是这一按却
让她心情一松,仿佛找到了避风港。
见瞿羽湘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浑然忘了一身好武功,韩归雁心中亦
起怜惜。她现下的模样自是太过慌乱惧怕所致,可见幼年时的事情给了多么大的
伤害。
「姐姐莫怕,雁儿陪着你。」韩归雁像个温柔的丈夫,一手环过瞿羽湘脖颈
将她搂在怀里,一手又作怪地探入腿心按在肉蒂儿之上。
瞿羽湘软却了娇躯将螓首挨在韩归雁肩颈,惊恐之意大定,腿心的麻痒又起。
蒙着她双目的布条未解,看不见阳物也让烦恶之心稍解。她绵软无力道:「我听
雁儿的。可不是对你有甚么意动!」
后半句自是说给准备占有她身体的人听的。
吴征正欣赏着瞿羽湘的花户,只见两片肉瓣甚为丰满且极圆将小唇藏得甚深,
也让内里的花肉毫无遮挡地暴露出来,甚至不需掰开便能看见六颗红润珠玉般的
明显肉芽规则排列,正含着中央细小的圆孔。整只花户犹如一张壶嘴,又像只待
放的花苞,诱人深入一探究竟之外又显得几分可爱淘气。忽然听见一句冷言冷语,
抬头又见瞿羽湘板着脸,即使蒙去双目也能料得她咬牙切齿,登时大为不满,冷
哼一声:「我欠你了不成?」
当下更不迟疑,借助韩归雁抚弄肉蒂之机,挺着肉龙缓缓前行。
壶嘴被抵开,六颗珠玉肉芽立时一张一合蠕动抽搐,张时仿佛太过疼痛正大
口地呼吸缓解,合时又如一张小嘴正在咬合纳入异物。奇情丽景在蓬松的乌绒中
若隐若现,吴征大感有趣之时,亦觉一只与韩归雁陆菲嫣截然不同的花径触感。
观壶嘴之形,本以为内里或是肉芽密布颗粒分明。不想表里不如一,花肉不
觉有颗粒状,肉壁显得腻滑,反倒每突入一截便有一圈一圈的纹路,仿佛湖面层
层涟漪。其触感随着肉壁的收缩仿佛一个个肉环箍住了肉龙一般,虽不及韩归雁
的肥满与陆菲嫣的吸吮之快美,但料想抽送之时摩擦感必然十分强烈,也极具乐
趣。
瞿羽湘疼得面目抽紧,泪珠濡湿了眼布,却始终紧咬牙关不肯告饶喊疼。那
胀裂的剧痛仿佛将自家身体一剖为二,着实难当。所幸被韩归雁搂在怀里,不仅
鼻端全是她身上潮糯的香汗滋味蜜意十足,手臂更是被她一对丰弹硕乳夹得销魂
蚀骨,芳心可可。两相抵受,尚不致恶心得呕吐起来。
「你不是处子?」肉龙已没入一半还多,吴征还未触及那层肉膜,可花径之
艰涩难行,逼仄紧实又让吴征心头大起疑云。依瞿羽湘之言对男子深恶痛绝,穆
景曜又未强行占了她,不知为何如此,忍不住问道。
「不是!我厌恶你们男子,可恨雁儿又不能破了我的身子。哼!我自己用根
棍子破了身,想得我的完璧再也休想。」瞿羽湘恨恨出声,似乎当时破身的疼痛
犹刻脑海。
「额……」吴征挠挠头笑道:「看你现下分明这般湿了还疼成这样,是棍子
还是柳枝?莫要尽给自己脸上贴金!」
「你……你……我恨死你了!」瞿羽湘气急,委屈地将头一偏挨在韩归雁肩
颈,嘤嘤啜泣起来。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斗嘴!韩归雁被气得险些笑出声来,咬牙皱眉憋得
甚苦。按在肉蒂儿上的纤手屈指不客气地一弹肉柱,情形怪异,暗想自己好端端
一个女儿家,怎地像个丈夫似的安慰一名女子,偏生这女子甘之如饴,动不动便
无限委屈地前来寻求安慰。爱郎也是,一门心思想要看女子之间亲热的春宫戏,
现下两名女子赤裸相拥,可叫他奸计得逞!
韩归雁无奈地拍着瞿羽湘香肩安慰,瞪目鼓腮示意吴征快些,再这么下去可
是撑不住了。
吴征朝她做个鬼脸,他并未因生气而乱了方寸,此时若是发狠猛抽猛送不免
让瞿羽湘烦恶无比,事后免不了一顿奚落嘲笑。那肉龙打着旋儿继续慢悠悠地挺
进,要瞿羽湘慢慢适应撕裂般的疼痛,待她品出滋味了再毫不留情地送上快美巅
峰,好叫她知道厉害!
吴征并不担心瞿羽湘无感。一来她对男子的烦恶并非天性如此而是后天所致,
其中恐惧还占了绝大部分。现下虽是很难扭转她喜爱女子之心,但要将她插得高
潮连连并非不可能。二来韩归雁一心促成两人好事,手指的按揉没半分止歇,看
瞿羽湘不住扭身以蹭揉女郎的硕乳,两相落力,不信她还能抗拒得了!更何况依
前世所知,拉拉们欢好时除了抚琴磨镜,借助假阳互取快美也是日常之事。假阳
还能比我的真龙更好?
肉棒已抵住肉壁最深,瞿羽湘花径短浅,尚有半拳长短无法进入。吴征停止
不动,享受着圈圈肉环一松一握的箍力,暗自回味方才插入时阳物刮过一层层的
肉环,滋味着实甚佳,一会儿定然要以不同的速度试一试才是。
瞿羽湘蜜穴被塞得满满当当,当真是冷汗直流。凄怨哀婉之际数度想回搂韩
归雁,只是女郎未发话她不敢贸然造次,只得双臂交叉摆放在腹部。两只小拳头
紧紧握着,不知是气的还是疼的。花径里胀裂般的剧痛着实难当难忍,更让她发
慌的是,肉柱在她的幽谷里肆意散发着滚烫的热力,竟让敏感的肉壁不由自主地
抽搐着,剧痛之中快感渐渐升起与被韩归雁抚弄的肉蒂儿两相呼应。初时还只一
丝一丝偏又持续不断,正渐渐汇聚成长江大河。
吴征现下却顾不上她许多。停了小半柱香时分,料想她适应得差不多,另存
着几分促狭戏弄之心,忽然邪邪一笑大力快速抽出肉龙,待菇首将出未出之时又
折而反向,向内大力一撞。
瞿羽湘被这一顿翻江搅海般的动作折腾得险些背过气去。她终于痛呼一声纤
腰弓起,如垂死前的全身紧绷抽搐不已。
吴征目光一亮,又是一轮极缓极慢地抽送,再慢慢地加力提速。一轮又是一
轮,自蜗牛爬行般的缓慢到密集如暴雨地剧烈冲撞,瞿羽湘已连呼吸都几已停止。
从起先疼得喊不出声来,到如潮快意密布全身,仿佛花径里深埋的欲望被彻底唤
醒,正与被按揉的肉蒂儿一里一外,一同抵死般释放着快美。
吴征恶作剧般的抽送不仅是想要感受肉环紧箍与剐蹭的刺激,更因第一回狠
狠抽送之时扯动瞿羽湘娇躯一起一落,连带着搂紧她的韩归雁也上下晃动起来。
两名女子,四只美乳,两只玉臀,晃得乳波荡漾臀浪翻飞,着实美不胜收。他时
快时慢,时轻时重地抽送,以便欣赏时而如潋滟秋波,时而如怒涛狂潮的春光媚
色。不仅肉龙快感连连,视线里也被前所未有的丽色激得一眨不眨。
疼痛渐消,快意涌现,何况娇躯被一推一送之时,亦在尽享韩归雁一对美乳
的温存滋味,瞿羽湘泪雨涟涟却不反抗。反正目不能视物,一心幻想着蹂躏她身
体的不是吴征,只是韩归雁。
第一回见爱郎在与旁的女子欢好,半撑起的上身恰巧能看见私密之处的纠缠
与胶合,韩归雁俏脸飞红。她不知自己怎地,分明该当嫉妒泛酸,偏又欲情渐起,
仿佛情窦初开时闭紧门窗偷看春宫图时的耳热心跳。两枚乳首已是傲然挺立,贴
在肌肤细腻的女子身上比之被爱郎的大手抓玩亦是不同的滋味。她干咽了口唾沫,
目中射出浓浓的春情打望吴征,似乎在说:「吴郎,人家也想要!」
吴征忽然俯下身躯,含住韩归雁颤巍巍的硕乳吸入口中大力扫舔一番,趁着
女郎情欲弥漫娇躯酸软无力之时一把抱起,在瞿羽湘身上与她面对面摆好。韩归
雁尚未及挣扎,粗硬到极点的肉龙已猛插入花户直抵凤宫,仿佛贯穿了她的身体。
吴瞿二人向不对路,此刻却仿佛心有灵犀一般。瞿羽湘及时张开怀抱搂住韩
归雁后背,二女四乳交贴,仿佛挤作四团奶饼,纷纷至腋侧满溢而出。随着吴征
毫不留力地抽送,四颗乳首两两抵在一处,伴着娇躯推送的动作互相反复拨弄。
积蓄极久的淫靡之色仿佛炸了开来,三人一同大喊着喷射出粘腻难堪的快意
液体……
吴征率先洗净了身子返回后堂,见状不由捂住了脸。这是什么画面?瞿羽湘
半倚在韩归雁怀里,一脸极尽委屈啜泣不已。韩归雁则抚着她后背柔声安慰,就
差一句: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吴征的返回让韩归雁松了口气,方才的不堪还让她羞赧不已,却又不得不安
慰瞿羽湘。此刻赶忙道:「吴郎,湘姐姐已把身子给了你,日后不可再争吵了。」
「日后」当然就不吵了,吴征暗笑一句道:「我不会和她吵,她要愿意,我
也把她当自家女人。」
这就又要吵上了!韩归雁急急打断,叉开话题道:「好了好了。对了湘姐姐,
你当日因何忽然要对吴郎动手?从前可没见你这般气昏了头。」
韩归雁要做和事老,话语之间都有大事化小之意,瞿羽湘满面通红,呐呐地
答不出话来。
「我替她说。她有个本事,一眼就能看出女子是否被破了身。你在亭城把身
子给了我,回了京城叫她看见了酸意大发,这就不管不顾地要对我出手。」吴征
大喇喇地坐下,揶揄了一番瞿羽湘也不好让韩归雁太过难做,话锋一转道:「也
不知道是瞎猜的还是胡吹大气。」
「我就是看得出来。」爱侣身边哪能丢了面子,瞿羽湘大声道:「任何女子
我一眼就能看出,从无错漏!哼,祝雅瞳也非处子之身,有本事你自去向她求证!」
「啊?」吴征目瞪口呆。祝雅瞳的年岁与陆菲嫣差相仿佛,并非处子也是顺
理成章。只是吴征历来觉得似她那般武功身份,世间哪有一名男子配得上她?乍
听此言,心中酸意简直无可抑制。
这一番失态自然落在韩归雁眼里。淫靡之色渐散,空气中一股酸得呛鼻的气
味复又凝聚……
第十三章、清心普善。百鸟鸣颂
吴征回府时已然明月高悬,家中的羁绊不少,今日的安排固然也是早早知会
过的。
「回来了?用过晚膳没有?」
仆从们有许多都已安歇,厅堂里却仍灯火通明。祝雅瞳笑得温婉娴雅,眼角
虽有一丝羞意仍不掩开怀。
「吃过了。你怎地还没休息?」每回见着她都有股如沐春风的暖意。吴征很
难分清这股复杂的情感,有时面对这位绝色美妇难免怦然心动;有时又觉她如家
中长辈,全心呵护着子侄;有时又觉这一份过于切切的关怀难免没有对自己的喜
欢?
吴征不太敢去想象第三种可能。正如瞿羽湘刻意将祝雅瞳举作例子一般,认
为这位武功身份俱在当世巅峰,美貌与仪态均如仙子下凡般的女人没有人配得上
的,绝不仅仅是吴征一人。正因如此,瞿羽湘才犹如发现了天大的秘密,将此作
为证明她能耐的最大证据。
吴征也一直这么认为,只是瞿羽湘的论断实在难以辩驳。他明知自己不该有
甚非份之想,当面对祝雅瞳时仍忍不住心中酸意翻涌。
祝雅瞳微觉吴征今日有些怪异,一时想不出有甚缘故,遂淡然一笑道:「自
是等你回来。你没回来,我不安心。」
若是旁人说来当是热辣辣的情话,甚至带着许多羞意。但祝雅瞳说来则随意
淡然,情爱之意固然有之,要说是情人之间的热情低语又不全然都是。吴征心情
复杂地挠头歉然道:「累了你了。」
「无妨,我歇得也晚。回来就好,盼儿的功课该做完了,我去瞧瞧。」祝雅
瞳卷起手上书册拢在袖中,娉娉婷婷徐身离去。
「晚安!」吴征怔怔遥望窈窕多姿的背影,心中疑惑不定:不知为何祝雅瞳
总是对吴征的内宅有着若有若无的干涉,她不喜韩归雁之意表露无遗,奇的是不
仅不反对陆菲嫣,对顾盼还喜爱有加。今日私会韩归雁她不曾反对,此时提起顾
盼其意明了得很。
猜不透祝雅瞳的心思,吴征晃了晃头向后院走去。
此生以来还是第一回因私会而晚归,祝雅瞳的等候有些出乎意料,也让吴征
心里暖暖的。世上亲近之人不算多,换了奚半楼就未必会等。男子与女子之间的
心思差异甚大,即便同是关心表现出来的也大有不同。此刻让吴征略有些不安的
还是陆菲嫣。
祝雅瞳入府之时曾引发陆菲嫣极大的醋意与敌意,府中最为依恋自己的也是
她,日常等门之时可谓望眼欲穿。今日欲会韩归雁,吴征也对陆菲嫣坦诚相告,
当时不见她有甚不满,只是回来的如此之迟,也不知现下又是怎生模样。
后宫不好调和啊!
远远听见若有如无的琴声悠扬,铮铮清越的音调正是陆菲嫣近日来新谱的曲
子《恨不相逢未嫁时》。这首诗当日吴征用来回绝太子招揽之意,但用在男女之
事上也颇为切切,因此坊间流传极广。譬如陆菲嫣婚约之事解决在即,可想要光
明正大地嫁给吴征是再也休想。这一曲柔肠百结,左右无定,满足之间更有难言
的遗憾,极衬她心境。
怀着惴惴的心情推开院门,天井里陆菲嫣当即停了琴音起身。吴征看她有些
欢喜,有些嗔怪,紧抿的香唇向左一撇一撇,显然也酸意十足,不由歉然一笑朝
她行去。
「回来了?累不累?」不想陆菲嫣像个温柔的妻子携吴征坐下,在身后不轻
不重,不疾不徐地替他揉起了肩关切问道。
吴征心中一荡,回臂捉住她纤手就想拉入怀里。陆菲嫣却挣了挣未曾就范,
摇首道:「你莫要逗弄人家,凡事当有节制。」
陆菲嫣体质敏感,若是过分亲近难免情欲如潮,虽说修习《道理诀》之后亦
能自行克制,但总是免惹麻烦好些。吴征与她目光一碰,笑道:「行!我不累,
你坐下,我给你揉揉。抚了一晚的琴,肩头定然酸痛得紧。」
陆菲嫣又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累。你今日功课还未做,我陪你。」
原来还有这层意思!平日里吴征修行若非躲不开的大事从未落下,现下白日
诸多公务,绝大多数都放在夜晚。今夜晚归本拟要中断一日,不想家中有人惦念
在心,也直等到此刻。
接过陆菲嫣递来的宝剑,吴征环视府院一圈,开怀一笑道:「我喜欢这里!」
陆菲嫣笑意妍妍地点点头,大好的吴府谁都喜欢,既是喜欢,更要用心去照
顾周全才是。两人相视一笑心意相通,陆菲嫣捏个剑诀,怀中虚抱日月,玉臂一
展喝道:「看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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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刚蒙蒙亮,吴府里上上下下便忙碌了起来。
燕国商团的「先头部队」晨间将抵达成都城。祝雅瞳调集来的祝家援手三路
并发,入了凉州三关之后又汇合赶来的天阴门一众高手,一路风餐露宿赶至成都。
时间比预料的还要早了几日。
祝家的人手自不会呼啦啦的涌入。为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以及暗香零落贼党
的注意,早早化整为零,乔装打扮,入城后也会各自依此前的分拨寻找祝家商号
暂时落脚。
天阴门的几位高手则应祝雅瞳之邀入住吴府。
吴征不清楚祝雅瞳的盘算,只知天阴门高手结伴出行,一旦离了长安城便再
也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是以大方进入成都也没有隐藏的必要。他感念祝雅瞳日
常恩惠之德,常思回报,有眼下之机自是立刻点头答允。此事不仅要答允,还得
办得漂亮才能给祝雅瞳脸上增光,虽说她未必需要这类虚荣,吴征的心意是必须
要到。
看着吴征提早向吏部告了三天的假,今日更是起了个大早亲自忙里忙外,祝
雅瞳心下大慰,脸上的得意笑容怎么也掩饰不住:娘是舍不得离开这里离开你,
才要师妹和月玦来这里住,否则有事相商就得离去,可怎生得了?小乖乖这么懂
事,为人知恩图报是非分明!奚半楼,我真是欠了你天大的一个人情!
听闻祝雅瞳原本要了三名师妹外加冷月玦四人,后又不知何故柔惜雪加派了
二人。来人有六,喜好与习惯吴征早问了清楚。后院里东面角上留出三座小院,
共有三个厅堂六间客房供她们居住使用。此处清雅安静之外,吴征也自文殊院里
借来不少佛家经典,天阴门既是佛宗,正是投其所好。
饮食起居方面倒是不难。行三的柳寄芙,行五的郑寒岚,行七的倪妙筠以及
冷月玦是带发修行,不忌荤素,日常与府内同食即可。索雨珊与姜如露则是落发
女尼,不过二人而已准备斋饭也不算麻烦。
吴征头疼的是江湖中人来访,论武较技怕是免不了。吴府里的高手仅祝雅瞳
与陆菲嫣二人,祝雅瞳定是两不相帮,陆菲嫣一人孤掌难鸣,要应对一众天阴门
高手有些势单力薄。吴征自不可能再去请来屠冲或是霍永宁这等身份之人,昆仑
派本门的前辈们又需驻守门派调动不得。
这还是有祝雅瞳主持大局,天阴门是友非敌,便是被压了一头也算不得什么。
吴征烦心的是这么一桩小事都让人手捉襟见肘,若真有生死大事之时又怎生是好?
「你放心,我一人能应付得来的。」陆菲嫣吐了吐舌头,难得做了个调皮的
鬼脸道。可是看上去却是跃跃欲试。
吴征知晓她挣脱束缚之后武功突飞猛进,被压抑了许多年的心思便如脱缰的
野马拉也拉不住。此前探查浣花楼时与凶寇「云横秦岭」刘万年正面对决,险险
获胜便让吴征心惊胆跳——《休无竹》剑法固然高妙之极,可其中的凶险之处也
让人念之恐惧。
可陆菲嫣不在乎,她更享受与同辈中人争锋的感觉。——她本该是其中最出
众之一!现下有些迫不及待想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以弥补那失去的十余年时
光。
「只能先这样了,我会帮你!」吴征朝她竖个大拇指,又沉吟道:「要不我
去请二师姑来押阵?」
林瑞晨的修为早早入了十一品,嫁与胡浩之后身份尊荣,虽是多年不曾与人
动手,毕竟修为与威名摆在那里,有她押阵当可减轻陆菲嫣身上不少负担。
「也好,终是昆仑同门,不知会一声说不过去。」自随了吴征之后,陆菲嫣
对于林瑞晨便有些惧怕。这位师姐日常帮助胡侍中迎来送往,见多识广,与吴征
之间的眉目之情怕是躲不过她的眼睛,上回来吴府商议对付文毅一事,离去时看
她的眼神便怪怪的。陆菲嫣犹豫之后终是不愿透露实情,徒惹吴征烦恼,遂一口
应承下来。
吴征忙制了拜帖一面着大管家去请林瑞晨,一面继续张罗府中之事。天阴门
中的几位此前在长安驿馆都有过一面之缘,彼时形势紧迫压抑,她们还多以宽袍
遮身掩面,行事无比低调,除了冷月玦之外印象也不深刻。他对天阴门好感不多,
总觉得这家尼姑庵怪里怪气的,尤其掌门柔惜雪总让吴征念及「政治尼姑」这个
贬义之色浓重的名词。
一切准备停当,吴征松了口气。回头望望「食堂」,二层虽是更实用用于款
待贵客,但毕竟是晨间,用膳时相对简单许多。选在今日以一层怕是当世首次出
现的「自助餐」待客,当是给足了祝雅瞳面子,天阴门的贵客应也有新奇之感。
至于韩归雁曾说一层启用之时需得请她来自是不会忘了,料想瞿羽湘也会屁颠屁
颠地跟着来。顾盼那边则是吴征力主今日务必解了禁令,让小姑娘见一见当世出
众的人物大有裨益,尤其同辈的冷月玦在燕国被并称「双骄」,是极被看好能成
登上武学巅峰的奇才,见识一番是错不了的。
吴征挠了挠头,今日吴府里可谓莺莺燕燕,上至林瑞晨下至顾盼无论年龄大
小无一不是秀色可餐,只是一屋子的女人会不会阴气过重了些?
正念佳人,佳人已至。
韩归雁自知瞿羽湘的异恋之后,除了在守备府之外已极少再着仕子装扮。时
值夏中暑气正盛,女郎换上了与吴征定情时的一身大红金丝滚边露肩裹胸长裙,
外罩了一件细绫蓝披肩横搭过香肩与藕臂略作遮羞。平日里被紧紧束起的胸乳现
下彻底释放展现无遗,将衣裙撑起两座高高的山峰。肩宽腰细,胸硕臀翘的姣好
身段连祝雅瞳与陆菲嫣见了也不由一愣。
吴征目中一亮的同时也有些哭笑不得!韩归雁英气勃勃,即使换上美极的衣
衫,行步时仍步伐矫健利落不减英风,跟在她后头的瞿羽湘则是低眉顺眼一脸神
魂颠倒花痴之极的模样。再说女郎刻意这等装扮得花枝招展,怕是提前已想到吴
府里今日群芳汇聚,卯足了心思欲一较高下来着。
「狐媚子!」顾盼压低了声音暗骂一句,却刚巧能让身旁的吴征听见。小姑
娘骂的欢,却是一般的心思。她年龄虽幼,身材已显拔群,日后怕不逊其母陆菲
嫣。今日淡粉色亮绸裹身,露出修长脖颈与精致的锁骨。百褶裙幅流动垂泻于地,
只在行步时才露出小巧纤足上的绣鞋。三千青丝挽起双丫髻青春逼人不说,小小
年纪已显出一份独特的性感来。整个人犹如一只飞舞的蝴蝶,清新脱俗。
吴征暗自汗了一把忙迎上前去,尚不及寒暄两句,仆从奔行前来禀报天阴门
一行已至南城门口,早早等候的吴府马车正接着她们前来。
「去街口相迎!韩大人,瞿总捕头,还请厅堂里稍候。祝家主,我去去就来。」
好人做到家,何况以天阴门一干人等的身份也当得上吴征这么做。
「我也一道去,劳同门跋山涉水,又借用吴大人的地方,妾身不去相陪迎迓
不合适。吴大人请!」吴征是主人,祝雅瞳也是沾了他的光,果然世家之主,条
理分明礼数周到。
一行人赶至锦绣大街口,正撞见林瑞晨整束停当出了胡府大门。林瑞晨倒是
不着华衣,而是一身素净长裙,看着装紧致的模样已明了吴征之意,做好了下场
一较高低的准备。
「哟,祝家主早安!吴大人亲自迎客去呀?」林瑞晨只带了两名随从,见状
也不上车驾,径直行到吴征身边。
「胡夫人早安。」
「二师姑。」吴征躬身作揖行礼道:「贵客到了,正欲去街口相候。」
「我也同行吧,江湖同道来访的事儿我还真的久未参与过了,想想还是怀念
得很。」林瑞晨朝吴征使了个眼色,言下之意我这身装扮如何?有我押阵你放一
百个心。
「二师姑请。」
论江湖地位,当然林瑞晨要比吴征高得多,又是师门长辈,迎客的首席就变
作了她。只是吴征身上的汗冒的更多了:和和气气吃顿饭不成么?非要比较个高
低……我去,菲菲战意十足就算了,连养尊处优的二师姑也有下场之意,万一闹
得大了不好收场。
祝雅瞳微笑一礼,让过了林瑞晨,又落后吴征半个身位。此举让林瑞晨暗暗
讶异,论武功之高,身份尊贵可没人及得上祝家之主,此刻却对昆仑如此礼让当
然不会是看了自己的面子,她善待征儿如此到底是何意啊?
两架马车不疾不徐地行在秦都大道,打了个弯便转入锦绣大街。车架是请了
成都城里最好的马车行「山行居」刻意布置过的,豪华而舒适,四匹白马拉着一
辆行在道上十分平稳,用来接引天阴门人再合适不过。左面领先的看不出动静,
料想按天阴门里身份的尊卑当是坐着柳寄芙,索雨珊与郑寒岚。右面略落后的些
的那一辆则将侧帘子拉起,冷月玦正不住地左右打量,时而还张望一番。与她同
乘一辆的应是倪妙筠与姜如露了。
吴征曾在长安城与冷月玦有两面之缘。无论在驿馆里见她与韩归雁的比武,
还是在雅悦居购置鹤鸣清霄时偶遇她与燕太子同行。这女子向来清冷寡淡,仿佛
对一切外物均不放在心上,吴征还给她起了个「冰娃娃」的混号。此刻在成都城
里探头探脑,一副好奇宝宝模样的女子当真是同一人么?
吴征回头瞥了眼祝雅瞳,只见美妇也微蹙秀眉有些讶异。不过这女子身量娇
小,也让一身上下玲珑如玉,尤其五官极其精致。在马车里探出头来,倒有帘卷
细雨青丝缠梳,竹伞微倾晓梦清寒的诗情画意,在美女如云的成都城里也堪称惊
艳一幕。
「昆仑派林瑞晨引弟子吴征,恭迎天阴门同道。」
林瑞晨高声之下马车骤停,柳寄芙率先下车行礼道:「天阴门柳寄芙引索雨
珊,郑寒岚,倪妙筠,姜如露,冷月玦,见过林师姐。」
江湖同辈之间常以兄弟姐妹相称。天阴门一行来访摆明了江湖之谊,也避免
燕秦两国之间纷争不断的尴尬与麻烦。
一行人见过了礼,吴征忙当先引路请了众人直入吴府,在食堂里坐定。
「诸位同道一路远行辛苦,晚辈略备薄酒给诸位接风洗尘。」一层的长案将
宾主分作两边,大异世间风俗。每人案前均摆设着一只细瓷大碟,一大一小两只
青瓷碗,一双箸,一只勺,玉杯一盏,另有菜谱一张。
只是碟碗全空,汤饭全无,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柳寄芙扬了扬眉毛道:「
叨扰吴贤侄,天阴门日里清修,倒也不需太过麻烦。」
话说得客气,其中不乏责备之意。不仅坐得奇怪,碗碟摆放得奇怪,客已到
齐居然菜肴不曾流水价般送上来,只是摆放在长案旁一格一格的铁皮架子上,总
之不是待客之道。
「柳前辈教训得是!」吴征也不动怒,指着食格笑呵呵道:「这其中有个缘
故,晚辈家中人丁不少,平日里打点饭食难免众口难调。是以晚辈想出这么个办
法,唤作自助餐!食格里荤素皆有,咸淡俱全,用膳者可依自家的口味自行酌量
取食。招待各位贵客虽有些疏漏失礼,不过晚辈想诸位均见多识广,日常待客那
一套怕是已见得腻味啦,索性换些新鲜的法儿。诸位但凭心境,若是想试试新鲜
法儿还请自便,若是觉得此举无趣,面前的菜谱还请勾选,自有人为诸位取上来。
此举特为迎诸位到来而设,此前还未用过,若有得罪之处万请莫怪。」
柳寄芙闻言一愕,不想是个新鲜法儿,而且还是第一回,如此一来倒是主人
极为有心根本说不上怠慢了。回眸一瞟祝雅瞳笑嘻嘻的,今日摆明两不相帮不肯
发话,忙道:「吴贤侄有心了!客随主便。」
吴征始终未曾落座随侍一旁,所谓有人帮着取菜的当然是他。这一份拳拳诚
意太过足了,可见绝没有偷懒耍滑的念头,特设之意情真意切。
领头的柳寄芙发了话,天阴门的客人就可自行抉择。冷月玦自下了马车入府
自后又是一副清寡模样,府中的陈设提不起她的丝毫兴趣,此刻闻吴征之言不由
又探了探头向食格打望一眼便起身道:「有趣。」
她取了瓷碟行至食格旁,只见正如吴征所说各色俱全,又问道:「久闻吴师
兄有易牙之术,不知可有亲手烹制的菜色?」
「冷师姐见谅,今日事务繁忙着实抽不出闲来。所幸诸位还需在吴府住上一
段时日,在下改日定然亲自下厨置办家宴!」这冷月玦莫非真的是个好奇宝宝?
吴征怎么也想不到天阴门里最先动作的是她。
「多谢吴师兄,失礼了。」冷月玦也觉有些失礼,不再多言取了几样落座后
小口小口地品尝。
有人领头,众人自然都动了起来。天阴门人还有些拘谨,再说日常清修大多
不言不语。大秦这边则热闹许多,韩归雁与瞿羽湘各自交换意见心得,一顿早餐
吃得津津有味。顾盼被关了许久犹似心情放飞,更是叽叽喳喳个不停,一张吃得
油润透亮的樱口将吴征使唤得停不下来。时不时还向韩归雁投去示威的眼神,一
副「你看看,大师兄最是疼我」的模样。
林瑞晨长袖善舞,帮着吴征担下大半,不需多时两厢便熟络起来。
酒足饭饱,吴征又领着众人大略游览了一番吴府才来到后院居所,让刻意遴
选出的女仆帮着安顿。请示了祝雅瞳之后,便定在自己居住的院里等候众人安顿
完再来相聚。
有客要来,数日前陆菲嫣便搬回了自家的小院,两人私会之所便换去了陆菲
嫣那边以免被看出端倪。此刻院里搬来几套桌椅,吴征备好了香茗向林瑞晨道:
「二师姑。一会儿料来天阴门人较技,只是日后两厢配合行事的地方甚多,尽量
莫结仇怨才是。」
「知道啦,你看看雁儿这身打扮,摆明了今日不吵架,大伙儿坐坐聊聊天。」
林瑞晨失声而笑,指了指韩归雁道:「我这也是有备无患而已,总不能让昆仑被
人比下了一头去。看把你吓得。」
额……原来还有这层意思!吴征瞟了眼正自得意的韩归雁,藏在背后的手伸
出食中二指一勾作个下流手势。韩归雁花径之中暗藏的肉粒异常敏感,常被吴征
这两根手指按弄得欲仙欲死。女郎银牙一挫,恨不得扑上去一口咬断那两根作怪
的坏东西。
候了大半个时辰,天阴门一众娉婷而至。梳洗已毕换上干净的衣裳,果真环
肥燕瘦个个动人,连落发的索雨珊与姜如露也大有风姿。凭着人多势众,倒不致
被陆菲嫣,韩归雁与顾盼这等绝色压制了风头。尤其倪妙筠一袭白衣,小腿之侧
印着只五彩斑斓的展翅翠鸟,又以一根黑绸丝带拉起一抹细腰,行步时似飞鸟翩
跹,小心思十足,竟不逊冷月玦般的出众。
吴征看得心旷神怡,又是亲自碰上茶盏以示敬意道:「长安城里曾与诸位匆
匆一面,不想转眼又近两年有余。世事无常,晚辈断然想不到再次相会居然在晚
辈府里。得蒙祝家主看顾劳烦诸位大驾,蓬荜生辉,府上若有所需但管开口,晚
辈绝无推辞之理。」
「江湖中人没有许多讲究,吴贤侄已是周全已极。」柳寄芙回了个礼道:「
吴贤侄在长安时已显不凡之姿,昆仑绝学当真让人佩服,敢问如今修为几何?」
武学门派聊天不聊武学还聊什么?柳寄芙切入了正题也不显突兀,吴征躬身
答道:「晚辈愚钝,至今不过八品。」
「吴贤侄太谦了。天底下如贤侄的岁数能入八品修为者还有几人?据我所知,
除了本门的月玦之外可一个都无。盛名之下无虚士,吴贤侄文武全才,更不曾荒
废时光,可敬,可佩。」
你这是挑战吧?吴征暗自腹诽一声。特意把冷月玦拉出来比较,分明存了比
试之意。在长安驿馆时柔惜雪曾指示冷月玦挑战吴征,最终为韩归雁所替,二女
难分轩轾。同辈人之中韩归雁已和她比试过必须再来,顾盼年岁又尚幼,看来天
阴门还是想把这一场给补全了。
「不敢不敢。冷师姐天人之姿,晚辈安敢相提并论。」吴征也知躲不过去,
天阴门的绝学《魔劫昙步》轻盈灵动,正是自己的克星,一时颇有些头疼道:「
冷师姐近年来的修为可又大进了吧?」
「九品上。」冷月玦起身说完也不再落座,一路行至院井空旷处道:「奴家
一贯好武,向以未曾领教昆仑武学为憾事,今日既然得闲,倒想请教一番。」
吴征左右环顾。见祝雅瞳依然笑吟吟地无所表示,一副看热闹的模样,林瑞
晨则微扬下巴示意自作决定,只得束了束手腕袖管道:「武学修为正当互相印证,
不知在下是否有幸向冷师姐讨教。」
「吴师兄盛情款待,奴家岂敢冒犯主人,还是改日再行讨教为好。」冷月玦
出乎意料地摇了摇头,自袖中取出一管通体晶莹剔透的玉箫道:「奴家在长安雅
悦居购得这一柄「玉洞滴露」时,曾见吴师兄亦购了一面名琴「鹤鸣清霄」,亦
久闻陆前辈抚琴妙音。料想「鹤鸣清霄」当是为陆前辈所购置?晚辈斗胆,请陆
前辈赐教一曲!」
此言一出,不仅吴征大奇,天阴门人连同祝雅瞳均诧异不已!
冷月玦挑战吴征是早早便定下了的,两派之间最出众的门人一分高下,也有
门派间一拼高低之意。冷月玦即使压制修为,以她对吴征武功的克制也有极大的
把握取胜。不想临时来了这么一出!
祝雅瞳好奇地望望冷月玦,罕见地有些迷茫。柳寄芙等人则互相对视一眼,
有些无奈地微微摇头。这弟子自从离了长安之后,一路不仅每每遇见奇异之事或
是山水丽色便话多了起来,行事也常常有些前所未见的惊人出格之举。只是冷月
玦话已出口,除非陆菲嫣自己拒绝谁也更改不了结局。回头想想,陆菲嫣在长安
驿馆时伤重不济,连孟永淑都可随意折辱于她。今日虽见她步履轻快想是伤势已
愈,冷月玦如今的修为也不弱于她,且以晚辈挑战,便是打个平手也是大增光彩
之事。
陆菲嫣不责冷月玦冒犯,嫣然一笑道:「当日劳征儿为我带了「鹤鸣清霄」
以打发闲时,想不到还有这等缘分?能闻冷贤侄仙音,当是幸事!盼儿,去取我
的琴来。」
得!菲菲这是想一己之力从头打到尾,专治各种不服来着了?吴征看她兴致
勃勃的模样,暗道幸而没有得意忘形,若是顺口将平日的吩咐说了出来,取琴的
盼儿变成了征儿,大事要糟!
两厢坐定,女子动声乐之器时总有股极其独特又出众的气质,何况是两名绝
色。
陆菲嫣唇角含笑,双掌虚按琴弦。她掌面瘦削五指纤长,本就是天生善于抚
琴的一双手,放在精心雕刻出长空群鹤的古朴琴面上更是魅力四射。
冷月玦双掌扶萧按孔,微嘬唇瓣。她手掌巧似孩童,与一身雪丽的肤色相比,
手掌更是极为细腻透出一股玉质的光彩,几与掌中玉箫融为一体。
吴征左右观瞧,暗赞古典美人抚琴吹箫,真是美呆了!只是武林中人即使摆
弄乐器也是暗藏兵锋,一会儿使上了内力说不准亦有凶险。回望祝雅瞳时见她以
手托腮,目中异彩连连,显然大感兴趣,同时也向吴征挥了挥手示意无妨,意即
若是万一斗出了火气,有凶险她自会化解。
「真是好看!可惜人家没工夫学。」韩归雁悄声向吴征道:「陆师姑身体没
事么?」
「没事,她们俩斗起来不得了。你们当心些,我去照顾小师妹。」吴征摇了
摇头,又眨了眨眼凑在韩归雁耳边道:「你怎么也有些喜欢女子了?」
趁着韩归雁尚未回过神来,吴征兔子般逃开坐在顾盼身旁道:「气沉丹田,
莫要乱了内息。」
「嘻嘻,大师兄放心!人家可厉害着呢!」吴征刻意来照顾自己,顾盼心中
甜甜的:「祝夫人教了人家一门厉害的凝神之法,正好要试试呢!」
话音刚落,一缕箫音忽起,婉转低吟,犹如远天悲鸣,又如闺中之语,多有
凄凉不满之意。冷月玦星眸微闭,嘬唇吐气,箫音断断续续的节奏之间,换气时
皓齿半露,在红润小口之间耀目生辉。那箫音清脆悦耳,真如露珠滴落在玉石壁
上时,洞中余音袅袅回荡,空灵悠远。
箫音如泣如诉了一会儿,忽然转而拔高,如吟弄天上春光,令人心情开阔起
来。与此同时,若有若无的琴音始终紧紧跟随,其音初时亦如箫声一般怨怼悲凉
甚浓,此后音律一转,窃喜之意急升,不乏柔情百转亲昵耳语之意。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不识音律者只觉好听,二女之间则只凭这一小段
便知单只音律技艺上堪称棋逢对手,大起惺惺相惜之意。且乐为心声,彼此之间
倒有些心意相通,感知人生之中所经历的苦与乐。
冷月玦忙暗运内力凝神静气,比试毕竟是比试,不仅音律要比,武功修为也
不能落下。箫音渐急,高低之间转换剧烈如声声催促,犹似月夜峰顶寒霜处处,
透出逼人的寒意。
吴征心头一凛,这一下运上了内力亦激起自家内息鼓荡,箫音仍是好听之极,
脑海中却有头晕目眩之感。他忙望向顾盼,小姑娘面色凝重秀眉微蹙,可呼吸间
平稳悠长,想来正自运起内功相抗倒还不见艰难。
陆菲嫣任由箫声奏了一段才忽然屈指一弹,又一弹,再一弹。琴音发出流水
般的叮咚声后,她掌面齐按琴弦一拨,琴音震颤之间如风过松林沙沙作响。
冷月玦奏出山尖霜寒,陆菲嫣回以山腰流水清风,瞬间驱散了寒意。这一下
竟让冷月玦面色微变,暗惊陆菲嫣功力大进怕是在十品上!她再也坐不住豁然起
身,足下踏着奇异的步伐,空灵的箫音便得极平几无任何转折,偶一变化又暗藏
无数后劲。仿佛浩荡平湖看似平稳无波,可烟波浩渺之处正孕育着道道浪潮,不
久之后便将白鱼跃舞,飞鸟旋空,形成一股壮丽的潮涌天地巨象。
陆菲嫣占了上风越发从容,琴音不疾不徐自她指尖下流淌而出,犹如湖中隐
者端坐小岛,任他雨来风急,只静看天地之色巍然不动。那琴音化风中乱舞的飞
禽为间关莺语,解潮深处的激荡暗流为错落溪声,直令人有荡涤心灵之感。
冷月玦面色越发凝重,足下步伐加快箫音急速起落不定,碧山日暮秋云数重
般压抑不定。她前番失势,曲调为陆菲嫣所掌控,此刻竭力想脱离陆菲嫣所奏出
的乐曲,反客为主。
陆菲嫣闭上星眸全然不为所动,指尖随意挥洒琴音一派海阔天空,如浮云一
般潇洒飞舞。无论冷月玦曲调如何变化,她略作迎合之后又将调子带回。又奏了
片刻,陆菲嫣忽然手掌急画,琴音如裂帛般一声大响戛然而止。
琴音停,箫音也休。冷月玦腾腾腾退了三步,面色越发白皙,她抿了抿唇瓣
道:「多谢陆前辈手下留情。」
「没有。咱俩乐艺难分高下,我只是占了内功更深的便宜。而且……你现下
的心境纷乱可远没有我的平和。」陆菲嫣一言至此,忍不住瞟了眼吴征,琴音能
如此,无不因为这个男子给她带来的安宁。
余人皆松了口气,变了面色的可不止冷月玦一人,韩归雁,瞿羽湘与顾盼均
是如此。乐曲中的魔力极为神奇,融入内力之后更是杀伤力十足,三女运功相抗
甚是辛苦,尤其顾盼连唇鼻之间都冒出一层细密可爱的白毛汗。
「多谢陆前辈指教!」冷月玦欠身一福,倒没有败阵的气馁之意,只是目光
有些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得蒙仙音三生有幸,陆师姐伤势痊愈更是可喜可贺,不知……」
「且慢!」柳寄芙话语未完已被吴征出声打断,他连连拱手作揖告罪道:「
得罪,得罪。只是在下听闻天人之作实在心痒难搔,柳前辈,得罪。」
柳寄芙显然要挑战陆菲嫣,吴征则同时灵光一闪想到个绝妙的法子化解眼下
的尴尬,当然容不得她说下去。
「师姑,冷师姐,两位的乐艺当然令人叹为观止。箫声如松风九成引凤凰来
仪,琴音绕梁三日,这个这个,余韵不绝!我年前恰巧偶得一曲仙乐正需琴箫合
奏,遍寻坊间难寻乐师演奏一直引为憾事。不知两位可否试奏此曲,一慰平生之
憾!」
主人发了话,还这么客气,要求还有理有据,柳寄芙自然不好扫他的性子。
吴征有所求,陆菲嫣自无不可,只是奇怪地瞪了他一眼,念及这位所学庞杂的怪
才也不敢不信。
「听闻陆前辈曾奏过一曲《怒江滩》正是吴师兄所谱,奴家也一向极喜。吴
师兄若有好曲子万万不可藏私,奴家愿与陆前辈同奏。」
「嘻嘻,真好!我也想听!」祝雅瞳难掩对多才爱子的得意欢喜之色,也是
一言为此事敲定下来。
这样也行?真的行!冷月玦让人有些捉摸不定,吴征还怕她不答应,松了口
气忙道:「诸位还请稍候,师姑,冷师姐,还请两位借一步说话。」
吴征神秘兮兮地领着二女入了屋,前后足有小半个时辰才又出来。
陆菲嫣落座后搭好势子,向冷月玦投去目光道:「先试一试?」
「陆前辈请!」冷月玦点了点头将萧口贴上唇瓣等候,目光中异彩连连,显
是这首曲子让她心下喜爱。
「铮铮铮」三声琴弦剧颤起音,陆菲嫣左掌同音连连拨弄,由缓至急,单调
而渐促的曲调并无重复与焦躁之意,却将听客的胃口都吊了起来。
起音便如此不同凡响,不懂音律者也觉极为悦耳。正当众人迫切想听一听接
下来的调子会是如何动听之时,陆菲嫣悬着的右手终于落下。
左手仍以匀速拨动着同一个音声,右手则以勾挑之法一指一指「噔噔噔」地
弹出变幻无穷却极为好听的曲调。琴音发出甚疾,如清风呼啸过茫茫草原,又如
广阔海面之上海风卷起浪花,在场听客无不感到一股潇洒天地,出尘脱俗的雅致
之意。
陆菲嫣节奏忽变,右手三指几在同时改挑为拨奏出三音之后,箫音响起,在
琴音断绝的间隙里做了主位,正合此前琴音曲调。只是到了尾音处却是悠扬数转,
与潇洒苍茫之中注入一股平和安宁。
清幽的箫音并非喧宾夺主了琴声,而是恰到好处地混入琴声之中,在间隙里
帮着琴声做了段极为默契的圆场和音。旋即箫音袅袅渐隐,琴声再度大作,陆菲
嫣右手拨弄琴弦之速令人眼花缭乱,掌面几乎不离琴弦,无论勾挑还是拨动均在
手掌游移之间完成,不仅发出琴音如珠落玉盘悦耳动听,连动作也是优雅好看之
极。
这一手抚琴手法极难,吴征曾给起了个名目叫「石上清泉」。明月松间,溪
水漫过巨石流淌,薄薄的水面甚至难以淹没足面,陆菲嫣这一手神技可不正合石
上清泉之意。
一段曲调弹完,琴音声渐弱而箫声转强,主次变换。比之铮铮琴音,吹出相
同曲调的箫声更加清越悠扬,同样的曲子又有不同的感受。结合此前以琴为主之
时,仿佛两位喜好乐律的知交好友正以乐为言,一问一答,一唱一和。
冷月玦星眸半闭,除了按住箫孔的六指不断又抬又落之外,整个人完全静止,
恰似一座精致到极点的美人玉雕。她运起内力,吐息精准悠长,竟不需换气,中
间无半分断绝地一气将曲子奏完,这又是她自家的绝学「天行时气」了。
琴声虽弱不使断绝,在箫音间隙里做着雅致的和声。奏起琴箫之音的两人仿
佛正慢慢走近,渐至比肩而坐,把酒言欢。
二女配合极端默契,主次各自变换之后,琴箫声同起合在一处,每个声音均
极尽变幻繁复无比。可和在一起又显抑扬顿挫,悦耳动听得让人一身毛孔都似在
大声欢笑,简直令人荡气回肠。仿佛大山之中一派光风霁月,隐隐然间心中虽有
酸楚,此刻却块垒尽去,胸臆舒畅。
直至余音袅袅收于无形,鸟鸣之声忽然大作!
「这叫什么曲子?」
祝雅瞳的疑问亦是诸人心中所想。吴征愣愣地环视庭院四周停满密密麻麻,
正在起此彼伏一展歌喉的鸟儿,奇景之下哽了哽喉咙艰难道:「节奏放缓叫《清
心普善咒》,奏得快了叫《笑傲江湖》!」
「《清心普善咒》?原来是曲佛乐,怪道令人心湖安宁,波澜不惊……」柳
寄芙惊叹之中,索雨珊与姜如露这等落发修行之人已双手合十低吟佛号。乐曲之
撼动人心,一致如斯。
「吴师兄可曾写得有词?」
「有一首,写得不登大雅之堂。可是两位奏得如此仙音,着实有些忍不得了。
古调虽自爱,今人多不弹。为君投此曲,所贵知音难。两位这一曲奏得当真是…
…当真是……我,我也说不出来!」
「好一句所贵知音难!」祝雅瞳神采飞扬道:「快唱,快唱!仙曲自得佳词
相伴!能让你词穷可是件了不得的大事,我一定要听!」
「劳烦师姑与冷师姐!」吴征拱手作揖后亦站在场中。
琴箫之声又起,吴征来回踱步,恰似打着节拍唱道:「观山水浩淼,我自与
风醉倒。和一曲琴箫,何须管心寂寥。春花漫开不了,碧空月已高。信步林荫鸟
啼声,青山隐隐溪水迢迢,风开一树醉桃;逢秋伤枯叶,江湖落拓多少。沽半壶
残酒,何须为风月扰。目空一切逍遥,秋尽草未凋。对酒当歌生几何,人浮于事
强颜欢笑,何若乡音媚好。」
吴征歌艺不突出,可内功深厚,发音时气沉丹田,中气十足。且歌词虽是自
家胡拼乱凑,倒是心中所望,极切曲中潇洒之意。一曲歌罢说不上好听,甚至有
些埋没了陆冷二女的琴箫之音,可曲调中的意境却是挥洒得淋漓尽致,天衣无缝。
「我唱得不好,他日若有出色的优伶,让她再来唱定然要好上许多。」吴征
摇头叹气,大为可惜。
「吴师兄唱得好,好极了!」冷月玦忽闪着眼眸,不知何处正触动了她的心
田。
(付费书友群第六集《六月飞霜》共十五章已更完,即将更新第七集。有意
第一时间看更新的书友麻烦与作者站内短消息联系)
senglin08 2025-1-27 00:50
第六集:六月飞霜
第一章、采莲溪边。心无尘垢
吴征来的那个世界里,曾有记载「海州言凤现于城上,群鸟数百随之,东北
飞向苍梧山。」尚未探明自然科学的世界里,常以臆想中的神兽作为祥瑞之兆,
吴征向来也是当做故事看的。
不想今日当真见着百鸟齐鸣的奇景,当真是目瞪口呆。望一眼枝头上大大小
小,羽色缤纷的鸟儿,再看看场中演出仙乐的二女,不由生起「百鸟朝凤」之感。
陆菲嫣风姿绝世,冷月玦向传燕国太子有意纳其为妃,赞一句「凤」并不为过。
而群鸟和鸣,声若八音之奏,可不就是古书中所言的百鸟朝凤么?
「可惜!啊,也不可惜。」冷月玦握着「玉洞滴露」负手后背,仰首望天喃
喃自语。先是叹息了一口气,恍然大悟时又不由失笑,冷冰冰的少女陡然间露出
转换极快的神情,倒有春风吹破冰湖那一刻的俏丽与令人动容之美。
「《清心普善咒》!好一首心境似水流觞之曲,你若有现下的心境,方才未
必输了给我。」陆菲嫣手按琴弦不忍放开,双目迷离大有回味无穷之色。
「恩,能多坚持些时刻,所以可惜。只是终究要败的,所以也不可惜。」冷
月玦又伸手将玉箫在指间盘旋数转,舞起呼呼风声道:「陆前辈,方才晚辈存了
一较高低之心,接续转折之间有时急了有时缓了,着实污了雅致之音。晚辈请您
再同奏这一曲如何?这一回咱们奏《笑傲江湖》!」
「正有此意。」
在座对声乐之学大多都是外行。曲子好听,奏曲之人技艺高妙固然懂得,可
细节之间则难以分辨。不想冷月玦竟言此前所奏瑕疵不少,现下再奏一回自然曲
调更加纯熟,配合更加默契,闻言无不精神一振。
琴音忽起,鸟鸣声骤停!陆菲嫣此回节奏快了一个拍子,十根纤长而灵活的
玉指拨动琴弦之间,宛如行云流水般顺畅自然,仿佛这一首曲子已是弹过了无数
遍。而冷月玦闭目撅唇,神魂都已沉浸其中,接续琴音的一刻正在尾音袅袅将绝
未绝之际,且情绪与琴音完全一致。比之此前的悠扬,此时的箫音亦显高亢激昂。
吴征眨了眨眼睛,他对乐理其实也茫然不知,前世也就是个跟着唱的水准。
此生揣摩人之心境大有所成,他明了冷月玦出身佛宗,定能听懂《清心普善咒》
之中安宁平和之意,定然甚喜此曲。而天阴门人修佛日久,也必然受其感染收敛
争斗之意。陆菲嫣蹉跎多年终挣脱束缚,正待一展拳脚,《笑傲江湖》其中的饮
马江湖,畅游人生之路也会大称其意。吴征所不明白的是,冷月玦该是清静寡淡
的性子,可无论是箫音中的激昂还是她神情中的向往与潇洒,这一份放纵的率真
与耿直的不羁又从何而来?
相同的曲调,变换了不同的节奏竟能奏出两首意境截然不同之曲。待陆菲嫣
与冷月玦奏毕,在座中人情不自禁鼓起掌来,韩归雁与顾盼更是大声叫好。
冷月玦收了玉箫,向吴征行了个礼道:「得吴师兄仙曲,光是一曲这一趟成
都之行已不枉了。」
吴征赶忙回礼道:「非是在下所谱,只是机缘巧合中所得。冷师姐安心在此
住下,倒还有许多曲子也不差于这一曲多少。他日闲时再一一哼唱给冷师姐听。」
「扑哧!原来你看不懂乐谱啊?」祝雅瞳乐得失声而笑道:「也亏得这两位
修为深厚,听你哼唱几遍便能奏将出来,否则岂不是浪费了。」
吴征摊了摊手尴尬道:「只会哼,不会看。哈哈哈……」心中却道:「香港
那位歌神也是连五线谱都看不懂,不妨碍人家唱的一票经典嘛。」
「谢过吴师兄,奴家不甚之喜。今日倒真是兴尽了,改日再叨扰师兄了。」
大师奏乐,无不极耗心神,往往一曲终了时大汗淋漓满身疲惫。陆冷两位功
力精深方不致如此,可再要奏曲势所难能,便是强行演奏也再不复此前引百鸟齐
鸣的水准。
天阴门人聆听一曲荡涤心灵之音,也颇受吴征恩惠,加之他款待十分热情也
不好过分逼迫下去。反正来日方长,在成都城里没有一年半载也走不得,倒不急
于一时。
「吴贤侄盛情款款,天阴门牢记在心。我们远道来此一路奔波颇觉疲乏,想
就此先行告退。」柳寄芙见掌门之命今日难以成行,也只得寻个借口无奈告辞。
「使得,使得,晚辈一时几乎忘了此事,柳前辈多多见谅。」吴征巴不得这
几位早点离开免去一桩麻烦事,忙不迭地连连拱手,就差做出送客的手势了:「
待午时晚辈再来请几位前辈前去用膳。」
「不必了,劳烦吴贤侄遣人送至我们小院即可。清修之人当不得许多凡俗礼
节,打扰吴贤侄已是万分过意不去,还是一切简单为好。」柳寄芙双手合十,又
让吴征涌起初次见到柔惜雪时的怪异之感。
「那……一切依前辈的意思。晚辈送几位回院。」
吴征尽他的主人礼节去了,冷月玦却并未随着天阴门人一同离去,她向祝雅
瞳盈盈下拜道:「母亲大人,女儿有事禀报。」
柳寄芙等人不阻止甚至装作不知,祝雅瞳眼珠一转便知其意道:「不忙,今
日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改日再说。」
燕皇吩咐冷月玦传口谕,这事柳寄芙等人当然知晓,可秦国人却不知,冷月
玦更不能当众说出。她知祝雅瞳心思向来玲珑剔透,既然刻意拒绝自有其盘算,
遂道:「是。」她抬起头来左右一望,磨磨蹭蹭地不肯随师门长辈离去,只候在
祝雅瞳身旁。
「你怎么了?」
冷月玦此前大败于陆菲嫣,且几在陆菲嫣发动攻击的第一刻便一溃千里,毫
无还手之力。祝雅瞳虽不精通乐艺,但她是武道大行家,自明了两人之间的修为
差距不至于大到这种地步。乐为心声,冷月玦当是败在了心境之上,此刻面对义
女心中不无歉疚。
祝雅瞳与柔惜雪之间向来关系不睦,收冷月玦为义女纯属一时心动。她在燕
国被太子栾楚廷步步紧逼,恩师又刻意撮合,家族无力抵抗不说,还竭力将其推
向太子,娇小的女子可谓似被关在囚笼之中透不过气来。祝雅瞳看她时仿佛看见
了年幼时的自己,两人的性格虽截然不同,可同病相怜。祝雅瞳心中最柔软的部
分被触动,恻隐之心顿起,遂伸手拉了冷月玦一把。结局已然注定无法改变,但
途中若有高人照应自当能舒一口气,不至于日日被以死相逼。
自己不在长安的日子里,丫头当是吃了不少苦头吧!祝雅瞳心中亦有些无奈,
她并非随心所欲,一时兴起后便不管不顾之人,只是爱子身在成都,两相权衡终
是吴征才是心头肉,冷月玦那边也只得叹息鞭长莫及。
「女儿想去成都城看看。」柳寄芙等已然离开,冷月玦向祝雅瞳将心愿说出,
低头不敢看人的目光里满满都是期盼。
「你今儿是怎么了?」祝雅瞳爱怜地抚了抚她的头顶道:「从前你可不会有
这等想法。」
「只是在门里闷得久了,出来就想去散散心。况成都风物大异长安城,多去
见识见识对修行也大有裨益。」冷月玦仍是垂首低声,说话淡淡的,让人觉得仿
佛去不去都成,只是这么一件事情而已。
「那……」祝雅瞳微一沉吟道:「你稍候片刻,我央个人陪你去。」
不多时吴征回了院子,解决了一件大事心情松快,此刻双手插在衣兜里吊儿
郎当一摇三晃地踱进院门,脸上难掩得意之色。不想见祝雅瞳与冷月玦二人也在
院子里,不由有些错愕:这母女俩不是有话要说么?这就完了?
「冷师姐怎地还不安歇?可是在下有什么疏忽不周之处?」
「她想去逛逛成都城,你陪她一道儿去好么?」
原来如此!照说陪这么个风情特异的绝色美人儿逛街该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可吴征却十分为难。韩归雁与瞿羽湘还在府上做客,他不好离去。再者陆菲嫣,
韩归雁,顾盼这几位醋劲儿一个比一个大,把她们抛在府里去陪美女,回来怕是
有得说项了。再说冷月玦美则美矣,吴征对这等冷冰冰拒人千里之外模样的女子
可没甚么兴趣,陪她逛街恐怕还是件大为无聊之事。
「这个……」吴征拱了拱手道:「冷师姐,在下还需在府中招呼诸位前辈,
今日怕是难以得闲,不如改日如何?冷师姐若是实在有兴趣,在下唤些成都城里
长大的仆从们陪同,他们大街小巷无所不知,冷师姐沿路也有人使唤。」
冷月玦无可无不可,便是一人去也没甚大不了,只是她不明祝雅瞳的盘算,
索性默不作声。祝雅瞳香唇微动,一缕嗓音凝而不散直传入吴征耳中。
吴征细细听完皱起了眉头道:「如此也成,那我陪冷师姐逛逛。」
向韩归雁等悄声说了缘由,女郎虽是大发娇嗔万分不舍,倒也识得大体不加
阻拦。自出仕之后常与吴征私会大慰心意,虽说来他府上做客却不得相陪有些不
高兴,倒也不觉难受。
辞别了众人,吴征当先引了冷月玦出府,向冯管家要了些碎银子塞在口袋里,
随口问道:「冷师姐欲乘车还是骑马?」
「我想走走。」冷月玦好奇地眼角一瞟吴征衣衫腰际的两个怪异口袋,原先
望见还以为只是个奇特的装饰,不想还有这种功用,看着甚是方便。且无论早间
入城还是现下在吴府,单单只见他一人如此,料想是他想出来的。心中不由暗道
:这人所学颇杂,鬼点子也是多得很。
「那成,在下陪冷师姐行路。不知要看景观,睹风物,还是瞧人情?」传说
中的压马路?只是看同行的妹子一副爱搭不理的模样,自己也没有热脸贴个冷屁
股的兴趣。不得不说自得韩归雁与陆菲嫣之后,又与祝雅瞳,顾盼日夜相处,吴
征眼界又高又宽不免有些挑三拣四,连冷月玦这等绝艳风姿也没有曲意讨好的心
思。
「边走边看。」
好吧,给的范围真广,倒是又空又泛。吴征想了想道:「南城最是热闹,我
们先去那里走走。」
「劳烦吴师兄。」
吴征唤上两名随从,双手插兜领着冷月玦向南城走去,心中不免无语:故意
说个南城,想她这般性子当不喜热闹挤兑挤兑她……这是……全然无所谓了?老
天,不是清静寡淡,简直是即将立地成佛,可偏偏又要去逛大街是个什么缘故?
转过全是豪族府邸的锦绣大街便是秦都大道,远远望见行人如织的繁华南城,
冷月玦的玲珑秀首左右张望,只是目光一如既往地空灵。吴征有些没精打采,心
道:好歹陪人出来一趟,遇着些新奇玩意儿就上去看看,多少说上两句话也是好
的。
正沉吟间,冷月玦忽然行向路边。吴征唯一错愕,只见她向着一名货郎行去。
一块白石台子平整如镜,小炭炉正烧着化开后金灿灿的糖浆,立着的稻草把
子上插了几只做好的成品。冷月玦打量一番,还抽了抽鼻子嗅入甜香之气问道:
「这是什么?」
货郎每日见来往之人不知凡几,可美丽得如梦如烟的女子凑上前来,还与自
己搭话的也是生平仅见。当下已惊得呆了,一双眼睛只顾瞪着冷月玦直看,着了
魔一般,哪里顾得上回话。
「糖画。将麦芽糖与蔗糖混在一起融了,在白石台面上作画,待糖浆冷却之
后凝固便能成画。拿着边看边玩可以,不过大多孩童都是放嘴里吃了。」吴征说
得轻松,语声里却有一股黄钟大吕般的厚沉,震得人耳朵里轰然作响。
货郎陡然惊觉,忙起身弓腰惶恐连声道:「啊哟,对不住,对不住。小人冒
犯仙子,当真是……当真是……该死!该死!」
「问你话,想说便说,不想说我们就走。哪来的该死!」吴征笑道:「女儿
家生得美丽自然引人注目,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冷师姐也不会怪罪于你。冷
师姐丽质天成,每日里被人这么看上千儿八百回也不稀奇。」
换了其余大家小姐被一个卑贱草芥之民如此冒犯,砸了货摊也是轻的。货郎
小本经营吃亏不起,正吓得一身冷汗叫苦不迭。
冷月玦回眸望了眼吴征,她动作极为特异,柳腰款摆将整个上半身都扭了过
来,而不是仅仅回首。动作看起来有些可笑,可是一想那抹柳腰的纤细灵动,又
令人浮想联翩。
「糖画?」空灵的一眼,冷月玦的关注点全在草把子上道:「你还能画什么?」
「小人,小人……」货郎汗如雨下,抹了把额头道:「仙子想要什么,小人
尽力而为。啊哟,草民见过吴大人!」
吴征名声在外,成都城里识得的人不少,这位北城令大人最是没有架子也是
出了名的,怪道方才会言语开解。货郎不由自主地放下大半颗心,或许今日能免
了冒犯之罪。
吴征微微一笑指着草把子道:「不必多礼。冷师姐想是不喜欢这些,你还有
什么本事尽管拿出来好好画上一幅。」
「多谢大人!」货郎搓了搓手抖擞精神道:「不知仙子想要什么?」
「我不知道,你想画什么就画,我看你画。」冷月玦双臂垂落淡然道,只是
看着白石盘面,全然难以猜测她想些什么。
「这……这……」货郎犯了难,将一柄铁勺在小锅中不住搅拌着糖浆难以决
断,只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吴征。
吴征也向冷月玦投去个询问的目光,却见她目光空灵没得来任何回应。他头
疼地暗道:哪有买东西不说买什么的?头疼!呵呵,你出难题,那我也来出一个。
「冷师姐,请坐。」货郎身后摆着张空着的折凳,吴征取来摆好道。冷月玦
并未拒绝一副随遇而安的模样坐好。
「就画我冷师姐吧。」吴征笑吟吟朝货郎道,心里险些儿笑翻,拉着个大有
身份的绝色美女来做模特儿,且看她答不答应,还尽出难题不。
「小人……小人……」货郎心慌不已,这仙子般的娇小美人看上去身份不逊
吴大人,也不知听还是不听。
糖画不比其他,炭笔毛笔皆无,纯靠一双纯属之极的巧手以勺兜糖浆,再微
倾勺子落下糖浆,借以糖浆的粘度控制下落的份量。提「笔」后一如落子无悔只
能一气呵成,且勺糖不似笔墨,方位与力道控制精准,落笔精细,最常见的多是
动物与果蔬之物,想画出人像来也是难上加难。
吴征倒没为难货郎的念头,纯属逗逗冷月玦,这看上去什么都可以,什么都
不放在心上的冰娃娃会不会动怒,会不会说声我不!
冷月玦空灵的目光略微一凝,轻轻点了点头。
得了正主儿的许可,货郎大着胆子打量冷月玦需求,才捞起满满一整勺糖浆
来。他低头之后便不再打望冷月玦,心无旁骛地注视着白石台面,眼珠极快地游
移转动似在构思。俄而提起勺来只一倾,糖浆流珠般一汩汩缓缓淌落。货郎执勺
之手稳如泰山般不动,任由一大汩糖浆落在台面上散开,才画了个弧线上挑一勾,
正是个三千青丝披肩散落的模样。片刻后货郎忽然如疯魔狂舞,手臂飞速舞动,
糖浆落在台面上全数化为细丝。脸庞,眉线,眼眶,鼻梁,朱唇,乃至脖颈香肩,
酥胸柳腰,翘臀玉腿一气呵成。
只是片刻时间,货郎额头已渗出大片的汗珠,他匆忙揩抹了一把,又为画中
人点上眼珠,顿时一副糖画鲜活了起来。虽说线条粗糙简单,色彩也极为单调难
登大雅之堂,可竟然极具神韵。
货郎将一只竹签按在糖画上,又将竹签周围变形的部分略作修补,待糖浆冷
却定型后已一柄铲刀小心刮起,又是满意又是羞惭道:「仙子见谅,小人的功夫
只能画成这般了。」
冷月玦起身接过糖画默视良久后问道:「多少钱?」
「不敢,不敢,吴大人与仙子肯要小人一副糖画,便是送上也是天大的福分,
怎敢要钱。」货郎死命地摆手摇头。
冷月玦又是旋腰扭身回望吴征,自是要他帮忙了。
「熟能生巧,高手在民间!劳也当有所得,这幅画画得好,自然该给钱。」
见货郎还要推辞,吴征哈哈一笑道:「你要再拒绝,他日吏部那里多出个本官鱼
肉百姓,横行不法的参折,本官可就要拿你是问了。」
吴征半开玩笑地搬出官威,货郎不敢再多言,只又依依不舍地多看了冷月玦
两眼之后垂手低头道:「一幅画五个铜板。」
「一两纹银!好东西自然要加价才行!」吴征示意随从拿出块小银锭。
「不用,我自己给。」冷月玦在袖中一阵掏摸抓出一把碎银,细心挑出三块
放入白石台面上道:「只多不少。」
额,这就尴尬了呀!本用于赠人才说一两银子,不想正主儿自己掏钱,把自
家搞成个托儿似的,而且看她的模样比之自己到处赊账的穷困也好不到哪里去。
吴征歪了歪嘴道:「赠点小物事而已,冷师姐太客气了。」
冷月玦摇摇头道:「值得上,我们走吧。」
两人再度恢复了此前的沉默。冷月玦仍是空灵的目光,只偶尔左右一转,一
手举着糖画偷空看上几眼,行了好一段也不曾停下。
「糖画久了易变形,天气炎热,再久亦会化去。冷师姐若是喜欢,我让下人
拿去寻个高手匠人,依样拓印了装裱起来如何?」气氛实在有点尴尬,吴征没事
找事地搭着话。
「不用。」冷月玦抿了抿双唇,将糖画凑向唇边。
红口白牙,含入小半片糖画,两颊旁微微的蠕动可想而知是香舌一卷尝了尝
味道,随即卡兹一声咬下一块来。冰娃娃吃东西的模样秀气好看,动作也每每出
人意表,吴征少有地感觉自己居然也会跟不上脑回路。——这脑洞看上去比劳资
的都大些!
走了小半日已近午间,路旁的酒楼热闹了起来,吴征问道:「冷师姐,咱们
是回府用膳还是在这里?」
冷月玦尚未答话,背后一股怨气十足的声音响起:「为官一任不知勤勉,三
天两头地借口荒废政务,当真是恃宠而骄!」
吴征暗叹了口气,正主儿没来,来了个小喽啰,没趣。他头也不回继续前行,
倒是冷月玦旋腰扭身,只见一名白衣公子头披儒巾,手摇折扇,一脸的不屑愤懑。
「今日承了你的情,不方便的话我去打发吧。」冷月玦低声淡淡道,只待吴
征答应就要动手。
「可别!上回揍了他主子一顿我给罚了整整一年的俸禄,连升迁也丢了。打
不起打不起,惹不起惹不起。打狗更要看主人,这回再罚全家可都喝西北风去了。
再说疯狗咬人一口,难道人也去咬它么?就当它狺狺狂吠过去了便罢。」吴征回
身连连摆手做出驱赶疯狗的手势,一脸夸张的惶恐。
冷月玦一瞟吴征,眼角居然也露出些许笑意,仿佛一座冰雕美人忽然有了颜
色与生机,鲜活起来。她原本就生得极为精致好看,这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更增
几分丽色,张彩谨原本见她一回身便砰砰心动,这一下更是目瞪口呆,连呵斥反
驳都忘了。
果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吴征暗讽一声,示意冷月玦继续前行。
「口出恶言,有辱斯文!」张彩谨须臾回过神来,见吴征又有佳人相伴,又
妒又恨!
「啧!」吴征顿步回身乜目向张彩谨道:「劳资从来不是什么斯文人,这回
是打不起。不过张公子放心,待老子存满一年俸禄一定打你一顿!不对,你最多
值三个月,那就屈指可数了!可惜啊不是现在,日子算算不远,可度日如年倒真
叫人难熬。」
冷月玦眼角的笑意更浓,比之此前的一闪而过,现下已是实实在在落在吴征
眼里。
张彩谨脸色发青不敢再还口,片刻后又满脸涨得通红,心中愤懑之余也不由
暗自松了口气。吴征确实没有动手的意思,少挨一顿打总是好的。
「人太多我们不去了吧。」
「也成,我让人买些可口的小点心来。原来冷师姐也是会笑的!」
「恩。会。」
吴征随口搭话,心中暗道:俞家至今没有动作,今日大摇大摆地招摇过市也
只敢派个小喽啰来打两句嘴炮,不会这么简单吧?难道当真怕了不成?
脑中胡思不定,陡听冷月玦道:「你待个货郎礼敬有加,对儒生又全然不客
气,是个什么缘故能说给我听听吗?」
一幅糖画已被她吃进肚子里,现下正捧着碗凉粉小口小口地嘬尝,香麻的花
椒竟也让她不住抽咝几口冷气,可又停不下口中食。冷月玦并非没见过世面,作
为天阴门首徒结交的都是达官贵人。方才在货郎处颇受冒犯,换了旁人,比如说
栾楚廷,货郎的眼珠子当即便保不住了。可吴征不是,他固然说得风趣幽默,可
话里话外维护货郎之意谁都听得出来。至于那个儒生虽然出言不逊在先,可书院
里学子众多影响极大,一些口舌之争犯不上。吴征的表现倒像个泼皮无赖,说话
阴损得很丝毫不留情面。
「也没什么,人生而不公,有人出生就举着金饭碗,有人出生就是泥腿子。
货郎凭自己的勤劳与本事讨生活,本就是值得敬重的事情。而且,我也没说错呀,
冷师姐是长得好看,那货郎一辈子没看过如此美丽的女子,一时失魂落魄也属平
常。不是敬平民,而是努力生活之人都值得尊重。至于那位儒生,呵呵,四体不
勤五谷不分,仗着天生聪颖与良好家世飞扬跋扈,我非不敬儒生,单单鄙视他而
已。身份没什么可敬可鄙的地方,人才有。」
「恩。」
我说了半天你就回个恩?我去,吴征略感郁闷,聊不起来啊。
冷月玦偶尔忽闪了下目光又回归空灵,心中却不断咀嚼着吴征那句前所未闻
的话:努力生活的人都值得尊重。越品越觉得有味道。
两人各有心思,说完后又归沉默无言,转完了南城冷月玦才道:「成都可有
溪流?」
「有,浣花溪最好,我这就领冷师姐去。」相处了小半日两人之间话虽不多,
也略有熟络起来。吴征陡觉原来冰娃娃也不是从里到外都是冰山一块,也有自己
的喜好,也有自己的小心思。譬如方才那幅糖画她一定喜欢,否则不会付上一两
银子平白被当冤大头;譬如城里的小吃她每样都尝上一点,有几样却不是尝上一
点便罢,而是慢慢吃了个干干净净。细微之处见真章,是人就有自己的心思,只
是等闲难以捉摸罢了。
有了这个发现,吴征心神一振!今日可不算个好差事,人总得给自己找些有
趣的事情做,尤其更该苦中作乐。
比之前世的浣花溪只是一条小溪流不同,这里的浣花溪可是个有名的好去处。
三丈宽的溪面碧波如玉,溪流经过北城处还有一片小湖泊,夏日的时光里荷花开
得正盛。荷花喜热,当世没有合适的栽培技术是以如长安城便养不活,吴征领冷
月玦来的正是这一片荷塘。
硕大的花瓣如玉琢冰雕,只在顶端有一点或紫或粉的初红。大张如绿伞的荷
叶与花茎何其亭亭玉立?尤其成片的荷塘被和风送来清香,花与叶如接天际无穷
无尽,此时一同随风摇摆袅袅娜娜,令人心旷神怡。
冷月玦仍是淡淡的神情,可前所未见的美景却让她美眸中忽闪着异样的光芒,
时不时还抽了抽鼻子一嗅暗香。
荷塘边停了许多采莲的小船,吴征借了一只率先跳上,一撑船桨将桨头插在
潭底污泥里稳住船身道:「冷师姐,请上来。」
小船仅能两人同乘,固然是吴征刻意的,与美人游湖是件乐事,随从们就在
岸边等着吧。冷月玦双足一点轻飘飘跃起,却落在吴征身后道:「我来划船。」
「额……冷师姐会划船?」
「幼时试过,不太会,你教我。」
「昂?哈哈哈哈,我没划过,不会!」吴征两手一摊一副光棍的模样,形势
极度尴尬,却实在让人觉得好笑更多些。
冷月玦眼角又泛起笑意,下巴一扬示意吴征去坐下,自顾自地摇起桨来。虽
不明技巧,但冰娃娃内功深厚,随手一扳也划出好长一段距离,小船快速向湖心
游去。
冷月玦摇起桨来轻松畅快,片刻后便停在一处莲叶成荫,只在缝隙里偶有阳
光洒落的花丛间。塘底虽多污泥,水面却清澈见底,根茎处大大小小的鱼群正互
相追逐,觅食嬉戏。冷月玦学着吴征将船桨插入泥中定好船身,搅浑了小片水域,
此后便坐在船尾不言不语,不知是在自得其乐还是放空心灵。
「若是哪个渔家女长成你这般模样,泛舟溪上时也不知要惹来多少是非。」
吴征坐在船尾,景致幽深之所带得此前有些纷乱的心绪也平静下来,关注点便落
在船尾丽人身上。小船流水,菡萏伞叶,加之那位玲珑精致的小小美人儿,一切
如在画中。
一个静坐就去了个把时辰,夏季天气多变,方才还是万里无云的晴空顷刻间
浓云密布,闷雷滚滚,眼见一场暴风雨将席卷而至。
冷月玦似被雷声从遐思中惊醒,抬头望了望天向吴征道:「我们能不回去吗?」
「冷师姐说了算。」吴征哭笑不得地点点头打望四周,此处荷叶又高又大,
若是和风细雨甚至都落不下来。只是夏季雷雨往往带着狂风,自己湿了也就湿了,
冷月玦若是湿了身……呵呵。看她除了武功旁的什么也不太上心的模样,怕是不
曾考虑到这一点。
「我们过去些。」吴征朝东北角荷叶至为茂密处一点,指引冷月玦划去。途
中吴征又选了六片特别硕大的莲叶随手劈落,待得冷月玦停了桨才递上三片道:
「一会的雨怕是小不了,用叶子挡一挡。」
荷叶如伞,茎秆也被吴征取得如伞柄长短。此地本就是荷塘里遮风挡雨的好
去处,以两人的武功有了三张荷叶再做遮挡当不是问题。话音刚落,忽然霹雳一
声,一道雪亮雷霆仿佛劈裂了长空,瀑布般的暴雨瓢泼而落。
雨急风狂,荷叶们挨挨挤挤像被掀翻了腰。天地异象之雄奇令人惊叹,冷月
玦迎风而立衣袂被吹得烈烈狂舞而浑然不觉,似在狂风之中肆意放纵!薄薄的夏
衫被狂风刮得紧贴玉躯,只见胸脯上两团一掌可握的美乳荡起阵阵乳浪,隐约可
见顶端两点尖翘。一双玉腿浑圆笔直,竟让小小的身躯显得格外修长。
泼剌一声,头顶两片荷叶盛满了雨水终于受不住重量一同歪斜,向冷月玦头
上倾倒下两帘瀑布。冷月玦虽似神游方外,实则反应神速,她右手一撑伞柄迎着
水柱而上,小手一旋伞柄转开水花,周身处像开了一片雨帘。头顶的水柱倾泻将
尽时,冷月玦停下旋转,心神专注地持定伞柄不住前后左右微调着方向,将一蓬
水柱尽数接在伞叶中。
略作适应一番,雨水在荷叶上左右滚动如巨珠,却始终落不下来。冷月玦忽
然展颜一笑,手中方位一变,右手荷叶向左一倾,如仙子倒酒,一蓬甘露全数落
在左手平举的荷叶上,一滴不曾遗漏:「比一比谁接的多。」
这一手功夫不仅好看的紧,还堪称细致入微,妙到毫巅。吴征笑着点点头道
:「好啊!」也用与冷月玦相同的方式接存掉落的雨水。
茎秆虽韧但不算坚硬,荷叶虽圆也不规则,且仅有中央处的一小碗能存蓄,
要将雨水接稳接牢远比想象的还难得多。稍有不慎一旦荷叶倾斜,那就覆水难收
再也救不回来,还不说右接左存分心二用,哪一处都出不得岔子。吴征精通《道
理诀》,内力控制也是极为精准,但要想冷月玦般做得姿势那般好看则势所难为。
他一时也为艳光所摄,一边接雨存露,一边贪看佳人风姿。
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两炷香时分后便云收雨霁,阳光射下,天地间似起了
一片雾蒙蒙地氤氲紫气。
荷叶上的雨水珍珠般晶莹剔透,像顽皮的孩子在叶面来回滚动,却始终脱不
出冷月玦所掌控的范围。吴征哈哈一笑拋落手中荷叶道:「不必比啦,冷师姐这
一手功夫比我高得多了。」
冷月玦也抛去荷叶眨了眨眼道:「小巧功夫算不得什么。」
她双足在船尾一点飞身而起盈盈落在一面荷叶上,微风轻拂,娇小的身姿也
似凭虚御风,随着荷叶摆动。都说雨后荷花刚承上天恩露,鲜艳明媚袅娜多姿,
更是清香无比,故有夏雨清荷露凝香的一句绝赞。可这娇小的身姿似将灼灼莲花,
田田莲叶全数比了下去。从吴征的视线望去,冷月玦一席白衣,一身玉肤,仿佛
从清荷中长出的玲珑人儿,雨后天边的一座虹桥正为她而设,美得如梦似幻。
「月玦醉心武学一道,此生别无他求。故于长安,晨于尊府皆错过机缘,月
玦请吴师兄赐教。」
「风含翠篠娟娟净,雨裛(yi,第四声,沾湿的意思)红蕖冉冉香。冷师姐,
人生在世可不仅有武学一途。」吴征跃在一片荷叶上道:「请冷师姐赐教!」
这一阵终是躲不过去,迟早要打,在此地打总比在昆仑与天阴前辈们面前打
影响要小得多。只是吴征心中暗笑:小样儿,早把你看穿了。装着一副什么都不
在意的模样,实则心里汹涌澎湃,什么都好奇,什么都想知道,什么新鲜的东西
都想尝一尝!外冷内热说的就是,不知道还是不是内媚?啊哟,罪过罪过,人家
是燕国未来的太子妃,还是离得远一些莫给自己惹什么麻烦才是!
第二章、魔劫天雷。未雨绸缪
荷叶摇摆不定,连清露积得多了都存不住,何况是成年人?冷月玦身娇体轻
自是占了大便宜,站在荷叶之上浑不受力似的摇摇摆摆,看着随时都要跌下,实
则足底牢牢,似与荷叶融为一体。比武较技之事原本不分场所,轻功也是武学中
不可或缺的重要部分,没谁规定不准使轻功的。
吴征轻功亦是一大绝活,但比之冷月玦一身上天赐予的好身子就差了不少。
他足下的荷叶纹丝不动,仿佛一面铁旗钉在了污泥里,稳如泰山。可比之冷月玦
的轻若无物浑然天成,刀劈斧凿的刻意痕迹就太过明显。
「冷师姐好轻功。」吴征由衷赞了一句!天阴门的轻功之学恐还在昆仑派之
上,祝雅瞳施展的魔劫昙步较之昆仑派的青云纵便要高上一筹。加之天阴门俱是
些身体轻盈的女子,于轻功一项上更俱先天的优势。吴征自幼最下苦功的便是轻
功,如今立在荷叶之上竟然心中打鼓。最具信心的一项被人比了下去,微觉忐忑
也是情理之中。
「恩。」冷月玦点了点头道:「小心。」
娇小丽人身形不见任何动作便轻飘飘地跃起,如同清风一般盘旋上升,那双
臂平举的身姿便说是一面风筝般轻盈也不为过。
轻若无物般顿在空中片刻,再凌空下击,双腿绞若金刀交剪,借着下落冲击
的威势与精妙的身形与力道控制,以及连绵不尽的后招,「魔劫昙步」中威力绝
大的「天魔狂舞」无往不利。
魔劫昙步的妙用在于以绝顶轻功为根基,始终获得占据地利,以高打低的优
势。以忧无患之能被祝雅瞳占得先机之后,也始终落得个被动挨打的局面,还手
寥寥。
吴征有幸旁观这对绝顶高手的交锋之后眼界大开,心中也早模拟过应对魔劫
昙步之方。只见他抖臂一振同样冲天而起,使出一套极为繁复的掌法,行云流水
般连绵不绝招招抢攻。
魔劫昙步变招奇速,一旦被压在地面则全是被动挨打。是以吴征反其道行之
也跃在空中,断然不能落在冷月玦身位下方。掌法尽选「天雷九段」中至为繁复
的招式,飘逸无形一沾即走,叫冷月玦无从借力,魔劫昙步中借力使力的精妙之
处也就发挥不出来。
冷月玦眉头微扬,她对吴征的武功也下了苦功钻研许久,深知他最擅长之处
在于应变极快往往后发制人。这一回吴征的抢攻颇出意料之外!想来也是见过魔
劫昙步的威力而施展的应对之招。虽是始料不及,冷月玦全无慌乱——吴征现下
的打法比之他从前的诡异正常许多,倒免去了许多心思。
但见冷月玦轻舒藕臂衣袂飘飘身如凤舞,信手挥洒挡架自如,忽然纤腰轻扭
玉足一抬,在吴征的漫天掌影之中穿梭而过径直点向他腰际。这一脚恍恍惚惚若
有若无,竟然看得吴征心旷神怡,屈臂挡隔也不知怎地落了个空。他反应极快顿
时醒悟,双掌急使一招「雷厉风行」劈向冷月玦. 冷月玦身在空中转折依然灵巧
之极,她上身一曲避开两掌,玉足神妙无方眼看命中。吴征却是心头一松,这一
招攻守兼备,不仅逼得冷月玦必须闪躲,脚下也缓上些许,同时凌空掌劈内力也
是他凌空变换身形的绝活。此刻待冷月玦玉足攻到,他已身形倒退刺斜里落去。
还待思量此后的应对之方,不想冷月玦似早已料到一般,在间不容发之际脚
踝一弯正勾中腰带顺势被吴征带落。这一下好似黏在吴征身上,空着的左足踢出
雨点流星笼罩了他整个上半身。
腿风凌冽,吴征不及去甩脱勾在腰带的玉足,又见腿影缤纷,轻柔中蕴含莫
大的威力,只得横臂护住胸腰处,上身向后一倒凌空打了个旋儿。满拟这一下不
仅可避开腿踢,定然也可将冷月玦甩飞出去,可「魔劫昙步」最善缠勾之术,冷
月玦虽被甩脱,然变招奇快玉腿一抬正勾在吴征腋下一挑,左足向吴征面门踩落。
吴征被压在身下,视线里一只小巧莲足急速变大,惊鸿一瞥间更见娇小丽人
裙裾倒飞而起,露出贴身裤管中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挺翘美臀。只是眼下不及有
甚绮念,只来得及暗骂一声:「晦气!」便双臂一合钳拿莲足。
冷月玦莲足骤停,勾在吴征腋下的脚踝发力前踢,让身形向后飘了尺许,双
足一蹬径踩吴征胸口。吴征同样应变神速,见机不可失忙双掌上迎与莲足对了一
掌。两道大力袭来,吴征在空中无所凭依,将冷月玦生生推高丈余的同时,仿佛
块大石头般向莲塘坠落。
这一下落的力道好大,吴征后背靠上莲叶时便奋力一滚,双掌攀在莲叶边缘
轻飘飘地一荡划个弧线落在一旁。动作有些狼狈,所幸未曾落水。不容他喘息片
刻,冷月玦居高临下又已攻到,仍是那一招「天魔狂舞」!
吴征在莲叶之上断然硬接不住,赶忙双足连点,像只兔子般在四周莲叶上乱
串。冷月玦如影随形,招招不离要害!吴征奔向哪里,腿影便跟到哪里。
两人轻功俱佳,逃的如电闪雷鸣足不沾地,追的如天仙曼舞举重若轻。冷月
玦出招毫不容情,吴征也打出了真火暗骂道:「燕国的小婊子这是下死手要老子
的性命!」
被动之下吴征忽施奇招,他落在莲叶上再度发力之时顺手攀住叶面前窜,带
着整张莲叶连同茎秆都弯了起来。这一处左右莲叶较为稀疏是他特地选定的所在,
冷月玦身形娇小,虽是身材比例极佳,玉腿的净长总是不足难以脚踏实地。吴征
贴着莲叶平飞,冷月玦眼看落水之时双足踏在被拉得几与水面平齐的茎秆之上借
力又起!
硕大的莲叶遮挡了视线,冷月玦刚探出头来,就见吴征竟然反身攻到。此时
他抓着的莲叶已然松开,柔韧的茎秆弹起冷月玦轻盈的身姿让她极为别扭,吴征
掌风虎虎来势猛恶,冷月玦不敢硬接,百忙之中娇躯一矮让吴征扑了个空。
「呼,冷师姐好身手!」吴征落在莲叶上喘了口气,见冷月玦将茎秆踩得弯
折又牢牢踏定,凭一茎秆之力正踩在水面之上,犹如凌波仙子。
「你有点无赖!」吴征脱身的这一招有些阴损,冷月玦自然颇不服气。
「论武功还是冷师姐高上一筹,不使些机巧法儿我已是输了。」吴征四肢同
着叶面,势如扑食的猛虎。
「吴师兄不使出真功夫来,还是要输。」冷月玦顺着茎秆错步前行,双足正
如猫步行成一条直线,性感无比,却又透着致命的危险。
「恩,我还不想输!」印证之后吴征已觉想出的应对之方太过投机取巧,起
不了大作用。魔劫昙步虽奇巧,自家的应变之能也称世间一绝,以快对快,以奇
制奇,他又怕得谁来!
「我会出全力!吴师兄当心!」冷月玦踏至茎秆末端双足一点,亦是贴着水
面飞行,瞬间钻至吴征踏定的莲叶之下。娇小丽人一攀茎秆旋身而上!
高手对决绝非只凭自身修为,所谓天时地利人和,两军对垒时不可或缺,高
手比武同样如此。吴征借莲叶遮挡视线一举扳回局面,此前居高临下还隐占上风。
冷月玦若是硬生生地自茎秆上施展轻功跃起,必然遭致吴征后发制人的强有力攻
势,或许胜负立分。然则她也钻入叶底,吴征的视线同样被遮挡摸不清她的动作。
若是心虚闪避又轻易失了耗费极大心力才占据的地利。
吴征仍以猛虎之姿趴伏叶中不动,屏息凝神细细感应。双目忽然精光一闪大
喝一声,饿虎扑食般向正前方扑去。
吴征扑至莲叶边缘时,冷月玦恰巧跃出身形,两人都毫无意外之色。吴征使
得正是「平地惊雷」,这一招花巧不多却是威力极大,要逼得冷月玦上不了叶面。
只需她在空中无所凭依,此后连环进招,便是耍无赖将她压入水面也算是她输了。
冷月玦又似已料到这一招!她跃起之时身躯似在叶底兜了个回旋呈前扑之势,
两只小小的柔荑绷得笔直不管不顾径击吴征胸膛。这同样是极为无赖,但有极为
有效的打法。冷月玦来得又快又突然,若是让她抢进怀里,吴征就只剩下拼命接
她一掌两败俱伤的选择。
吴征当然不会这么做!他双掌向中央一合,砰地一声大响与冷月玦四掌相对,
只觉一股阴柔内力汹涌澎湃,如长江大河般潮涌奔来。
花招之后又是绝无花巧,吴征的内力进展神速但年龄小了冷月玦几岁,四掌
甫一相交便被推得退后两步。借此良机,冷月玦足底一点叶面飞身而起,变掌为
抓扣住吴征手掌自他头顶倒飞而过,恰似吴征抓住她手掌将她甩了个半圆一般。
方位变换,冷月玦正踏在莲叶中央安安稳稳。吴征落在一侧顿时让叶面倾斜
足下失重,他内力本就稍逊,这一下更抵挡不住,双臂几乎已曲到了胸前。
叶面倾倒,吴征在下冷月玦在上,吴征率先落水难以翻盘败势已定!冷月玦
正欲一鼓作气奠定胜局,不想吴征露出个狡狯之极的诡笑,同样变掌为抓扣住冷
月玦手掌不放,竟是要生生将她一同拖入水中。
冷月玦秀眉一蹙香唇一撅大是不满,孤男寡女一同落水成何体统?夏衫本薄
若是沾了水难免春光大泄!娇小丽人双腿骤分一前一后平直贴于叶面,竟让莲叶
不再倾倒。只是这一下分心二用,既需催动内力又需稳住莲叶,双臂登时被吴征
反推了过来。
吴征扳回局面便不再纠缠,他猛然发力,一放即收,借力一个旋身翻落一旁
的莲叶上,动作亦是干脆利落潇洒翩然。「惭愧,冷师姐确实技高一筹,在下佩
服!就不必再比了吧?」
分明武功要高尚一些,出了全力居然不能取胜,冷月玦心下有气。可转念一
想,这小子机变百出也当真令人服气。——比起在长安驿馆以不可思议的反应速
度料敌机先,从孟永淑剑下逃得性命,现下的机巧虽无赖了些,若非他反应如此
迅速又怎能做得到!且令冷月玦服气的是,自家已是倍下苦功,吴征的内力进展
之速竟然还在她之上!
「好!方才不使杀手难以逼得吴师兄使出真本事,见谅。」想通了这些,冷
月玦轻巧起身淡淡地一点头,神色间的意思正是改天再来比过!
吴征回以一笑,几个纵跃划来小船抬头道:「冷师姐请!」
冷月玦轻轻一点又从吴征头顶跃过落在船尾道:「还是我来划!」
吴征讷讷放开船桨坐在船头暗道:「今日真是晦气得够了。菲菲是极爱骑在
我脸上,居高临下看我舔吃她敏感的穴儿,每一回都吃得她骨酥筋麻大有情趣!
可老子和你不熟啊!」
比起来时的淡然,冷月玦面如寒霜,扳桨之时每一下都使上了内力,将小船
划得如在水面飞行,须臾就到了岸边。折腾了一番两人游性俱尽,一路又默不作
声地返回吴府。
「冷师姐回院里休息么?在下送你。」终于完成这一份不算轻松又不太愉快
的工作,吴征长舒了一口气。
「我去找义母大人。」
「这边请!」
将冷月玦送至祝雅瞳居住的小院让门口的仆从代为通传之后,吴征以不便打
扰母女俩叙话为由告辞离去。去时便觉有些沉闷,回来更觉尴尬,吴征忙不迭离
去的样子像只逃跑的兔子。
「看你有些生气?玩的不开心么?」祝雅瞳虽知吴征对付女子办法颇多,可
碰上冷月玦这般淡漠的性子也不抱什么指望。
「没有,看见许多新鲜物事,见识广了许多。是女儿自己心情不好。」冷月
玦偏头躲开祝雅瞳的目光,又道:「义母大人有闲么?」
「恩!陛下的旨意是什么?现下说吧。」祝雅瞳始终端坐未曾起身,此时拨
弄着发梢目光若有所思。
「这样……」冷月玦犹疑道,虽是首次代传天子口谕,据她所知皇帝的威仪
即使是秘宣的口谕也当郑重其事才对,祝雅瞳的态度着实有些轻慢随意了,一时
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呵呵。你回去后就说祝雅瞳焚香沐浴,顿首百拜接旨不就成了?现下也没
旁人看见。」祝雅瞳反应过来双眉一挑揶揄笑道。
「哦。」冷月玦先是一蹙眉头,又展眉弯唇笑了笑。回去二字实是她现下最
不愿听到与想到的事情。今日刚至成都城便有许多事情发生,不仅眼界大开,且
件件有趣得紧甚称心意。无论是新奇的自助餐,还是震撼人心的《清心普善咒》,
泛舟荷塘时的莲叶遮雨也算得上前所未有的疯狂之举,现下要让她回到牢笼般的
长安城可是万分不肯。至于笑了笑则是祝雅瞳的俏皮之举让她又开心了起来,她
本就不喜条条框框,觐见燕皇时险些喘不过气来。用这种方式传口谕此前料想不
到,也觉甚是有趣。
「香凡夫人见安,久而未见不想卿立此奇功,朕心甚慰!贼党祸乱天下,流
毒深远,罪不容诛,朕既承天命,当立志为天下百姓拔此毒疮永绝后患。不日朕
将遣使传旨秦,盛之主,共邀行此福泽苍生之举。卿于成都,当行大燕使臣之责,
择机面见秦皇言明朕之心意,力促此事成行。勿负朕之厚望!」
「臣妾遵旨。」祝雅瞳上身一低做了个半福却未起身,娇声娇气道。
冷月玦嘴角一撇,想笑又不敢笑出声来。
「三国联盟?你在长安可曾听得北边战事如何?」燕皇郑重其事是必然的,
涉及前朝余党无小事,说不得就要大动干戈。只是燕皇人虽自负口气也狂傲,什
么传旨秦,盛之主,话外之音却是让祝雅瞳帮着在秦国周旋,似乎联手对付贼党
事关重大,非得三国联起手来同心协力才成。难道秦国不管暗香零落,燕国还能
不管不成?贼党势力再大,燕国暂时管不到秦国的地界,横扫燕国境内的贼党难
道还办不到么?
「听闻有些吃紧。黑胡人攻势凶猛,女儿来秦国之前陛下两月内增了三次兵
共五万人,四镇将军齐出。」
「这些我也知晓。那也算不得太大的事情……呵呵,黑胡人以为有机可趁小
觑中原豪杰,这一回非吃大亏不可!哎,雄主终究是雄主,此战过后,大燕北境
一线当有八年以上再无忧患。」祝雅瞳一言至此语声渐低不可闻,只剩两片香唇
微微开合,似在喃喃自语。于中原苍生而言大好的事情,她眉间却有隐忧浮现。
「行了,忙乎了一日玦儿先回去歇着吧。吴大人呢?」祝雅瞳忧虑之色一闪
而过转头便问起吴征。
「他引我至此就离去了。」
「好,我自去寻他。」
吴征送了冷月玦也未回屋,转头便去了书房。吏部处告假三日不需操心公务,
时光却浪费不得。笔墨纸砚无时不刻不铺陈备好,吴征提起笔来写写画画,祝雅
瞳来时他正直勾勾地望着屋梁沉思愣神。
「这么下苦功?」祝雅瞳笑吟吟地,两片唇瓣展若花瓣露出中央两排碎玉般
的贝齿,显然心中乐得开怀。
「额,祝家主快坐。」吴征回过神来,赶忙起身沏上一壶白芽雪兰。
祝雅瞳大喇喇地坐着享受爱子的侍奉,一边问道:「业精于勤荒于嬉,你的
自律不下于当年的我,未来成就可期。看来我的眼光也不错选对了人。」
吴征尴尬地笑笑道:「不敢想,不敢想。能把眼下的事情做好已然不易,和
祝家主相提并论那是痴心妄想了。」
「怎么又一口一个祝家主?」
「哈哈,晨间迎迓天阴门诸位前辈需得注重礼节,一时改不了口,莫怪。总
之我这块材料本来就好不到哪里去,再不刻苦用功怕是出人头地都难。至于和你
相提并论,咳咳,从来不敢想。」
「为什么不能?昆仑派掌门很掉份儿么?」祝雅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神秘
笑意问道:「一派之主,当朝栋梁,十二品顶尖高手,哪一样你做不到?为什么
不能和我比?」
「没做到之前一样都不算数,这些事儿可不比玩笑话。」女人胡搅蛮缠起来
当真是不可理喻,不过吴征伶牙俐齿方法绝多。没有女人不爱恭维的好听话,越
漂亮的女人越爱听,现下正当时:「你是天仙化人!我就算当了昆仑掌门,官居
一品,晋阶绝顶高手俯瞰天下,光是气质一项和你就没得比,遑论其他。」
「咯咯……」祝雅瞳掩口娇笑前仰后合,乐不可支赞道:「真是会说话,这
话好听人家收下了!只是……你的志向真就这么一点?放眼天下年轻才俊,你称
第二谁人能称第一?何况你是我……相中的人才,是昆仑派的大弟子。」
不依不饶!让吴征吓了一跳皱眉道:「这里头任何一件事都不容易,若是这
些还是一点点……其实任何一项实打实地落在手里,足慰我平生之愿。再远的事
情,不敢想,也没必要去想,我总觉得一个人务实些比较好。」
「咦,你的平生之愿是什么?能说来听听么?」祝雅瞳兴趣越发浓厚道。来
成都以后与爱子相处甚多,可两人之间谈得如此深入还是第一回。吴征至今对祝
雅瞳的目的闹不明白,再如何亲密难以避免若有若无的戒备,自不会主动去说这
些话题。
「适逢乱世,惟愿亲近之人安康一生,若有儿女绕膝,亦当为他们铺平道路,
莫要日后受人欺凌。」吴征也不隐瞒道。
「这些以你的能为本并不难,还可说句容易得很。只是加上适逢乱世四字便
难了许多许多」祝雅瞳亦正色压低声音道。走进爱子内心,她强抑心中激动,尤
其惟愿亲近之人安康一生一句,大慰胸臆。
「恩,很难,很难,所以每一寸时光都需好好把握才是。至于掌控自家命运,
上回你说过一次让我心惊胆跳。祝家主,在下冒昧一句,光凭一个辣椒生意难以
让你屈尊在吴府许久,您究竟想要做什么?」话语间再次生分,可庄严之意更多,
吴征心中所忧开诚布公,也是对祝雅瞳的足够尊重。
「我也惟愿心中所爱安康一生,恰逢乱世,不得不择一可靠之人互相扶植,
共度时艰。」祝雅瞳轻声细语,同样说得无比庄重。
「哦。」吴征忽然有些丧气道:「家主心中所爱定是当世人杰,区区一个吴
征怕是当不上你的青眼。自始至终都是你在帮我,互相扶植之说有点……过于抬
爱了?哈哈。」
一句心中所爱当真是把从前一点点自我感觉良好的绮念打碎一地,再联想至
瞿羽湘对祝雅瞳并非处子的断言,心爱所爱定然是这一位了……笑声有些沙哑,
吴征像被什么东西梗在喉头,胸闷难受得很。
「所以说你的愿望……若不能掌控自家的命运,一切从何谈起?」
祝雅瞳此前已提过一回让吴征吓得汗流浃背,这一回依然如此。
「这话说出来要杀头的……哎!其实我还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吴征不敢
在这一话题上多做言语,只是话已至此,吴征索性放开了叹了口气道:「据我所
知,无论门派还是家族,掌权者必然隐于幕后方能进可攻退可守,留有缓冲的余
地。譬如我的师尊,看似在凉州不管不问,实则一切了若指掌。现下任由我胡闹,
若能顺顺当当,他乐得清闲,其中也有培养门派传人的缘由。若是我玩大玩脱了,
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出手,以风卷残云之势收拾残局。你是祝家之主,现下抛头露
面,而且……我大胆说一句,元帅之尊冲锋在前已然有些怪异,不少事情还由我
指派。这……我当真是不明白。请祝家主教我。」
「唔……你这么一说倒是有点道理。嘻嘻,最近人家事必躬亲管得太多了么?」
祝雅瞳吐了吐香舌笑道:「其实只有两个理由!其一,你的能耐还不够,而我的
够了,咱们这对亲密合作伙伴能耐上有些不平衡,所以你得受苦受累多锻炼些。
其二暂时不能说,现下说了你也不会懂,等他日时机到了,你自然也就懂了。」
「我怎么总觉有些牵强呢?」吴征无奈摇头暗道,一时难以接受。
「你觉得我有坏心?」祝雅瞳敛容正色,面蕴寒霜无比严肃问道。
「肯定不是坏心,这点我确信得很!只是我不喜欢懵懵懂懂心里没底的感觉,
很不踏实。」
吴征双目直视祝雅瞳答得无比诚恳,在那双俏若玉湖又洞悉人心的眼眸之下,
用欺骗是最愚蠢的方法。祝雅瞳也同样回望凝视着他,眼眶里忽然嘬起了难以抑
制的泪花。
心里时常不踏实的人没有安全感,爱子自小在昆仑派长大该是受到了妥善的
照顾,可他仍没有安全感,怎么能有安全感?他瞪着好奇的双眼看着世界时可有
人陪他牙牙学语?他在哭闹之时可有人知晓他身上的病痛?孤寂的夜晚可有人在
身边陪他入眠?
弟子只是弟子,这些事情只有血溶于水的母亲才会陪在孩子身边。听他反反
复复的童真幼稚之语而不厌其烦;在他看似无理取闹地啼哭时耐心地了解因何为
之;在夜里清唱着儿歌拍着他的小屁股哄他睡得香沉。可是我的征儿呢?身为他
的娘亲一件事都没有为他做到,安全感又从何而来?
「我对你从没有过坏心,将来也绝不会有。现下有些事我不能说,说了对你
绝无任何好处!」祝雅瞳强挤出个笑容道:「有些事为什么做我也不太明白,女
人么,总是有很多任性的时候。有个早慧又稳重的男子在身边我欢喜还来不及,
你说是不是?」
美妇忽然泛泪让吴征措手不及,一时愣神,半晌才回过神来道:「我信你,
方才有些口不择言,莫怪。」
「无妨,你方才在做什么?」祝雅瞳及时转移了话题避免两人尴尬下去。
「筹划结盟武林同道对付暗香零落一事。两位殿下争斗与日俱增,缉拿暗香
零落本是看得见的好处,只是现下全被陛下一人拿在手里,他们分不着好处。只
是下边做臣子的给陛下办事,不少都领了旨意。两位皇子插不进陛下的手,要找
臣子们要点好处理所当然。我这边是首当其冲,殿下迟早还得回到我这边来找麻
烦。若能拉扯起武林同道结盟共襄义举,日后真要被迫得就范说话声音也大些。
这些好处就不多说啦。」吴征也不好多做纠缠,拣出一张纸页递在祝雅瞳手里道
:「我想从云龙门开始!云龙门在大秦影响力甚强,门人又多在刑部任职,若能
率先拉入结盟门派里当对追查暗香零落有极大的好处。」
「嗯!有瞿羽湘做媒引,这事的阻力又能小些,总比上门求见来得主动许多。
云龙门的确可用,刑部在民间有不少暗桩,你家圣上怕是已调用起来,门中再下
道谕令还能更加主动些。至于云龙门所求也不难猜,大事若能成,给他们就是了。」
祝雅瞳频频点头,对吴征的看法大是赞同。
「穆景曜我已见过了。这家伙……有些浮头滑脑,还有些让我讨厌的臭毛病。
当时他是满口答应,不对,也不算答应,只是让我届时知会一声,云龙门要怎么
做尚未许诺于我。正如你方才所言,云龙门所求不难猜许给他们不是大问题。只
是我看穆景曜不顺眼,大局坻定之后云龙门的好处能给,这家伙却需给他好好吃
一顿苦头才成。」吴征恨得牙痒痒,怒气填膺道。
「又怎么了?」
「湘儿之所以厌恶男子全是他做下的孽,幼时曾为此人所迫故成一生梦魇,
见着男子可谓又厌又怕。呵呵,一门之主背地里如此下作,偏生武功权势均有可
观之处,可想而知昔年做下多少恶事!不饱以惩戒,日后还不知有多少孩童坏在
他手里。」吴征咬牙切齿,气得涨红了脸!
「嗯?」祝雅瞳吃了一惊,此前倒未想到一门之主居然有恋童之癖,旋即又
忍不住笑道:「湘儿?吴大人怜香惜玉了!」
祝雅瞳难以理解吴征的愤恨之处,当世里大户人家多有豢养幼童加以调教供
淫乐之事,男女皆有见怪不怪。不过爱子既怒,那此事断然不能就这么算了。
吴征摊了摊手道:「我与湘儿,雁儿三人之间已成死结,别无他法。从前仇
怨既已解开,不管她心中待我如何总是自家人,这口恶气是不得不出的!」
「要我帮忙么?」
「旁的不用,我自有主意!只是届时还需劳你寻几个人来。」
「好!随时与我说。」祝雅瞳最爱的便是吴征开口有所求,当即欣然应下,
皱了皱眉又道:「还有件事,我想请你一同参详。」
「什么事?」吴征精神一振。不管祝雅瞳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秘密,至少每一
回与她一同商议事情都大有所得,增长能耐的机会是不能错过的。
「燕皇给我传来了口谕,说暗香零落贼党一事他已尽知,现下欲联盟三国一
同剿灭贼党,让我在燕国使臣抵达之后面见秦皇促成此事。你觉得怪异不?」
「三国联盟?对付暗香零落?这……」吴征大惑不解道:「三家人扫干净自
家的院子才最为合理,犯不着联盟吧?再说三国之间路途遥远,联盟起来又济得
甚事了?莫不成前朝有什么秘密掌握在三位皇帝手中,非得一同商议才是么?」
「扑哧,你怎地忽然犯了混!秘密是绝没有的,否则这等天大的机密哪能委
托旁人,非得让三位皇帝亲自走一趟碰面不可,怎生可能?」祝雅瞳掩口娇笑。
吴征的想法她此前也曾有过,只是转念一想便排除了出去。她笑的是母子俩心有
灵犀,不约而同在初时想到了一块去。
「也对!没有道理。那还能是为了什么呢?」吴征沉吟了一番道:「听闻燕
国与黑胡之战游刃有余,北面若无忧,不知燕皇会不会对南面又有了想法?」
「燕皇本事是没得说的,只是那人极其自负。太过自负的人都有一个毛病,
心很大,有时会大得没有边际。你的猜测倒是中了我心中所想。」祝雅瞳更是高
兴道:「他老想着横扫八荒六合一统天下,借此为由头搞些动作是免不了的。我
来问你,凉州现下是一片空城廖无人烟。可那里总是一大片地盘,就算遍地荒草
土地贫瘠,拿来养马总是片好地方。若换了是你,有没有想法?」
「不动念头几乎不可能。燕秦之战后两国俱是元气大伤,燕国与黑胡之战再
怎么顺利,国力又损是免不了的。贸然进入凉州恐又引发两国交战,断然不可取!
但若是找些什么由头,譬如秦国使臣曾在凉州遇袭,去凉州探查也是情理之中。
大秦管不了,燕国来管管……呵呵,只是这话也不完全通,拉上盛国又是什么缘
由?盛国虽积弱已久任由燕国欺凌,可若逼迫太过与大秦联起手来,燕国反倒有
倾覆之危……」帝王心术最是复杂。他们不仅站得最高看得最远,心机也最为深
沉。年老昏聩如秦皇尚且让大秦一干臣子心惊胆战,何况是燕皇。
吴征与祝雅瞳计议不定之时,冷月玦也默然回了居住的小院。
方才的一点点不快已烟消云散,回想今日之行虽刻意显得心如平湖波澜不惊,
实则惊喜不断。无论是妙想天开的自助餐,那副精巧的糖画,还是川中极具风味
的小吃点心,这一趟远行他自家的最大目的正在于此。至于与吴征的比武虽颇多
憋屈之处,一招一式在脑海中回顾起来也极有所得。
「为师吩咐的事情务必按时依约做到,玦儿,不论你用什么方法,每十日,
最长不超过半月必须与吴征全力比武一回!事后须得尽速整理所得交予索师叔,
她自会将信传与为师!为师也知你困守长安与天阴门两地甚是气闷,这一趟也是
让你去散散心,再见识见识天下人物,于你武学修为有益!只是功课万万不可荒
废,若做不到,为师会立刻命你回来!切记,切记!」
师尊的话语还回荡在耳边,冷月玦一日也不曾忘记。川中之行新奇之物越多,
吩咐的事务更不可有半分拖延,若是惹怒了掌门师尊颁下师门谕令召自己回去,
便是祝雅瞳也无能为力。
摊纸提笔,冷月玦理了理思路写下满满三页娟秀的字迹:「师尊在上,徒儿
顿首百拜。徒儿今日至成都吴府,牢记师尊教诲寻机与吴征比武,交手共一百三
十二招,略占上风。吴征现时已身具八品上修为,依徒儿猜测当是刚晋阶时日不
久,尚未圆转如意。犹记得于长安城之时吴征修为当在七品中,其后长途跋涉回
成都至今时日不过半年,其进境之速还在徒儿之上。徒儿不能解。比武之时,徒
儿先使天魔狂舞,其应以雷分雨落,雷霆万钧……再使心魔无念,其以临时怪招
应对……至最终是个比拼内力之局。徒儿倾尽全力不能速胜,陷落僵持……」
洋洋洒洒极尽详细的过程写完,冷月玦又将比武过程在脑中重回一遍,确认
么有半分疏漏才细心地封上火漆待干。至此不由念及吴征泼皮无赖般想拉自家落
水,暗暗唾了一口。又念及那货郎之冒犯他居然还得打起圆场,比之趾高气昂的
栾楚廷来仿佛铜板的两面,完全不同。可为何栾楚廷历来维护于她,为她不遗余
力视若珍宝反倒让她万分嫌弃,而吴征心偏货郎之举反倒觉得一种怪异的暖心?
我真是……疯了么?
第三章、四方客来。云泥之逅
傍晚的暴雨驱散了闷热难耐的暑气,夜晚也清凉了不少睡得甚甜甚香。
家中来了客人需仆从们伺候,后院的禁足令就放宽了许多。为免发生意外,
陆菲嫣深夜方来到吴征的小院,清晨又得离去。比之前段日子的朝夕相处多了许
多麻烦,恋情也不再尽善尽美,不过陆菲嫣倒没旁的意见。现下的生活已让她极
尽满足,两人恩爱如此,些许不完美不必太过苛求。这一处后院是二人的小天地,
像是避世而居的桃花源。只是人终究要融于现实,不可能总是躲在这里。
与陆菲嫣一个深吻告别后,吴征也无心睡眠整衣出门。平日里此时都是与陆
菲嫣结伴在院中练功,双修所得的功力毕竟虚而不稳,踏踏实实地修炼才是立身
之本。陆菲嫣功力深厚眼光独到,他进境迅速且稳固颇得女伴之功。
今日陆菲嫣不在,吴征搬运完几个周天,又自练了一趟《天雷九段》。掌风
如虎,剑啸如龙,吴征自己也对近来的进境甚是满意。昨日与冷月玦比试时双方
虽都没下杀手,但也出了全力。在长安城时还需仰望的天之骄女如今已可正面抗
衡,加上些临机应变还能勉强维持不败,这实在是足以自傲的成就。
夏季的天色亮得早,吴征看看差不多便收拾出门,临走时提上早已备好的包
袱一个。
刚出院门,便见一个娇小的身影已在院门不远。
「冷师姐早,府里风景不错,冷师姐不必拘束自便即可。」吴征想当然地以
为冷月玦出来清晨闲逛,作陪就不必了,还是让她自便好些。
「吴师兄早,我来找你练武。」
「啊?」吴征这才注意到冷月玦着了紧身的武服。
娇小的身姿当然比不得祝雅瞳,陆菲嫣那般波澜壮阔,可也凹凸有致。且看
她坟起的双乳盈盈一握,虽不硕大,可一手掌控的感觉料也极佳。当然也不具一
只丰臀,可小屁股翘翘的看着就弹性绝佳。娇小的身姿更让腰肢细的出奇,仿佛
男人的大手一握便能环上一圈,无比精致。祝陆这等丰韵美妇自有其绝色风情,
冷月玦这种女子同样有其艳冠之姿,难分轩轾。
「这个,今日特意准备了样早膳甜点,现下确实抽不出空来。」吴征歉然一
笑,又举起手中的包袱晃了晃示意没骗人。心中暗笑真的是个武痴,大清早的就
找人对练。毕竟两人之间不算太熟络,与陆菲嫣这种关系截然不同。
「哦。」冷月玦无可无不可被拒绝也没怨气,眼角一瞟包袱道:「吴师兄亲
手做?」
「是啊!」吴征挺了挺胸膛得意道:「保管你们没尝过!」
「那一起去!」冷月玦面上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哀乐,可迅疾提步至吴征身旁
又轻巧转身,跟在他身后。
「这是……无所适从故而寄情山水的意思?」吴征抽了抽嘴角,觉得冷月玦
看似仙子般不染红尘,实则也可怜得很。若不是来了成都城有些放飞自我,还真
看不出来这个冰娃娃好奇的东西实在太多,平日里专注武学不过是受制重重,无
可奈何寻个寄情之物而已。只不过这个放飞似乎过了头有些无所避忌的意思,像
是……破罐子破摔?
「冷师姐请!」
昨日在食堂宴客以表尊重,今日则在后院里设宴以示亲近,礼仪一项吴征向
来考虑得周到。空着的一处小院成了临时的家宴之所,吴征与冷月玦到时正有仆
人们流水价般端上许多盖严了的食盒,一溜摆放在一口大缸旁的长案上。另有一
大瓶今晨刚挤,已煮得沸腾正静置放凉的鲜奶。
冷月玦目光随着仆人们游移,又行至长案旁微不可查地抽了抽鼻子,只觉果
香扑鼻,遂向吴征投去个询问的眼神。
「冷师姐稍候,还请宽坐。」
吴征看了眼中央大桌上的早膳确认无虞,吩咐冯管家将大缸注满水后让仆人
们离去,让他在院门口等候,但未得传唤除贵客们之外谁也不得擅入。
不多时陆菲嫣先至,祝雅瞳与顾盼也联袂前来,至早膳时分天阴门一众也到。
夏季炎热,朝阳升起时便已觉闷热难当,如陆菲嫣这般体质易汗者已是额头
微见液珠悬挂。官宦之家里不缺食,是以早膳也大都以清淡为主。清粥佐以几样
小菜之外,多是如桂花凉糕,红枣莲子羹,酒酿粉圆等凉爽甜食。
「大师兄,你今天准备了什么好吃的呀?」顾盼吃了个半饱,早就对长案边
的食盒探头探脑,一脸的翘首以盼。
「就你贪吃。」顾盼自幼馋嘴,吴征宠溺地点了点她额头,起身道:「这一
道冰品甜食不日将在敝派的昆仑楼里上市,今日先请各位天阴门前辈通道尝个鲜。」
「承蒙抬爱!吴贤侄这里筑有冰窖?」柳寄芙奇道。
当世有些大户人家为防暑热,已有掘地建造密闭的窖室,在冬日里取冰贮藏,
待夏季时再行取用。只是这一项花费巨大,不是巨富之家难以维持,且成都城不
比长安等地,即使冬季也少有下雪,从外地搬运冰块来更是奢靡无度。吴征虽是
昆仑首徒,以他现下的年龄地位而言若是府上铸造冰窖,极易引人诟病。
「没有!筑不起,也不敢筑。」吴征实话实说。
「吴贤侄万万不可,修行人可当不得如此花销,也不敢过于叨扰。」夏季取
冰,无异于冬食夏果,都是太过稀罕之物,其价格之巨可想而知。柳寄芙神色严
肃不愿受此恩惠。
「只是些许用于冰品食用,无妨的,也没甚么花销,用些旁门小道即可。不
过天下间恐怕也只有晚辈办得到。」吴征正刻意卖弄,装得云淡风轻,哪里肯答
应?
「若只是些许,还是我来代劳吧。」
柳寄芙径自用水缸旁的铜盆舀了些水,将手掌浸入水中提气轻喝一声。不过
片刻,盆中便冒起咝咝冰寒白气氤氲,一炷香时分后柳寄芙提起手来,盆中发出
清脆的「咔哧」声,一小盆水竟被她全数凝做冰块,只留下个清晰的柔荑掌印。
吴征装逼失败,目瞪口呆地抽了抽嘴角回望陆菲嫣。美妇盈盈起身赞道:「
久闻阴风掌大名今日得见,当真神技!佩服,佩服。」
柳寄芙抹干了手回礼道:「迫不得已,并非刻意炫技,吴贤侄海涵。」
「这个这个……」吴征哭笑不得道:「柳前辈神技令晚辈大开眼界,只是这
个这个……既在酒楼里售卖之用怎可饶一名大高手日夜制冰不停?晚辈有些奇技
淫巧,同样可制冰。」
祝雅瞳刚接过柳寄芙手中的铜盆,在盆沿拍了几掌,盆中成片的冰块全成了
碎冰。她取勺舀了些许加在自家碗中的冰糖莲子羹里道:「师妹不必介怀,当作
是师姐做东请你,托吴大人代劳就是了。」
「本就是要卖与祝家主。」吴征接过空了的铜盆笑道。两人之间有种奇妙的
默契,祝雅瞳始终不肯称吴征为贤侄,还是以大人相称,而吴征也同样没有叫一
声祝前辈。
吴征抖开清晨带来的包袱,内里摆放着十只半透明的物体,削成整齐的条状,
正是提前托杨宜知备下的上好硝石。吴征取出硝石抛入水缸里,又将铜盆盛上放
凉的开水浮于缸内水面上。
众人不知吴征在玩什么花样,且大多连硝石也不认得,冷月玦更是纳罕着心
道:「柳师叔的阴风掌乃是天下一绝,施展时如凄风苦雨,酷寒如冰。即便如此
真要将水结出冰来也得全力施为不可。怎地这几块……石头??便能制出冰来?」
不多时只见水缸里冒出丝丝白气,铜盆里薄薄的一层底水开始泛白凝冰。与
柳寄芙此前不同,吴征拿了只木铲不住刮刨着盆底,水不住凝冰却不曾结块,反
倒成了细沙的模样。
这一份甜品最值钱之处也在这里。譬如皇宫或是大富之家自然藏有冰窖可于
夏季取用,但像吴征这样在凝冰的过程中翻炒而成沙状则绝难做到。冰块坚硬硌
牙,用于冰镇自然可行,想直接食用则没甚么良好口感。
吴征将制好的冰品分置两盘里,先取了鲜奶浇上,又依次打开锦盒,瞄了顾
盼一眼加入碾碎的梨与樱桃果肉——正是馋丫头最爱的水果,道:「盼儿还要什
么?」
吴府近日美女云集,逼得吴征也不得不多花心思。譬如上个甜品由顾盼占先
不仅讨好了小师妹,也能向陆菲嫣表态自家未被乱花迷眼失了本心,一举两得。
「嘻嘻,不用,大师兄调制的最好,深得我心。」顾盼笑得如春花怒放,小
舌头一舔香唇,又开心又嘴馋。
「好嘞!~~」吴征学着客店里的小二拉了个唱大戏般的长音,又结结实实
地浇了一大勺蜂蜜,将制好的冰品摆在顾盼面前道:「果泥蜜奶冰沙来咯~~顾
大小姐请慢用!」
「多谢大师兄。」顾盼起身笑吟吟地一福,打了一大勺混着果肉的冰沙含进
口中,一副极为享受的模样,惹得陆菲嫣一脸宠溺之色也喜笑颜开。
「祝家主,这是您的。」既先用顾盼安抚好了陆菲嫣,第二份自然要给祝雅
瞳。美妇爱吃西瓜与蜜桃,对牛奶也情有独钟,吴征特地加了大大的份量。
「多谢吴大人!真是新奇之物,我在祝家都未曾见过这等方法。又是杂书上
学来的?」对于吴征稀奇古怪的本事祝雅瞳渐有些见怪不怪随口一问。
「此前得了些硝石,我丢在水里想洗净时偶然所得。」吴征笑了笑,心道怎
地在祝雅瞳面前刻意卖弄起来?
「聪明!」祝雅瞳赞了一句,亦品了一口冰沙,眉宇间竟是一股神秘的自得
之色。
吴征给众人一一盛上,又做了一份橘肉与梅汁的,正是韩归雁喜食微酸的口
味。制成之后打开一只铜盒,盒中四面铸有冰格,吴征将碎冰填塞入内足以保持
住半日的温度,之后才将制好的冰沙装入盖上盒盖。
唤入冯管家,吴征吩咐道:「速速给韩守备送去,嘱她即刻食用莫要化了。」
想了想撇着嘴又制了一份交予冯管家道:「瞿总捕头那里也送一份去吧。」
祝雅瞳一边吃得满心欢喜,一边看得甚是认真。吴征绝不会平白无故地在众
人面前炫技,且柳寄芙等人于他而言更是外人。这等足以传家的技巧显露人前当
是做给人看的,其中的用意她也猜到几分。
吴征忙完一切才自取了一盘边吃边问道:「不知各位吃得可还满意?」
「好吃极了!大师兄我还要!」
「现下不准,寒凉之物多食无益。」吴征在馋坏了的顾盼鼻尖一点,终是让
了一步道:「午间再吃。」
暑热难当的夏季能食用一份沁人心脾的冰品,任谁也不能不欢喜起来,连冷
月玦都难得地朝吴征微微一笑。
试菜成功,吴征向祝雅瞳道:「后日昆仑楼里正式推出新菜,这一类冰品劳
烦祝家主费些心思,今后楼里所售俱由祝家提供。不知家主意下如何?」
「吴大人送钱给我花,这是天大的一份人情,我哪能不识抬举?」祝雅瞳笑
吟吟的,心道果然如此。
吴征这一下相当于将技巧教给了祝雅瞳,以祝家遍布天下的商号当然不会局
限在为昆仑楼专供一途上。大秦境内有吴征的面子在,祝雅瞳自然不会抢生意,
但是燕国与盛国里可就没有这些避忌。这一项技巧虽是不为人知,实则会者不难,
祝家自有一套保密的方法,也只有祝家具备设立秘密制冰之所,再借鉴吴征的铜
盒贮藏之法每日分送至各个商号的能耐。祝雅瞳既受了,天阴门一众也不是什么
问题,以祝雅瞳在门中的威望,谁又敢多嘴将秘技泄露出去。
辣椒虽稀罕,终是死物,仅靠手中捏有辣椒一物想让生意长久红火势所难能。
正如陆玉山与顾浩轩能答应吴征的条件一般,真正让这等人物稀罕的还是吴征脑
子里层出不穷的花样。
而吴征之所以将秘技授予祝雅瞳,除了报答平日来的教导相助之德外,也相
当于与她定下了条约。祝家的能人大举入川,甚至有天阴门高手相助,缉拿暗香
零落势在必行。吴征授予秘技所想要换取的,自是大秦境内查获暗香零落的功劳
了。
早膳亦成一场欢宴,众人告辞散去之时冷月玦向吴征道:「吴师兄,早间可
有闲暇?」
又要比武?吴征无奈歉道:「冷师姐对不住,在下平日里公务繁忙难得有闲,
今日约了陆师姑与韩守备同游成都城,怕是没功夫与冷师姐练武。」
「哦。你们去哪里游玩?」冷月玦忽闪着大眼睛道。
「采购些夏季的衣物。」看冰娃娃虽是神色依旧冷冷淡淡,话里却有期盼之
意,吴征转念一想道:「冷师姐若有兴致不妨一道儿来。」
「好。」冷月玦心头一喜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昨日曾与吴征同游,两人并
不熟络不会结伴去买些服饰衣物。川中织锦名满天下,她自也是极有兴趣领略一
番的。
今日的出行是早早与陆菲嫣约下的,陆韩二女均与吴征有了白头之约,只是
韩归雁依然蒙在鼓里。女将做事大气,醋劲儿却一点不小,吴征打定了主意要她
做内宅之主,早做安排让她与陆菲嫣多做接触,日后得知真相时也容易接受一些。
至于唤上了冷月玦则多有好处,一来吴韩二人恋情在成都城已传得人尽皆知,
逛大街时多个陆菲嫣难免有些怪异。陆菲嫣久居吴府本也有些风言风语,此时再
多个冷月玦就顺当许多——平白让陆菲嫣多些不必要的麻烦,吴征也不愿;二来
陆菲嫣面对韩归雁必定心中有鬼,多上个燕国女子便有了许多话题,也免去许多
尴尬。
陆家是江州巨富,韩家也有封侯爵位,这二女手底豪阔一同出门采买非同小
可,故而吴征备下的马车极为宽大,再加个冷月玦也未尝不可。
祝雅瞳将他们送出吴府,见二女钻入车驾,吴征跨上奔霄于旁随行,心中倒
有爱子长大成人的大慰之感。陆菲嫣比之自家年龄只小了两岁,不过保养得宜举
止言行俱是大家出身无可挑剔。至于韩归雁虽素来不喜她名声不佳,近来接触颇
多之后也觉此女行事大气英姿勃勃,排斥之意淡了不少,加之爱子喜欢她本不会
反对,倒有些喜欢起来。原本爱子约了二女同游她不愿去打搅,不想吴征又约上
了冷月玦倒让她也蠢蠢欲动。终是大事要紧,冰沙一物还需做许多布置,不得不
强自打消了念头。
在韩府门口停下车驾,韩归雁早已等候多时,见状长腿一迈蹦下台阶向吴征
兴冲冲道:「早间送来的冰品唤作什么?滋味极好!」
「冰沙。雁儿喜欢我每日做了让人给你送来。」
女子更喜甜食,吴征当即又送上一句甜言蜜语,惹得韩归雁开怀一笑,矮身
一福道:「有劳吴大人!」
天气炎热,马车上虽备了冰桶降温但窗帘未拉,韩归雁早看见冷月玦,心中
虽有些意外也不排斥。陆菲嫣于服饰一道上的大名在大秦国享有盛誉,女郎的心
思早放飞至得其建议选得极衬身材的衣物,在吴征面前大展艳丽之姿去了。
三个女子一台戏。陆菲嫣有刻意亲近韩归雁之心早早备下不少话题,先是赞
了顿女郎的身材,旋即就给了些衣料与剪裁的建议。冷月玦性子清淡,时不时也
问上两句川中锦绣之事,也总能得来满意的答案,车内的气氛顿时就热络了不少,
莺声燕语没得半刻止歇。吴征随行在车窗旁听了一会儿衣料之事,他对此兴趣缺
缺,虽都是绝色丽人也觉头晕脑胀,忙一磕马腹佯作开路朝前喘息去了。世间男
子多半如此,陪女伴逛街初时尚且精神饱满,不多时便或心浮气躁,或恹恹欲睡。
并非彼此之间恩爱不在,实是兴趣与关注点大为不同,难以相谋。
「征儿那边是不是也给他选了料子做上几件新衣?」
陆菲嫣分寸拿捏得宜,既表露关心吴征之意,又以询问口气说出,惹得韩归
雁一阵嬉笑轻嗔道:「要得,但是莫要问他。嘻嘻,这人就是拿件缝补了三年的
衣服给他,只需浆洗干净了他也穿。」
「你们家吴大人什么都像,就是不像个达官贵人。」冷月玦隔着薄纱门帘向
吴征一瞟,蓦然冒出一句。
「恩,没什么架子。有时太过随意让人生气,有时又让人很舒适,简简单单
也没甚不好。」韩归雁目中俱是喜悦满足之意,嘴角勾起的微笑似遐思无限。
「如沐春风对吧?」陆菲嫣抿了抿唇终究按捺不住道。
「嗯。」韩归雁心头一动,不知是被说中心事还是感受出一丝异样只简单应
了一声便不再多言,车内一时竟沉默起来。
川中盛产丝绸绫罗,无论是花纹别样多变的锦绣还是白色生绢的素绫,在世
间均大受欢迎,而其中最负盛名的自是南城的锦兰庄。足有三进的店里应有尽有,
寻常百姓每日里将前院堵得水泄不通,即使是麻葛布料,锦兰庄里因其特殊而绝
密的手艺使得无论花色还是耐用都强过别家。而像陆菲嫣,韩归雁这等贵客到来,
自是有专门的小院与仆从服侍待客了。
陆菲嫣是锦兰庄的大主顾,她一亮相连当值的掌柜都忙不迭地奔了过来。再
见了刚刚荣任京都守备的韩归雁,还有北城令吴征陪同,另一女子虽不认识,但
看容貌气度均自不凡,娇小的身姿站在韩陆这等高挑的绝色身边丝毫不落下风,
忙打点起十二分的精神引了贵客们入内。
一栏栏的围墙隔出一座座单独的小院,既能服侍周到,也能保证贵客们的隐
私。吴征看这里栽花种草环境清幽,暗道生意能做得这般大果然没有来路简单的,
光是这一块府院便价值不菲。听闻锦兰庄与尚书令蒋安和来往十分频繁,两家之
间的关系耐人寻味。
陆菲嫣也不需掌柜带路,轻车熟路地引着众人来到一处名为悠然居的小院外。
侍从早已快手快脚整顿停当,大开院门迎客。
「华掌柜,可是有贵客临门?不知……」
众人正要入院,小路来施施然来了一名容貌英俊秀气,面色却有些苍白的男
子。华掌柜见了人忙施礼道:「付公子,这几位均是京城显贵,在下正待伺候…
…」他将几人介绍了一遍,对冷月玦则迟疑着没处开口。
「冷月玦,长安人士。」冷月玦翻检着在院井里被一排排的晾衣杆子大幅撑
开,以便更好展示染印纹路与料子质地的布料随意应道。
「韩大人,吴大人,陆仙子,久仰大名!且尝闻燕国天阴门有绝世奇才出世,
不想能在此遇见冷仙子,当真三生有幸。」俊秀男子跟着华掌柜进了院门,目光
滴溜溜地在诸女面上转个不停,连连赞叹,又向华掌柜道:「这里我来伺候吧。」
华掌柜竟不敢有违,向吴征告罪道:「吴大人,这位付公子是小店东主的近
亲,自幼跟在东主身边苦学纺布制衣之道近日才来京城,眼光见地俱是上佳,您
看……」
「本官不懂这些。陆师姑,您看呢?」
「随意了。」三女早已抛下吴征开始寻找心仪的布料,除了冷月玦尚显淡定
之外,陆菲嫣与韩归雁早已双目放光,哪里还顾得上这些?
女子挑选服侍向来挑挑拣拣,不花去大半天细心比对考量难以罢休。吴征打
点起精神来到韩归雁身旁,女郎酷爱红色,此刻正选了领绛紫滚边,大朵牡丹刺
绣的正红布料翻看不停。见吴征来到,韩归雁一个旋身将布料裹在身上道:「好
不好看?」
女郎高挑拔群,红布裹身大有长裙的模样,将她的好身材衬得淋漓尽致。吴
征目光一亮道:「好看!」
「当然好看。这块绸子纯以蚕丝就正经纬的手法单层织成,夏季里十分凉爽
舒适。韩大人之高挑不逊男子,若以此布量体剪裁织就一袭连身长裙,当最为适
合不过!」相比吴征空洞无物的一句,付公子立显出精于此道的不同,句句说中
韩归雁心坎。
被韩归雁调笑地揶揄一眼,吴征颇有被误中副车之感,挠了挠头向付公子道
:「这块绸子要了。」
付公子招呼仆从取下绸缎包好又道:「韩大人若是不介意,小可愿为大人度
量剪裁衣物。」
「嗯?」吴征眉头一皱不满地哼了一声。韩归雁偶有衣着清凉露臂秀腿之时
他并不介意,可并不表示大方到任由男子随意触碰的地步。吴韩二人的恋情传闻
甚广,这人是刚到京城不知还是在装傻?
「不必了。」韩归雁看也不看他,又翻起其他衣料道:「劳你安排些鲜果糕
点来,这里不需你了。」
女郎的回答让吴征大为满意,付公子也不敢多做纠缠,只遗憾地叹了口气道
:「未能为韩大人罗织华衣,足为生平之憾!小可这就吩咐人去准备。」
算你识相!吴征暗骂一句,若是还敢口出不敬之言,呵呵,不痛打你一顿老
子的名字倒过来写,蒋尚书的面子也不给!
「征儿,雁儿,你们来。」
院中满挂衣料,寻起人来倒有分花拂柳的感觉。陆菲嫣喜好宝蓝色,着衣打
扮也极有自己的见地,此前已选好了两块绸子,现下正翻看一领黑色布料道:「
你们看这一件如何?征儿穿了当是好看。」
料面上只做云纹样式简单,显是适合男子之用。韩归雁又朝吴征揶揄一笑道
:「我们商议好买下来就是,正主儿不懂这些问了也是白搭……」
众人挑选不停,付公子自觉没趣也不好靠近,只得离开小院。他行至一处偏
僻的院子入内闭好院门,一脸云淡风轻旋即变作狂热之色。
院中坐着的一名桃花眼男子向他一瞥道:「看过了?如何?」
「够劲!够味儿!」付公子大赞一声道:「当真是奇货可居!可惜现下便宜
那姓吴的小子了。」
「谁问你这个?」桃花眼怒道:「陆菲嫣如何?还有冷月玦呢?」
「嘿嘿,一时忘形难以自持……」付公子坐下自斟了一杯茶道:「陆菲嫣身
轻体快,不似在长安城时的行动不便,功力当是大进了,传闻刘万年死在她手里
怕是假不了。至于冷月玦,以她的年纪修为固然是高,对咱们而言也算不得什么。」
「尊主尚未寻得机会探明就里,现下形势一触即发,些许细节也不得漏过才
是。」桃花眼喃喃自语道。
「若非尊主大事在即,老子现下便把几个小娃娃全拿了下来!」付公子恶狠
狠地啐了一口,遗憾不尽道:「尤其是韩铁雁!可惜,可惜!」
「没甚么好遗憾的,待尊主成了大事,天下美女还不任由我们享用?」桃花
眼投去个警告意味甚浓的眼神道:「近日新得来的消息,曲阳郡郊外有块荒地被
人买了下来,四周看守甚严不知在搞什么名堂,你猜是什么缘故?」
「曲阳郡?那里有什么古怪?啊,是了,你们收拾孟永淑时正在那块地界儿。
呵呵,莫不是有人想找些什么东西?」付公子反应极快,瞬间念及往事。
「祝雅瞳可不是好相与的啊!」桃花眼叹了一声道:「孟永淑之事当年另有
所图,只是终究留下隐患,尊主已有了决断,你看看。」
「当年为了什么留下孟永淑一条命来?」付公子拆开接过的信阅览,随口问
道。
「不该问的别问,时机合适时尊主自会让你知晓。」
付公子看明了信中所言,随手将信纸搓成碎屑道:「得嘞,不想说别说,老
子也不想知道。」
「尊主谕令可看清了?些微也偏差不得!
「错不了,老子几时把事情办砸过?」
…………………………………………………………………………………………………………………………………………………………
采购完了衣物已至午后,吴征领着三女返回吴府,骑在马上时精神着实有些
萎顿。此事非他所长,韩归雁与陆菲嫣又问个不停,一早上的疲于应付简直比大
战了一场还累。唯一有所安慰的便是三女都选了心仪的料子,此刻倒是殷切期盼
她们着上了新衣是怎生一番风情。正红色的韩归雁,宝蓝色的陆菲嫣,素色的冷
月玦各具艳丽之姿,倒是能好好饱一饱眼福。
回了府中尚未安慰饥肠辘辘的肚皮,祝雅瞳朝他招了招手道:「你自随我来。」
随着祝雅瞳去了无人能打扰的静室,足见事情之郑重,美妇递给吴征一封信
道:「拙性送来的,早间刚至。」
「哦?」吴征精神一振!拙性乔装改扮暗中探查昔年孟永淑一事已两月有余,
此时送得信来定然是有所发现。长存心中许久的悬疑有了进展,吴征忙拆信阅览。
属下付玉伯顿首百拜,家主万安!
属下依计日夜兼程不停,于五月中抵达曲阳郡。取家主印信视以族人,调配
顺遂如臂使指,家主勿忧。曲阳郡外北面三十里有一座小山,山内铸有一隐秘石
室,属下多番比对确认为昔年暗香零落贼党囚禁孟永淑处。孟永淑获救之后石室
被尽数毁去,当年长枝派领军探查无果,遂荒弃于此。属下寻思石室当是个中最
为关键之处,亦定然有线索于此,否则贼党务须空废气力。如今石室坍塌难寻昔
年贼党踪迹,属下购置石室所属小山,将山民送走,现已征集高手匠人尽力恢复
石室之原貌,盼能寻得蛛丝马迹。
工程浩大非短期所能为之,家主稍安勿躁静候消息。属下业已八面布防禁止
一切人等靠近,另召集族中高手隐于暗处,遇可疑者当即擒拿,亦有打草惊蛇,
守株待兔之效…………
吴征看完信暗暗心惊!贼党昔年将石室毁去内里定然有什么秘密,而长枝派
领军剿灭贼党时必然不会花这等力气去恢复石室原貌——人已经救出来了,还管
什么原因?反正要将贼党斩杀殆尽。
他们不关注,或者说从前不关注,现下却马虎不得。恢复坍塌的石室原貌难
度可想而知,天下或许除了皇帝,也只有祝家能做得到!
「大师谨慎细致如此,定能从中寻得贼党踪迹。」吴征由衷赞叹一声。
「嗯。事虽艰难繁琐,但不得不做。」祝雅瞳如平日教诲了一句道:「此事
极难,只盼莫要误了时机才好。」
「三国俱已有所防备,以雷霆万钧之势横扫贼党也在刻日之间。贼党短期也
翻不起什么风浪,咱们等得起。」
「未必!你忘了燕皇给我的口谕了?这里头定然有些什么古怪之处。」祝雅
瞳起身在屋内来回踱步道:「剿灭前朝余党还需商议?呵呵,莫非为了一统江山
连根基也不要了么?古怪,古怪!这么说来我是不是该乖乖遵旨,力促秦燕联手
才是?」
吴征着实羡慕祝雅瞳,那种能与皇帝讨价还价,甚至对圣旨都可虚与委蛇的
气魄与胆色。这背后定然是一份谁也轻慢不得的实力在,而祝雅瞳来回踱步,蹙
眉沉思的模样实在难以形容,除了艳绝人寰的美色之外,更有一股拨动天下风云
的气势。
「你觉得呢?」
「我对燕皇没半分了解无从说起。依形势看,三国联手剿灭贼党势在必行,
我们顺势而为妥当些。燕皇的旨意于我们只有益无害,促成此事当没什么隐患才
是。」
祝雅瞳回目一瞥,心下黯然:「父子之间竟说没半分了解,世情之可悲当真
莫过于此。栾广江啊栾广江,当年你若非一心皇位又何至于此!」
「嗯。那我就尊一回旨意好了。」祝雅瞳又问道:「召集武林同道缔结盟约
之事准备得如何了?我这边促两国联盟与你有益,该拿的好处你也得拿在手中才
是。」
「早已准备好了,三日之后见分晓!只是怕青城派那边捣乱,也难以猜测他
们会用什么手段,只能见机行事。」
论江湖地位,青城派还在昆仑之上,吴征最担忧的还是这边把一切整顿明白,
那边青城派横插一竿直接摘了桃子。此前几番试探引来大猫小猫两三只,料也是
青城迷惑之术当不得真,现下难免有些心中惴惴。
「你给得起的东西,青城未必给得起。且近来昆仑声势大涨,未必就输了他
们。至于临机应变本就是你所长,凡事没有万无一失的,只需做足了准备出不了
太大的偏差。你向来有些顺风顺水,懂得警醒就好,务须太过担忧。对了,要先
从哪一家开始?」
「当然是云龙门穆景曜了!」吴征恨恨地咬牙,颇有跃跃欲试饱以老拳的冲
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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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秦都大道已是人来人往,位于南城最繁华地带的昆仑楼平日里也不外
如此,只是今日却十分特殊。
三层的楼宇里空空落落,宽阔的大门外则清出一大片空地以绳索隔绝了人流。
空地里三条一丈长的案板被摆放在木架子上,似乎有什么新鲜物事正待展示。
上街采买的大户人家家仆们有闲暇的便驻足观看,主人催得急促的虽瞟了一
眼便匆匆离去,心头也记下此事只待回了府禀报给主人,或许还能得些赏钱。至
于无甚要事的民众更是围了里三层外三层,踮足翘首地张望。
昆仑楼早在半月前便满城地吆喝,定在今日上从未现世的新菜。辣椒还未流
传,除了少数与昆仑交好的达官贵人们有幸尝了个鲜。不过此物深受好评已是人
尽皆知,尤其是成都城里堪称权威的老饕中书侍郎庞颂德更是不吝溢美之词,给
了个「不喜辣椒,不是川人」的评语。昆仑楼欲上新菜,料想辣椒一物正在今日
揭开神秘的面纱。
卯时刚过,正是人流涌动最为热闹的时分。六名大汉每人手持着根猪腿粗细
的大棒槌自昆仑楼里鱼贯而出,两两一组分立三块案板两侧。旋即又是几名仆从
抬着半人多高的三条大肉,将肉平摆在案板上。
大肉鲜嫩油亮,刻意挑选之后一丝肥膘都无,正是三条上好的后腿精肉。昆
仑楼大厨崔余子压轴现身,在空地上四面抱拳大声道:「诸位街坊邻居,经小店
不断尝试特推出新鲜菜色,此为诸君从未品尝过的全新菜品,只需一口,诸位就
会和在下一样,爱上这些新菜。小店平日生意多蒙诸君照顾,即日起连续三日,
凡进店用餐的客人一律半价,酒水除外。现下晨间,小店特推出一款早膳「扁肉」
并当街制作!来人,动手!」
崔余子手艺精湛但不善言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也不知道哪里学来,又不
知道背了多久。大厨一声令下,六名壮汉登时挥舞起手中棒槌,交相击打在精肉
上。
砰砰的砸肉声中,崔余子续道:「馄饨大家都尝过,正是每个人家中常备的
美食,扁肉的做法与馄饨大体相同。诸君可能要问了,一碗馄饨而已,哪都买得
着,昆仑楼拿这么个平常的东西出来是不是有点不够诚意啊?哈哈,昆仑楼可是
诚意满满!寻常馄饨的馅料均是以刀将肉剁成臊子,条肉的纹理尽断,软软烂烂
失了精肉原有的口感。扁肉的做法则大为不同,诸位请看,这三条精肉不施一刀,
纯以棒槌砸成糊泥状,精肉纹理俱在一根不断,吃在口中么,呵呵!可想而知筋
道弹牙,爽滑可口!诸君稍安勿躁,待肉馅制好,在下调理好滋味,诸位尽可入
昆仑楼里品尝。」
一套说单口相声般的排场铺完,任谁的胃口都被足足吊起,崔余子见人群涌
动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又是得意又是感慨。这一段通俗易懂又逻辑分明的说辞
自是吴征准备的,崔余子记性一般又不好读书,平日里要洋洋洒洒说出这么一大
段来可十足难为了他。不过自昆仑山发现了辣椒,前前后后又经吴征建议操练新
的菜品以来足历两年,崔余子日盼夜盼就是这一天的到来,一大段的说辞也不知
道在自家院里反反复复说了多少遍。念及之后日子里陆续面市的新菜品,还有夏
季不限量提供的冰品甜食,崔余子不由热血上涌!昆仑派最为艰难的日子终于过
去,自昆仑楼起,正是振兴之时!
此刻在昆仑楼三层的静室里,轩窗微开一线,吴征将面前的五只空杯斟满了
茶笑道:「几位前辈以为如何?」
穆景曜目光闪烁顺着缝隙来回打量着人潮,他武功深湛,崔余子的大嗓门自
然落在耳里,楼下的一切也尽收眼中。昆仑派自然不会只有这么一点东西,可第
一样拿出来热场的东西便已不凡,可想而知其后乃至压轴的东西亮相之后或许就
是轰动了。他心中着实十分意动,面上却看不出任何神情道:「此物至少我没吃
过,听着倒是稀奇,只是做起来也不难。怕是两日之内,成都城里满街都是扁肉
一物了。」
「是么?」吴征洒然而笑道:「扁肉制作原理固然不难,可想要调制到昆仑
楼的口感也非一朝一夕之功。经营之道讲究正宗,穆门主执云龙门之牛耳,也不
会不知吧?」
「还不够。」穆景曜木然摇头道。
「无妨,穆门主也不忙决断且再看下去。」吴征胸有成竹地望了楼外一眼,
示意穆景曜与云龙门四位长老喝茶。
要令云龙门乖乖就范以为武林同盟的表率,利益是不可或缺的。毕竟对付暗
香零落需得出钱出力,不讨老好的事情谁也不愿做,即使大势所趋,勉强做起来
也会推三阻四。今日约了穆景曜来昆仑楼意态甚明,云龙门主携了四名长老一同
前来也表现了足够的重视。至于吴征的杀手锏还是代理权一物,辣椒只是外在之
物,不能活用等同于无。吴征正是要穆景曜亲眼看一看除了辣椒之外,他还能变
出多少花样。有了这些真正的核心之物,即使有朝一日辣椒终究为外人所得又有
何妨。
祝雅瞳曾很好奇地问过吴征:「你脑子里究竟还装了多少没见过的菜色?」
得来的答案是:「百来道总是有的吧?」而吴征内心的台词是:「满汉全席我会
背,川菜,浙菜,粤菜这些也都烂熟于胸,凑上百来道新品有什么问题?」
祝雅瞳对答案极为满意,嘴角一勾笑得眼如弯月人比花娇:「一季上三样,
光这些也能做上十来年的生意了!」
见多识广,在巨富祝家更是什么没吃过的祝雅瞳尚且如此说,吴征就不信云
龙门会不心动,所忧虑者只是云龙门见钱眼开坐地起价。吴征瞥了一眼正立在窗
边扫视楼底以防出乱子的瞿羽湘,心道:「敢乱狮子大开口,别怪劳资不客气。」
昆仑楼是昆仑派公开的产业,平日里更是由侍中夫人林瑞晨打理的,任谁都
要卖上三分面子。今日是昆仑楼的大日子,也早早向京兆府禀报过以防人流太多
出了乱子,于之群便派来捕快衙役帮着维持秩序,吴征顺口借用瞿羽湘也是有求
必应。瞿总捕头已复了原先的身份,来此当然不会只做一点普通捕快们办的事情,
吴征请她来另有妙用。
自从在北城府衙占了她身子之后也还与韩归雁三人之间有过三回欢好,只是
进展不大。瞿羽湘的兴趣依然全在韩归雁身上,多次相处之后对阳物的恐惧与男
人的厌恶淡了不少,可也说不上有什么喜爱,回回都是被韩归雁强迫着才半推半
就,全是委屈求全之意,着实让吴征兴趣缺缺。偶尔心下大为不满时使出吃奶的
力气在她幽谷里死命地搅和冲刺,冲杀得瞿羽湘媚声阵阵春水涟涟,可当激情过
去后也没让她有半分留恋回味的意思。裸身相对尚且如此,穿上了衣服更是不假
辞色爱理不理了。
只是让吴征有些讶异的是,这个拉拉今天居然分外乖巧,让她上楼便上楼,
让她站在一旁就站在一旁更无二话。旁人看来那是瞿总捕头曾在北城府衙当差,
礼数周全敬重昔日上官,但吴征怎么可能如此去想?思来想去没有结果,吴征脑
洞大开:先人板板!难不成前几日顺手让人送去的冰沙竟有奇效?
观望一番,又闲谈几句,此时崔余子将砸成泥状的肉馅用盆装了拿去后堂好
生调制了小半个时辰后,又命人拿到店前空地上当场用薄皮包起扁肉来。精肉以
棒槌砸谁都会,可是扁肉里还有一项秘诀则是在面皮与馅料中掺入适量的碱,可
让面皮与馅料更加紧实且更有弹性。也正因如此,昆仑楼里的面皮远比普通的馄
饨皮来的薄!这些诀窍除了崔余子与几名从小跟着他的学徒之外,旁人是一概不
知的。
不多时热腾腾的扁肉汤端上了三楼,吴征逐一给客人摆好做个请的姿势道:
「诸位试尝尝。」
精肉以棒槌砸谁都会,可是扁肉里还有一项秘诀则是在面皮与馅料中掺入适
量的碱,可让面皮与馅料更加紧实且更有弹性。也正因如此,昆仑楼里的面皮远
比普通的馄饨皮来的薄!这些诀窍除了崔余子与几名从小跟着他的学徒之外,旁
人是一概不知的。今后这些学徒也将被遣往各个加盟商处,亲手做面皮与肉馅的
最后一道调制工序,包括韩家,陆家,顾家这些豪族们再亲近,不能给的就是不
能给。
穆景曜与四位长老俱是饱尝天下美味佳肴之人,一口便知其中大有门道,比
之寻常馄饨的软软烂烂,扁肉极具弹性,口感绝佳,登时交换了个眼神。这等制
作工艺不繁杂,成本与价格均不高的食品极易流传,还是那句老话,第一样新菜
就一鸣惊人,后头的又该如何?
吴征另端了一碗送到立在围栏边瞿羽湘手上道:「尝尝,味道相当不错。」
「嗯。」瞿羽湘低眉顺眼地接过瓷碗,怯生生地抬眼快瞄了吴征一眼。
吴征几乎要擦一擦双目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他对瞿羽湘感情虽不多
总是自己家的女人,韩归雁作为已定的内宅之主又拍板了此事,两人的关系还是
缓和些的好,毕竟还要过很长久的日子。今日瞿羽湘对他态度大变,亲手端来这
一碗扁肉也有趁热打铁之意。
然而瞿羽湘这一眼讨好得甚至略有谄媚,虽然生硬得要命不知道憋了多大一
口气又耐住多少性子,才演得如此夸张,好歹态度在那里。吴征茫然地挠了挠头,
又看了眼窗外,这太阳也没从西边出来啊。
搞不清状况,也情知问不出什么,吴征也不多言回座陪同穆景曜与四位长老。
其中有一位姓唐的长老开口道:「吴贤侄,不知道今日以辣椒为料的主菜什么时
候供应?」
唐长老在云龙门里主职便是打点各处产业,生意一事自是精通的。扁肉一物
虽新奇滋味也绝佳,终只是一样小吃,正主儿辣椒才是重中之重。
「辣椒百搭,其功用类似于花椒,酱醋等等调味品。唐长老若有兴趣,在扁
肉里加一勺辣椒油也无不可。只是午间另有大菜,现下辣椒暂不供应。」
「老朽倒要期待了。」
一桌人吃吃聊聊,吴征又到隔壁的静室里串串场。这里坐着陆玉山,顾浩轩,
杨正初三位家主,林瑞晨与陆菲嫣在此陪同。昆仑楼里一二层已是彻底爆满,围
观民众与走过路过的人人均来上一碗尝鲜,末了还不少打包几份外带。挥舞棒槌
的壮汉与崔余子等根本停不下来,后厨里更是繁忙得连抽空喝口水的时间都没。
客似云来,人人满意,云龙门的几位都意动不已。这几位都是老江湖,情知
谈生意最重要的就是不急,反正手中也捏着可观的价码,现下还不到翻牌的时候。
吴征也表现出足够的耐心,陪同五人一个上午也不着恼,礼节到位谈吐优雅顺畅,
大显昆仑派未来掌门的风范。只是目光每回经由穆景曜时,面色就露出一股不易
察觉的神秘。穆景曜不明所以,感受却又真切,一时想不出是哪里不妥。
看看日上三竿午时将至,忙活了一早上的崔余子停下手中活儿,指使伙计们
在门口空地支起两口大锅。一尾足有四斤上下,活蹦乱跳的肥嫩大鱼被摆上了案
板,崔余子亲手操刀洗剥得干干净净,再从中剖成两半,接过伙计递来的一柄细
薄长刀道:「水煮活鱼,本店特色,绝无仅有!」
鲜鱼在崔余子精妙的刀工下变作一片片薄如纸页的鱼片,几乎可透出光来。
崔余子又混入蛋清,盐,薯粉等物抓匀,静置于一旁入味。紧接着又打开一个锦
盒道:「诸位,这就是昆仑特产辣椒!」
红色的粉末看不出什么过人之处,只是人群中靠得近的已闻到一股刺激性极
大的香气。崔余子也不卖关子,一边在烧热的锅中注入上好的菜油烧热,一边在
辣椒末中加入芝麻,花椒等物。待油锅中微微冒烟,崔余子掌着柄大勺舀起热油
浇淋在辣椒末上。嗤啦的脆声香气,呛鼻的异香几从街头飘到了街尾,连在三层
楼上的唐长老都抽了抽鼻子惊道:「好香!」
崔余子又舀了一勺油放入空着的大锅中,加入老姜,葱头,大蒜,又抓起一
整把干辣椒爆得异香再起!崔余子加水烧得滚沸后抖入鱼片,经沸水一烫鱼片顿
时卷曲起来。白花花的鱼片又被锅中的红油染得红艳艳的,分外诱人。崔余子手
中动作不停,片刻便将大锅离火盛入海碗中,末了又浇上小半碗辣椒油。鱼片极
薄,起锅迅速,可想而知鱼肉该是如何的鲜嫩肥美,加上辣椒的异香以及名厨行
云流水般的烹饪手法,登时群情涌动,远胜晨间的扁肉推出之时。
吴征露出个得意的笑容道:「诸位稍待,水煮活鱼即刻就上来。咱们正好用
午膳。不知几位前辈还有什么疑惑么?」
穆景曜向唐长老投去个询问的目光,唐长老摇头道:「没有了!此物不需尝
也知将风靡两川之地,若是价格合适,川人怕是一顿也离不开了。」
「哈哈,唐长老好眼光!」吴征竖个大拇指赞一声,道:「晚辈这一份诚意
可算得上十足了,穆门主的决断可有了么?」
「不知吴贤侄愿给云龙门几地的代理权?」穆景曜依旧面不改色,一张鼠脸
更加阴沉,冷静得不可思议。
「一郡之地!」吴征竖起根手指摇晃着道:「不多,但绝对不少!」
「太少!」穆景曜摇头道:「酒楼虽可说稳赚不赔,但并非暴利!一郡之地
未必能供养起云龙门的消耗。」
「是么?」吴征问道:「穆前辈想要多少?」
「五郡!太多了云龙门也吃不下!」
吴征哈哈大笑道:「一郡,多了没有。本官冒昧说一句,超过一郡之地,云
龙门一样吃不下!」
奇货可居,大秦国上上下下盯着这一块生意的人多了去了。吴征给云龙门留
下一郡之地除了别有所图之外,还是看了瞿羽湘的面子。穆景曜狮子大开口,心
中未必没数。以云龙门的能耐也就是一郡之地为限,多要去的要么拿去转卖要么
拿去巴结朝中权贵,凭他们自己是决计吃不下来。
云龙门这几位从今晨见到吴征开始便是一口一个贤侄,正是想在身份上占个
先以免过于被动。吴征此前也任由他们讨便宜,现下到了关键时刻直接把本官二
字给抬了出来。呵呵,欺负劳资的师尊不在是吧?好,劳资不和你们过江湖辈分!
「不忙不忙,几位慢慢考虑不急于一时!呀,午膳来了,咱们先用膳!」局
面有点尴尬,吴征略带讥嘲的冷笑声中,店里伙计正将膳食端上三层摆放停当。
吴征又意味深长地朝瞿羽湘招了招手道:「湘儿,过来一道吃。」
穆景曜再也无法面不改色,他回首皱眉,只见瞿羽湘低着头顺从地走近,又
在吴征拍了拍他身旁空位的示意中坐好。在她师门长辈面前吴征并未太过放肆,
也不需更多的亲昵举动,一声「湘儿」实在包含了太多的意味,穆景曜心中有鬼,
一时心惊胆跳说不出话来。
在吴征前世的世界里,水煮活鱼风靡全国。昆仑楼里此刻已是挤得满满当当
座无虚席,连店外都排起了三列长龙。若非京兆府的衙役捕快们竭力维持秩序,
昆仑楼的大门必然不保。饶是如此,这一段的街道已是水泄不通。
远处梆铃声响,几名衣着不凡的仆从大声吆喝着分开人群,试图为身后主人
的车驾腾开条道路。无奈越是靠近昆仑楼人越多,几无立锥之地,马车也是寸步
难行。有衙役看见后急忙跑了上去询问,仆从大声道:「中书侍郎庞大人车驾在
此,还不快快清出条道路!」
衙役暗暗叫苦,庞大人位高权重却被堵在了这里,若是怪罪下来如何兜得住?
可是此地人流实在太多,衙役们能勉强维持着秩序不致造成踩踏已极为不易,若
还想清出条容马车通行的道路,那除非让人群都飞到天上去了。领头的衙役唯唯
诺诺地答应,又急使眼色遣人去通知瞿总捕头。
「罢了罢了,老夫下车步行吧。」车帘掀开,庞颂德探出头来狠狠抽了抽鼻
子,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问道:「谁知道今日昆仑楼里推的是什么新菜色?」
「叫水煮活鱼!」领头的衙役松了口大气忙陪着笑脸道。
「领路!领路!吴小子神神叨叨就是一个字不肯说,气煞老夫!」
庞颂德吹胡子瞪眼怒气冲冲,吓得领头的衙役忙垂下了头,终于低声道:「
庞大人可是说北城令吴大人?吴大人在昆仑楼里。」
「老夫知道这小子躲在这里!」庞颂德没好气道:「正是逮他来着!」
说话间几名衙役与仆从们高声吆喝着费尽力气分开条一人通过的小路,好容
易将庞颂德迎进了昆仑楼。楼里在吴征千万嘱咐之下还算秩序井然,没座位的一
律不许进楼,因此得了信的吴征与瞿羽湘也赶忙下了一层等候。
「稀客稀客,下官见过庞大人!」吴征一见庞颂德面色,不由缩了缩脖子。
庞颂德憋着一肚子气将头探在吴征耳边悄声道:「仙人板板,你个瓜娃儿还
不快领老夫上去大快朵颐,杵在这里干什么?」
「是是是,庞大人快请上座。」
上得三层,林瑞晨当先,其余人等也都迎了出来朝庞颂德施礼。
「胡夫人也在此,老夫有礼。可气吴小子不知敬重老人家,逼得老夫今日一
下朝就匆忙赶了过来。倒叫胡夫人看笑话了!」庞颂德搓着手叹息道:「老夫生
平就好美食,着实忍不得了。」
「小子错了。庞大人稍坐,小子这就去给您上菜。」
「不用不用,店里如许多的客人要等到几时?改日去你府上再由你小子亲自
去下厨!胡夫人,老夫斗胆与您凑一桌添上双筷子如何?」
庞颂德年岁已高却不糊涂,堂堂四品大员无缘无故地凑桌其中定然有些深意
在。
林瑞晨心思玲珑剔透,瞟了吴征一眼遂道:「怎会?庞大人太客气了。」迎
着庞颂德入静室时又不经意问道:「庞大人火急火燎地赶来,不会只想着就吃一
顿饭吧?」
庞颂德也随口答道:「老夫明年就将告老还乡,往后再来一趟京师不易。吴
小子的新菜若是往后吃不着,日夜焦虑怎生安度晚年?这不也想着找吴小子讨个
人情,着老夫在家乡开上一家,便是仍叫昆仑楼也不是问题。」
中书侍郎大人真是给足了面子,吴征微微一笑示意穆景曜等人返回静室,也
不再扯此前的话题。有了庞颂德顺手拉了一把现下已是稳占上风,何须着急?
用过了午膳,庞颂德满面红光眼见吃得每个毛孔都爽得透了,正要告辞离去
时吴征又道:「庞大人稍待!」
「你这小子好不通人情,老夫一把年纪现下正自困倦,不让人走怎地?」庞
颂德心情大佳笑骂道。
「大人现下若走了怕要后悔。」吴征笑眯眯道:「昆仑楼的仙草酿不久便来,
还请吃一碗再走。」
「不用啦,心领了,老夫家中也已备下了。」仙草酿清凉解渴,夏季里来上
一碗最是合适不过。不过滋味虽好却不是什么稀罕物事,庞颂德这等大员家中随
时随刻都有。
「昆仑楼的仙草酿不一样。」
「哦?哪里不一样?」
「昆仑楼的卖三十枚铜钱一碗,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啧!」一碗仙草酿在别处起价不过二枚铜钱,若要加些其余的果子或是蜂
蜜等物,价钱也高不过五枚铜钱去。昆仑楼这里可算得上是天价了,吴征居然还
说童叟无欺?庞颂德登时来了兴趣道:「说来听听。你小子文采好,老夫就爱听
你说话。」
「敢卖三十枚铜钱自然是加了稀罕之物。若再过得四五月,此物一钱不值,
不过现下却是价值千金!庞大人稍待片刻便知!」
到了午后小憩的时分,用午膳的人渐渐散去,昆仑楼里清净了不少,不过十
辆大马车的出现又让楼里喧闹起来。
「崔大厨,上好的白冰到了,快快接去地窖里莫要化了!」一声吆喝让满楼
俱静,随即又像炸了锅一样轰动起来。
吴征看着目瞪口呆一时回不过神来的庞颂德,三位家主,云龙门的几位,笑
道:「冰来了!」这种东西在现世里甚至不需废半分力气去广而告之,炎炎夏日
比之辣椒还要有吸引力。
「小子,你给老夫说句实话,十车的冰,昆仑楼里一月能供一次么?」
「每日都送,管够!不限成都城!」
「你……」庞颂德圆瞪双目,半晌才道:「你若不是吴征,老夫都以为哪里
来的混小子发白日梦在这里胡言乱语!少废话,给老夫来三碗仙草酿!冰要加够!」
一旁的陆菲嫣瞄了父亲与顾浩轩一眼,情知大事坻定,顾陆两家再也没有与
吴征讨价还价的理由,此前应承的事情必将落到实处。她忽感到一身说不出地轻
松,片刻又了然云龙门也不会再有犹豫,那位了不起的师侄以绝妙的安排完全掌
控了局势!尚不满二十岁的少年郎做起事来比朝中大员们还要老成,她此刻望向
吴征的目光复杂得连自己都难以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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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楼里顾客如云日日爆满,生意红火得人人羡慕,在成都城里独占鳌头!
半月时光里扁肉一物已在成都城里流行起来,可哪一家也没有昆仑楼里的口感好,
别说这里还有旁的店里绝然没有的辣椒与冰品。模仿昆仑楼推出扁肉的客店徒然
东施效颦而已,至于冰品一物,在夏日更是招牌中的招牌,也不需多言。
以昆仑派为名的英雄函已遍洒江湖,昆仑派振臂一呼旋即得到云龙门的积极
响应,早早将与昆仑派联手之事宣于江湖,筹备英雄大会一事更不落人后。一家
顶级门派,一家一流门派,原本就各有铁杆从者无数,联起手来更是声势大振!
各路群豪均知这是了不得的大事,即使明哲保身者也必须来到会场以筹措进退之
机。成都城西二十里的雨霁山山势不高绿树成荫,在炎热的天气里正是纳凉的好
去处,会场也正设于此地!
吴征此前已启奏了秦皇阐明利弊,亦得到秦皇圣旨一封:「爱卿拳拳之心朕
已了然,此事当周全谋划务求办妥,若遇难处可与屠冲商议处置!事成之日贼党
覆灭,朕当重重嘉奖爱卿!」
有了圣旨在身吴征做事就方便了许多,北城府衙托给张六桥打理,腾出手筹
备英雄大会。江湖中人动作迅速雷厉风行,自与云龙门达成协议后半月时光,四
方豪杰已云集成都城只待大会召开的一日。
「吴大人,这里是参会门派的名单,今日又多到了七家。」张六桥容光焕发,
昆仑楼的代理权吴征也给了金刀门一郡之地,这一份天大的利益足以成为振兴金
刀门的资本。
「我看看。」吴征扫了几眼后又问道:「对了,你们金刀门来不来?」
「额……下官这是忙得糊涂了,当然要来,下官准时与会!」张六桥一拍脑
门忙在名册中添上金刀门的名字。心道吴大人做事大气出手豪阔,对盟友更是没
得说,出道以来又正如杨宜知此前所言的身具齐天鸿运。天赐的良机若再不能抱
紧把握住,不如抹了脖子干净。
「上回连累了你还屈尊北城府衙,这一回把事情办好,本官欠你的债想必能
还得清了。」吴征打开茶碗喝了一口,笑着打趣道。
「岂敢,岂敢!大人待金刀门与属下恩重如山,哪里还有什么亏欠?下官得
大人看重,唯效死命而已。」张六桥连连拱手作揖,已是跟定了吴征。就算吴大
人一辈子都做北城令,我就一辈子做北城府衙主簿罢了,又有何妨?
吴征哈哈一笑,微眯着眼神思又转:昆仑派闹得大秦国满是风雨,眼看领袖
群豪的地位就将名真言顺地到手,青城派倒是不闻不问坐得住,至今全无动作,
不知到底打的甚么鬼主意!如此天大的利益难道就这么放手让昆仑派来得?迭云
鹤再怎么不济事也不至于如此。
除此之外,两位皇子处也是头疼的隐患所在。陛下的圣旨虽给了吴征权限,
可旨意里并未明言此事由他或者昆仑全权负责,至今也没有接手的意思。或许率
土之滨莫非王臣,谁来领袖群豪也得听他的。可放在太子与五殿下眼里就是个好
机会,吴征做了种种准备,正是防止忙里忙外好一阵折腾,关键时刻一树香甜熟
桃全让人摘了去。这一份武林盟约可是自家压箱底的好东西,虽说最终是要献出
去的,只是何时献,献给谁必须全由昆仑派做主!
转眼又是三日过去,雨霁山上群豪云集,吴征身着北城令官服,腰悬昆吾剑,
脖子上还大喇喇地挂着御赐蟠龙金牌,面子里子一应俱全,气势十足。即使做东
道的人里外有云龙门门主与一众长老,内有林瑞晨,陆菲嫣,顾不凡等师门长辈,
上上下下仍是谁都抢不走他的锋芒!
与会的群豪不少吴征幼时都曾见过,昔年奚半楼荣任昆仑派掌门并御赐凉州
兵马校尉时大都来昆仑山上恭贺过。时过境迁,当年意气风发的奚半楼已垂垂老
矣,而那个半大的小屁孩已长成出众的人杰。世事如白云苍狗变幻莫测,任谁也
想不到昆仑派流传于世的小天才能够成长得这般迅速,甚至势不可挡!
「吴贤侄啊!昆仑山一别十五年,今日再见已成英伟少年,想当年贤侄还只
有这么高,哈哈……哎,少年郎出了这等英雄人物,我们都老啦!」
「哪里哪里!晚辈见识浅薄,还当请各位老前辈多多提携指点才是,还请快
快入座!」
「啧啧,看看,看看。吴贤侄现下已是这等持重!老夫还记得当年在昆仑山
上,尊师奚刺史容任掌门之时,贤侄被我们搅得不耐烦,险些挨了奚刺史责罚来
着。」
「哈哈,献丑献丑。前辈就莫要折煞晚辈了!」
一众恭维之声不仅因这位屡屡简在帝心的少年郎所拥有的身份与背景,还因
他确实出众拔群,远超同辈人物。吴征虽不喜这等场面也已能长袖善舞,应付自
如。而今日如此盛事昆仑派掌门奚半楼居然并未到场,人人皆知绝非他有多么清
高孤傲或是自视甚高,除了凉州政事繁多脱不开身之外,也对爱徒的绝对信任与
认可。有提前交好未来的昆仑派掌门之机,谁也不会放过。
群豪陆续都到,唯独缺了青城派!吴征纳罕之中与林瑞晨等交换了个眼色示
意不明所以。
林瑞晨偷了个空向吴征道:「青城派若是不来,莫非是要单独扯一面大旗与
咱们唱对台戏么?」
吴征看着她也是大惑不解地摇了摇头。青城派的名望还在昆仑之上,若是平
日这么做倒是理所当然,也更能显自家威势。可现下吴征得了圣旨,青城派是吃
了豹子胆要与老皇帝作对么?这堪称下下之策,最蠢的家伙才会想出这等法子来。
林瑞晨当然不会不知,只是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了。
大会时辰已近,吴征向林瑞晨道:「不管了,不来最好!」
话音刚落,山道转角处就传来云龙门的知客弟子急急喊道:「青城派迭轻蝶
大小姐到。」
终于来了!吴征目光一凝旋即回身落座,迭云鹤不来,来的只是个迭轻蝶他
没必要迎接,至于落座则更是有看轻之意。不管迭轻蝶此来为何,先给个下马威
也错不了的。
山道弯处转来一名苗条的秀丽女子。身高中等,天庭饱满,细长的凤目明眸
内蕴,秀眉弯似月牙,鼻梁与朱唇皆是秀气小巧。比之两年之前她的青涩,青城
掌门之女刁蛮之气不减,只是添了许多少妇般的风韵来。那身段已非昔日的娇小
玲珑,而是浮凸有致,犹如满蕴浆汁熟透了果实。
虽说借着燕秦两国交战之机,迭轻蝶纳了几名面首,在战事紧急之时完成此
事足显低调。昔年在江州荒园她的遭遇终是件惨事,更让迭云鹤面上无光。不过
吴征对这刁蛮狠辣的女子也没怜惜之意,倒有些幸灾乐祸她的咎由自取。
迭轻蝶行步时微微仰头,虽此番出行亦是低调至极居然只带了一名随从,仍
显得心气极高目无余子。若非她主动报上名号只怕难以让人猜出居然是骠骑大将
军,青城掌门之女。可待吴征看清了这名随从之后面色丕变,陆菲嫣更是惊得站
了起来!
那随从一身黑衣虽容貌俊秀但面无表情,直如僵尸一般,左手处空荡荡的袖
管显是整条大臂被连根断去。
吴征背后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湿了大半个背脊,他不知刘荣为何会落在迭轻
蝶手里。可当年在江州荒园,陆菲嫣与吴征俩藏于牌匾之后任由迭轻蝶被凌辱,
此后陆菲嫣更有许多不堪之事。知晓此事的贺群,程成,廖赞已死,迭轻蝶彼时
已晕去自然不知,世间知晓此事的唯三人而已。陆菲嫣与吴征守口如瓶断不会对
外人说,但是刘荣呢?他说了没有?若是迭轻蝶也知道了当下不要面皮宣扬出来,
又该怎生是好?
吴征不可抑制地一捏拳头,才觉连掌心里都布满了汗珠……
senglin08 2025-1-27 00:51
第四章、私心无义。重重疑窦
雨霁山上鼎沸的人声忽然静了下来。众人皆知这是青城与昆仑两大巨擘之间
的又一次交锋,即使只是两位二代传人对上了,在结果未出之前谁也不宜轻举妄
动。包括云龙门在内,与昆仑之间的生意与合作是一方面,但是打得可是对付贼
党的旗号,穆景曜绝没有与迭云鹤掰一掰手腕的意思。
迭轻蝶立定之后环视全场,又意味深长地望了陆菲嫣一眼,最终将目光定在
吴征身上道:「吴大人好像不太欢迎本姑娘?」
美貌少女并未表现得怎生咄咄逼人,说的第一句话也平实得很。可不知怎地,
群豪们都觉得昆仑派这边的气势弱了一大截!为首的吴征铁着脸沉默不语,虎目
微眯,陆菲嫣方才忽然站起又缓缓坐下,脸色看着有些发白。而林瑞晨与顾不凡
则对吴征的表现十分讶异,双双采取了仍由这位师侄处置局面,静观其变。
势重的昆仑门人毫无反应,几乎孤身一人的迭轻蝶却挥洒自如。她又转了个
圈儿道:「末学后进迭轻蝶见过各位前辈,剿灭贼党乃是圣上都十分在意的大事,
即使吴大人不欢迎,本姑娘也不好就走。免得有人说青城派置身事外,旁观贼党
荼毒生灵!」
迭轻蝶径直寻了个空位坐下,也不理尚且空着的座位俱在边边角角,已是早
被挑得剩下的,益发显得成竹在胸。
「迭小姐,两年有余不曾见面本官着实想念得紧。只是从未见迭小姐向救命
恩人道一声谢,连封书信都无,本官心中有气,若还要装模作样地笑脸相迎,呵
呵,本官可做不到!」
静了许久的吴征终于出声,开口就是讽刺之言直指迭轻蝶身上最痛的伤痕,
丝毫不留情面!
迭轻蝶带着刘荣现身,不仅陆菲嫣失态,吴征也陷落慌乱。论牌面,刘荣实
在不算大,可现下拿出来效果好的出奇。吴征无法寄希望于迭轻蝶至今尚不知在
江州荒园里发生的一切,无论怎么考虑,吴征都倾向于迭轻蝶已经知晓得巨细靡
遗。不说迭轻蝶现下说出一切,光是道义与吴征的人品二项都要被打上大大的问
号,便是陆菲嫣也将深受牵连!——在她终身大事即将确认的关键时刻突然冒出
这等旧事,顾陆两家的选择很难说没有变化。毕竟两家求的是尽量保存颜面地低
调处理,忽然被迭轻蝶掀了桌子搞得满城风雨,此事不知又要拖到何时,也不知
未来会不会又有变数。
迭轻蝶当不知道这件绝密的隐私事,但是歪打正着,让吴征顾忌非常。此刻
惊诧与失措已然无用,短暂的慌乱过后吴征强自冷静下来。除了暗喜庆幸林瑞晨
与顾不凡俱是见过世面,不曾轻举妄动之外,脑中亦是转得飞快。
面前无纸,手中无笔,脑中自有一行行字迹凭空写下。祝雅瞳教授的方法最
适合于纷乱繁复之中寻找出路,吴征久行其事现下已驾轻就熟!
扳倒文毅让昆仑一系大胜一局,其后迭云鹤与俞人则便一反常态地尽显低调。
吴征几次试探引来大猫小猫两三只,效果全无,而青城一系似乎乐此不疲,颇有
我就想找个人骂你爽一爽的小孩子脾气。不想杀招居然隐于此处!刘荣只需说出
江州荒园的一切,迭轻蝶再为之作证,顷刻便可掀起对吴征乃至昆仑派的质疑浪
潮。这一点至为不利!而唯一的翻盘可能就在刘荣的身份上。
贺群身怀玄元两仪功,刘荣亦承此功法,两人系暗香零落贼党党徒已是确认
之事。吴征盘算之后只能在仓促之间在刘荣的身份上做文章。所虑者只在两点:
刘荣的贼党身份是否已被迭轻蝶所知悉?而这一重身份的曝光,刘荣的命怕是神
仙也救不回来了。
吴征对刘荣的情感极为复杂,说来还有些亏欠!
两人不过萍水相逢,可是刘荣却因此断去一臂,稀里糊涂地拜了贺群为师,
也极可能是被强收为徒——为了一名女子反抗有传道授业之德的师傅,在这个世
界里太过离奇荒诞!
江州荒园一战险之又险,多赖他良心未泯关键时刻出手相助,吴陆二人才逃
出生天。其实之后想来,吴征难以确认刘荣当时想救的究竟是谁?或许是迭轻蝶?
毕竟吴陆二人尚有逃生的可能,而贺群不死,被强暴得昏厥的迭轻蝶却是死定了。
吴征当时数次以目示意刘荣,所仰仗的不过是确认这傻缺的小子居然对断他一臂
的迭轻蝶情根深种,无法自拔!当年在昆仑集的酒楼里,迭轻蝶与吴征,杨宜知
争执之声不小,一个酒楼伙计居然敢在此时端着菜闯入雅间,怕是在门口伺候时
见了迭轻蝶当场就魂不附体,只盼借着上菜之机多看她两眼吧?
想通了此节,吴征再无犹疑即刻出声暗讽。他自然不想刘荣死,迭轻蝶手握
这张王牌必定也不想就这么些效用!以言语僵住对方,也透露出自己已知晓刘荣
身份一事当极具威慑力。试想刘荣身份现下曝光当是立马打入天牢无疑,他所说
所证的一切自不可全信,吴征背后再发一发力,自可将这些证言搅作一团稀泥,
谁也说不清楚。至于他到了天牢被拷问出实情,圣上定然会下严令不叫传扬出去。
仅是面对秦皇与迭云鹤几人,没了众口铄金就好说许多:贺群武功那么高,我又
打不过,哪有贸然出去送命的?再说迭轻蝶不是好端端地活着嘛。
迭轻蝶目光一闪,心道果然如此!贺群等人是贼党一员她早已从刘荣口中知
悉,吴征说得虽隐晦却是刻意向她所言,两人心照不宣。此刻也不由暗赞一句:
两年时光费劲了无数心力才从这傻小子口中套得一点点消息,吴征居然已明明白
白,果然有些手段。
「吴大人莫把自己说得义薄云天的模样,不过是自家求脱险顺带拉了小女子
一把而已。莫不成吴大人还舍得金贵之躯豁出命去救小女子一命么?嘻嘻,以吴
大人的眼光高于顶,小女子是配不上的。」迭轻蝶云淡风轻说道,又吩咐在背后
掏了把折扇轻摇的刘荣道:「热死了,扇得落力些!」
她说话时轻嗔薄怒,亲昵之态仿佛不是在喝骂随从,而是向着不成器的丈夫
大发娇嗔!吴征皱了皱眉,迭轻蝶刻意为之,而痴痴呆呆的刘荣居然露出些许温
暖与喜悦之意,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人在做天在看,有些事情自作自受旁人也奈何不得!贼党肆虐,我辈武人
焉能袖手旁观?迭小姐,你说是不是?」
两人一问一答像是聊着家常,可话中又似透着深意,旁人也听不明白,只吴
征,陆菲嫣与迭轻蝶心中清明。
迭轻蝶笑道:「那是自然,这件事情青城派是不落人后的。」
那就是也不落在昆仑派之后了?吴征皱了皱眉起身道:「青城派高义之举乃
天下之福,既如此,今日缔结盟约之事不可拖延。来人,将盟约公示给诸位江湖
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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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看来不是太顺利了?」祝雅瞳招呼吴征与陆菲嫣坐下,端上两碗冰镇
酸梅汤。
「始料未及,措手不及。」陆菲嫣蹙眉低首默默无言,吴征也是浓眉紧锁苦
笑着道。盟约虽已缔结,可由谁领袖群伦的关键之事吴征不敢提起,成了件悬而
未决之事。
「只出来个小丫头就让你们束手束脚,这一回你们的局面可是大大不利了。」
祝雅瞳怕了拍陆菲嫣肩头宽慰道:「妹妹务须太过担心,是事情总有个解决的办
法在。」
吴征尴尬地望了两位美妇一眼,气鼓鼓地向椅背重重一靠道:「那也未必!」
祝雅瞳瞬间品出了味来,迭轻蝶带来的男子她虽知是谁,可在她的判断里也
不致让吴陆二人进退失据。而吴征的脾气也不是对祝雅瞳,显是对着刘荣与迭轻
蝶,里头一定有甚么连她都还未知的隐情:「看来有些事我还不知道,能说么?」
吴征询问地望了一眼陆菲嫣,见她轻轻点了点头,遂将当日在江州荒园发现
贺群之后无奈躲藏于牌匾后之事说了出来,只隐去了陆菲嫣身体的隐秘与在贺群
手下失态的表现。
祝雅瞳听得秀眉微扬,抑下疑惑之心问道:「你现下准备怎么做?」
雨霁山上难关既过,然后患无穷,要解决的方法无非两种:救出刘荣将之掌
控于己方手上,或是直接杀了了事谁也别拿这张牌,这一局从头来过。
吴征沉吟良久终是摇头道:「我要再想一想。」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刘荣与你的纠葛我也知晓一些,其实你不欠他的。落
到现下这般局面是他自己太蠢!而即使你要走更难的一条路,也当早做决断才是。」
祝雅瞳面现不豫之色,似对吴征的优柔寡断大为不满。
「我知道!」吴征霍然起身道:「我只是需要考虑得更清楚些,迭云鹤不会
料不到这两招,青城今日亮出刘荣来又没占着便宜,一张好牌不至于打得如此稀
烂,说不准正是诱饵要钓我上钩来着。」
「恩,很有可能,不过这是你心软的借口。」祝雅瞳凝眸注目道:「能救则
救,救不了就杀了!唯择时机而已,还有甚么好考虑的?」
沉默许久的陆菲嫣终开口道:「姐姐你莫逼他,毕竟是件大事,青城派里高
手如云迭府也是龙潭虎穴,此事又牵扯朝中甚多,千丝万缕的让他思虑得细致周
全些并无坏处。」
「妹妹你也错了。」祝雅瞳陡然的激动过后也觉有些失态,带着歉意地向吴
征一笑,终有硬着心肠道:「正因干系太大才不可前怕狼后怕虎,也正因此事牵
扯你二人在内,更该当机立断!方才言语过了头,向你陪个不是。只是没有比这
个家更重要的东西,你们二人千辛万苦才能风雨同舟,难道为了个外人自毁家园?」
「祝家主教训的是!」吴征向祝雅瞳长揖到地,挥了挥拳头狰狞着面目道:
「没什么好考虑太多,能救则救,救不得就杀!今晚就夜探迭府摸一摸虚实!菲
菲也一起去!」
「且慢!」祝雅瞳笑得如玉湖风过,清波曼展,朝吴征脑门重重来了一指嗔
道:「你呀!亏得还是枕边人,全然不知多关心些!唔,倒也怨不得你,你现下
修为不够还不明这些事情。」
「也不忙于一时,我想一起去。」陆菲嫣有些激动起来,屡屡躲在吴征背后
由他遮风挡雨,一颗躁动的心早就憋不住了。
祝雅瞳行至陆菲嫣身后趴在椅背上柔声宽慰道:「天气炎热每个人火气都大
了些。我知道妹妹着急着要帮他,不过呢,一个十一品功力的陆菲嫣能做的事要
多得多了。现下于妹妹而言最重要的便是静下心来破关晋阶,旁的都不是大事。
今晚我和他一道儿去,妹妹安安心心地修行。破关在即时不宜乱动内力,若是不
慎带了伤更有大碍!十一,十二两阶比起之前截然不同,来不得半点马虎。」
「要晋十一品了?」吴征吃了一惊!原本千娇百媚一前一后,一坐一站,宛
若一双无暇玉璧交相生辉,美得让人窒息,更连眼皮子也舍不得眨上一眨。吴征
正看得目不转睛,陡然听见陆菲嫣冲关在即,仍是即使醒过神来。
陆菲嫣与吴征合体双修以来进步飞速,几乎是一路狂奔毫无阻滞。吴征除了
感叹百媚之体的天赋卓群之外,也知是陆菲嫣受身体桎梏的十余年来不曾放松自
己,始终尽可能理解推敲武学精义所致。换句话说,实践受限于条件做不到,但
是理论知识储备得极为丰厚,等到桎梏一去,一切水到渠成顺理成章。
「厚积薄发,当一鼓作气势如破竹,其间若有停滞不仅错失良机,更是后患
无穷!有些事情不值当强行去做。」祝雅瞳郑重道。
天下一等一的绝顶高手忠告之言自有不可辩驳的理由,陆菲嫣低头抿唇,丰
隆的胸脯随着粗重的喘息剧烈起落,良久方道:「恩。」溢于言表的意态萧索之
后又振奋起来!
「识得大体!」祝雅瞳竖起大拇指夸赞一声,又向吴征道:「迭府能有的资
料片刻就到,还要哪些人同去?」
定下了步调,吴征立时从混沌的一团乱麻中脱身出来,各种脑洞巨大的奇思
妙想喷薄而出:祝家增援的人手后续还有大用,现下不宜现身。夜探之事更要武
功高强,人反而要少。除了祝雅瞳之外,天阴门还有好几位高手,但是人家是来
剿灭贼党的,此刻探查秦国大臣家的府邸有点说不过去。别说我了,祝雅瞳也不
好开口。那就只有骗冰娃娃同去,她轻功比我还好又一副什么都好奇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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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即使到了夜里依然闷热不堪。泡了个温水浴一身清爽,再换上淡青长袍,
吴征溜到陆菲嫣的小院里道了声别,才悄无声息地从府院后门溜了出去。
天阴门的几位前辈请不动,只借着傍晚冷月玦又来比武练功之机贼兮兮地悄
声道:「戌时带你去个好地方,祝家主也去,有空么?」顿了顿又道:「北城有
个夜宵摊子滋味儿大是不错,一道儿去尝尝。」
冷月玦忽闪着目光现出一丝犹疑,最终欲言又止淡淡点头道:「好。」
吴征自知托辞太烂谁也瞒不过,只是看冰娃娃此前表现对特异之物有着超乎
寻常的兴趣。半夜,街角,小摊,无一不透着神神秘秘的光芒,加之祝雅瞳也去,
也给她吃了颗定心丸——两人近来日常切磋武学熟络了不少,但也还没互相信任
到可以结伴夜游的程度,果然冷月玦答应得还算爽快。至于不说实情也是怕这妮
子太过实诚心机不多,万一说漏了嘴惹来横生枝节,反为不美。
锦绣大街与秦都大道俱已冷冷清清,何况是吴府背后的小巷。吴征在阴影角
落里等了片刻,就见两条人影娉婷而至,其中一人随意抖了抖袍袖,发出两下呼
呼风声。吴征亦现身招手,朝冷月玦新奇地打量两眼,竖起指头赞了一声!
冰娃娃日常皆着白衣裙装,今夜则在祝雅瞳的嘱托之下换了身玄色,上身短
衣扎在裤头里愈发显得腰肢纤细,而一双比例极佳,大显身材修长的美腿被紧身
的裤管裹得笔直圆润。比之平日少了些淡淡的仙气,却多了些干练与神秘。
三人施展轻功自阴影里转过重重屋角,到了南城的一处小院才上了辆破旧马
车。车厢并不宽敞,更是腥臭扑鼻,月光下车厢后的平板车上,铁笼子里隐隐绰
绰的暗影蠕动频频,见之让人发憷。
冷月玦鼻翼微微开合,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道:「这是什么?」
祝雅瞳神秘一笑,心下大是得意:玦儿已是练武的奇才,可修为一项上看着
也不比小乖乖高到哪里去。至于眼光见识更是差得多啦,做些阴私事儿什么环境
都得忍一忍,小乖乖就不挑拣。
吴征挑了挑眉毛道:「老葛头在北城的夜宵摊子生意兴隆,就是卖些平常吃
不着的东西。什么龙虎斗啊,龙凤汤啊,冷师姐猜一猜?」
冷月玦又抽了抽鼻子,沉吟道:「龙凤汤该是蛇肉和鸡肉吧?龙虎斗又是什
么?这世上可没那么多老虎给人捉。啊哟,难道是……是……猫儿?」
「答对了!」吴征忍着一肚子的笑意,纯心想看看不谙世事的冰娃娃一副恶
心的神情又是什么模样。
不想冷月玦美眸睁得更大,探头探脑了一阵问道:「好吃么?」
几笼子的蛇怕有不下十来条,斑纹交错的外皮,蠕动纠缠的模样,吴征看了
都有些反胃。至于猫肉一物更是奇怪,再怎么有人赞不绝口吴征是连闻都不想闻
的。冷月玦这一副模样儿看来颇有跃跃欲试之意,真端上碗猫肉给她也是先尝一
尝再说。吴征撇了撇嘴角,愣了半晌才心道:这妮子没救了!
老葛头的夜宵摊摆设在北城边上,摊子背后就是他的小院,隔着条路便是西
城的地界儿。所谓东贫西贵,南富北乱,西北城交界之处最是特异!静夜里来此
的大都是些三教九流的江湖豪客,个个喝的醉醺醺的嗓门吼得震天响。偶尔也有
些奢华车驾停下,衣着不凡的人物低着头来此尝一尝鲜。
赶车的车夫向老葛头打了个招呼,轻车熟路地赶着车马入院,须臾又将关着
活蛇的铁笼子卸下后自赶着车驾离去。食客们见来了活鲜顿时鼓噪起来,一旁有
些正路过或者刻意等候的豪客也急吼吼地入了座。夜宵摊子生意火爆,人手却少,
十二张方桌上还有不少未来得及撤去的碗筷。有些食客心急火燎自行帮忙收拾起
碗筷来!
「给老子放下,关你屁事!想吃就等着不想吃滚蛋!」老葛头长得瘦小,一
双眼睛却是牛眼般瞪得圆圆的,说起话来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从丹田里吼将出来一
样。
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老葛头一顿怒吼,挨吼的食客居然一句话不敢接,乖
乖地放下碗筷陪着笑道:「葛爷,来碗龙虎斗,嘿嘿,嘿嘿。」
「都等着,老子去剥蛇肉!吃完的把钱扔桌上自己走人。」老葛头回了自家
小院,砰地一声甩上院门。登时敛容一路小跑上了二层小楼,闪身入内后对着三
人急忙跪地叩首道:「家主万福金安。」
「起来吧。」
老葛头几乎是腾地一下弹了起来,却不敢抬头半躬着身子道:「见过吴大人,
冷仙子。」
「这些年辛苦你啦。」祝雅瞳回眸一笑以示安慰道。
「老奴漂泊半生险些送了性命,得家主保下命来安顿于此,从前已是想都不
敢想的好日子!为家主办些小事半点也不辛苦。」
「嗯。你做得很好!先下去罢,这里不用你伺候。」祝雅瞳瞟了眼冷月玦又
道:「来三碗龙凤汤,龙虎斗也来一点。」
老葛头如奉天令急忙离去,冷月玦蹙着眉好半晌才问道:「母亲,这位可是
「血手人魔」葛飞沉?」
「是他!」祝雅瞳淡淡一笑解释道:「昔年他杀了「巧夺天工」岳天工满门
老幼八十三口,实因岳天工垂涎他妻子邵山卉美色。趁着葛飞沉外出时以幼子为
胁,强辱了邵山卉。此后又胁了他妻子要杀葛飞沉。邵山卉不肯就范寻机自尽,
葛飞沉才没落入罗网逃了一条性命,日后武功大成自要前来报仇。呵呵,血手人
魔?岳天工死有余辜而已。」
「是母亲救了他?」
「嗯。他屠了岳天工一族被安了个血手人魔的名头。岳天工是长枝派的庸属
怎肯放过他?彼时他已身心俱疲一身带伤,我让他隐姓埋名远离燕国来这里做些
小事情。现下他又已成家儿女双全,也算是聊补遗憾了。」
「葛飞沉昔年名声与武功虽不怎么响亮,出事之前也是个名闻江湖的美男子,
不想现下变成这般模样。」
「我救下他时,他已经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儿了。一个人如果经历了那么
多打击,总是会变的。」祝雅瞳抿着香唇忽然有些出神,思绪不知飘到了哪里。
不多时葛飞沉捧着木盘端来四碗热腾腾的菜肴,待他出了院落又是一声震天
的大吼:「嚷什么,嚷什么,不想吃滚蛋!」
吴征始终紧盯着街道,闻声也不由失笑。汤与肉刚吃了几口,大街上由远及
近慢慢行来一辆马车,环佩叮当清脆悦耳,即使在夜色里也知是所属大户人家。
「好吃么?」祝雅瞳停下手中筷子的眯着眼定睛打量了马车一阵后问道。
「吃不来,有些酸味。」冷月玦点漆般的眼眸熠熠生辉,似乎也知正主儿出
现!前所未有的经历正让她兴奋不已,连面上都覆上了一层粉潮。
「葛前辈的手艺不错,龙凤汤炖得甚好!」吴征起身道:「改天再来吃?」
「走吧,跟去看看。」祝雅瞳当先跃出窗棱,侧耳倾听了一阵,正是「观风
听雨」,须臾后又挥了挥手招呼吴冷跟上。
吴征原本定好了晚间夜探迭府,祝雅瞳也迅疾备下了收拢的资料。夜探之事
意外不想可知将是极多,可也需尽可能做好准备才成。果然细细探究之后发觉不
妥!
迭轻蝶纳了面首,迭家便是向世人昭告拿这个女儿当男子养了。女子纳面首
终是有些别扭,若是将面首养在迭府里不成体统,即使是男子成家立业也当自立
门户。祝雅瞳与吴征猜来猜去,刘荣今日现身时明显已是迭轻蝶私纳的面首无疑,
若在迭府里定然是严加管控,想要接近无非痴人说梦。但更大的可能还是在迭轻
蝶的外宅才对——迭云鹤在朝中名声不佳,背地里没少挨骂「看门狗」,可迭大
将军也是要面子的!
如此一来计划又变,迭轻蝶纳面首时极为低调,祝家情报体系再完善也不可
能面面俱到,仅从葛飞沉处知晓迭轻蝶有时会半夜驾车外出,当是去外宅!于是
吴祝约上冷月玦一同在夜宵摊子处等候,撞个正着。
「没有特别的高手护卫,这是摆明了要引我们入瓮了?」祝雅瞳眼观四路耳
听八方,轻巧地在前引路。
「看来他们对我还挺了解的。」吴征苦笑一声,被人拿住了软肋的感觉着实
不太爽快。
「最了解你的一定是对手和仇人,而不是朋友。」祝雅瞳来了句颇具哲理的
断言,听得冷月玦目光一闪,神往地品味起来。
「天阴门与昆仑派的高手跟青城派比一比躲猫猫的本事,也是有趣。」吴征
快速驱散郁闷,抖擞精神振奋道。
「错了,没发现就是躲猫猫,若是撞上了就要比一比谁的手更快,恩,是个
点穴游戏!」祝雅瞳身负绝顶武功浑不在意,挑了挑眉毛向吴征揶揄道:「若是
不幸撞上了向无极,嘻嘻,你们俩就得比一比谁跑得更快了,是个比轻功的游戏!」
「没那么倒霉吧?来了也不怕,我几句话让他掩面羞走!」青城派第一高手
向无极坐镇迭轻蝶与面首们寻欢作乐的私宅?丢不丢人?
「嘻嘻,吴大人的手上功夫还不怎地,嘴上功夫倒是天下一绝,小女子满心
期待。」
两人间互相揶揄,冷月玦听得投入,暗道:他们的生活都好精彩,会的本事
也好多,这是世面见得足了!义母大人不必说,连吴师兄也是如此,哎,真想和
他们一样的潇洒。
马车行得不慢,虽未奋蹄狂奔,踏落地面的得得声也是密密频频,车中人时
而发出几声催促,心下甚急。自秦都大道来到南城又转入一条小巷,在一处两进
的院子里停了下来。南城多富户,院子虽装饰一新倒也不太显眼。迭轻蝶娇小的
身影正从马车上下来,蹦蹦跳跳地也不搭理门口的仆从径直入了院子。
吴陆冷三人一路尾随看得真切,寻了处夜影浓重不易察觉处跃上一旁人家的
屋顶远远眺望。青城派刻意引他们入彀,院子里想必杀机重重。可是据吴征判断,
青城派的目标是他或者陆菲嫣,怕是想不到还能引来个祝雅瞳。且即使做了万全
的打算,面对祝雅瞳这等绝世高手也没有太多办法。总不能真的将向无极或者屠
冲请来这里坐镇。至于为何明知如此还大喇喇地摆开阵势则无法猜测,只能先做
了再说。
祝雅瞳打量院落许久,暗暗记下许多关键处后道:「你们在这里呆着,我先
去探一探。」
只见她灵动如猫,四肢着地趴在院墙处静候一阵翻身滚落,几个起落后便在
屋角处消失不见。
吴征看着美妇丰满浮凸的身姿心惊肉跳,尤其方才趴伏的姿势让臀儿高高撅
起,又圆又翘好似熟透了的苹果,着实让人心痒难搔。正暗骂不知是哪个挨雷劈
的混蛋能占了这等美妇的身子,冷月玦轻声问道:「杀人?拿人?」
「救人。救不了就只好杀了。」吴征心中微有些歉意。诓了冷月玦前来不仅
是因她武功与轻功够高能帮上忙,也因她身份特殊。试想万一失了手,柳寄芙等
人断不能袖手旁观,拖了天阴门下水,昆仑派这边自然能稳稳压上青城一头。
「哦。」冷月玦应了声后在瓦上坐下屈膝以双臂抱住道:「为什么要杀?不
是你们的朋友么?」
「这个人昔年作践了迭家小姐,但是事出有因也不都是他的错。唔,你想想
葛飞沉杀了岳天工一家的事情,类似。这人能救就最好,实在救不出来杀了他反
而是助他脱离苦海。」吴征目光灼灼,眉头深锁。一想要杀刘荣还是满心的不舒
服,可也已不得不为之。
「原来如此。」冷月玦将下颌支在手臂上亦是凝神观望。
「冷师姐,不好意思诓了你一起来。」
「没事。…………以后还有这等事情还唤我来。」
约摸小半个时辰之后,祝雅瞳如鹞鹰般翻过院墙,几个纵跃飘然落在两人身
边,直如月影一般无声婆娑,偏又美不胜收。
「院子里暗哨共有十三处,环环相扣,一动则齐动。迭轻蝶方才进了那间屋
子全无死角,我要无声无息地进去也办不到。」祝雅瞳向宅院里一处两层小楼一
指道:「一会儿你们跟着我摸进去,我引开暗哨后你们再动手。刘荣若在最好,
不在咱们拿了迭轻蝶直接要人便是。」
吴征意下也是如此,青城派摆明了车马要一较高下,这已然不是朝堂上青城
与昆仑一系的政治交锋,而是武林之间的江湖之事江湖了。
祝雅瞳又详细说明了几处关键的藏身方位后先行动身,吴征与冷月玦落后三
丈左右,待她变换了位置才落足在她曾藏身的方位。这一手足见祝雅瞳江湖经验
阅历之丰富,不仅自家的位置全无破绽,连吴冷二人的藏身之所也想的周全。有
些方位以吴征的眼光看来实在不是好所在,偏生二人模仿着祝雅瞳的姿势藏好后
无人能察觉。
他也不由感叹女子的身躯当真是天赐的恩物,冷月玦在他身旁时而侧卧,时
而仰躺,偶尔也撅起翘翘的小屁股。女儿家的馨香传来又甜又糯,撩得心头欲念
不断。
三人渐渐向院落中心的小楼处接近,祝雅瞳回身打了个手势忽然让二人停步,
又觑了个时机返回二人身旁低声道:「四名十一品高手!呵呵,什么时候来的?」
一行人以她为首,自是等她决断。祝雅瞳又道:「你们别乱动,我去会一会
他们。若是有什么良机或是变故,你们自行决断。如果出不去,最好反身往里面
走!那里没有高手在。」以祝雅瞳的武功即使陷落重围也有脱身之法,即使真的
向无极来了再纠集人手也拿她不住。若是带上了吴征与冷月玦一同现身,反而束
手束脚多了负担。
美妇居高临下心中盘算已定,忽然如一道箭光般射出,吴征甚至听不见一点
动静,就见她一眨眼的功夫从屋角间转了出来。与此同时,院落里不曾断绝的竹
板敲击声响起,节奏凌乱无迹可寻。敲击声从不同的角落共响了十二次之后便无
声息,旋即几条人影齐齐向祝雅瞳此前飞扑之处奔来。
此地唯有祝雅瞳落足处可堪藏人,她一击得手之后也已不及再隐藏身形,索
性高跃而起在月光下娇笑道:「青城派果然有些门道!」
「祝家主?你深夜私闯此地意欲何为?」这人吴征见过,正是曾一同出使长
安的华新知。
「青城派的华师兄?久仰,夜半风轻,我四处转转走走,不可以么?」祝雅
瞳居高临下俯视全场道:「你们这里鬼鬼祟祟藏了那么多人,又是意欲何为?」
华新知面色极为凝重,握着剑柄的手掌青筋暴起道:「祝家主这一手栽赃陷
害贼喊捉贼当真用得顺当。既然来了也不必走了,待天明了去见官!」
祝雅瞳目光一闪双手忽然一挥,几枚石子电射而出打在角落里,登时一阵撞
肉的噗噗噗声响过后,四名暗哨扑倒在地。美妇笑道:「要我留下也可以,就看
华师兄有没有这份面子了。」
「大胆!」华新知抽出长剑,足下踏着奇异的步伐渐渐逼近,跟在他身后的
四人也拔剑散开亦步亦趋,显是布成了一道阵势:「祝家主既不肯束手就擒,得
罪莫怪!」
吴征素知祝雅瞳的能为,但见了阵势也不由心中打鼓。向无极武功超凡曾与
燕国第一高手丘元焕战了个平手,青城派的阵势既然敢拿出来,当也是向无极认
可过的。祝雅瞳正面硬冲未必就能讨得了好,方才她以手发石打倒了四人正是隐
在吴征与冷月玦身边的暗哨,显是为他们二人脱身做准备。
「好剑阵!」祝雅瞳赞了一声飘身而落道:「本夫人就来会一会青城的剑阵!」
五人以华新知为阵眼齐齐发动,五柄雪亮的长剑在月光下耀目生辉。祝雅瞳
也不躲闪,任由五人将自己正面与侧身合围,只留下背后空档。
「看剑!」华新知一声大喝率先进招,其余四剑如影随形齐进。
五剑当胸,常而论之当后退以避锋芒,可五人并非合围而是刻意留下背后空
档又让人疑窦丛生。果然祝雅瞳不退反进,衣袂飘飘在重重剑光中飘忽而进,空
着的双手径点华新知胸口。华新知不闪不避,仍是一剑指向祝雅瞳咽喉,而身旁
的两剑虽被闪过但一偏方位,直刺祝雅瞳两肋。
剑阵精妙,祝雅瞳若再进招未必能伤华新知,自己的咽喉与两肋倒是危机重
重。她矮身一扭,三剑俱从她神州擦身而过,但剑阵一经发动翻翻滚滚绝无停歇,
进退散合更使得如一人一般,绕着祝雅瞳打得甚是激烈。
吴征看得一掌心俱是汗水,只见祝雅瞳忽然娇笑一声道:「好厉害的剑阵,
不过破绽太多。」她忽然闪出剑圈,随手抓掷将一旁现身的暗哨守卫向华新知投
去。若是以五对一,祝雅瞳取胜不易,但边上多了这么些人反倒成了累赘。落在
祝雅瞳这等绝顶高手的眼里更是痛脚,自要捏着一顿狠揍。
剑阵唯恐伤着自己人,登时散乱。祝雅瞳身形如风随抓随掷,瞬间放翻了六
人。华新知大喝道:「散开,散开。」但暗哨们哪里躲得开祝雅瞳鬼魅般的身形,
不多时已给清理个干净。华新知接住一人放下怒道:「快让开!」不想那人一动
不动,原是祝雅瞳抓掷之时已是顺手点了他穴道。
「来不及咯!」娇笑声中祝雅瞳飘身而起向府院外飞去。
「狂妄!」华新知断喝一声:「拦住她!」
府院的角落里登时又飞起数道人影向着祝雅瞳扑去,而剑阵少了阻碍又起,
朝着祝雅瞳步步紧逼。一行人越斗越远,原本的院落里反倒空荡荡的。
「怎么办?」冷月玦见此变故有些茫然向吴征道。
「祝家主无忧,他们拿不住她。呵呵,我倒觉得祝家主玩心大起,说不准将
他们逗弄得够了才一一打倒。」吴征眼珠子一转向迭轻蝶所在的小楼一指道:「
我们进去看看!」
「好。」
两人施展轻功越过屋顶,此刻也不敢大意唯恐暗中还藏着什么机关在,观察
了片刻吴征领着冷月玦落在颗树上。小楼里灯火通明,二层的窗户想是因天气炎
热而大开。吴冷二人落脚处树冠浓密,又恰巧可借窗户窥见小楼内的动静。只是
吴征刚落脚便不由一僵!
只见小楼里迭轻蝶玉体裸呈大喇喇地在竹席铺就的床上仰躺着,两名俊秀男
子分别揉着她两只玉乳。那双玉乳比之在江州荒园时小巧玲珑已大了足有一个尺
寸,正自指缝间满溢而出。
刘荣双目赤红如喷烈焰,喉中嘶吼连连怒发如狂。
迭轻蝶咯咯娇笑着道:「怎么?吃醋了么?都一年多了你还是爱吃醋。」顿
了顿又道:「你有半个时辰,还愣着干什么?难道你不想要人家么?」
刘荣大吼一声虎扑而下,独臂推开两名男子压在迭轻蝶身上,张开大嘴便向
一只奶儿重重落下!
第五章、爱耶恨耶。雪覆丹蔻
「啊!」尖声穿透过屋内结实的墙壁散于夜空,女子呼痛的尖声中却分明有
一种畅快的愉悦。
被驱赶开的两名男子不敢再近前,甚至不敢多看,瑟缩的目光里难藏愤恨与
嫉妒。主人每一回寻欢作乐总少不了这个恶心的独臂人在旁,只有他敢对主人恶
行恶相,粗手重脚将她弄得遍体鳞伤。可主人对他却青眼有加宠爱甚深,无论他
怎么做都不生气,在他的重手之下还喊欢得最浪,也最是娇艳妩媚。
窗外树梢上的吴征与冷月玦虽远远打量,但两人武功深湛目力俱佳,将一切
看得清清楚楚。冷月玦轻轻挂坐在树枝上轻若无物,望了在身侧浓眉深锁的吴征
一眼,知他正在沉思硬生生将满腹疑团咽了回去,又注目向屋内嘶吼与又痛又快
啼鸣的二人,唇瓣一嘟,满目好奇。
刘荣埋首于雪玉般的酥胸前,死命地拱着脑袋来回将两只奶儿吸进嘴里。也
不知被隔绝视线的口中是怎生地花样百出,身下娇艳的女子两只秀乳片刻便布满
了道道齿印红痕。可迭轻蝶去叫唤得越发酥麻媚人,不曾被蹂躏的肌肤也爬满了
红潮。她双手紧握刘荣的独臂放在面前,伸出根红润舌尖不停在五根粗糙的手指
上来回舔舐,时而还吞入两根指节吸吮。而刘荣吼声更烈动作也越发粗野,不仅
亮出一口白牙大范围啃咬着迭轻蝶上身,被女子吸入口中的手指也难耐地不停抠
挖,明显的掐捏动作让迭轻蝶媚吟的调子都变了声。
冷月玦不时左右探着螓首改变视角,偶尔修长如天鹅的美颈还能看见干咽一
口,似正在研究模拟贴肉相融的二人奇怪的动作,正觉口中颇多不适。此刻吴征
才伸出手指不快不慢地动手在空中虚画道:「愿意多观望会儿么?」
他思虑甚久,终觉再见刘荣之后他十分怪异。在雨霁山时痴痴呆呆唯命是从,
现下却显是满腔愤意怒火,两相反差,料得是被什么不知名的法儿给迷了神智,
才被牢牢控制于迭轻蝶之手。吴冷初来时曾听迭轻蝶道刘荣有半个时辰,吴征猜
测刘荣每日有个「放风时间」,此后还需以怪法控制才是。
吴征仍不愿杀了刘荣,且无法判定迭轻蝶明知今夜有事还在府中放荡形骸是
否另藏有隐秘的机关。府院外既有祝雅瞳牵制安全无忧,当下便打定主意看明情
形再做定论。只是小楼里的情形不堪入目,他也看得面红耳赤心浮气躁,身旁还
有个外人女子着实尴尬,只得先行询问。
「无妨。」冷月玦亦伸出根细细长长,尖端圆巧的指头虚画道:「他们是在
欢好么?」
额,原本以为冷月玦早等得不耐烦,说不定还在心中大骂自己无耻下作故意
拖延时间,满拟问完之后让冷月玦先行离去,自己孤身一人观望后再做决断。不
想冰娃娃仍是云淡风轻,竟丝毫不以为忤地问出男女之间避忌的话题。
「是。」吴征不想过多深入简略回道。
「不都说欢好是世间至乐之事,陷入其中极易丧失心智。我看迭轻蝶甚是痛
苦,这与刑罚又有何异?」冷月玦似开了话匣子一般问个不停。天阴门俱是修行
人,日常清心寡欲于欢好之事讳莫如深。即使带发修行者多有出嫁者,可那也是
为人妇之后的事情。于自小被门中管教极严的冷月玦而言,至今仍是一知半解。
家中虽有个势利浪荡的母亲,可况雪莹也知自家的女儿不是自己碰得了的,除了
在嫁与太子之事上敲敲边鼓暗暗撮合,旁的从不敢多说,唯恐坏了冷月玦的修行,
让一份绝世珍宝身价大跌。
「冷师姐,此事你我二人之间颇多避忌,多谈不妥。」吴征哭笑不得。两人
虽比从前熟络了些,至多也限于极为普通的朋友,互相之间谈论此事实在怪异。
冰娃娃自然香色迷离诱人无比,可她迟早是燕国太子妃,吴征可不曾对她动过什
么年头。
「哦。」冷月玦被吴征严词拒了一回醒过神来也觉有些尴尬,遂别过了头去
不敢再看吴征。只见刘荣与迭轻蝶扭得几乎融为一体,刘荣甚至将腰杆一拱一拱。
冷月玦虽不明欢好之事,也知男女胯下的紧要之处,猜测定是欢好时私处交接的
动作了,不由心中暗啐道:「尚未脱了衣衫就如此急不可耐,动作又好难看……」
迭轻蝶被刘荣按在身下狠狠蹂躏看着万分痛苦,连冷月玦心中都有些怜惜同
情。不想她忽然种种一咬刘荣手指,让他痛呼着急忙抽手,一时被咬得太死竟抽
不回来,待得迭轻蝶松开牙关时指头上已是鲜血淋漓。
「今夜还真是能熬,品了人家的身子那么久竟然还能忍得。」迭轻蝶笑得花
枝乱颤,峰摇股颤之间目露戏谑之光道:「可是人家都忍不住了呢!你看看这里,
已然湿成了这样!」
十指连心,刘荣疼得面目扭曲,圆睁虎目恨声道:「你只是条不知羞的母狗,
贱货,只要是条棒子就能插你几回!」
「咯咯,骂得开心么?骂得舒服了可以来了么?你不是最喜欢插人家的穴儿
么?」迭轻蝶毫不动怒反倒浪荡笑道,手指展若兰花一勾一勾道:「你再不来,
人家想得很,只好找他们先开心一会了。」
刘荣双目暴凸泛出赤红的血色,单臂也抽紧得青筋条条迸出,粗重的呼吸让
胸腔起伏得像要炸裂一样。挣扎了几回,终究耐不住性子扯去衣衫,露出一根早
已高高抬首的肉龙来。
「嘻嘻,还是你这根棒儿最好。又长又硬,每回都抽弄得人家美美的。」迭
轻蝶四肢着地爬行,双膝跪地让丰满的屁股一扭一扭地摇摇摆摆,当真像一只母
狗般前行来到刘荣身前一把捉住肉龙浪荡道:「咬疼了你,现下人家来给你赔罪
好么?人家虽然爱棒儿插穴,可含过的只有你的呢。」
吴征在树上看得心浮气躁,见迭轻蝶受辱之后自暴自弃已然浪荡如此,不禁
有些暗暗后怕昔年韩归雁幸亏未曾失身。而刘荣内心之矛盾挣扎溢于言表,最终
却乖乖就范,看来无论迭轻蝶如何堕落终是忘不了这名砍断他一条手臂,改变人
生与命运的女子,当真是冤孽。直至此时此刻,吴征忽觉杀心大盛,刘荣对迭轻
蝶死心塌地终是巨大的隐患,留之难料。
冷月玦见屋内渐渐淫靡,也不由有些鄙视迭轻蝶的放荡,心中却道:「秦国
骠骑大将军的女儿怎地这般不自爱,随意与许多男子亲热?听她所言这些都是面
首?只是含……那个是怎么回事?」
天阴门功法多有平心静气之功,冷月玦虽旁观一场淫荡的春宫,心境倒未有
变化。比之吴征的满面通红汗珠隐现,冷月玦心平气和,只是一双忽闪着的光芒
的美眸之中好奇极盛,数次探头探脑,或蹙眉不解,或垂目思量。幸亏吴征颇觉
形势尴尬不敢偏头,否则见着她这般模样,有趣固然有趣,不动声色的冰娃娃加
上生动的神情也仿佛活了过来,原本已十分美丽的容颜更增三分丽色,可只能让
两人之间更加尴尬。
迭轻蝶双手齐握在肉龙根部向上推举揉捏着春丸,像个柔媚的小妇人将螓首
倚在刘荣腿边轻声道:「人家身上三处穴儿可都是被你抢先占了,嘴儿还只独独
留了给你至今不曾被人碰过,今后也不会有人碰。」
棒身上传来麻酥酥的触感,小手温暖绵软,握紧了棒身撸动时亦有一股销魂。
刘荣怒气勃发之中又现两难,美丽的少女清纯可人,此刻赤裸着半偎在他腿边抚
弄肉棒,温柔得像自家体贴又温顺的妻子。可少女却不完全属于自己,无论每一
次怎生让她销魂蚀骨,却总是不能彻底征服了她。而每一回来到这一处专供她淫
乐的小楼,无论怎生打定了主意不再就范,可一见她让自己爱恨交缠的美貌容颜,
就再也把持不住。
迭轻蝶张开樱桃小口将龟首含住,两颊不住地鼓动显是一条香舌正绕着龟首
打转。刘荣一头大汗瞬间冒了出来,鼻翼一张一合,双目瞪得更大,身躯更是禁
不住剧烈颤抖。令他又爱又恨的少女当真如她所言再未含过旁人的肉棒,至少在
刘荣面前俱是如此。可一条香舌不仅又软又糯极为灵动,还对他的敏感点了若指
掌,每一下都驾轻就熟地或点扫,或舔弄在爽处。快感不住震颤地蔓延,刘荣几
乎无法站稳身体。
两人进入正戏,窗外的吴征抚了抚额角无比头痛。若是己方一人当作场春宫
戏看看也就罢了,偏生边上还有个冷月玦. 他称不上什么正人君子,可也不是没
底线节操的浪荡子,套用吴征前世的一句话来说便是:局面一度十分尴尬!
正不知该当如何处理处,冷月玦又以指划道:「我只是好奇,别无他意,你
若不想答就莫要理睬我便是。你朋友现下很疼是吗?」冰娃娃眉头有一丝了然,
原来含那个是这样,欢好时还能如此?
吴征抹了把冷汗,天阴门这般教导弟子的?若是只身闯荡江湖岂不被人骗了
去还不知晓?不过一想也是,冷月玦早早就展露过人的天赋,也早早被燕国太子
看上,自此就是一直养在笼中的金丝雀。迟早要做太子妃的美女,还闯荡个锤子
江湖。
情形诡异,吴征装傻充愣只能更加尴尬,索性摊开了答道:「冷仙子见谅,
男女之事不足为外人道,咱俩说这话题太尴尬了些。」
「现下就不尴尬了么?」冷月玦随手划道。
那倒也是,吴征险些失笑,不想冰娃娃还具备这般有趣的一面。他忍不住偏
头看去,只见冷月玦看个不停,嘴角隐含微笑,似乎为方才的灵光一现暗自得意。
她容颜本就绝美,只是不苟言笑仿佛寒冰铸就亘古不变,偶尔的笑就是笑,蹙眉
就是蹙眉,像是一具玩偶,吴征始终提不起什么兴致兴趣。可现下这一张调皮微
笑着容颜,让大师刻刀下完美的冰雕忽然活转了过来,让见惯了美人的吴征一时
也移不开目光。
所谓皮笑肉不笑总让人觉得别扭难受,当人发自内心地欢喜与哀愁时才能神
采飞扬,也才能感染身边人。
「不是疼痛,是一种极难承受的难耐,总之现下他想要更多。」吴征大大方
方地划写道,比之此前的尴尬,两人坦然地聊着私密的话题反倒好上许多。
「不理解。我还以为他被牙咬得可疼呢。」冷月玦偏头想了一阵又划道:「
像不像修炼破关时内息奔涌不绝,却总被关窍挡了回来难以宣泄的意思?」
「还真是有点。」吴征心中发笑,不愧是武痴,什么事情都能往练武上类比
:「不过破关时全是煎熬,欢好时煎熬里又有一种快美。」
「原来如此。」
冷月玦答完便暂停了问话,只因小楼里迭轻蝶晃动螓首前后摆动,大力吞吐
起肉棒来,让刘荣喉中喝喝连声。吴征与冷月玦耳力俱佳,隔了远了仍能听清迭
轻蝶口中满含的津唾与棒身摩擦时淫靡的咕唧声,只是有了方才的对答两人便不
再觉得尴尬难耐,仿佛正对着一场好戏品头论足,嬉笑怒骂。
刘荣的肉棒算不得粗巨,因此迭轻蝶的小嘴不需奋力猛张便可吞入,只是甚
长,迭轻蝶每每吞没一半便发出干呕的喉音不得不吐出。她樱口本是小巧,陷落
的两颊更让整条口腔紧紧包裹着肉棒,上瞟的眼眸得意地看着刘荣一脸怒容却又
无可奈何地样子。
刘荣胸膛猛烈起伏粗重地呼吸,忽然一掌按在迭轻蝶头顶向小腹按落,同时
腰杆一顶,硬生生将长长的肉茎全数强行塞入少女口中。迭轻蝶双目猛瞪却又被
男子的毛发遮住了视线,她两手无力地连连拍打着男子大腿,口中仅存的空隙里
哼出极其难受的断续呻吟,从侧面望去连脖颈好似都涨了一圈。
「这样好难受。」冷月玦蹙眉撇嘴对两人甚是不屑。
「像溺水窒息一样。」两人一问一答居然越加默契,仿佛在进行一场av探讨,
吴征也是想什么便说什么。
「你这样做过么?」冷月玦丝毫不觉问的问题太过越界,全然不加犹豫。
额……「没有。」吴征又抹了把冷汗,还是无奈地答道。
「是了,你心疼欢喜的女子自是不会让她煎熬。你朋友对迭小姐爱恨交加,
怕是正在出一口恶气。」冷月玦忽闪着美眸望向吴征,似在征询猜得对不对。
「当是没错的。」看刘荣发狠的神情吴征也猜是如此,只是心中却又暗道:
「小妮子不晓得,劳资的器物可比刘荣的大多了,这么搞要出人命。」
冷月玦又露出个欣然之笑,猜测获之认可颇为自得。
此刻迭轻蝶双手越发无力垂软,似欲背过气去一般,刘荣却不见怜惜反而如
前般不停前后耸动腰杆,在迭轻蝶口中大力鞭挞起来。他并非将肉棒抽离口中些
许再行插入,而是仍然插至最深,所谓的抽出只是略微放松片刻便又死死地前抵,
想要插进迭轻蝶肚子里去一般。被折腾得死去活来的少女已翻起了白眼,此前还
能以手推拒,合嘴尽力抵抗,现下已是双手勉力支撑着身体减轻压力,小嘴更是
自然地垂下下颌,任由他为所欲为。
正当吴征与冷月玦担心少女直接没了性命之时,刘荣忽然大吼一声,腰腹连
连抽搐,而完全透不过气来的迭轻蝶呛咳连连,扭着娇躯死命厮打着刘荣……待
两人均从野兽一般的搏命中停下,刘荣脱力似地一跤坐到,双腿已被少女锐利的
指甲划得鲜血淋漓。迭轻蝶骤然松了口大气,呛咳之声更烈,一缕缕白浆还从鼻
腔里喷了出来。
冷月玦不避讳地打量着刘荣软垂的肉棒,这一回纠结了片刻终忍不住好奇划
道:「你们男子泄了精都这样么?」
小楼里的春宫固然极具魅惑,可在吴征眼里哪及冷月玦半分?他越发觉得这
冰娃娃有趣到了极点,不仅像是搞学术一般认真研究一场春戏,连问起来都不带
丝毫烟火气。他思量了片刻怎生向冰娃娃解释男子的「不应期」,心里的促狭之
意又是火焰般腾腾燃烧,实在抑制不住划道:「男子女子都一样。」心里更是笑
翻了天:我的个乖乖,燕国未来的太子妃啥子也不懂,这是找劳资做性启蒙?栾
楚廷先生,你可得好好地感谢我。
冷月玦豁然偏头打量吴征,见他虽是一脸笑意倒没什么不尊重的调戏之色,
不解划道:「女子哪有?」
吴征先举起手告了罪划道:「泄了精都会极为疲累,但是又觉得刚刚登临了
仙境。恩,女子也会泄精。」
冷月玦见吴征答非所问,忍不住俏脸一红暗道:「人家问的是男人那话儿变
小了,他答的是泄精。只是现下再问好奇怪……」
吴征笑眯眯地欣赏冰娃娃面生朝霞,明艳不可方物,对终于让她害羞得意万
分。反正今晚连男女欢好之事都探讨了,冷月玦料也不会忌讳这些。
迭轻蝶终于喘匀了气笑骂道:「死没良心的!分明想要人家的命!」刚受了
一场虐待,她片刻便恢复如常不觉不适,胯间所正对的地下还见水光一片。
刘荣目中恨意消散颇见怜惜,片刻后却又咬牙恨道:「只恨插不死你!」
「嘻嘻,人家求着你插死人家呢!来呀,你看这里好想要,快些来呀。」迭
轻蝶分开蜷曲的双腿,将湿漉漉的肉瓣打开露出艳红媚肉,神秘的洞口一张一合
似在欢迎肉棒再度蹂躏这里。
「你……」刘荣咬着牙挣扎起身,双目如狼般死死盯着迭轻蝶。
「来呀,快些来呀。」迭轻蝶贴在地面的翘臀不住旋扭,让娇躯销魂地摇曳
逗弄着刘荣。只可惜刘荣刚射了阳精不久,肉棒无论如何硬不起来,她单臂向后
一勾道:「你既然不行那就歇一会儿,人家被你折腾了半天没尝到半分好的,只
好让他们先来插一回,否则人家可要难熬死了。」
「你敢!你敢!」刘荣眼中几欲崩血,徒劳地挥舞着手臂情知无效又怒瞪着
迭轻蝶两名面首沉声道:「再靠近一步,老子要你们的命!」
那两人想是方才吃了刘荣的苦头自知不敌,瑟缩着不敢向前。迭轻蝶翩然起
身道:「你敢动他们一下,今后再也不能碰我。咯咯,不信就尽管试试。」
见迭轻蝶如此浪荡,冷月玦更是鄙夷划道:「难怪你朋友恨她入骨,原来这
般折辱于他。只是看你朋友又言听计从是什么缘故?」
「又爱又恨,恨得多深爱得就有多深。」吴征连连摇头,也觉迭轻蝶太过残
忍刻薄。只是两人纠葛太多一路闹到现下这个地步,实在也难分对错。
「会这样么?」冷月玦不明所以只是撅了撅樱唇道:「既恨之入骨又怎会爱?
宁愿看着人折辱自己?真的好奇怪。」
「人心难测,有些人就是这么奇怪!」
迭轻蝶钻入两名面首中间一个侧身,让娇挺的双乳在一人胸膛上蹭得变了形,
淫靡得难以言表。乳尖传来的热力与酥麻滋味让她娇吟一声,正与刘荣兽咆般嘶
吼相应。少女目中露出残忍的快意一脚踹在一人膝弯喝骂道:「贱奴还不快些!」
那人被踹得龇牙咧嘴却顺势躺倒,让胯下可称雄伟的肉棒指天而立。迭轻蝶
浪荡笑着背对那人屈蹲双腿,大放的胯间让两片红粉莹润的花瓣大放春光,汩汩
汁液正不住从深处涓滴滋润着圆巧的后庭。这般姿势让她正对刘荣,让他看得纤
毫分明。
迭轻蝶伸手捉住身下的肉棒在花穴口揉蹭,虽不曾插入以让身下的男子发出
呻吟声,她得意笑道:「你老是赞人家好看。可是你自己插弄人家时又怎看得清
楚?人家现在要被插得美美的,你在一旁好好看清楚。」
肉棒被花汁染得粘腻透亮,迭轻蝶把着棒身送到菊门口上落腰沉臀缓缓坐下,
只见龟首撑开紧致却松嫩的洞口被一截截地纳了进去。后庭被撑开,迭轻蝶美目
闭合,贝齿轻咬唇瓣,充实肿胀的感觉让她不住抽着凉气令娇乳掀起乳浪阵阵,
而阵阵快意的涌现让她呻吟着娇喘道:「好舒服哦……好胀……都插满了呢……」
刘荣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可紧捏的拳头却发出爆豆般的声响,双目几乎突出
眼眶。随着迭轻蝶开始起落身躯,娇嫩的菊瓣正被肉棒不停地翻进带出,淫靡的
臀胯更是让殷红花肉大展大放,清晰地呈现着后庭被抽插时肉体的搅动。少女仍
不满足向另一名面首娇唤道:「还看着干什么?快些一起进来!」
后庭之戏已让冷月玦目瞪口呆,她万料不到以口相就之外居然还有这等欢好
之法。不想迭轻蝶又冒出个一起进来,冰娃娃愕然望向吴征,似在询问一起又是
何意?
吴征固然觉得冰娃娃的神情太过有趣好笑,也实在不好回答,只得指了指小
楼,言下之意自己看。
那名面首迫不及待地矮下身形搂着迭轻蝶柳腰,胯下肉棒奋力向花穴戳去,
居然直接全根没入!双棒将前后两穴一同占满,迭轻蝶浑身颤抖着高声吟叫道:
「啊……好满……你们快些插弄……」
两人腰上发力密密频频地抽送,配合极为默契地一进一出,次次全根退出至
龟首露出,再全根插进。身后那人双掌回环向前抓住迭轻蝶一对娇乳肆意揉捏把
玩,让粉嫩的乳尖高高凸起。身前那人则来回在肿胀得更加敏感的莓珠上噬咬啃
舔,直让迭轻蝶体颤身摇放声娇吟:「弄得好……好深……又涨又满,美死人了
……」
小楼内已是极尽淫靡,吴征的注意力却始终在刘荣身上。之所以未曾考虑直
杀入小楼救人,除了不知是否有什么后手之外,也是撞见一场好戏,想看看这个
傻小子到底对迭轻蝶痴迷到何等程度。今后无论是救他也好,利用也罢,近距离
的细致观察更能得知真相。
迭轻蝶一边狂吟浪呼,一边还从身上男子的肩头探出螓首向刘荣呻吟道:「
人家这个样子……美不美?你第一回……就是这么占有人家的……塞得好满……
插得好美……现下看得可……清楚了么?」
刘荣不答话,又打不得人,一腔哀怨怒火无处发泄,只将拳头挥得风声虎虎。
场面的淫靡无法直视,吴征定睛细看至此终于挑了挑眉头。冷月玦仍是淡淡
地看不出喜怒好恶,只是在旁观一件事,忽然抬手划道:「她说是第一回?你朋
友这样作践她的?」
燕国的未来太子妃与秦国的后起俊彦正在经历一场奇幻旅程,两人的口风都
有些松。吴征划道:「嗯,刘荣的手臂被迭轻蝶毫无来由地斩落,只因她不高兴。
此后刘荣的恶人师傅抓了迭轻蝶,就这么强辱了她。」
「原来如此,她也是第一回在他面前与旁的男子这样吧?」冷月玦偏头一想,
确如吴征所言爱恨交缠难以理清。
「当是!你也发现了,她在故意激怒他!」吴征看得仔细可不是有什么偷窥
欲,迭轻蝶的快美与放荡并非刻意做出,更似本色演出。只是若这么做得惯了,
如今刘荣未必会怒得一副痛心疾首,五内俱焚的模样。
冷月玦点点螓首又是嘴角一勾微露得意,再看了片刻忽然划道:「第一回很
痛吧?」
额……幸亏吴征早做好应对各种意外的准备才没从树上栽下去。冰娃娃只是
不苟言笑又是个闷葫芦,不想心中汹涌澎湃脑洞大得出奇,这个话锋一转险些让
吴征闪了腰。
「第一回都很痛。要适应一段时间才得其中爽处,时间长短因人而异。你看
她现在哪里还有半分痛楚?」实在受不了冰娃娃思路清奇的问题,吴征索性一次
答个清楚。
不想冰娃娃大点其头怡然自乐划道:「就是!用强就更痛了!」
迭轻蝶被两根肉棒撑满,又是隔着一层薄薄的肉膜不停地被一进一出反复按
摩,不停被肉棒抽带而出的花汁,高声的畅美呻吟呼喊正是极端快意的忠实反应。
三条肉虫胶合在一起已有两炷香时分,迭轻蝶越发兴动地抬臀扭胯迎合两根肉棒
一上一下的抽插,两名面首却有些体力不支慢了下来。
迭轻蝶泄了一回稍减欲火,美目流转向刘荣道:「嘻嘻,你看你又硬起来了,
莫不是看人家这般模样爱得狠了?」
她托起胸前娇乳道:「还在等什么?想不想人家用这对妙物侍奉你?」
狂抽狠送转作和风细雨般的轻入缓出,力道十足的撞击变作温柔体贴的按摩。
少女看似娇弱不堪,可下身仍在滴洒的粘腻花汁,紧紧咬合肉棒的媚肉,还有娇
乳上男子留下的液体水光,淫靡之色让刘荣闷吼着急速上前跨骑在迭轻蝶玉体上,
把复又胀大的肉棒放在一对娇乳沟壑间。
迭轻蝶顺势向后一倒压在身后男子身上,双手奉迎地一夹娇乳正将肉棒夹在
中央。绵软香嫩的紧夹感觉袭来,刘荣吐了口浊气迫不及待地抽弄起来。
刘荣胯下紧贴着柔滑乳峰前后磨动一挺一抽。抽时将大半根肉棒退出乳丘沟
壑,挺时便像只凶悍的毒龙直直钻出,直将春丸都埋入乳肉方才罢休。迭轻蝶见
肉棒自下而上堪堪送至嘴边,香舌吐出口中准确地迎上肉棒借着短暂的时机在龟
菇沟壑上一卷。
她被三人夹在中央,双洞同被贯穿,口中还含着一只火热肉棒,当真美得神
魂飘荡。玉胯间前花淫汁涟涟,后庭含蕊待放,此时正一阵又一阵地收缩抽搐,
将两根肉棒夹得紧紧地不断吮吸。她口中只剩吚吚呜呜的娇弱呻吟与唧唧啾啾的
舔弄肉菇声响,而正在抽插的两名面首却似挨不住这般快美,复又加劲提速抽插
起来。
刘荣心中不知作何感想,只用独手一下又一下狠狠捏弄猛扯迭轻蝶两颗乳尖,
不一时便将原本玫粉色的肉珠捏得发紫。迭轻蝶在剧烈的刺痛中居然不抵抗反将
娇乳夹得更紧,口中胡言乱语,花肉里的淫汁泄得更多更甚,犹如飞珠般颗颗抛
洒。也不知是两名面首足够落力,还是刘荣的掐弄令她在疼痛中品尝到异样的快
美。
身下正插弄菊穴的面首动作越发快速,已没了此前与同伴的配合默契,只管
自己奋力地抽送,哑着声道:「主人……我……我……」
迭轻蝶一身香汗淋漓,主动挺身迎合着刘荣在娇乳上的抽送显是也到了紧要
关头,籍着肉棒抽离唇边的空隙狠命喝骂道:「贱奴……还没……快用力……狠
狠地插……不准停下来……」
那面首已是有心无力,在迭轻蝶的春叫连绵中闷吼一声,臀胯抽搐不停,一
丝丝白浆正自两人结合处淌落出来。迭轻蝶正在兴头上未得十分慰籍,焦急地一
挺身子翻身而起骑在身前面首胯间连连起落,向刘荣哀求道:「好人……你快些
插进后庭来……人家那里好空虚……好难熬……」她频频狗儿般摇扭臀胯,正是
又骚又痒急欲煞火的模样。
「贱货!我插死你!」刘荣一身怒火与欲火正熊熊燃烧,一把按倒迭轻蝶也
不理后庭里白浆汩汩,提起肉棒一插到底。
「啊哟……好人……你插得好狠……都要给你捅穿了……」迭轻蝶失声尖叫,
螓首不住左右摇摆带动一头青丝瀑布般飞扬,胯间汩汩丽水春露更是夺门而出四
散飞溅。
「插死你……插死你……」刘荣不成节奏地呼喝着,用尽全力地狠命挺送腰
杆,一边用力拍打雪白翘臀留下道道红痕。刚遭了一番开垦的后庭已是禁受不住
变得疏疏松松,任由刘荣肆虐。
迭轻蝶被两人压倒紧夹,阵阵快意自下身生起袭向全身,一浪高过一浪。她
娇躯被不住地推动,仿佛风暴中的一叶小舟,口中的叫声却越发高亢:「莫要停
……千万莫要停下来……美死了……美死了……」
刘荣知她已近高潮更不肯半分放松,一把揪住她发髻抓起,腰杆责罚般再度
陡然加力,肉棒次次露首没根。此刻身下的面首一阵剧烈抽搐闷吼后颓然不动,
只剩刘荣发怒的野兽般飞快抽送,依旧插得迭轻蝶浪汁飞溅,如泣如诉。
随着两人一阵长长的嘶鸣,小楼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与刘荣依然不肯停歇
的挺胯抽送。只是肉棒已收缩绵软,再也不能惩治迭轻蝶。
「他们在练功?」淫靡最盛之时冷月玦仿佛一尊雕像不曾动弹半分,此刻见
迭轻蝶与刘荣正以奇妙的频率扭动身躯,一身汗珠化作蒸蒸白气,穴口的白浆也
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不见才陡然惊觉。
吴征双目精芒大放瞪得一眨不眨划道:「暗香零落的《玄元两仪功》!以采
补男女精气修炼内力,你看迭轻蝶身下那人,好似死了!」
「果真!这是什么邪功?」冷月玦也觉惊异。采补之道古来有之,可在江湖
上俱是些不入流的功法,青城派的大小姐居然会修习这等下三滥的内功,当真匪
夷所思。
「不邪!若是采补有度大有裨益,迭轻蝶是刻意要吸干他。」吴征见时机来
临,刘荣一旦被送出小楼便可动手,无论拿住迭轻蝶为质还是直接出手救下刘荣
均可,提醒道:「我们准备动手。你救人我来……不,我去救人,我们一起杀出
去。」
救下刘荣后携着他逃出府院相对不那么危险,吴征本拟留下阻挡追兵。可一
想刘荣刚经历了一场淫乱,身上肮脏不堪,终是舍不得身边仙子清清白白的身子
沾染了这些秽物。
冷月玦点头暗暗调息,唇瓣却不由自主地抿了抿。
房门被打开,两名男子入内当是要将刘荣重新收押。吴征记明了二人落脚的
方位打了个手势划道:「动手。你跟着我的脚步。」
刚欲展身法忽觉不妥!
原来刚看了一场春宫,女子虽是他万分厌恶之人,可实在太过淫靡见所未见,
他胯下肉龙胀得高高翘翘的一时无法平复,此时若起身不免将裤裆处撑起一座高
高的帐篷,委实丢人。
他讷讷向身旁冷月玦望去聊表歉意,陡然发现以冰娃娃的武功反应居然也未
在第一时刻动身,只是静静地屈蹲不动,两颊仍有一片未曾褪去的潮红。
那潮红艳若三月春桃,被吴征一看登时变作金秋熟果,满布娇颜。
第六章、鬼影魔爪。浮生多愁
吴征有些焦急,当下正是最好的时机,错过了恐有未知的风险。正待不管不
顾时冷月玦吐了吐舌头划道:「人之常情,是么?」
吴征大大松了口气,不想冷月玦心态如此平和,丝毫不以私事被窥破为忤。
想想也是,此世虽属帝制,倒不像前生南宋之后礼教大昌,世风尚算开明,
如栾采晴,东方郡主,夜花夫人等更是风流不断。冷月玦历来清修也不是成仙了
道的仙子,再怎么清心寡欲又怎能抵得了情欲之事?也直到此刻,吴征才确信这
名生人勿进的女子也是有血有肉,更有一个极之有趣的灵魂。
「我们都是人,动手!」
吴征轻飘飘地腾身飞起落在窗棱外长臂一勾翻身入屋,冷月玦终究落后了一
步,一来适应了会胸乳与胯间比之平日的异样鼓胀酥麻,二来心中也不免涟漪忽
起:「原来……都是人么?」
扑腾两声,吴征动若雷霆两腿齐出踢倒前来扣押刘荣的二人,暗道怎地如此
不济?刘荣武功不弱这也不反抗?正待以目视冷月玦小心,就见她双足趾尖踏在
窗沿犹如凭虚御风,娇小的身影一扇大窗恰巧容得下,面无表情地垂目凝望。
「吴大人?吴公子?」迭轻蝶一身赤裸毫不避忌地将鬓角边的长发一捋,红
舌一舔香唇笑道:「不想一位正人君子居然夜入女儿家深闺瞧人亲热,真是意外
之喜!」
满满嘲讽之意,也未露半点惊慌之色,吴征见了也不禁暗赞一声。不愧青城
掌门之女,当年的挫折换了谁人都是巨大的打击,吴征原本以为此人已废再无出
头之日。之后久未露面一鸣惊人,在雨霁山上的表现就让吴征刮目相看,现下也
是镇定自若,可见刁蛮任性之外亦有心智极坚的一面。
「夜入深闺已是坐实了的在下也不辩解,只是瞧人亲热么,呵呵,纯属意外。」
吴征目光灼灼盯着迭轻蝶,也不顾女儿家全身赤裸的肌肤上犹有香汗,大腿
根部内侧汁水淋漓。
「这么盯着人看好生羞人,吴公子是看上人家了么?」迭轻蝶脸现红晕垂首
向胸羞不可抑,哪里还有方才以一敌三的浪荡风流,又活生生采补了一条性命的
凶狠。
吴征眯了眯眼不搭理迭轻蝶转向刘荣道:「我来带你走,你过来。」
刘荣涨红了脸颇见左右为难,也不敢看吴征只是不动。
「咯咯,吴公子不仅爱女子,不想也爱男子。我家面首有许多不若一一唤出
来让公子选过?样貌可比他要好的多啦。」迭轻蝶笑得花枝乱颤,胸前双丸剧颤
不停:「啊哟,莫非吴公子是爱他那话儿粗大也想要被插一插么?那也成,吴公
子想要,本小姐自然忍痛割爱。」
「呼,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迭小姐这张面皮越发厚了。」吴征冷言冷语,心
中着实被激起怒火万丈道:「你练功入邪道,迟早五内俱焚,都是大秦武林同道,
我与你爹也一殿为臣,奉劝一句:回头是岸。」
「情真意切!说得人家都忍不住想要以身相许,以报答吴公子一腔情意。怎
么?莫非吴公子连人家也要一道儿带走么?听闻韩大人也是面首无数,如今拜服
在吴公子胯下服服帖帖地,想来吴公子也是异常粗大威猛,要不人家这就跟吴公
子走了吧。」迭轻蝶向前迈了一步,娇怯怯地双臂在胸前交叉刚巧掩住峰顶两点,
却又让圆润乳廓与中央沟壑更加显眼。
「别动!」吴征与冷月玦一同出声。
冷月玦双唇一撅,暗道吴征果然不同常人,面对一名娇滴滴的女子也没被迷
了神智。偏头向迭轻蝶道:「你这般不自爱,他看不上你。」
噗,吴征心中真是百味杂陈哭笑不得,互相试探的胡说八道间冰娃娃忽然无
比认真的来了一句,实在是弱爆了呀……
「燕国双骄,「仙舞洛川」冷月玦?怪道吴公子对人家不动心,原来有绝色
佳丽宿双飞。人家就罢了,只可怜了韩大人。」
迭轻蝶口无遮拦挑衅意味极浓,不想冷月玦性子清寡毫不受激只随意道:「
与你无关。」
迭轻蝶无奈地摇摇头道:「原来冷仙子也爱贪欢,旁的也不在意。有冷仙子
相伴人家自问比不上,可惜,可惜。」她向后一步退回原位,吴征足下忽然一轻,
一面半丈方圆的大洞凭空出现。饶是吴征身材高大也无所凭依,径直掉了下去。
迭轻蝶笑声刚起,一条银白的丝带破空而至,疾如高手发出的暗器,又巧如
手臂般凌空一个弯折直探洞口。轻飘飘的丝带忽然绷紧,冷月玦双手来回连扯几
如一团光影,在下陷的楼板重新闭合之前便将吴征拉了上来。
「吴公子息怒,小女子一时误触了防身机关,没伤着您吧?」迭轻蝶一脸歉
意自责,目光关切无比来回打量吴征周身,似在担心他受了伤。
吴征身上连灰尘都没沾上半片。他跌落陷阱不慌不忙,借着烛火的余光看清
洞中的布置后瞬间选定了落脚点。陷阱甚深,底部更是密布尖刀,吴征暗运内力,
准备落地的一瞬点在尖刀刃面上借力弹向墙壁,之后再施展壁虎游墙功爬上。
冷月玦见机极快反应神速,应也是早早做了准备。电光火石间吴征刚想好对
策,丝带已送到手边,两人配合默契,有惊无险。吴征倒不见惊慌,只是纳罕冷
月玦呆呆萌萌的傻白甜模样,一看就是温室里的花朵没见过多少风浪,为何动手
之后像个久经风雨的老江湖。此前踏在窗棱并非刻意卖弄轻功,而是选定了个极
佳的安全位置与吴征遥相呼应呈掎角之势。
迭轻蝶胡言浪语不堪入耳,屋内更是两男一女不着片缕,冷月玦虽也偶尔插
话精神始终专注得很。果然吴征遇险,冷月玦救援瞬至,转眼让吴征脱离险境,
一切均应对得妥妥当当。
让吴征惊异的不是小楼里还有多少机关,而是冷月玦惯来单纯不谙世事,说
好听了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难听了就是见识浅薄,又傻又白。吴征早判定了
她是被天阴门当做金丝雀儿圈养着的,为何现下又像个经验颇丰的老江湖?选在
窗棱的位置不仅可将内外的一切尽收眼底,窗棱处也藏不得什么厉害的机关,实
是上上之选。比之吴征让她跟着自己亦步亦趋,不知高到了哪里去。吴征心中略
有郁闷,天阴门里个个都是天成的奇才?养尊处优的祝雅瞳江湖经验之丰富见所
未见,连内室温养的冷月玦都如此不同凡响。
「你想太多了。」吴征微微一笑,又叹息一声道:「不过我现在真的很佩服
你。」
「吴公子要教训人了?小女子洗耳恭听。」迭轻蝶索性盘膝坐倒,连大开的
腿心露出绒绒耻毛与粘腻花肉也不设防。
「一个人若是词穷无计大都会以冷笑不言应对。」吴征乜目道:「你的话还
那么多,我也只好再等一等看一看,莫要又中了你的阴谋诡计。」
「吴公子说出来的话总是大有道理。」迭轻蝶手中彩声大作赞道:「想要瞒
过吴公子可比登天还难,还是索性挑明了吧。」
迭轻蝶身随声动,化作一道雪亮的光影,细腻纤柔的手掌蕴含厉风阵阵,舞
动时竟如两只长鞭之势,掌法奇幻精巧,吴征连连闪身三招一过,竟然已被迭轻
蝶迅捷无伦变幻莫测的掌风圈住。
两年余前的门派大比,吴征视迭轻蝶如无物轻易取胜,近年来吴征的武功更
是突飞猛进,居然甫一交手便落下风,情知是迭轻蝶肆意采补才有这份功力修为。
当下不敢大意,收敛心神运转《道理诀》,目力耳力大开将迭轻蝶的动向尽
收眼底。
迭轻蝶身形如电,出掌亦是五花八门疾如暴雨,声势之骇人犹如波涛万丈席
卷而来。反观吴征不仅慢上了许多,连挥掌也是偶尔一击,只是掌力到处,迭轻
蝶攻势立现阻滞。
冷月玦立定窗棱之上看二人激斗,只见迭轻蝶身形在吴征身旁飘忽无定,说
是风吹柳絮,水摆浮萍也不为过,诡异得混如妖法一般。也亏得吴征耳聪目明反
应敏捷才能应对得宜,以不变应万变,换了自己只怕初交上手还要狼狈些。她也
看出迭轻蝶的武功招式身法虽奇,功力修为还有不足大约就在七品中。吴征不仅
修为要高过她一头,论招式更是与自家较技时都不落下风,两人翻翻滚滚交手了
三十来招仍是个平手,实在匪夷所思。
再旁观了片刻,冷月玦若有所悟,正待出声提醒时吴征忽然向左疾踏两步,
左掌划了个大圈,右手并拢二指虚捏剑诀刺斜里挥出,正是一招「不越雷池」!
这一招大开大合,掌势覆盖范围极广,吴征更运起了一身功力。迭轻蝶身法
转折受阻,又见吴征手中的剑诀来势汹汹,竟发出嗤嗤的锐物破空之声,当下裸
足一点向后退去。
迭轻蝶攻势一断,吴征这边气势大涨,跗骨之蛆般如影随形,手中剑诀不变
径点迭轻蝶。迭轻蝶百忙之中矮身躺倒,贴着地面从吴征腋下穿过,双手做爪抓
他双足。
纤手此刻锐若鬼爪,吴征双足连环踢出,迭轻蝶不闪不避正面接下,只听砰
砰连响,吴征立足不稳晃了晃身形方才站定,迭轻蝶则被踢得打了七八个滚才翻
身而起,雪白的肌肤上沾染不少尘土,颇有凄艳之感。
「能与吴公子战成这样,我这手功夫还有可取之处嘛。」迭轻蝶挥手弹拨着
胸乳上的污垢笑吟吟道。
吴征摇了摇头哂笑道:「你这么厉害,你爹爹知道吗?」
「不知道,吴大人要去告状么?」
「与我何干?」
迭轻蝶还待说话时冷月玦从窗棱上跳下向迭轻蝶身后的屏风轻声道:「你可
以出来了。」又向吴征道:「我尽量拖延一会儿,你救人先走。」
「一起来自然一起走。」屏风后的呼吸声若有若无,似未刻意掩藏,却又断
断续续,吴征与月冷月玦初来也未察觉。尤其吴征修习「观风听雨」之后感应能
力极佳,即使十一品高手的声息也难逃他耳目。此前吴征与祝雅瞳均无警兆,来
人当是刚至不久。
「昆仑首徒!仙舞洛川!盛名之下无虚士,少年英侠弄潮世间,我辈却已都
老了!」屏风后「吱呀呀」地开了扇门,原来有条地道通至此处,一人三角眼,
鼻孔朝天,两条眉毛也不知是天生不长还是剃了个干净,眼眶之上光溜溜地一片,
相貌奇丑。与他文绉绉但雅致的措辞一比,实在大相径庭令人难以接受。
吴征挠了挠眉角向冷月玦道:「好不服气啊。」
冷月玦一偏头奇道:「怎么?」
「你们的外号一个比一个好听响亮,到我身上就一个昆仑首徒打发了。不服
气,不服气!」吴征连连摇头意甚萧索,眉头紧皱大为不满。
「又不是我自己起的。」冷月玦眼角微弯露出笑意,不知是笑吴征小孩心性
的幼稚,还是被他装模作样逗乐。
「敢请教这位先生尊姓大名?麻烦带上了外号说。」吴征呛啷一声抽出昆吾
剑。说得虽是轻松,心知来人武功在冷月玦与自己之上,加上个不好对付的迭轻
蝶,还有刘荣也不知态度如何,着实怠慢不得。
「项自明,雪夜魔君项自明对么?」冷月玦轻吐香舌舔了舔唇瓣向吴征道:
「别被他说话骗了,他不是好人,不,是大恶人。」
原出燕国旁门,以一手阴毒武功横行江湖,为人倒是时正时邪。只是坏事干
得太多,偶尔心血来潮的行善实在不足以弥补万一,因其酷爱风雪之日杀人为乐,
传言还割人肉炙烤了下酒驱寒,加之面貌十分丑陋,于是混了个雪夜魔君的凶名。
自激起公愤被四处追杀之后销声匿迹,不想隐藏在这里。想是被迭家收留之
后,专一驱使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么威风的名号?」吴征并非孤陋寡闻之辈,一听项自明三字也不由暗中
捏了把汗奇道:「青城派什么时候和些妖魔鬼怪勾结在一起了?」
「咦?吴公子几时学会的血口喷人?本小姐根本不认识他,喂,你怎地从我
家暗道里出来了?」迭轻蝶笑嘻嘻地望着项自明问道。
「路过。」项自明淡淡道:「本人今日心情甚佳,想留两位秉烛夜谈,不知
意下如何?」
「啧啧啧。」吴征连连摇头做出个恶心的神情忽然舞起剑光!
快剑如风,剑刃倒映着烛光闪着耀目的寒光分刺项自明左右两肋,正是一招
「风雷电闪」!吴征这一下出手极为突然完全不合常理,正是要打敌人一个措手
不及。
项自明久历江湖,也未料到吴征居然抢先动手。但觉长剑来势奇妙忽左忽右
难以捉摸,剑尖上更有嗤嗤声大响,凌厉之势大出意料之外,远超身具八品修为
的武人。项自明面上不动声色,足下却是使出了全力向左连闪,堪堪避了过去。
吴征一动,冷月玦也动!她未曾与吴征一同夹攻项自明,而是一抖手中冰蚕
丝带向迭轻蝶卷去。项自明虽口称路过,实则必然已被迭家收为家奴,吴征的突
然袭击打得强敌甚为狼狈,但想取胜也是极难。拿住迭轻蝶倒能让项自明投鼠忌
器。
轻飘飘的丝带被冷月玦强劲的内力灌注之后又疾又劲,如一条长鞭般破空而
至。迭轻蝶早有防备,不退反进欺身而入,奇异的身法形同鬼魅,转眼间双掌已
切至冷月玦胸前。
冰娃娃武学天赋奇高,此前曾旁观吴征与迭轻蝶交手许久,此刻已是心中有
数。她左手一扬穿过重重掌影径点迭轻蝶肩井大穴,同时右手一勾丝带如灵蛇般
兜转,令迭轻蝶背心处全是空门破绽。
迭轻蝶眼中诡笑,双掌一抓面门,一按左乳,竟是不闪不避,以伤换伤的打
法。光论武林中的名气,眼前这位娇小女子可比吴征还要响亮,方才不敌吴征,
自然也敌不过冷月玦. 如此以命相拼风险极大,迭轻蝶竟似有恃无恐。
冷月玦目中愠怒一闪,恼她出手凶残狠毒又浪荡无耻,抓面门要毁人容貌,
按左乳不仅轻浮,真被击得实了也有重伤之虞。她上身后仰做个铁板桥闪开必救
的两击,在极为别扭的姿势下匪夷所思地双足发力腾空而起,让迭轻蝶顿失攻击
目标,翻卷的丝带也几已缠上敌人的腰际。
眼看身陷囹圄,迭轻蝶仍不顾身后危险一味向前。双爪探出如影随形,她原
本就身法诡异掌法凌厉,全攻不守更是威力倍增。
丝带忽然绷得笔直,迭轻蝶的身形却未受阻。冷月玦足下凌空踏个奇异的步
伐蹬开迭轻蝶的两抓,借势又起轻叹道:「她那么对你,他把你当朋友来救你,
你为什么这么做?」
刘荣垂头丧气扯着丝带,分明现下神志清醒心中不情不愿,却仿佛身不由己,
傀儡一般拉扯着手中丝带要将腾在空中的冷月玦拖下地来。
冰蚕丝带柔中带刚,内里暗藏许多细小锋锐的倒钩,刘荣拿在手中视若无物,
一双手掌也不知练了甚么奇功锐物难伤。冷月玦腾在空中身法受制,被刘荣扯得
斜斜向下落去。她处变不惊反而手上加力迅疾坠落借势避开迭轻蝶,纷飞的裙裾
下摆两条美腿如风摆柳枝狂舞,足尖径点刘荣上身几处大穴。
劲风扑面,刘荣忙撒开丝带伸臂挡隔。冷月玦武功已是圆融纯熟收发随心,
窥见刘荣招式未沾先止,在他高举的臂上一个踏步自顶门跃至背心,这一下刘荣
空门大开,被冷月玦一脚踢得直飞出去,砰砰一路撞倒无数桌椅。去了阻碍,冷
月玦头也不回再展手中丝带抖成一圈圈的螺旋。
迭轻蝶没有刘荣的铁掌功夫不敢硬接,但见丝带铺天盖地四面无路,忙向后
着地一滚。冷月玦身在空中一个绮丽的扭身转如陀螺,凭空改变身形的方向欺身
而进,不仅双腿踢得花团锦簇,一条丝带也舞得如同天女散花。这一套动作使得
一气呵成如凌波仙子踏浪娉婷而行,美不胜收!
迭轻蝶贴地而行连连后退狼狈不堪,危难之时刘荣虎吼连连合身一扑双手抓
住丝带才堪堪脱离险境。
刘荣口角溢血面门煞白,显然方才那一脚不曾留手踢得极重令他受伤不轻。
冷月玦秀眉一蹙道:「想死么?」
迭轻蝶连斗吴征与冷月玦两大高手,内力消耗甚巨娇喘连连,不及喘匀一口
气又咯咯笑道:「他甘愿为人家去死,冷仙子吃味儿了么?啊哟,忘了冷仙子是
清修之人,不懂这些缠绵旖旎,销魂蚀骨的好事儿。」
冷月玦手腕连抖,丝带缠上刘荣的手腕一甩,又将他甩飞出去,微一偏头道
:「你说的也有道理。」
「咯咯咯,冷仙子也动了凡心么?若还在这里纠缠不休,你的心上人吴公子
可就要没命了。」
冷月玦这边大占上风,吴征凭借出其不意的偷袭施展狂风暴雨般的猛攻却难
以久持。项自明身负十一品修为牢牢压住他一头,虽失了先机,时刻一长便扳回
了局面。他的武器是两柄罕见的奇门兵刃飞抓,舞动时虎虎生风来路奇异,如今
的吴征风雨飘摇险象环生,只剩避走之能毫无还手之力。
「我没心上人,你太小看他了。」冷月玦不为所动,她深知吴征最擅机巧应
变,于密布的风雨之中寻找一丝空隙,项自明要败他可以,想要伤他拿他却非易
事。
「啧啧,这般夸赞吴公子,还说没心上人?冷仙子怕是还不自知吧。」迭轻
蝶连展身法险险避过丝带,口中兀自揶揄不停。
「我不懂,说不过你。」冷月玦一招「手挥五弦」,玉掌清若幽兰拂在迭轻
蝶脸颊,饶是她躲得快,热辣辣的劲风仍扫得她香腮泛出血丝。
刘荣见心上人遇险,不顾几乎涣散的骨头咬牙扑来。正当此时,窗外忽然飘
入一团人影,黑漆漆的无声无息抽出一柄刃面极窄的细长宝剑朝项自明刺去。
「倪师叔!」冷月玦惊呼一声。只见人影抢入项自明身侧,细剑化作缤纷万
道,如梦如幻。
项自明正被吴征层出不穷的花招与奇速的应变搅得头痛不已,陡然被剑光罩
身,大骇之下向左急闪。他快,细剑更快,只听「嗤」地一声,右臂处被划出一
道极深的口子鲜血长流。
吴征见来了强援忙退出战圈,只见来人一身黑衣从头罩到脚,只露出两只灿
若明星般的眼眸。黑衣想是夜行掩盖身形之用,却将身体束得极紧大展曼妙身姿
更增一股神秘的气质。那酥胸高耸,在剧斗中不住盈盈轻晃微颤,被系紧的柳腰
看似风吹而断,却有力地旋扭转折,一双腴润长腿之下,连展身法时双脚只以足
尖踮地,便如仙鹤般好看。
项自明陡被偷袭遭受重创,右臂被废拿不住飞抓,倪妙筠剑势如云如雾连绵
不绝,在项自明狂舞的单抓中此穿彼插,不住有星星点点的血滴洒落。此情此景,
配着倪妙筠一身穿着打扮又如鬼魅一般可惊可怖。
倪妙筠手中快剑忽然连环三击后回剑入鞘,转身又杀入冷月玦身边逼退迭轻
蝶,点倒刘荣随手将他掷向吴征道:「走。」又向迭轻蝶道:「「雪夜魔君」项
自明恶名昭昭,夜入迭小姐香闺图谋不轨,本人杀之为天下除害,唐突之处望迭
小姐见谅。」居然是个思虑周全,办事妥当的女子!
此刻才见项自明胸口忽然血如泉涌扑腾倒地,想是那柄怪剑太过细薄,倪妙
筠动作又太快,将他刺了个透心凉后此刻才见伤痕喷血。
吴征提着刘荣,狠狠给了记耳光后跟着倪妙筠起落的身姿逃离小院。
刘荣穴道被制身形麻痹,目光却仍依依不舍地盯着小院,自五日之前他便知
道自己近来将被送至吴征手上,再怎么万般不愿,面对青城与昆仑两大巨擘他孤
身一人又怎能违抗?何况还有那人下的谕令。此前两年也曾无数次地想过逃离此
地,以免被当做个肉奴一般供人泄欲。可真当离开之时,心中只有对那个玩弄他,
欺辱他的娇小身影之万分不舍。
「倪师叔最擅暗夜潜行之法,义母大人也未必及得上她。」冷月玦见了倪妙
筠有些瑟缩,吐了吐舌头悄声向吴征道。祝雅瞳此前公然现身大打出手,以她心
智之周全聪慧自是留下了妥善的后招。既引走了大批坐镇的青城派高手,暗中再
有倪妙筠助阵,此地已是万无一失。
吴征也是心中抽搐,今夜太过光怪陆离,将心比心也不怪冷月玦瑟缩。——
被师门长辈知晓旁观了一场淫靡至极的春宫戏,任谁都要害怕。冰娃娃性子清淡
许多事漠不关心而已,可不是杜绝了七情六欲。
宽慰人吴征总有办法,他露出个玩味笑容道:「你今天话有点多哇!」
「是哦,为什么?」冷月玦恍然奇道。
「迭家小院奇幻之行,换谁也要多说两句。」这么较真,一副打破砂锅问到
底的样子实在少见,吴征忍俊不禁。
「恩,有道理。」冷月玦连连点头大以为然。两人刚共同经历了一场危局,
相互之间亲近不少,说起话来自然少了些客套禁忌。
一路回到吴府,祝雅瞳已在厅中施施然地品着香茗。她额头犹挂汗珠,双颊
也是红扑扑地异常粉润,显是方才一场恶战并不轻松。
「师姐,幸不辱命。」倪妙筠向祝雅瞳拱手施礼道。此女先前深居简出,除
了初来吴府时的惊艳一现之外,私底下与吴征更无点滴接触。现下见她摘去头套,
露出柔光似水,轻灵飘逸,如梦似幻的绝色容颜不由心中一动。
纵然一身夜行衣,近看之下才能发现个中不同。比之寻常的黑色,倪妙筠所
着的则间杂着绛色与紫色,丝毫不妨碍夜间行事之外,还颇有个人风格。联想至
她初至吴府之时脚踝边纹着的那只五彩斑斓的翠鸟,可知她极为爱美,且小心思
甚多。虽不知祝雅瞳因何对她特别信赖暗中遣来押阵,想来以祝家主的眼光是错
不了的。
「师妹辛苦,坐下歇一歇。」祝雅瞳温婉一笑,又向吴冷二人道:「没受伤
吧?」
「没有,也不易。为了晚辈的事情劳动诸位当真过意不去,家主没受伤罢?」
吴征大口大口地灌着热茶,激战了一场不说,还看了场春宫,实在是渴得很
了。
「他们伤不了我,他不听话?」祝雅瞳见事极准早已猜出个大概,正好奇地
打量着刘荣。吴征入府时已唤仆从取了衣物给他穿上,否则实在有碍观瞻。
「被迭轻蝶那妮子迷了心智了。」吴征恨恨地道,又解开刘荣穴道递过一杯
茶道:「喝了解解渴,能说两句了么?」吴府高手云集,刘荣就是长了翅膀也飞
不出去。
「吴公子。」刘荣哽哑着喉咙,低着头不敢正视吴征。
「哼!还想问你怎地被迭轻蝶抓去了。现下看来八成是你蠢得自投罗网的吧?」
吴征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越说越气。
刘荣满面通红,自知理亏默不作声。吴征叹了口气问道:「当年累得你被迭
轻蝶断去手臂,本想寻机让你上昆仑山,你又自顾自地离去亡命天涯。真是……
哎,上回匆匆一别也不知你碰到了多少事。现下把你从药铺离去之后至今的
事情,一件一件慢慢说给我听。「「好。」刘荣意兴萧索地起身仰头望天,似在
回忆旧时之事。
「且慢。时辰不早了我不想浪费时间,这人现下信不过,说了假话又需辩驳
半日。」祝雅瞳重重放下茶碗,咣当一声引得刘荣侧目望来,正巧看见这名天仙
下凡般的美妇一双点漆美眸精光大放。
刘荣只觉身体被一股无形之力束缚着离地飞起,穿过屋顶透过云层,直达无
穷星汉,四周漫天的点点繁星灿烂辉煌,却又每一颗都像是方才美妇的眼眸,正
以一股庞然无尽的巨大压力直视他的内心,无法抗拒,无法隐瞒。
「现在你可以说了。从药铺离去之后,发生了什么?你的武功从哪里来的?」
空灵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透彻心扉。
「吴征留了些银两,我当做盘缠一路向东打算去江州。途中遇见一名高人,
他问我怎生认得迭轻蝶。原来我在林间休憩之时不住梦呓这个名字被他听见,他
下手极重手段毒辣,我吃熬不住将被迭轻蝶砍断手臂一事说了出来,他听完之后
反有喜色,又测了我的根骨就逼我拜师,传我《玄元两仪功》。」
「你的根骨不算太好,又错过了幼时打熬根基的时光,为何修为进展如此迅
速?」
「《玄元两仪功》本就进境极快,师傅又捉拿了不少女子供我采补……我不
想害她们的,可是师傅也不会放过她们,想想还是死在我手上有用些,她们也死
得不那么难受。」
两人一问一答,直说到刘荣鬼迷心窍返回成都城只想再见迭轻蝶一面,终致
再次强暴了她,却也从此身陷囹圄,并供出所学《玄元两仪功》与之双修。这也
让吴征松了口气,若是任由刘荣自顾自地说下去,昔年在江州荒园的事情可得被
倪妙筠与冷月玦听了去,暗赞还是祝家主做事靠谱,方方面面都考虑得周全。
至此解开了大部分疑团,祝雅瞳便依着吴征事先写在纸上的字迹问道:「在
雨霁山上看你浑浑噩噩,神智不清是什么缘故?」
刘荣在璀璨星空之中忽然心中一激记起一件事来。被囚禁在迭轻蝶私宅里一
年之后,忽然一名头戴鬼面的男子神明一般出现他被囚的禁室里。刘荣没见过这
名男子,却在传闻中知晓这张鬼面所属。那深入神魂的恐惧让他五体投地拜服,
战战兢兢,汗流浃背。
「你就是贺群的弟子刘荣?」
「属下……属下刘荣……见过……过……尊主。」鬼面人问得温和,刘荣惊
恐万分的心情却未半分放松,说话时牙关都在打颤。
「你过来。」刘荣的表现让鬼面人十分满意,向他招了招手。
刘荣心中虽怕,对鬼面人却不敢丝毫违抗,忙跪着膝行向前匍匐于地。鬼面
人拨开刘荣脑后长发细看了一阵脖颈与肩头的针孔道:「青城派的迷途知返针!
你能熬得到现在没死也是不易!本尊观你根骨不算太佳,但耐受力倒是甚强,
倒也是奇才一名。「「属下力有不逮无力逃脱,求尊主网开一面。」联想到私自
泄露教中武功要承受的教规,刘荣浑身抖如筛糠,那并非人力所能承受,耐受力
再强也吃熬不住。
「嗯。你且不必惊慌,听闻你和昆仑派吴征有旧?」鬼面人轻拍刘荣肩膀温
言安慰道。
「是,吴征与属下有些恩怨纠缠,他放了属下一条生路也算熟识。」
「天降大任于你啊!也好,也好。你授予迭轻蝶《玄元两仪功》的事情,本
尊既往不咎!她若要学,你便教。贺群那里只有前半部功法,本座这里再授予你
后半部,你与她一同修习即可,另外你练过《鬼影魔爪》,也可以交给她,就说
是《玄元两仪功》即可。本尊再秘授你一套心法,平日里暗自修习绝不可展露于
任何人之前!」
刘荣至今不敢相信能逃过一劫,未得尊主允可私传教中功法本应受「蚁噬」
之刑,乃以小刀在罪人身上割出千疮百孔,却又因伤口浅不致殒命,再在伤
口上涂满蜂蜜,糖水等物。再释放出教中饲养的红蚂蚁,蚂蚁喜甜食,红蚂蚁更
是肉食种。被蜂蜜糖水勾引来的红蚂蚁会慢慢将罪人吞食至一具骨架,其过程之
惨烈痛苦难以言喻。
其后鬼面人又来了五回,在教导刘荣记全了《玄元两仪功》之后便不再出现。
直到两月之前他又再次如履平地畅通无阻地出现在禁室里,即使刘荣也能感
觉到他的兴奋!鬼面人一边考校刘荣秘授的心法,一边详实地了解迭府的点点滴
滴。刘荣不敢违抗,将发生的一切据实已告。此后鬼面人每隔五日就来一回,而
最近的那一次更是交代了许多事情。
「迭家要你做什么?」
「迭轻蝶要带我露面,引吴征来救我走。」
「哦……甚好!依他们的计策去做,到了吴府之后与本座如此如此!可记得
牢了?」
「属下记得了!」
「本尊秘授你的心法有强固神识之奇效,你也当发觉近来迷途知返针已不能
迷你神智!嘿嘿,青城派如此作为倒是省了本座许多手脚!记住!到了吴府,天
阴门祝雅瞳必然对你施展离幻魔瞳!你大可将迭府一事全数告知,只关于本座之
事一丝一毫不可泄露!若有违令,教中当对你下三罪之刑,天涯海角永世不绝!」
刘荣修习那怪异的心法许久,本已心性沉稳大多时波澜不惊,闻言仍是心惊
胆战道:「属下万万不敢!」
回忆至此,刘荣打了个激灵,周天满布的星光美瞳施加的庞然压力让他脑中
鼓胀欲裂几乎崩溃。他奋力抵抗,令他在此时此刻最为担忧的还不是三罪之刑加
诸自身的可怖,而是迭轻蝶从他身上修习了《玄元两仪功》,已被认为是教中弟
子,还是他的亲传弟子。教中获罪者株连,刘荣自知骠骑大将军的能耐,可就怕
贼惦记,迭轻蝶若是有半点不慎,后果不堪设想!
「迭轻蝶每隔三日以针刺我脖颈背脊,每回被刺之后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吴征与祝雅瞳对视一眼,又问道:「迭轻蝶的武功怪异,我们与暗香零落也
交手多次,未曾见过如此怪异的武功,也不是《玄元两仪功》,她怎么练的你知
道么?」
「是教中的武功,我以前练过教她的……」
「有趣!再问你一个问题,你想好了再回答!」祝雅瞳提起手掌按在刘荣顶
门道:「你们暗香零落的贼首,就是那个带着鬼面具的人,是谁?平日在哪里?」
刘荣只觉满天繁星射下无数剑光穿透了身体,一身筛糠似得大汗淋漓抽搐起
来,颤抖着答道:「我……我没见过……」
senglin08 2025-1-27 00:52
第七章、船行中流。引君入彀
屋内烛光一盏,吴征在外院简单沐了身,低着头苦苦思索信步而行,竟未察
觉已回到居所。
「你回来了!」时已二更,陆菲嫣虽已宽衣就寝,睡得却浅,听见熟悉的脚
步声翻身即起。
轻薄的纱衣掩不去她傲人的身段,洁白的料子更透出胸前两点粉嫩与腿心处
浓密的乌黑神秘。吴征展颜一笑以示宽慰与无妨,又展臂搂了美妇入怀道:「刘
荣被我们带回来了。」
感受到吴征的胸膛幅度极大又缓慢地起伏了一回,当是因胸口一块大石落下
而长舒了一口气。陆菲嫣紧紧贴在他胸口,听着有力的心跳声道:「我一直在等
你。」
又是切身关乎于她的事情,又是他身犯险境扛起了责任,她还是在安静地等
待,直到事情不出意料地被妥善解决。陆菲嫣感念无垠,实不知要如何报答。今
夜虽有祝雅瞳相助料来也不轻松,里头不知有多少斗智斗勇与艰难险阻,心弦绷
紧到极致的男儿归来,本该由心爱的女子为他彻彻底底地放松一回。
美妇的暗示已如此明显,娇躯又是如此火热媚人,换了平日早已惹来吴征激
情热烈的回应。可现下他只是将陆菲嫣搂得更紧,以脸颊摩挲着她头顶青丝默不
作声。
陆菲嫣心知吴征并非腻烦了自己,而是心事重重尚需思量。两人精修《道理
诀》,自控之力随心而发,陆菲嫣遂收起旖旎之心柔声道:「今夜发生了什么慢
慢说与我听。」
「正要如此。」吴征随手扯落外衣横身抱起陆菲嫣在床上躺好,两人缠缠绵
绵相依相偎。吴征遂将今夜发生的一切从头到尾细细说了一遍。
倾诉之意,正在于说与听。吴征自是一个好的诉说者,陆菲嫣也是个贴心的
倾听者,连迭轻蝶,刘荣与倪妙筠的武功都问得极为细致,并牢牢记在心里。
待得一夜经历娓娓道完,吴征的心情也轻松了许多。像只八爪鱼一般将他缠
紧的美妇一刻不曾放松,这本就是极好的安慰,也让吴征觉得如今世事维艰,无
论到了哪步田地她都不会离自己而去。
「刘荣说的话不可全信!」陆菲嫣听得聚精会神,脑中亦是思量不断:「青
城派收纳了许多左道旁门,观刘荣的模样应是「迷途知返针」的效用。我听闻中
了此针者多活不过一年,若按刘荣的说法已被施针两年有余居然还未曾丧命,怕
是心智之力已然极固。祝家主的「离幻魔瞳」虽然神奇,被他隐瞒了些许事情也
不无可能。」
「祝家主也是这么说,然则换个方面来想,若有所隐瞒,他就还有留下的价
值。否则方才他就没了性命。」吴征也紧了紧手臂道。
「你还顾念与他的旧日恩怨么?」陆菲嫣在吴征怀里腻了腻作为回应道。
「没有了。去之前还举棋不定,现下全然没了。你没看到他看迭轻蝶的样子,
完完全全地鬼迷心窍。何况他知晓太多秘密,旁的还不打紧,当日在江州荒园你
失态的样子他可是全看在眼里。有了这层干系,我只希望这个人没到世上来过。」
吴征斩钉截铁道。
「嗯。刘荣且不去管他,迭轻蝶出了这一手怕是经过迭云鹤与俞人则那边首
肯,带着刘荣来雨霁山也是故意引你入局。刘荣被带了回来虽是好些,迭云鹤与
俞人则应是早早备下了极为厉害的后手,这里可轻慢不得。」陆菲嫣担忧道。
「我一直在想的也是这件事。刘荣这个人身份敏感干系甚大,可迭俞他们应
也没有妥善的法子,当不敢公开其身份。我想来想去,他们故意引我去迭轻蝶的
外宅,当是在这件事上做文章才对。结盟武林同道是件大好事,哪一派做了盟主
哪一派便是沾了天大的好处,迭俞二人也不该破坏此事才是!回过头来只需把我
按倒,青城接掌江湖同盟便是轻而易举。其目的不外乎如此,不算太难猜。」
「难的是猜到他们用什么手段。」
「我大致也猜到了,八九不离十。」
「什么?」陆菲嫣惊喜交集,抬起螓首与吴征对视道:「你猜到了?」
「很奇怪么?」男人都喜爱侣这种欣喜与崇拜的眼神,吴征在陆菲嫣额头一
点得意道:「夫君我饱读诗书见多识广,猜到又有甚么稀奇了?」
「快说与我听。」一双豪阔美乳堆在吴征胸膛上,陆菲嫣扬起上身像只将头
露出水面呼吸的美人鱼。
「迭云鹤与俞人则直接跳出来太过难看,他们还不至于如此吃相。」无论见
过多少次陆菲嫣的胴体,那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的媚态仍让他无比惊艳,吴征目
光灼灼道:「人言可畏,他们只需搞臭我的名声就行了。这件事自有其他人代劳,
而且搅动的风雨还不会小。」
「什么人有如此大的能耐?」陆菲嫣吃了一惊,情不自禁地蹙眉忧虑道。
「俞化杰有个铁杆狗腿子,这个人抱紧了俞家的大腿欲要出仕,能耐未必有
多大,架不住人多,真搞起事情来也是了不得。我今晚去了迭轻蝶的私宅,正给
他们落了口实。」
「张彩谨?白云书院!」陆菲嫣惊呼起来。
「这帮儒生人数极多,在民间又多颇受尊重,认为他们读书人知礼义廉耻唯
他们马首是瞻。呵呵,捧起一个人来未必次次成功,要打落一个人倒不会太难,
尤其是些根基还不太稳当的。唉,那就是我了!」
吴征连连摇着头叹息,但陆菲嫣看他眼中还在笑,担忧之色并不多,不由扑
腾腾紧张剧跳的心儿也安稳了些:「你有应对之策么?」
「很难!我就一张嘴怎说得过一大群犯浑的书呆子?」吴征替陆菲嫣拨开鬓
边的发丝勾在耳后道:「这事情他们说了不算,陛下说了才算。现下最重要的便
是陛下怎么看这件事!他若铁了心要按死咱们昆仑派,顺水推舟一巴掌把我拍下
来,谁也没有办法。」
陆菲嫣不住抿着香唇,眨巴着媚目,沉吟片刻道:「陛下当知谁能办实事,
谁又是奸佞小人,涉及贼党事大当委重责于贤臣才是。」
「咱们这位陛下心思深沉,谁也猜不明白他在想些什么,常理而论之事到他
身上可就未必了。」吴征苦笑一声道:「无论我怎么猜测盘算,都觉得猜不透。」
陆菲嫣探指在吴征唇上一按正色道:「你说了三个「他」字,不可再说!若
说顺了漏出嘴去可是天大的罪过。」
「好,我答应你。」吴征略一错愕后笑得极为开怀,搂着陆菲嫣狠狠一阵亲
昵,趁着恩爱正笃之时道:「近日我会寻个得宜的时刻,将你我二人之事告知雁
儿。」
陆菲嫣无论美貌与家世均不逊韩归雁,且年龄大了些还沉稳许多。只是她的
身份太过特殊,解除婚约之后两人也只能做一辈子的暗中情侣,至多也是在内宅
里举行一个保密的婚礼。因此吴家的大妇始终当是韩归雁!
「为何突然这么想?」
「山雨欲来风满楼!既然已成定局就该彻底稳定下来才是,接下来的日子不
会太平,我不想凭空又生出什么意外变故或者别扭来。何况,迟早要说,不如早
些说了。」
「嗯。」陆菲嫣满面红霞,居然还十分紧张,柔荑攥着被角不住揉捏。
「安心,雁儿大气得很,最多和你一样嘴上说我两句,绝不会不同意。到时
候我乖乖地让她说就好了。」
「这么大气?那……以后若还有旁的女子要来,雁儿是不是也就说你两句就
算了?」
「哪有什么旁的女子?」看陆菲嫣忽然撅唇蹙眉一副幽怨至极的样子,吴征
失声而笑,又恍然大悟,一时傻愣愣地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这个迭轻蝶!」陆菲嫣又羞又恼,情知爱郎已猜中自家小心思,索性恨声
埋怨起来。
怪道陆菲嫣忽然提起什么旁的女子!吴征的心思可没有女儿家的细腻与刁钻,
今夜看了场春宫戏也不觉有什么。可到了陆菲嫣这里就是了不得的大事,原本珍
而重之,一段与吴征独有的经历被人偷走了一半,实让她怨声载道大为不满!
「纯属意外。」吴征又好笑又感动,也是抓耳挠腮一脸蛋疼之色:「这女娃
子已是彻底放开了,不顾廉耻只寻肉欲之乐,还采补男子精气增进修为,我也想
不到啊!」
「你不是饱读诗书见多识广么,猜到又有甚么稀奇?我看多是对人动了什么
歪脑筋,故意带去看了一场春宫,好又施展各种手段骗人家女子坠网!哼!」陆
菲嫣大发娇嗔,看样子恨不得在吴征身上咬上几口才消心中之恨。
「我……作茧自缚!作茧自缚!」吹了个牛皮居然也能现世报,还来得如此
之快,吴征瞠目结舌,想想也觉好笑。
「被人家说中了坏心思,没话说了吧?」陆菲嫣一把抓住吴征袭向胸前的魔
手,居然断绝了百试百灵的一招,正色道:「今夜休想!好生安歇,天明了还有
许多紧要正事,万万莫要掉以轻心。明晨你不宜露面,雨霁山那里我替你去缓上
几日。」
吴征心中感动万分。
陆菲嫣使着小脾气只是发泄不快,正事却不曾抛去了脑后。这般女子发起性
子来只增可爱,半点没有撒泼的让人厌烦。吴征将她抱起放在身边侧睡好,双臂
穿过肩颈与腋下环过抱紧了两团丰腻乳肉道:「可舒服么?」
「舒服!」陆菲嫣光洁的后背往吴征胸膛上靠了靠,微微扭着螓首以抵挡颈
后男儿呼吸带来的麻痒。
「今夜且放过你,下一回决不轻饶。恩,你抵不过时可以让雁儿来帮忙了…
…」吴征倦之已极,梦呓般的声音越来越低迷迷糊糊地睡去。留下陆菲嫣圆睁媚
目又羞又怕,可一想韩归雁高挑修立的英武身姿,若是于自己一同赤裸于床,又
是何等的风光旖旎。
…………………………………………………………………………………………………………………………………………………………
鸡鸣三声,天又黎明。
平日醒觉的吴征吴征酣睡不已,陆菲嫣滑脱怀抱轻手轻脚地起身离去。夫妻
情侣之间相处亦有分工,吴征放开胸怀养足精力,以应付白云书院连篇累牍的围
攻,同样重要的雨霁山会盟则需身边人维持住局面。
吴征睡得很香,待他起身洗漱之后来到书房,案头上已堆了足有一臂高的纸
页。看他愣愣地眨眼又呆滞的模样,祝雅瞳心疼又好笑道:「你倒是安心睡得日
上三竿才起。」
「那帮书呆子这么快就搞出事来了?都是骂我的吧?」吴征纠结了片刻,终
究决定先吃早饭而不去看那些恶心人的东西,以免影响了胃口。
「嗯,花样百出,有些倒是文采斐然。莫不是白云书院拿这事做了考证儒生
学业的试题么?」祝雅瞳揶揄笑道,若非是心疼自家宝贝儿子实在辛苦,只怕已
前仰后合。
吴征往嘴里扒拉着鸡丝姜粥,不服气道:「比我还文采出众?」
「那自是比不过了,唔,也不好说。诗词那是没得比,可做文章就说不准了。」
祝雅瞳强抑笑意,面色忽转寒声道:「尤其那个张彩谨,能做书院首徒肚子里还
是有些墨水,哼哼,怕是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
吴征茫然抬头左右张望,不明清晨阳光正好,暖意融融的屋里为何突然阴冷,
而一闪而过的杀机恨意又来自何方。屋内只有祝雅瞳,左近也不会有人,吴征终
于确认之后奇道:「你那么生气?幸好我先用早膳,否则不给气死了。」
填饱了肚子,吴征活动着四肢关节让自己尽量放松平和下来坐好。一根手指
顺着叠页上下游移,终于下定决心般随机抽出一张阅览起来。看不两行便被他丢
在一旁,如是几回后冷笑道:「一帮无脑喷子而已,谁与他们一般见识。」
话虽如此,吴征的脸色已有些微青。迭俞二人做局从书院儒生的「大作」中
看已是坐实了的,连标题都统一立为《讨吴檄文》,直把他当做个祸国殃民的大
奸贼一样。内里详述着被他闯入内宅的迭轻蝶小姐饱受羞辱与轻薄之事,以及迭
小姐的血泪控述,外加儒生们添油加醋的狂喷。有些文字用得极重,吴征再怎么
大气心绪平和也难免动怒。
「无脑喷子?什么意思?」祝雅瞳总是一字一句听得认真,这下又发现了新
大陆。
「额……无脑就是不带脑子乱说话,喷子么……啧,好难解释。你想想,有
这么一帮人成群结队胡乱指责,声音还大得很口沫横飞。高深大儒的学说常影响
世间几千年者,常被封做「子」。这帮家伙自然就是喷「子」了!加上个无脑,
呵呵……」吴征不经意的失言解释起来还有些困难,毕竟他前世有些古里古怪的
新语句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幸而祝雅瞳心思玲珑一点即透,登时咯咯咯娇笑起来:「有意思!那,敢问
咱们的吴大人要怎么对付这干喷子呢?」
「先看看张彩谨的!」吴征重重呼吸了一口平复心情。张彩谨心比天高,原
本只屈居俞人则之下前途一片光明。然而吴征的横空出世光芒万丈,连俞人则都
黯淡无光,遑论他了。加之这货心眼着实不怎么开阔,此前心仪的韩归雁又与吴
征结成伴侣,逮着了机会不卯足劲一顿狂喷,当真对不起他寒窗苦读十余载。
「盖闻明主图危以制变,忠臣虑难以立权。是以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
事;有非常之事,然后立非常之功。
夫非常者,固非常人所拟也。大秦立国二百载,历多劳苦功高之士,忠君爱
国之臣。今亦有伏大将军,迭大将军,俞侍中,韩侯等呕心沥血,日夜殚精竭虑
为国操劳。圣君得贤臣,是以王道昌隆,贤臣光明显融。
京兆北城令吴征,本乡村小儿,蒙凉州刺史奚大人所救,怜其身世收入门墙,
传道授业。此诚天恩浩荡,祖上荫佑之德。昆仑派世间名门,立身正直,源远流
长。
吴征本应感念恩德,立心明志,以身报国。不想其奸狡锋协,好乱乐祸,目
无法纪。天恩未责其放荡,谓其鹰犬之才,爪牙可任,授以统军使臣之职。而吴
征不思报国,立米粒之功,居蔽天之傲,返京后变本加厉,授北城令之位而不顾
宪纲,荒疏政务,藐视上官,殴打同僚,鱼肉百姓。为臣而无道者,以吴征为甚!
天君地师!
昆仑派不加苛责,每尝放纵,其师命不显,教徒不善。更阴命其夜入女子闺
阁,败其名节,逼其自尽!如此污国害民,毒施人鬼之辈,已致名门堕落!
如今小人弄权为天下笑!仕子学圣贤之书,负报国之志,当以圣贤之言诲之,
以日月明光镇之,以笔中刀锋讨之,令其作为大白于天下,致其罪有应得,则非
常之功于是乎著!」
吴征看得一身大汗,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循环飞奔而过!一篇檄文言简意赅,
用词犀利凶狠,不仅把吴征骂得猪狗不如体无完肤,连昆仑派也带上个教徒不善,
一同堕落的罪名。更阴险的是,居然把韩家一顿夸上了天,这里头不但有离间的
意思,更让韩家举棋难定。
「敲里吗,敲里吗,我敲里吗敲里来来!」吴征咒骂不断,这一回再也掩饰
不住心头怒火,满面涨得通红!
腾地起身手掌一震就要将手中纸页震作飞灰,还是祝雅瞳见机得快,二指一
捻轻轻巧巧地夺过收在袖中道:「别弄坏了,收起来日后一道儿算账!」
吴征一屁股坐回椅子郁闷道:「发个火都不成了,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你刚才说的敲里什么的,又是什么意思?」祝雅瞳只觉今日吴征说出来的
话有许多听不懂,倒是万分期待宝贝儿子接下来的反击。
「骂人的粗话颇为不雅,呵呵,还是不要细问了吧。」吴征哭笑不得,倒是
心头一松。
「哦……」祝雅瞳指了指袖中道:「这一份是张彩谨亲笔手书的,我想法儿
弄了回来,日后要他自己吃下去。」
吴征登时精神一振乐道:「妙极,妙极,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他吃下去!王
八蛋!」
「正是如此!」祝雅瞳搬张椅子在吴征身边坐下问道:「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少妇的体味幽幽如荷,吴征如被一股香氛包围,怒火渐抑,欲火反起。祝雅
瞳随意地坐着双臂搭在两边,可酥胸之阔之挺,仪态之优雅依然醉人。吴征收敛
心神目不斜视道:「他们怎么说都不重要,那些儒生吃饱了没事干正等着咱们和
他们打嘴仗!外头闹风闹雨咱们搅和进去徒费心力,还正中他们下怀!现下就看
圣上的意思了!今日我索性缩头不出,让他们有气没处发,把事情闹得更大之后
再说。」
「事情太大恐是不好收场,一些风言风语也是挡不住的!你的压力会很大很
大,扛得住么?」祝雅瞳心有担忧,也关切问道。
「我脸皮厚,论耐心也没比谁差了!谢谢你。」吴征诚意一笑道:「圣上从
我这里日进斗金,后续又有许多财路徐图进取,当不致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只
看圣心是要我吴征做个怎样的臣子了……若只当是摇钱树……哎,苦恨年年压金
线,为他人作嫁衣裳?」
「贤能之臣,国之大幸,就凭你这一手本事若不重用,他就配不上圣君二字。」
祝雅瞳轻笑一声道:「你要怎么答复圣上,应对迭云鹤与俞人则的诘难,当是已
有腹稿了吧?」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吴征回以一笑。
「平日你心头不顺时,可未必就用尊称。」祝雅瞳指了指头顶道:「今儿可
未曾称呼那位一个你字,转了性子了?」
「言多恐有失,日常不忌口,怕关键时刻出岔子。」
「有理。陆菲嫣心思细腻识得大体,且劝诫之心日常不消减,真是你的良配。」
「啊?你怎么知道?」吴征大吃一惊。
「我当然猜得到了!」祝雅瞳神秘一笑,颇为自得。
吴征正目瞪口呆地暗思祝雅瞳人虽聪慧,但要知晓这些细节非得日常对吴府
中人观察入微方可,她花了如许的心思究竟何意之时,一个娇小身影自院外走来
道:「吴师兄,外头有许多不实的流言,需要奴家为你辩白清楚么?」
吴征与祝雅瞳一同失声而笑,但都笑得欣慰。世情虽艰尔虞我诈,但在这个
社会里,基本的道德底线仍当遵守,更不可卑鄙无耻唯利是图。善意之举不能尽
数被感恩,但一定不会没有报偿。
祝雅瞳拍了拍吴征肩头,在他耳边悄声道:「我这干女儿虽单纯了些,也很
少认可一个人的!此事足以自傲。」
吴征无奈地摇了摇头,祝雅瞳的亲昵动作让他心猿意马几乎难以把持,香风
袭来更让他半身酥麻难当。幸亏及时收敛住心神才没让胯下胀起老大的帐篷丢了
丑,赶忙向冷月玦道:「冷师姐有心了,无妨,再说你一张嘴哪说得过外头成百
上千只鸭子?」
「啊?鸭子?嘻嘻,吴师兄说话当真有趣。」
「哟,今儿铁树都开了花么?」祝雅瞳有些错愕,随即又有一丝隐忧,片刻
后又即释然,微不可查地冷笑一声浮现过狠厉之色,暗道:「若真有那一日,只
要征儿喜欢又何惧旁人?」
吴征与冷月玦相视一笑,昨夜之事不足为外人道,只在两人之间颇生熟识之
感。吴征向祝雅瞳道:「外头闹得这般热闹,连冷仙子都知晓了。咱们也不可什
么都不做,唤些人到前后大门处扔些烂蔬果如何?」
祝雅瞳抿嘴揶揄,笑着赞道:「好主意!」见冷月玦忽闪着眼眸欲问难言,
一脸好奇又道:「他们要构陷吴大人,咱们索性装得更加可怜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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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皇的反应远比吴征预料的要更快!
刚至了午时,赵立春便一路狂奔至吴府外,捏着鼻子踩过一大堆烂菜叶子与
稀泥般的果子拍得大门咣咣作响,尖着声道:「圣上口谕,圣上口谕,吴大人快
快接旨。」
内墙里架着的木梯上探出个头来,见了赵立春一身太监服侍惊得啊哟一声大
喊道:「快快开门,快快开门!」
赵立春尚不明为何吴府门外成了垃圾场,见府内居然连听见圣上口谕都如临
大敌般确认一番才敢开门也是吃了一惊。大门吱呀呀地打开,赵立春与吴征交厚
也不怪罪下人们疑虑怠慢,向着冯管家道:「吴大人呢?快快知会一声!」
「公公万勿怪罪,大人正在后院里歇息,老奴已唤了人去请大人来。」
「等不得了,你引我去!」赵立春扯着冯管家就走,一边责问道:「府门外
是怎生一回事?你等也不速速清扫该当何罪?」
冯管家小跑着引路间叫苦不迭道:「公公有所不知!自晨间起便不时有书院
儒生在府门外高声谩骂不休,吴大人不愿与他们一般见识就令闭了府门莫要理会。
不想这些儒生变本加厉,竟煽动些不明就里的百姓一同前来,那些百姓被蒙在鼓
里个个怒火万丈,不由分说将些烂蔬果砸在大门口弄做一片腌臜. 老奴们清理了
两回,不想百姓们受了蒙蔽不依不饶,竟借着老奴们清扫打开府门之机又是一通
乱扔乱砸。我家大人爱民如子不愿怪罪百姓,只得吩咐暂且闭了大门由他们去,
待夜间无人时再行整理。哎,门前乱作一团稀泥地,后门巷子更是一塌糊涂,公
公若不信可自去验明。」
「什么?」赵立春一跳老高怒道:「后院就不必去了!书院这帮仕子竟敢无
视王法聚众闹事,在我家兄弟府门外放肆?狗日的东西!待杂家回了宫定要重重
参上他们一本!」
「公公明察秋毫!多谢公公,多谢公公。」冯管家连连拱手作揖,千恩万谢。
自晨间吴征与祝雅瞳定下了计策,冷月玦便好奇不已。赵立春入了吴府她便
在不远处的树梢跟随张望,两人言谈听得真真切切,见状腹中也是一团好容易才
忍住的笑意暗道:这人,鬼点子真多,奇的是还剑走偏锋古怪刁钻。把自家府院
门口弄得乱七八糟居然还有这等奇效。
冯管家引着赵立春刚入后院,吴征便揉着惺忪的睡眼迎了出来。赵立春撇了
冯管家三步并作两步奔行向前向吴征道:「兄弟!吴大人!闲话休提,圣上口谕
唤你即刻进宫面圣,兄弟快快换上朝服随我入宫去。」
见他不住眨着眼睛示意,吴征不敢拖延火速换好朝服随赵立春出门。两人钻
入赵立春带来的马车里,赵立春急道:「好兄弟,现下不及与你叙旧。白云书院
那帮短命的书呆子搅得满城风雨,圣上下了朝便知晓了。如今迭大将军,方大将
军,霍中书,蒋尚书,胡侍中与俞侍中正随侍御书房里。迭大将军与俞侍中说了
兄弟许多坏话,乱嚼舌根子说兄弟荒废政务,私德有亏,陛下面色不郁,小弟得
了口谕出宫时尚未听陛下评论此事。这一回来者不善,兄弟万万小心在意!」
「得赵兄看顾,小弟感恩在心。白云书院辱我太甚,正待要当着陛下的面分
说清楚。」吴征脸上憋得通红,怒意勃发,顺手又塞过一只小盒道:「赵兄不必
担忧!清者自清!只是出门急了未曾备下什么好物事,一点小东西权表心意。」
赵立春也不客气地接过塞在袖中,一脸正当如此的模样道:「然也!我家兄
弟乃大秦英杰无人能及,未来必是国之栋梁,正当领袖武林群伦。这干人居心叵
测污人清白,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兄弟放心,小弟虽是人微言轻,这一回定然
仗义执言,待回了宫便具书禀报屠公公,断然不与这干书呆子干休!」
「赵兄有心,小弟先行谢过!」吴征闭目歇了会儿又道:「赵兄牢记,今日
小弟若侥幸无恙,明日大朝之后请赵兄代为安排一二,小弟要去拜会与你。」
赵立春面色一凛,郑重点头道:「小弟记下了。」
近来秦皇在御书房里用膳的次数越来越多,如初登大宝时一般勤于政事。几
位朝中重臣时常下了朝会后还需陪侍一旁,也将他们累得够呛。今日几位柱石俱
在,午膳颇丰,秦皇却只简单吃了几口便停了箸,半倚在龙椅上闭目小歇片刻。
吴征正在此时到来,在大殿里跪着请安后起身,便看见胡浩有些担忧的眼神。
一时之间吴征恍惚忆起当年初至京城,胡浩曾说过要将他扔在京城的油锅里煎熬,
事后林瑞晨也宽慰他道:「今后迭云鹤与文毅这帮人要靠着胡叔叔与你一同抗衡,
现下多吃些苦头,多经些历练并无坏处。你胡叔叔那人面冷心热,也莫要怪他。」
现下胡浩已完全转变了吴征得昆仑派万千宠爱在一身的纨绔这一观念,文毅
也已倒台,又来了个更加厉害的俞人则。遍观朝堂柱石人人皆有强援,唯独胡浩
显得有些形单影只。尤其韩克军告老辞官后虽让韩家三子顺利再登一个台阶,可
胡浩一人的压力更加大了。强敌环伺,也不知年事也已渐高的侍中大人是如何一
件件地应付过来的。
秦皇让吴征平身后便不再说话,似在等候群臣用膳完毕。群臣皆坐,唯独吴
征站立,原本他也没有与这些人平起平坐的资格,至于俞人则看向他的目光是赤
裸裸的愤怒与不善。
吴征垂手低头站立等候,来的时机并不好,通传太监也算是打扰了秦皇的小
憩,一个人午睡被吵醒总是会气儿不顺的。俞人则与迭云鹤有备而来,外有白云
书院挑起事端,内有他二人参奏弹劾,以大欺小,实在给足了吴征面子。不过现
下正是昆仑派逐渐交接权力,扶植新任领军人物的关键时刻,光凭这一次时机的
拿捏之准,俞人则便不是泛泛之辈。
似是羞辱够了吴征,俞人则停下箸哼道:「小小北城令架子倒是大得很,圣
上口谕唤你来也磨磨蹭蹭,呵呵,再晚上片刻吴大人是要来收拾残羹冷饭么?」
吴征微微躬身不卑不亢道:「下官焚香百拜接旨后立刻赶来,连朝服都是在
马车里换的丝毫不敢怠慢。俞大人若是有令,下官来收拾也是份内之事。」
「伶牙俐齿,可惜嘴上圣贤之言,背地里做着鸡鸣狗盗之事。为了你的些许
小事居然惊扰了圣上花费时光,你该当何罪!」迭云鹤一脸悲戚愤怒之色,自家
女儿受辱,做爹爹的没直接冲上来一把劈了吴征已是够克制的了。
「下官所结交俱是谦谦君子,亦从不结党营私,迭大将军冤枉下官了。至于
书院仕子忽然对下官群起而攻之,明眼人一望便知有人背后指使,更是天大的污
蔑。此非下官闹事,乃是有心人为之,下官亦冤枉。」吴征缓缓而言,脸色却越
发通红,愤怒之意溢于言表。
「呵呵!」迭云鹤冷笑两声便不再多言,御书房里静寂无声。
吴征一颗心扑通扑通地剧跳起来,难以自控。他最担忧的便是秦皇亲自问话,
彼时他甚至不敢抵赖,否则便是欺君之罪!即使秦皇现下不追究,日后又是留了
一条小尾巴,随时能给人揪在手里。是以对着俞人则与迭云鹤他能对答如流,还
能装模作样。若是换了秦皇,他也只能据实以告。
「迭大将军,俞大人,本官问二位一句话,自午间起二位便一口咬定吴大人
夜入迭小姐香闺,肆意妄为。迭小姐固然惹人同情,可断案不可光凭一面之词,
尤其此事亦涉及吴大人人品,更事涉我大秦朝堂正正之气。两位咄咄逼人,是不
是有些武断了。」胡浩尚不知昨夜吴征干了什么,但也知空穴不来风。此前他始
终刻意隐忍,如今也只能尽力往证据与事实上走。迭家若有什么实证在手,还发
动什么书院儒生?直接到圣上面前参上一本也就完事了。
「吴征修为精深,又有燕国高手助阵,突然而至猝不及防定然也是做了完全
的准备。物证没有,人证倒是小女私宅处的仆从与贴身护卫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连人命都丢了几条!胡大人以为不够么?」迭云鹤气势汹汹。经过书院大肆铺张
地渲染,此事在民间传得有声有影,吴征几乎已是坐实了的。迭云鹤又大声道:
「吴征私德不举已非这一回,俞大人的公子吏部员外郎俞化杰被他在府衙里当众
殴打重伤,将养两月方能再赴吏部,难道这也有假?」
「不假。迭大将军,凡事岂可俱赴类比?当日下官情急之中铸下大错,下官
也得到应有的惩戒!下官在北城府衙久历民间诸事,似迭大将军这等以旧断今之
法极易造就冤案。至于证据够不够,下官亦认为不够。一党之徒,俱以听之与偏
听偏信何异?」吴征淡淡道。
「哦?那敢问吴大人昨夜子时起身在何处?」
「追查歹徒,一夜操劳。」
「何人为证?」
「天阴门祝雅瞳,倪妙筠,冷月玦,此三人皆是富盛名之辈,可为晚辈为证。」
「呵呵!天阴门众俱住在你府上,难道不是一党之徒?又何足为证?」
「非也,非也。」吴征挺直腰板目光灼灼直视迭云鹤与俞人则道:「下官有
句话说出了难听,不知当讲不当讲!」
第八章、于群于党。孤心何守
御书房里吴征的话语掷地有声,以俞人则之见多识广与精明一时也有些举棋
不定。新任的侍中大人在朝中正意气风发,秦皇对他看重与偏爱,他又有实打实
的巨大功劳加身,连霍永宁也不得不在归国后谈论燕秦两国止战之功里心悦诚服
地赞一句:「若非俞大人在黑胡处一锤定音,臣亦无把握。」
可侍中大人的儿子让人暴揍了一顿,偏偏还一句话说不出,甚至不敢私加报
复!这不啻于被脸上挨了结结实实的一记耳光,还得笑面迎人。如今筹谋了许久
的计划到了关键时刻,居然又是这个人一句话便让自己产生了迟疑!俞人则脸上
时阴时晴,竟回不出话来。
「你又有什么高论?说来听听,朕想听。」始终在假寐的秦皇睁开龙目问道。
俞人则心中忐忑。吴征自来了御书房起都在勾起秦皇的兴趣与注意,正是拿
住了问题的关键。事涉前朝遗党,秦皇当然希望此事解决得越快越好。可牵连又
大,秦皇也是慎之又慎。结盟江湖人士是一步绝佳的好棋,秦皇本人是绝对支持
的。不仅能借力剿除暗香零落,此后既结成了组织,顺势将把这些江湖人士约束
到朝廷之上,也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
只是吴征也摸不清秦皇心中所想,是期望放在更为亲近的青城派手中多些?
还是愿意给予更有能力,也更年富力强,却不愿又因此而坐大的昆仑派手中多些?
秦皇的话里可没有偏袒吴征,一个「你」字已说明很多问题。至于能不能改
口为爱卿,就看后面吴征说的话值不值得秦皇的「想听」之意了。
吴征心中一凛,定了定神道:「启禀陛下,俞大人所言一党之徒,微臣以为
用于微臣身上不妥。党者,举同而伐异,其固为利益而结社,所言所行以利为先。
只需利之所向,则颠倒黑白,混淆视听,贪赃枉法,徇私舞弊,沆瀣一气无有不
为。是以有结党营私之说!此等人所作所为,真小人也!然则结群成社者俱为小
人?微臣以为不然!有人一心为国,以力惠民,自有志同道合者趋之成群。然此
等人不为一己之私,不以利行,只因一个道义二字,言行君子也!是故微臣以为,
君子群而不党,小人党而不群。俞大人或是平日里习惯了的,以为世间皆以利来
利往,把至交好友或是志同道合之士亦认党徒。微臣因此蒙受许多不白之冤,请
陛下明察。」
「君子群而不党,小人党而不群……吴爱卿此言有礼。屠冲!」
「老奴在。」
「录此言入翰林院,遍传天下仕子训之,仕子需引以为戒。」秦皇的话刚让
吴征悬着的心掉回胸腔,随即又道:「吴爱卿既言君子小人之别,群党之议。朕
再问一句,如爱卿所言,群可为党,党亦可为群,爱卿既言冤枉,可有实证?」
三言两语,即使是百世经典之句也不能将一件干系甚大的风波甩脱干净。吴
征借用经典固然让秦皇圣心大悦,你字也改为了爱卿,可到了决断之时还要落到
实处。秦皇的意思很明白,天阴门人来了大秦要干什么?又能给大秦带来什么好
处?
「事关机密事,微臣不敢当众说。」吴征早与祝雅瞳商议好了说辞,其中确
实涉及机密。
「诸君暂且退下。」秦皇干脆地将几位重臣打发了出去,只留下屠冲和几名
贴身宦官:「说吧。」
「陛下,微臣斗胆直言。」吴征跪地匍匐道:「微臣与祝家主与暗香零落多
番交手,实感贼党潜力甚深不可小觑。大秦强军虽可剿灭贼党,然对付其中高手
将其斩草除根,亦需高手!微臣身为大秦之臣数度央请祝家主多多出力相携剿灭
贼党,以免出现如燕国长枝派孟永淑之惨事。祝家主虽女流之辈不让须眉,亦有
侠义之心,特致信天阴门召唤高手至大秦助拳。其间曾以书信禀报燕皇陈明利弊,
燕皇遣冷月玦口谕祝雅瞳,言道燕国使臣不日将至成都商议三国联手剿灭贼党一
事,命祝家主沟通秦燕二国促成此事。微臣也知燕国高手至成都之后,嫉妒者有
之,担忧者有之。微臣只知利大于弊,亦知首当其冲担了其中干系,日以继夜丝
毫不敢怠慢,更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使天阴门人一心为除暴安良计!微臣更以自
身利益与之交换,近日合作顺利互相满意,天阴门人安分守己,未与微臣商议不
出府门。请陛下明察。」
「爱卿言燕皇将遣使商议三国联手剿灭贼党一事?命祝家主促成此事?」秦
皇又问了一遍确认道。
「正是!祝家主曾与微臣言明,一字不差。」吴征依然匍匐在地道。
「爱卿平身,看坐。」秦皇龙目眈眈,待吴征起身后又闭上双目靠在椅背,
脸上难得地露出笑容道:「朕记得爱卿初下山门之时师门赠剑,爱卿言道「以一
身热血,守卫大秦国与昆仑派」。如今见爱卿拳拳之心,朕心甚悦。还君明珠双
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爱卿之绝妙好辞朕甚爱之,望爱卿时刻以大秦为念,无
有懈怠,勿负朕望!屠冲,赐吴征金钏一对,明珠一盒。呵呵,日后还有谁赠与
明珠,吴爱卿就不必再左右为难了罢!」
难得喜怒不定的秦皇也幽默了一回,吴征忙又跪地谢恩。屠冲靠近秦皇低声
说了几句,秦皇面色一沉冷笑道:「这帮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也罢,吴爱卿
乔迁新居之时朕未曾道贺,现下补上。赐金匾一块,上书……英武侠义!让庞侍
郎手书罢,屠冲取朕的金印去落款。朕看谁还敢无理取闹!」
「微臣谢陛下厚恩!」吴征终于松了一大口气。
翻翻滚滚说了许多,重点无非两样!第一,我全心全意给大秦出力剿灭贼党,
赚钱的事情也没落下。第二,天阴门人这里我一直关注着,几个人也出不了什么
乱子,真出了,我愿意背负责任。至于燕国派遣使臣前来的消息算是祝雅瞳的一
番态度。当然其中最重要的还是近来昆仑楼生意火爆,看得出吴征的能耐且与祝
家配合十分默契,占了份子的秦皇自也是十分满意与期待的。
「吴大人若无别事先退下罢。」屠冲深谙秦皇之心,朝吴征微笑道。
吴征见秦皇复又闭目养神,忙向屠冲投去个感激的眼神,朝秦皇施礼道:「
微臣告退。」
出了御书房吴征抹了把冷汗,才觉背心已湿得透了。几位重臣候在门口各个
神情古怪又不爽,身后又传来屠冲宣他们入内的声音,吴征不敢造次,只朝胡浩
递了个眼神匆匆离去。
秦皇亲嘱,屠冲又上心的事情落实极快。吴征刚回到府院门口,十名羽林军
后脚便到,衣甲鲜亮,刃闪寒光,分了两拨在吴府前后大门一站,立刻就是一股
生人勿进的肃杀之气。旋即又有仆妇将门前的肮脏物事清理一空,手脚干净利落,
连半片残渣也没剩下。
午间休憩之时已过,领头的羽林卫取出一份告示每隔小半时辰便当众大声宣
读一番,内容倒没直说迭轻蝶污蔑给迭云鹤留了面子,只说吴征忠君爱国,流言
中颇多误会之处云云。吴征笑吟吟地立在府门口听完,又谢主隆恩,吩咐仆从供
上好酒好菜犒劳羽林卫们,又端了些冰制甜点来。
领头的羽林卫唤作谷宜豪,官封羽林卫长史,与吴征同品。见吴征礼遇忙道
:「吴大人太多礼了。」
「哪里哪里,劳动诸位前来下官深感不安。但见了昔日袍泽又感亲切,本该
请各位入府小酌两杯又怕误了公事,只好改日再请谷大人了。」
吴征初入成都就在羽林卫里当差,那段时光当真不堪回首。谷宜豪当年也是
看他笑话的人之一,两人身份权势天差地别,吴征都不知道有这号人物,莫说搭
过话了。可现下吴征一步一个台阶走得又稳又快,羽林卫长史身份不低,吴征比
他也不遑多让。再者秦皇还青眼有加,能派遣羽林卫来此看守府院已是天大的恩
宠。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谷宜豪可不敢再有半点架子。
「吴大人书读得多,敢问袍泽二字何意?」谷宜豪能做长史自是有学问之人,
情知袍是外袍,泽是内衣,但说昔日袍泽则前所未闻。吴征年纪虽轻,处事向来
得宜,忽然说起这二字而非同僚,必然大有缘故。
「额,下官一时习惯了没改得了口。袍泽来源日前写的一首小诗,就赠与谷
大人吧。」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妙!妙!妙之极矣!」谷宜豪交口称赞,大喜过望道:「吴大人惠赠,下
官却之不恭!翌日定当禀报邹大将军遍传军中,定可大涨军心士气,状我大秦军
威!」
「若能作歌更涨军威!」吴征微微一笑。
比之赠与金银珠宝的寻常之礼,远比不上一首适用的诗词。这首小诗若是使
用得当,自家的声望上个台阶轻而易举,此后再加以运作潜力巨大。见谷宜豪如
获至宝不住默念记忆,吴征拱手道:「谷大人请稍坐,下官换了官服再来陪同。」
皇城里释放的信息十分明确,稍有点脑子的都知道意味着什么。白云书院的
儒生们迅速闭上了嘴,有些胆小的甚至四处搜罗流传的篇章。身娇体弱的仕子们
再一次四处奔忙,比之早前已是一个个如丧考妣,面色苍白几欲晕倒还强撑着踉
跄奔走,倒有些狼奔冢突的既视感。
有了秦皇明面上的支持,吴征也预料到如此结果。只是昨夜间与祝雅瞳详加
商议之后倒摸出不少疑点。
这一回可说是一个不小心就要大翻车,总算涉险过关!可俞人则与迭云鹤的
伎俩手段太过直接,有些上来就摆明车马鱼死网破的意思。迭云鹤还罢了,本身
就是个武夫与看门狗,手下幕僚给的建议也未必听得进去。可俞人则久历大秦官
场,向以智计卓绝著称,能说动草马黑胡亦说明他的绝顶能耐!否则又如何与胡
浩平起平坐?一副好牌捏在他的手里若说没有伏线千里,后招无尽,莫说是他,
就是他儿子俞化杰也不至于。
可事情偏偏就这么刚猛又略带生硬地发生了,有种狂风暴雨铺天盖地,却戛
然而止的感觉。吴祝二人商议之后总觉还有什么后手未出,只是猜来猜去也拿捏
不着其中脉络,只得暂时作罢。
今日是大朝会,吴征早早换了官服又去了皇城。与迭轻蝶的龃龉昨日被秦皇
当面揭过之后,朝会上没人再提半个字。在犄角旮旯里站定的吴征也没人理会,
只是旁听而已。
一边耳听朝政议事,一边也不由想起昨夜陆菲嫣掩饰不住的得意之色。
吴府之外风狂雨急,白云书院闹得凶,雨霁山上一般暗流涌动。陆菲嫣到得
不早不晚,山顶之上的异样氛围几乎已浮于表面。陆菲嫣刻意行得施施然,途中
便遣人一路来回奏报,对山上情形了若指掌。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雨霁山上群豪大都已知成都城中事,又见主持这场
会盟的吴征久久不来,心中疑惑更甚,不少豪杰心中已认定了吴征心中有愧害怕
面对诘问,故而不敢现身。
若论局面之棘手,雨霁山上不逊成都城里的风波。陆菲嫣体质本就易汗,此
刻手心里更紧张得俱是水珠。她不住运转着《道理诀》平心静气,尽力保持着自
信的外表与温婉的仪态。
成都城的风波会快速扩散,与雨霁山上形成联动反应,一些此前与青城派亲
厚的门派也必然会藉此发难。吴征的忧虑正在于此,夜间居然狠下心拒绝自己的
求欢迅速睡去养足精力,实在是片刻轻慢不得。
陆菲嫣轻舒了次满口馨香下了马车,长腿交错娉娉婷婷向山上走去。
会盟之处嘈嘈杂杂,陆菲嫣抵达后出现片刻的宁静又是嘤嘤嗡嗡的窃窃私语
声,群豪指指点点不断。陆菲嫣玉体一旋媚目四面一扫行了个礼,周遭的一切尽
收眼底。质疑者,鄙薄者,讥讽者,艳羡者,贪其色相者俱有之,早到的林瑞晨
与顾不凡亦忍不住一脸忧色,遑论穆景曜等人了。
陆菲嫣先向林瑞晨低语几句,在昨日吴征的位置上坐下,宝剑一横架在两条
扶手之上,面带微笑静候时辰到来。
这已是今日昆仑派由陆菲嫣做主之意。林瑞晨并无异议,说明两人交耳之时
已分说清楚是吴征的吩咐。昆仑派在成都城的事宜以吴征为主,林瑞晨是师姐,
陆菲嫣先行请示理所当然。至于顾不凡虽主持昆仑山大局,成都城里却管不到,
陆菲嫣与他关系不睦加之排行更大,故而也不需说明。只是这一坐就显气定神闲
派头十足,连顾不凡也眉头微微一动颇感诧异。
人群中窃窃私语不断议论纷纷,陆菲嫣忽然媚目流转盯着一人,啪地一声干
脆利落抓起宝剑向他行去。
「齐大侠。」陆菲嫣脸上挂着神秘的笑容施礼道:「妾身方才听见您在说我
家师侄的人品,没听错吧?」
齐排云三撇老鼠须显得有些尖酸刻薄,陆菲嫣问得雍容亲切却语带机锋让他
有些尴尬,勉强回礼道:「陆仙子有礼,在下不敢妄言非议,怕是仙子听错了。」
「是么?」陆菲嫣笑意妍妍中目光一寒道:「齐大侠确定?」
言犹在耳,陆菲嫣已是二指探出径点齐排云胸腹檀中与丹田两处大穴,出手
狠辣之极!指风凌厉,齐排云大惊失色慌忙伸臂挡隔,不想陆菲嫣此招虽狠实虚。
齐排云双臂刚出面前已失去陆菲嫣的踪迹,旋即腿骨一疼已被扫倒。人仰马翻之
际后腰一麻身体一轻,竟被陆菲嫣拿住腰际倒提了起来。
「昆仑派这是要仗势欺人么?」陆菲嫣骤然动手与从前的温婉仙子大为不同,
群豪惊异的同时也有人大声喝问打抱不平起来。
「昆仑派自立派起便以侠义当先,门下弟子做不来肮脏龌蹉之事,可也不会
任人非议欺凌隐忍不言。」陆菲嫣提着齐排云向此前与他交头接耳的一人道:「
范大侠,方才齐大侠与您说的什么?劳烦大声再说一遍!」
陆菲嫣低调了许多年几乎足不出户,从在江湖里享有盛名到近乎销声匿迹,
传言中她的丈夫顾不凡代掌昆仑,她也做了贤内助。今日见她果决而凌厉的出手,
才让人记起这位女侠可是武功天赋仅次于昆仑掌门奚半楼的高手。
范自果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终于咬牙道:「齐先生言道昆仑弟子吴征昨夜夜
闯女子香闺,致人受辱一事。旁的倒没说什么!」
陆菲嫣微微一笑将齐排云放下,回身环顾全场道:「不错,诸位所议论的均
是我昆仑派师侄吴征,在这节骨眼儿上出了这档子事情,其心若何?有人以一面
之词污蔑构陷,诸位都是成名已久的江湖同道,还不至于偏听偏信到如此罢?凡
事皆有公断,谣言止于智者,若是我家师侄当真犯了大错,罪不可赦。可若是被
人冤枉,诸君现下可有传播谣言之罪,还望诸君留个心眼莫要中了歹人奸计!待
水落石出之日再来议论不迟!」
她方才露了一手神技,群豪人人自问均无与之抗衡的把握。现下说的又合情
合理,加之风姿不仅不减少女初出茅庐之时的艳冠江湖,成熟的风韵更胜当年。
一时无人敢再加以辩驳!
陆菲嫣震慑群豪后翩然回座向穆景曜低声道:「今日我家师侄身有要事,吩
咐妾身代为主持。穆门主,还望莫要忘了昔日承诺。」
穆景曜心中犹豫难定,实在是这一场风波来得实在太猛太突然,云龙门可没
有昆仑派的抗风险能力,难免有些退缩。此刻陆菲嫣一句话点醒了他:云龙门此
前始终作为昆仑派铁杆盟友出现,开弓没有回头箭,现下想退也没有可能!何况
陆菲嫣一出现就将局面牢牢稳住,穆景曜要再不知道顺水推舟也枉为云龙门主。
当下他再不迟疑起身道:「吴大人一事尚未有定论,然除暴安良一事岂可受
牵连?会盟之议不可有延迟,吴大人之事先不忙,盟约如何当照常进行!」
陆菲嫣嘴角一勾媚光四射……
一场风波在午后就传来了消息,秦皇命羽林军守卫吴府,同时公告示意四方
言吴征无罪!陆菲嫣本已掌控全场,之后更是顺风顺水……
吴征感慨不已,此前曾常与陆菲嫣言道:「这才是你应有的样子。」只可惜
昨日没工夫去雨霁山看不到她是如何的魅力四射,也看不到顾不凡的惊诧莫名!
下了朝会吴征不曾回府,悄然转悠至后宫门前亮出了蟠龙金牌。昨日的风波
传得沸沸扬扬,圣上亲自为吴征撑腰一事更是人尽皆知,当值的中黄门虽未曾谋
面,一见吴征哪敢有半点怠慢,点头哈腰地放吴征入内。
低头行至掖庭见了赵立春先行谢过昨日援手之德,寒暄之后赵立春早已安排
妥当,将吴征引至天泽宫。
上回被玉妃一言惊心之后吴征有些畏惧这里,就像常人都惧怕凄凄惨惨,常
有闹鬼传闻的冷宫一带,想想已是一月之前。月来吴征常反复思量玉茏烟话中意
图与自相矛盾之处,其中的脉络略有浮现。吴征此前曾很奇怪为何玉茏烟在宫中
分明有特殊的目的,为何数十年来无人察觉。再一想也是因他与玉茏烟之间极其
特殊的关系!
两人曾同历生死危局,吴征也是天泽宫十余年来唯一一个正常人——唯一一
个真诚关心玉茏烟的正常人。玉茏烟在宫中孤独无比,至今没有疯去已是极为了
不得,但她的脆弱也是可想而知,说句一碰就碎也不为过。吴征就是那个让她心
碎的人!
她话中的矛盾,甚至为了达到目的不得不利用吴征,却又满心不愿的挣扎与
矛盾正因如此!
吴征定了定神抬步跨过宫门。天泽宫依然冷冷清清人影不见,侍女早早被赵
立春打发到了别处以防万一。只是宫中干净了不少,摆设如竹椅等物看着虽老旧
却显结实,显然赵立春平日里花了不少心思。宫中有了人暗中照料,玉茏烟的日
子当是好过了许多。吴征能狠下心来许久不探视也因对赵立春的信任,玉茏烟并
非蠢笨之人,从一应之物俱各短缺的凄凄惨惨到温饱无虞,其中因何人的缘故当
也心知肚明。
吴征知晓自己在玉茏烟心中印记已然极深,平日每一顿饭食,或是掖庭为她
悄悄更换些用度之物时,她难免都忆及吴征。比之与陆菲嫣的朝夕相处无微不至,
待玉茏烟当然冷落许多,但同样温暖心房。
吴征一步一呼吸,脚步声并未刻意放轻,每一回来此均如是,不愿吓着了玉
茏烟。果然刚入寝宫不久便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女子娇呼道:「是谁?」
她呼吸急促,语声饱含惊慌与紧张,更有几分欢喜。宫中凄凉,打发时光的
方法并不多,回忆他的一言一行甚至是脚步声都是最为快乐之事。这脚步声已太
过熟悉。
「玉姐姐,是我。」
「你!你……」
一月不见,玉茏烟的肌肤更具红润光泽,炎热的天气里发梢上尤挂汗珠,红
扑扑的脸蛋上却是愁容满面,实在我见犹怜。吴征笑得自然,玉茏烟却吃惊不小
:他怎地称呼姐姐,而且他的目光怎地……
更让玉茏烟吃惊的是吴征一步步走了上来将她横身抱起,又一步步地向床沿
走去。他不是没有因面前的绝世容颜意乱情迷的时刻,可现下男儿并不冲动,也
未因某种情愫而昏了头。他只是坚定地抱起她,一步一步地走着,结实而有力的
臂膀抱得稳定又紧实,仿佛绝不会放开。
玉茏烟惊慌失措,今天的吴征格外冷静,又格外不同。她隐约感觉到要发生
什么大事,看似平静的波涛片刻后就将变成惊涛骇浪将她淹没。她不住踢着腿扭
动玉躯想要挣脱怀抱,可两只大手犹如铁钳一般抓紧了自己,拼尽全力的扭动只
是徒劳。她想高声呼喊,声音却不受控制似地发不出来,转作若有若无的娇媚浅
吟。
不论玉茏烟如何挣扎,吴征只是沉默而温柔地望着她,在床沿坐下将美妇放
在腿间。
「不要这样……」玉茏烟俏脸飞红,正如芍药笼烟般哀声道。
本以为软语哀求能换来男儿的怜惜与克制,不想吴征缓缓低头,火烫与粗重
的呼吸扑面而来越来越近。玉茏烟几连呼吸都已停滞,男儿的面容在眼前逐渐变
大清晰,好看而英气,又逐渐变得模糊,只剩一双明亮而深沉又透出些许邪气的
眸子。
四片唇瓣贴在了一起,呼吸相闻津唾交融。美妇的唇瓣柔软如棉中又透着一
股好闻的异香,她分明慌张失措,可双唇仍熟练地吸吮,一条丁香小舌更迎合地
轻吐纠缠了上来。吴征心中暗痛,两人已不是第一回亲吻,可她的动作始终如一,
奉迎似乎已成了她深刻神魂的本能。那凄婉哀怨的神情全然看不出一丝抗拒之意,
只剩祈求男人温柔疼惜莫要粗鲁。若非打小日复一日的训练又怎能如此?
夏季的丝衣既薄又轻,男儿粗糙的大手轻易从宽松的领口探了进去。粘腻的
汗渍未叫滑若丝缎的肌肤减了半分柔美细嫩,反增加了更为清晰的手感,令被侵
犯的一只美乳被掐握得乳脂四溢,五指深陷。
那美乳熟若玉瓜,手掌自根部托举着外沿时,即使玉茏烟仰躺的身姿亦能深
感沉甸。其形如一只极为饱满的纺锤,两乳根部几无缝隙丝发难容,丰满得不可
思议。
吴征的大手肆意妄为,掐握时凝脂般的乳肤自指掌间溜过,稍一用力便将乳
肉挤出手掌下沿,自然而然地向上滑攀。峰顶勃起的莓珠极圆,仿佛一颗含苞待
放的花蕾,此刻正坚挺硬翘,诱人品尝。
玉茏烟不知吴征今日因何放肆如此,双臂胡乱摆动欲拒还迎,口中呻吟之声
又甜又腻:「不要……」
艰难挤出的抗拒声刚落便觉身上一凉,仅有的薄衫已被扯落。上身两颗幼嫩
乳珠如雪地梅开,胯间一抹又浓又密的乌茸又如冰晶点墨,一身肤光如雪之下极
为吸引视线。
吴征始终未开口说话,此刻强硬坚定又温柔地放开唇瓣顺着修长玉颈吻至胸
前深吸了口气。乳香极甜极腻沁人心脾,搅拌着女儿家的汗香更加诱人。视线中
的乳肤白得几乎透明,不仅埋藏其间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见,甚至可见一颗颗的汗
珠正自绵密的肌理中缓缓渗出。
仰躺而不改其形的美乳颤颤巍巍,荡若清波。吴征张嘴啃了一口,又将乳肉
吸在嘴里一滑,轻而易举地将峰顶花蕾含入口中轻嘬慢尝,重啃快舔。
玉茏烟的呻吟抗拒声越发大了,却依旧婉转缠绵。「不要,不要……轻些…
…」,带着哭音的哀婉叹息声中,被摆在两腿之间的玉臀向下塌陷,腴润腰肢却
拱桥般向上挺起,将肥美之极的乳肉全数送起,挤压着男儿脸庞。
「那就轻些。」吴征一下一下地舔舐着,一只手环过背脊反抓空着的左乳,
以两根手指拈着蕾珠时而揉捏,时而反掐入乳肉里。另一手闪电般划过小腹探入
芳草萋迷之地,准确地剥开两片极为肥满,嫩如新出笼馒头般的肉脂,深陷一片
泥泞之地。
酥胸被亲吻捏弄得异常麻痒难忍,久违的快感如同男儿身上浓烈的气息一样,
将自己轰击得神魂飘荡。两根灵活的手指像两只小蛇,一只正吐着蛇信逗弄着米
粒般的肉蒂儿,一只则没头没脑地往溪流涓涓的小缝里钻。敏感的花肉骤然收缩
抽紧,快感的电流蛛网般密布向着周身急速扩散。玉茏烟娇躯不停颤动,花穴奇
异地一张一合,仿佛正一口一口地将侵犯身体之物慢慢吞入。
「姐姐好美,穴儿里又热又滑,还会吃东西呢。」吴征啃吻不停百忙之中呢
喃着,丰沛的花汁正顺着手指汇入掌心,不多时便润得一手尽湿。
「你……你……莫要这样……快莫要这样……」玉茏烟死命甩动着螓首让一
头垂落的秀发四散飞扬。可抗拒之心抵不过酥软娇躯诚实的反应,尤其花穴里清
晰地传来手指的粗糙,一重一轻的快感正因自己不争气地迎合与回应。
「姐姐不觉得美么?可是这里已经好湿了,连……后面都润得透了!」吴征
勾起手指忽然自蜜穴里抽出,指尖刨刮着几乎将花肉勾了出来。随即向下一滑,
食中二指分别刺入前花后庭!
「啊……」急促尖细的呼声一闪即变为闷声呻吟。吴征快速抽送着手指,又
及时以口相就封住玉茏烟的樱唇。
玉茏烟的花肉犹如小嘴不停地吸吮,后庭菊蕾曾遭死太监杨修明以拂尘之柄
蹂躏多回,此时兼具紧致与松嫩,亦是一张一合。光是二指一前一后地被吸吮,
从指尖处已传来畅快的舒适。吴征更以一手狠命揉挤左乳,以结实的胸膛挤压右
乳,将玉茏烟周身上下敏感之所全数占满。
久旷的娇躯被男儿的时而温柔时而粗暴折腾得快感连连,玉茏烟死去活来。
待得手指抵着一块粗硬肉球不停打着转儿挤压,玉茏烟双目猛然剧张,口中吸力
大增香舌缠绕勾挑一番又伸入吴征口中深深索取求欢,随即娇躯剧烈抽搐着泄出
一大汩花汁。
美妇泄得极为畅快,娇躯酥软得如一滩烂泥。吴征抽出手指刚想给一个安慰
的拥抱,不想那具艳美娇躯忽然又是一抽,蜜穴中滋地射出一道水线,片刻后又
是一道,再是一道。直到娇躯抽搐了六回,蜜汁也射了六回,美妇才终于失去了
浑身气力,星眸紧闭晕去了一般。
一地花汁散发着甜美的馨香,吴征怀抱玉茏烟,心虽怜,意不变。只是胯下
的肉龙又粗又大胀得生疼,这还是自步入天泽宫起便始终运转「道理诀」,才能
克制着没将她按倒在胯下狠狠抽插。也直到今日,肉棒抵着玉茏烟的臀儿时才知
她惊人的诱惑之力。
两人初见时玉茏烟趴跪在地上将臀儿高高翘起,比之现下的姿态当然更显这
一具美臀的肥白挺翘,多肉丰腴。可将肉棒抵上去之时才能感受到它真正的妙处!
臀肤细嫩如奶酥,薄如纸页,更妙的是柔软得不可思议,仿佛一只饱胀的大
水囊,轻轻一抵便是一个深涡。可想而知若是从后进入她的身体凶狠冲击之时,
美臀必然被撞击得左右晃动不停翻波掀浪。堪称一具水肉淫臀!
对吴征而言,无论韩归雁,陆菲嫣还是瞿羽湘俱是练武之人身体结实,这样
极致的柔软此前可从未品尝过,大起新奇之感。
玉茏烟自小死晕迷中悠悠醒来时正被吴征搂在怀里。她一颗芳心如痴如醉,
又纷乱难言,藏在丰满美乳之后的心脏更是扑腾剧跳难平,只得闭目不言,可晶
莹的泪珠却止不住滑落。
「姐姐可美么?」
「…………美……」玉茏烟无奈地回应,一时想逃却不知逃哪里去。
「可我好难受!」肉棒正以惊人的粗硬抵在臀丘沟壑里,伴随着男儿粗重的
呼吸,仿佛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别……你莫要吓我……使不得……」玉茏烟惊恐地抬头连连摇晃着螓首。
「姐姐好狠心!」吴征淡淡地说着,看不出想些什么。
「不是……别……真的别……」玉茏烟已是苦苦哀求,不住以手臂推拒着想
要离开吴征。
「好吧。姐姐若不愿我不强求。原本我也想着将姐姐带出宫去之后才求欢好
和乐之事。」吴征抬头望着屋顶缓缓道:「姐姐明明是个活生生的大美人儿,有
自己的喜好,也有自己的需求。深宫孤寂永无天日,姐姐却甘愿枯守于此,我想
不明白这是为何?」
「我又能去哪里?我若答应了,万一一个不慎失了手,我不要紧,你怎么办?」
吴征的话句句触动心弦,玉茏烟凄苦道。
「安排你出宫的事情自有人会去办,即使失了手也与我无干。为何不试一试
呢?」吴征扯了个善意的谎言,低头望向玉茏烟似在等她答复。
玉茏烟闪过一丝惊慌,吴征灼灼的目光似将自己看透,如方才把自己折腾得
毫无还手之力,将一切羞耻都展现在他眼前一览无遗一般。她不敢开口,只是不
停地摇头拒绝。
「我想过很多。姐姐既说喜欢我,又不愿随我离开这座牢笼,当是……有什
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而不能离开这里罢!」吴征依然淡淡地笑着,话说得十分随意,
将一件极为郑重的事情说得像在拉家常。
「你说什么!」玉茏烟闻言如天雷轰顶,惊恐万分手足失措,片刻后语无伦
次道:「什么秘密……你乱说什么……怎地这般胡思乱想……」
吴征面色不变,心中却狠狠挥了下拳头暗道:终于叫我猜中了!
女子泄身之后本就满心旖旎意乱情迷,何况是对着苦盼许久又芳心暗许的男
子。吴征今日所作所为不仅先将玉茏烟从里到外剥了个干干净净,也让她一时放
松了警惕之心。此计考虑许久只觉唯有此法,才冒着大风险如此为之。
「姐姐不必惊慌,更不必胡乱猜测是有人派我来此探秘。这些都是我猜中的,
而且我保证再无旁人猜得到。」吴征循循善诱道:「这件秘密一定对于姐姐重逾
性命!姐姐也从未对人吐露过半点口风。我能猜中也是个意外。」
吴征像搂孩子一样将玉茏烟抱在肩头怜惜道:「从前姐姐得陛下荣宠于一身,
呼风唤雨,想要做什么自有办法,一声令下当有无数人趋之若鹜,姐姐自不必说
出来。来了天泽宫以后孤苦伶仃,宫门出不得半步,也没人会来这里听你吩咐。
秘密更需埋在心里不为人知。只是姐姐想不到会遇见我,会遇见一个喜欢失宠的
妃子,怜惜,爱护,还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想要带姐姐逃离此地的人。原本莫说这
个秘密是什么,便是存在这个秘密也没人知道。只是我误打误撞才能察觉,姐姐
说是么?」
吴征一指冷宫一带道:「我现下随便去一处宫门,言道要带她们离开皇城。
她们一定疯了一样求我,可以为我做任何事情!姐姐说是么?可是你不愿,除了
有一件与皇城后宫有关的秘密,还能是什么?」
「我不知道……啊!没有!真的没有!」玉茏烟不住伸着香舌舔唇,声线因
喉中干涩发胀而变得无比喑哑。
「我懂!姐姐的秘密一定比天还大,弄不好连夷九族都未必够!所以姐姐不
肯说,还宁愿守着冷宫等待。」吴征叉开五指替玉茏烟抚弄梳理着秀发道:「我
想说的是,第一,姐姐一个人永远没有机会。第二,姐姐可以完全信任我的。毕
竟我们曾同过患难,姐姐也知晓我的秘密,这个秘密在世上也仅有你我二人知晓
了。」说到这里忽然一愣神,忆及祝雅瞳对他说起可以完全信任于她之时,也是
这般的期盼与无奈。祝家主身上,又有甚么秘密?
「没有,真的没有!你猜错了!」吴征说的句句擂在心坎,玉茏烟反反复复
只能说着同一句话,闭目垂泪连摇螓首,将一头刚整理好的秀发又弄得纷乱。
「不要紧,也不忙!」吴征耐心地再次为玉茏烟梳理起发丝道:「今日说得
突然,姐姐难以接受也是人之常情。我想说的是,姐姐不该一条路走到黑,有些
事情多想一想其中利弊,有些时候多试试旁的方法,未必没有新的出路,甚至将
死之局也能再得一线生机。」
「你莫再说了,没有的事我怎生答复。你……你都把我说糊涂了。」
「是么?」吴征默了默又道:「那……现下我就要了姐姐,让姐姐再捏住一
件实打实的把柄,之后就可以吩咐我去做些事情。这样可妥当了吧?」
「不要!」玉茏烟不知哪来的力气躲开吴征落下的唇,兔子般跳起躲在桌后
与吴征隔桌相望。一时情急没能抓起落在地下的衣衫,只得以手交叉掩胸。又陡
然察觉这般姿势虽是遮住了最关键的部位,可朦胧半露更增无限诱惑,急的不知
怎么办才好。
「呼……」吴征长舒了一口气道:「原来姐姐是真的心疼我的,你想让我做,
又舍不得让我做对么?」
玉茏烟又惊又佩,吴征居然将她猜得如此透彻!今日他显然有备而来,虽是
算计着却让人生不起恨意——若不是花费了无数的心思,又怎能一步步环环相扣?
何况他确实没有恶意,确实是为了她好。
「你……莫要逼我!」玉茏烟牙关颤抖一时竟生死志,她着实感念喜欢吴征
不愿害了他,可一想身负的血海深仇,又无论如何不肯就此轻生,左右为难。
「我不逼迫姐姐。」吴征指了指寝宫之外道:「门口左面第三块砖已松了,
姐姐若想通了或是想见我,就随意揭开砖头放些不起眼的物事在里。五日之内自
有人告知与我,我会寻机来见你。」
他起身疾行两步闪电般捉住玉茏烟又将她横身抱起放在床上,在额头吻了一
吻道:「我先走了,姐姐好生歇息。」大事已毕,心中绮念大起,忍不住又道:
「姐姐娇躯滋味太好,我会回味很久。」
生怕再呆下去便难以抑制欲望,吴征说完后起身就走,留下玉茏烟痴痴凝望,
泪珠儿滚滚滑落……
在宫门口换下被花汁染湿的官服以免露出破绽,吴征刚至后宫门口就见霍永
宁皱着眉头怨道:「吴大人,你可是让本官好找啊!」
第九章、异族别院。暗藏骨髅
吴征下了朝没出皇城,转悠了圈就去了天泽宫。霍永宁在午门外候了好半天
见不着人,遂来了后宫外等待。
「怎么?昨日屠公公帮你说了好话,这就着急巴紧地答谢去了?」霍永宁见
事极准,可他也猜不到吴征去见的并不是屠冲。
「呵呵。」吴征尴尬一笑搪塞过去道:「浪费霍大人千金光阴,下官罪过。」
「本官问你,前些日子是不是有个人冒犯了你师弟杨宜知,着你拿了羁押在
府上?」
「有,有。」吴征陪着笑脸道:「这人不识抬举,问什么都不答像个哑巴,
下官只得将他暂时关押,待问明了来历出身再行处置。霍大人知道此人?」
霍永宁责备地白了吴征一眼,拍了拍他肩膀道:「先去你府上。」
上了马车,霍永宁放下车帘二指虚点了点吴征才低声道:「还记否在长安城
时,你去拜访祝家本官曾让你寻机沿途标记。整个长安城认得出这个记号还能回
得来的,就剩下了此人!」
虽已从祝雅瞳口中得知袁世昌的真实身份,吴征仍和初次听闻一样吃了一惊
磕磕巴巴道:「暗……暗卫?」
「正是!」
吴征抹了把额头冷汗搓着手道:「怪道他一个字都不肯说。真是误会,纯属
误会!霍大人调教的部从当真尽忠职守,令人感佩。」
暗卫原本由迭云鹤所属,燕秦之战前燕国在成都刺杀了不少大臣,同时动手
剿灭长安城的大秦暗卫,自此元气大伤。燕秦之战后重组暗卫之事就被交到了霍
永宁手上。袁世昌经验颇丰又是随霍永宁归国的唯一一人,自也被委以重任。暗
卫身份隐秘不可为外人知晓,失踪则事关重大。霍永宁不敢大张旗鼓地找人,费
了好一番功夫各路暗访才判定袁世昌被吴征关了起来,这才上门讨人。
「少和本官说些奉承话!这事本官当做不知道,你小子也老老实实守口如瓶,
最好就此忘了!否则让陛下得知了有你的好果子吃!」霍永宁双目一瞪警告道。
「啊?霍大人在说什么?下官听不明白。」吴征拱手低头作揖,仿佛霍永宁
前言刚出片刻他就将事情忘得干干净净。
不想低头了许久也不见霍永宁有所回应,吴征尴尬地保持一个姿势不好意思
乱动。直到马蹄哒哒声停下已是到了吴府门口,霍永宁才道:「你都听不明白了,
怎么把人交还给本官?」
不知者不罪,吴征早料定了霍永宁无法处置于他,日后也落不下什么把柄。
可是让人一顿忙活,寻机找茬收拾收拾出口恶气也是理所当然。吴征只陪着笑脸
率先下车请了霍永宁入府在前厅奉茶,又唤来冯管家低声吩咐了几句,指了指停
在府门口的马车。
涉及神秘的暗卫,领人可不是把人放出来任由带走那么简单,霍永宁一言不
发也不催促,只与吴征笑吟吟地嫌话家常。过了小半个时辰,冯管家来了前厅禀
报道:「主人,霍大人的马儿已喂饱,马车要清理停当,还有旁的吩咐么?」
「霍大人要在敝居用饭么?」
「不必了!本官尚有要务在身不便久留,多谢吴大人款待,告辞。」
送走了霍永宁,吴征搓了搓沾染了汁液仍有些滑腻的手指,心有余悸。幸亏
自己做事向来谨慎,每回去天泽宫都以拜访赵立春为名。今日为了逼玉茏烟就范
也是破格行事,早早备下了换用的衣物。否则玉茏烟花汁丰足,被打湿的官服非
叫心细的中书大人看出端倪不可。
袁世昌被悄悄放了出来,冯无厌在掌心写了个「中书」二字亮了亮,袁世昌
自然心知肚明,一言不发地钻进马车里一同离去。吴征早与祝雅瞳猜测出袁世昌
的身份,待他虽没什么好脸色,倒也没太难为他。除了每三日装模作样地审讯一
番之外,每日的饭食照样送到。是以袁世昌离去时虽灰头土脸一身脏垢,精神倒
还过得去。
府中小歇了会,吴征便启程前往京都守备府。
正如此前对陆菲嫣所言,无论是太子与五殿下争锋正烈,还是江湖盟约一事,
亦或扫平暗香零落贼党均是要事。纠缠在一起绝难一帆风顺,吴征下定决心先将
此前的手尾料理清楚,否则关键时刻闹出问题来,难保处置不当,对玉茏烟施展
过激的手段也正因如此。前后多次思量,加上胆大心细,吴征信心十足。
京都守备府比之北城府衙要气派许多,吴征来过多回也已轻车熟路,把门的
守卫见了守备大人的意中人忙领着他去后堂。
后堂房门紧闭,韩归雁穿着官袍手撑下颌蹙眉沉思,听得守卫的高声奏报矜
持地应了一声:「进来吧。」
每回来此她都是一般做派,吴征不由心中暗笑,准备关上了门再好生欺负女
郎一回。不想进了门见韩归雁一脸肃容,瞿羽湘陪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绘制着什么,
连韩府的大管家韩峰也在。韩克军告老回了韩城,韩铁甲与韩铁衣分别奔赴凉州
与江州,成都城里以韩归雁为尊,韩峰也被留了下来掌管韩府中事,替韩归雁分
忧。
「正要使人去唤你来。」韩归雁嫣然一笑让开守备大人的宝座,推吴征坐下
道。
「地形草图?这是哪里?」案台上摆满了大大的纸页绘制而出的地形图,画
工虽然一般,倒是详细得很。看样子是一间富户宅院,里里外外二十余间的屋子
尚未绘画完全,且装饰陈设甚为奢华。
「猜一猜?」韩归雁玉手游移将一张张草图拼接在一起,一座庄园的模样更
加直观。
「没见过,猜不出来。」吴征细看着图纸得不到答案,不过图中的细微与关
键处倒是暗暗记下。
「是南城的富山别院。」瞿羽湘侧头想了一会,又在纸上画下几笔后说道。
「蛮族山民的地方?」只见庄园里颇多虎皮,名贵兽骨等装饰之物,原来是
大秦南面山林之中的部落之地。
川南之地颇多深山老林,其间多有些生活较为原始的部落生存。依当今的科
技条件山高路远,途中又颇多毒瘴之地,一旦山民作乱着实难以管束,是以大秦
历代皆以怀柔之法待之。成都城每五年便邀请各部落至成都相聚,以最高规格的
礼节待之。
成都城的繁华舒适,美食美人哪里是深山老林可比的?部落中无论酋长还是
酋长的子侄来此之后无不眷恋不舍,索性在成都城里长住下来。如此一来部落中
群龙无首,偶尔的小打小闹也就翻不起什么浪花,足保南部平安。
部落中人来成都定居久了自也学习川人方式,将一些得自深山中的珍奇物事
在市井里售卖,以换取粮米,铁锅,茶叶等运往部落之中,算是让山民们也沾沾
光。
不过山民即使来了成都定居,也改不了昔日的生活习惯,例如擅用弓箭等。
吴征恍然大悟道:「上回偷袭你的劲弩是从这里来的?」
韩归雁遇袭之后刺客们仿佛人间蒸发一般不见踪影,成都城里贴满了缉拿告
示,有线索或是直接缉拿住刺客者重赏。画影图形上的人像模棱两可难以锁定,
但进出城严加排查之后劲弩可是藏不住的。如今回头一想,要把这等禁物运进成
都城,除了这些始终被宽容以待,保有野性不太遵守律法,贪财如命的山民还有
谁更合适?
「还不确定!」韩归雁摇头道:「爹爹遣了不少人明察暗访,本就查到此处。
又有人通风报信言道在富山别院里见到过劲弩的部件,当错不了,只差证据而已。」
吴征颇感棘手!富山别院不比别处,要光明正大地搜查若不请来圣旨,蛮族
可不买你什么北城令京都守备的帐,闹腾起来压不住不说,也没有打草惊蛇的道
理。至于启奏秦皇在尚无实据之下也显孟浪,万一失了手交代不过去。
「这事不可轻举妄动,我去请胡大人来才是。」吴征思忖一番拿不定主意,
终觉牵涉实在太大,还需胡浩前来坐镇才行。
「先不忙,胡叔叔现下当也没工夫,夜间再去请他来不迟。」韩归雁定睛观
瞧瞿羽湘手绘图纸,事关她切身居然不急不躁,颇有大将风度。
「好!对了,通风报信者何人?靠得住么?」吴征忽然记起此事问道。
「再猜一猜?」
「没头没脑地怎生猜得出来?」
「锦兰庄的那位付公子,叫……付什么?」
「付柳赟!」瞿羽湘接口答道。她做京都总捕多年,富山别院倒是常去例行
拜访,因此院内各处记得极熟。
「这么娘炮的名字?」那位英俊公子在锦兰庄时便对韩归雁,陆菲嫣,冷月
玦多献殷勤,吴征现下听了颇为不爽——这货定然得了什么消息跑来讨好韩归雁。
但是话说回来,不爽归不爽,锦兰庄与富山别院相距不远,有些特殊的料子还真
是蛮族特有,两家多有往来也不奇怪,说不准还真被这娘娘相的家伙得知了甚么。
「哦哦,对,想起来了。人家父亲姓付,母亲姓柳,赟字是美好的意思,我
倒觉得这名字大有含义,还不错。」韩归雁嘻嘻笑得得意,又宽慰道:「好啦,
这点事儿生什么气。」
「若消息属实,倒真要承他的情。」吴征虎目一瞪,醋吃得飞起。
图纸直到黄昏时分方才画好,韩峰卷好了妥善保管,又约定晚膳后到吴府碰
头才先行离开。先去胡府面见林瑞晨告知了事情原委,嘱她胡浩回府时速来吴府
一叙。
刚回到吴府门口,迎面正碰见一人以斗篷罩头,垂首低目而来。
「额,索前辈。」来人正是天阴门索雨珊,炎夏里以碍眼的斗篷罩身,自是
为了挡住那颗更为碍眼的光头了。吴征看得分明忙施礼道。
「贫尼见过吴施主。」索雨珊双手合十一礼。
对于同是落发修行的索雨珊,吴征的印象可比柔惜雪好得太多。这女子容貌
也极美,宽大的斗篷也挡不住偶尔露出的窈窕身段。自来了吴府之后她便闭门不
出,每日也只食两餐清粥小菜,早中晚三次经课一次不缺,活脱脱一个恪守戒律
的出家人。只不知今日为何忽然外出,吴征有些不好意思道:「索前辈外出怎地
不唤随从?是晚辈礼节不周么?」
「非也。城北文殊院极富盛名藏有许多佛文经典,贫尼既来不可错过故而前
往参见佛祖,阅读经文。贫尼一向孤身习惯了,不需劳烦吴施主。」索雨珊低眉
顺眼,她本就生得甜美,长久礼佛之下更显一副恬淡清丽气质。
吴征忙引了索雨珊入府,如今正有要事在身,索雨珊也不愿多与人接触,合
十一礼后自回小院。
一溜小跑去了后院寻着祝雅瞳将午后之事详说一遍。祝雅瞳沉吟道:「蛮族
山民?有道理,有道理!倒是个好时机。」
「怎么?」吴征一愣问道。
「奇罗山剿灭贼党之后,孟永淑引着人一路追查得了些眉目。不过据我所知
她心情太过急迫,冒失之举已有不少。需知她身负大仇心态与我们不同,恨不得
见了一个贼党就杀一个,我们却是放长线钓大鱼,务求一网打尽。」祝雅瞳伸出
一根手指提醒着吴征注意细节,又道:「拙性着手恢复石室之后我便传书要她回
京一同参详,这事儿对她的吸引力犹巨,料想午夜也该到了。我们这里正缺了解
贼党的人手,有她帮忙或许路子更明朗些。」
「正是!」吴征一拍桌面大赞一声。
「你准备怎么做?」祝雅瞳考校培养吴征之意一以贯之,向来先问再答。
「付柳赟这个人我不了解,他与蛮族有生意往来不假,可为何会意外看见劲
弩的部件?以常理猜测,这等禁物用后不是销毁也是深藏,不到必要时刻不可能
取出。将富山别院翻个底朝天也未必找得出来,可是一旦这么做了,放长线钓大
鱼可就成了打草惊蛇,那与明示贼党我们有线索了无异。我觉得很为难,有点无
能为力……」吴征尴尬一笑,自己细节与巧思做得很不错,但尚缺统领全局之才,
需要通盘考虑之时就显得力不从心。
「局势分析得甚佳,就是这里还没完全转过弯来。」祝雅瞳却嫣然一笑很是
满意,点了点额角又有些黯然道:「长久以来你都很独立,然而有些过甚了,是
以善用身边之人始终不足。你要知道,现下的局面已不是你初下山时仅靠自家一
人渡过难关。这里有我,还有我的一干同门,外面还有胡大人,你的韩大人,这
些人都已是你强助。而且我们有的可不仅是武功与人手,还有很多。」
吴征已记不得自己对祝雅瞳行过多少次传道师礼,可每一回都获益匪浅。他
见识够多人也聪明,祝雅瞳略一点醒就反应过来,迟疑地道:「付柳赟能去谈生
意,我们当然也能。只是……无论谁去都有些怪异,打草惊蛇总是免不了的。」
「怪异么?」
「怪!」
「当然怪了!」祝雅瞳咯咯掩口娇笑起来道:「你这叫做贼心虚!心里有了
目的总怕别人看出来。可是设身处地想一想,蛮族若是也做了贼,见了我们心虚
不虚?」
吴征脑中灵光大现赞道:「妙!妙!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先乱敌心之后再探,
效果定然要好上许多!」
「祝家可穷了,身为家主不得不操劳多扩展些生意来做。蛮族那边多奇异物
事,本家主既然来了成都,让养珍堂杨家帮忙牵个线搭个桥也是情理之中。听闻
蛮族在成都城的多是些王子,本家主去见一见也不算太亏了身份。」
旁人做来就是装模作样,祝雅瞳叹息祝家可穷了之时就分外可爱,还有点惹
人垂怜之意。吴征还是忍不住撇了撇嘴道:「那先这么定了,一会儿看看胡大人
还有什么更好的主意么。」心中却忽然想起祝雅瞳一贯对自己没来由的好,再念
及在天泽宫时向玉茏烟说「你可以完全信任我。」的无奈之情,当真是百感交集。
韩归雁与瞿羽湘用过了晚膳早早来到吴府,而申时过半后胡浩与林瑞晨才在
几名家丁的陪同下悠悠然在锦绣大街上散步消食。
「夫君,天热难熬,不如早些回去罢。」炎夏即使夜间依然闷热,虽是散步,
林瑞晨仍走得额角见汗。
「也是。咦,对了,你那师侄不是能弄些冰品甜食么?到他家去消消暑再回。」
夫妻俩并未折返,而是向前多走了一段来到吴府。吴征亲自出迎道:「胡大
人,二师姑,快快请进,怎地今日有闲情过来?」
「走得正热来讨杯水喝。你那个冰棒?来两根!」胡浩背着手也不见外当先
进门随口吩咐道。
「有,有。」
进了厅堂只见祝雅瞳,陆菲嫣,韩归雁,瞿羽湘与冷月玦俱在,胡浩啧啧打
趣道:「你这师侄旁的说不上来什么好,艳福是真的不浅。一屋子的莺莺燕燕,
换了我也不想去侍中府,成天家里呆着多好。」
吴征咧了咧嘴干笑两声吩咐掩上房门,任何人不得靠近。胡浩已是在翻看着
富山别院的草图道:「我家夫人已与老夫说了清楚。付柳赟方才老夫遣人去查过,
此人系尚书令蒋大人远亲,来往当不算多。锦兰庄的东主倒与付柳赟是个表叔侄,
这人初回进京其志不小,想要打响名头在雁儿这里留上了心,倒也说得过去。」
韩归雁接道:「原来如此。我爹爹遣了血衣寒中的能手寻找蛛丝马迹,近来
成都城盘查甚严,劲弩这等禁物查来查去也只有蛮族能有办法运入城中。蛮族在
城中的院落共有四十二处,只是一家家的盘查难度极大恐打草惊蛇,也正犯着难。」
胡浩看完了草图搁置一旁,沉吟着道:「这事儿牵一发而动全身,你们有想
过要禀报给陛下么?」
「想过。只是无真凭实据仅靠猜测,怕叫陛下责备。」民族政策历朝历代都
是棘手之极,若是一个不慎引发南疆蛮族不满弄出些动乱来,这罪名可就大了。
「有些道理。现下你们准备怎么做?」胡浩脑中电转,先问而后断。
若论掌控全局,祝雅瞳也比不上这位久历大秦官场,对上上下下都了解颇深
的重臣。
吴征将此前的准备详述一遍,胡浩起身踱步了片刻又道:「计是好计,但是
还不够,不算太有把握。」
「正是要胡大人帮忙拾遗补缺,依妾身看,不若把事情弄得大些。」祝雅瞳
不断在完善着一切,也已发现此前的不足之处。
吴征闻言抽了抽嘴角暗道完蛋!胡浩久居高位,是最喜欢玩儿大场面的人物。
此前对付文毅之时吴征本想着让帮韩归雁落着一个容身之处便可,胡浩接盘之后
就搞得惊涛骇浪。如今祝雅瞳又提了出来,怕是要和胡浩一拍即合。
「一下子搞得太大是不是太过激进了?」吴征苦着脸道。
「祝家主说的有理,你没理!」胡浩点了点吴征道:「蛮族那帮人野性难驯,
但是不必也不能怕他。就和野兽一样,你越怕他就越嚣张。南疆之事不怕一两个
部族闹腾,只怕联手为之。京城里对待这帮人也一样,该硬要硬,但又需硬得巧
妙,莫让这些蛮族子弟普遍觉得不公平或是受了鄙视。再说了,即使在富山别院
里发现了线索,你又怎生判定旁的部落未曾参与此事?那帮人贪图享受都是见钱
眼开的。眼界放得广阔些,这事儿弄得越大,他们越没话说,也才跑不了漏网之
鱼!」
祝雅瞳朝吴征得意地挑挑眉毛,意思你还嫩得很!吴征的差距还大,倒也没
什么不服气的地方,索性安静聆听。
「陛下那边老夫去关说。也恰巧这些蛮子近来有些不守规矩,搞得市井里颇
多怨言,收拾一顿不是坏事。富山别院处先探个明白还是必要的,若能拿住实据
更佳。雁儿,你与瞿总捕头一道去见一见于之群晓以利害,做好调用全城捕快与
五城兵马司的准备。另外再翻些蛮族欺压良善不收律法的案子过来,明日过后老
夫这里亦会让几名谏议大夫先搅些风浪,至于金吾卫那边……呵呵,就看他们识
不识相了。」
一席话说完,吴征已明白胡浩即将施展的手段。以小事入手谋取大事,发动
之时看似不起眼,可一旦开展就如海浪涛涛,一波推着一波,汹涌澎湃势不可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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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临近午间,祝雅瞳等来白白胖胖的赵源醒后便乘轿往南城富山别院去。
自拙性离去之后,赵源醒又恢复了祝家在大秦的地位,他在成都城的人面极熟,
拜访富山别院一事小半天便处理妥当。至于为何到了午间,实是蛮族大多夜夜笙
歌,不到此刻起不来。生意什么的不是太重要,反正一些山中奇珍只有他们有不
愁销路,便是啥也不干大秦朝廷也会好吃好喝把他们养着。
虽在繁华的南城,但这些蛮族人不好打交道,还有许多奇奇怪怪的祭祀礼节,
动不动就闹得沸反盈天,是以富山别院立在荒僻角上。轿子走了小半时辰才到,
祝雅瞳一下轿子便见院门口立了两排披着兽皮,露着大半边身子,面上涂着油彩
的光脚黝黑大汉。当中一人身材胖大,更是头戴插了根半人高五彩斑斓尾羽的金
冠,满面油光,身上的穿着倒是上好的绸衫,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祝家主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客似云来,正大光明,不幸之致,幸甚,
幸甚。」大汉双目放着惊艳的异彩,迎上前张开双臂欲搂。
祝雅瞳立定不动,任由赵源醒挡住大汉结结实实抱了一会,心中冷笑道:「
久在成都岂能不知中原礼节?这是刻意来个下马威顺便占点便宜了?呵呵,说话
乱七八糟颠三倒四卖弄斯文,倒也是个有心计的家伙。只是那一句不幸之致倒是
说得准,我来这里的确是你们的不幸。」
「主人,这位是南疆笸箩族果三结王子,此前与属下也有过些合作,倒是个
爽直人。」赵源醒虽不知今日来此的目的,却也反感蛮人装傻充愣的举动,言语
中颇含警告之意。
「南疆本夫人未曾去过,正该来这里见识见识。」祝雅瞳朝果三结点了点头
道。
赵源醒与祝雅瞳话语一出,果三结登时有些气馁。赵源醒平日与他称兄道弟,
在祝雅瞳面前却自称属下,没来由地就矮了一头,绝色美人当前心痒难搔,便宜
没占着也不得不强打精神道:「我们南疆人直来直去最是好客,祝家主给脸光临,
快进,快进!」
「给你脸了?」祝雅瞳暗道一句吴征骂人时的怪异口头禅,莲步轻移翩然前
行。
富山别院占地辽阔,虽是由成都城的工匠设计建造,果三结入住之后又依家
乡风俗增添了不少陈设,倒是颇具异邦风味。祝雅瞳沿着碎石子路前行,一路左
观右瞧甚是好奇。无论是大门口镇宅的完整牛头骨,还有些此前未见的藤蔓,亦
或是大院中还在冒着袅袅青烟的火堆,心中暗道:虽是有趣,倒真是未开化的野
蛮人。
她长裙及地,每每落足时便微不可查地一踏,只觉落脚厚实不具回音,前院
的地下倒是没甚古怪之处。到了前厅,祝雅瞳媚目微眯,只见三张椅子分左中右
摆放,奇的是张张通体洁白如玉,如扶手,椅靠处的顶端料子又尖又锐。
「祝家主,小王家乡多有大虫猛兽,此椅是宰杀了猛兽之后取脊梁与两肋之
骨制成,部族里款待最尊贵的客人才得乘坐。祝家主请坐。」果三结王子目泛得
意之色道。
椅子虽奇异,但是兽骨制成能有多舒适?且好些骨骼刻意削尖隐含凶光,待
客则未必,吓唬人立威怕才是真的。祝雅瞳一摆手淡淡一笑道:「多谢王子。」
那眉若春山,媚目流波,香唇轻启,玉齿如贝,声若仙乐,更是随意一笑便
灿若娇花之态美绝人寰,直让果三结喉头乱滚,身子都酥麻了半边。可难得的善
意之后,赵源醒大喇喇地取出一张厚实的羊绒毯子在骨椅上铺好,如此作为实在
有些冒犯不给面子。
今日来此别有目的,祝雅瞳分寸拿捏得当,就是让你觉得奇怪不舒服,但又
不至于太过分当场翻脸。至于果三结那点绮念祝雅瞳遇得更多见怪不怪,既生得
一副好相貌也实在怪不得人垂涎三尺,倒也未曾因此而动怒。
两厢坐定之后,赵源醒便接过了话茬,与果三结谈论起货物的包干买卖一事
来。笸箩族在成都城里售卖深山奇珍,赵源醒昨夜加班加点地着重了解了一番,
熟知以及。果三结固然对祝雅瞳移不开目光,对黄金珠宝也是喜爱的,两人倒是
相谈甚欢。
祝雅瞳只时不时插上两句话,大多数时间静听,忽然听至一物时心中大动!
深山多藏野兽,比之家养的兽类,野兽筋骨更为结实耐用。如方才所说的兽
筋一物正是笸箩族特产,数量虽不多,倒是制造强弓劲弩的绝好材料,以之为弦
威力比之一般的牛筋要大得多。
一念至此,祝雅瞳起身道:「本夫人坐得累了,王子与我家掌柜慢慢谈,本
夫人想四处走一走。」
「啊哟,小王意大疏忽了。来来来,小事待会儿再谈,小王先陪祝家主看看
富山别院。」
祝雅瞳微微一笑点头谢过,在别院里逛荡起来。身后跟着的人越来越少,两
炷香之后更是只剩祝雅瞳与果三结二人结伴同行。
「若是对他施展离幻魔瞳,妥不妥当?」祝雅瞳暗中示意赵源醒等人不必跟
来,正是等待这个机会,临到头又有些犹豫。离幻魔瞳向来神奇,可不知为何涉
及暗香零落贼党时却屡屡受挫。这个金三结王子难保没有什么古怪,若是又如从
前一般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又该怎生收场?
senglin08 2025-1-27 00:54
第十章、似有迷目。孰为鱼肉
「本夫人自己也喜欢收藏些稀罕物件,你们这里还有什么少见的好东西?」
祝雅瞳暂时按捺下逼问的心思问道,心中亦有警醒:惯常来的自信居然出现了动
摇,还是不要太过冲动莽撞才是。
果三结正郁闷于被美妇拒之千里之外。他在成都城里出手豪阔,有名的妓子
玩过不少,有时在路上看见漂亮的少女或是少妇,强抢民女的事情也不是没干过。
只要别闹得太大,事后总有人帮着抹干净。可是比起面前这位,他只觉得从前那
些让人心痒难搔精虫上脑的女子简直不算是个女人,就算曾经惊为天人的东方郡
主也远远比不上!
「有!有!」果三结闻言不尤激动地搓起了手,刻意吩咐下属不要跟来,想
不到祝雅瞳也没有意见。现下她只孤身一人时机大好,在茶里下了药摆到床上,
任你人前装得如何清高,还不是一样求着本王插死你!
「祝家主请跟来小王!」
祝雅瞳见果三结目中射出狼一般的贪婪,哂笑一声道:「走吧。」忽然又想
起一事来:一帮话都说不清楚,肠子直通到底的野蛮人,贼党会放心把要事交到
他们手里?换了我就绝对不会!
果三结无法抑制心中的绮念,脚下步伐不知不觉都加快了许多,口中喃喃道
:「小王这里有许多珍藏,成都城里没绝有见过。保教祝家主管不失望。」说起
文绉绉的话来让祝雅瞳都一愣一愣,不得不稍加思索才弄得明白。能让祝家之主
如此,也算是他人生一场成就。
富山别院本就占地广博,西面的偏厅更是在角落里,离前院怕不有二三里路
程。果三结引祝雅瞳到此坐定,亲自忙里忙外招呼仆从拿来茶水果蔬,又吩咐了
几样东西让人速去取来。
他心中目的太过明显,引祝雅瞳来此偏远小院自是要她逃不出去,此刻还知
装模作样不忘了祝雅瞳立此的初衷。仅这两项,祝雅瞳便知蛮人当是部族中人少,
掌权者残忍嗜杀威权极重,上下尊卑分明,是以相对而言做事简单直接,倒不是
真的蠢笨到哪里去。
蛮人与劲弩一事有所瓜葛已是确认了的,只是这帮人自成一体,中原人与他
们隔阂甚多互相了解也着实不够。今日来此正有探一探虚实的目的,祝雅瞳心中
暗道:回去后该当请一位专与蛮子打交道的人来参详才是。
不多时茶水果蔬俱全,许多罕见的物事也拿了上来。果三结陪着笑道:「祝
家主候久,来来来,走了大老远的路,喝口茶解解渴。」
「不忙。」祝雅瞳随手拈起来回翻看道:「东西拿来了就让人出去,本夫人
不喜太多人在这里。」
「使得使得。」果三结大喜过望,忙让仆从速速离开。
「这是什么?」祝雅瞳手中拿着一条一臂长短,漆黑带着弯角,既坚且韧,
非金非木的物事问道。
「昊牛角!」
「牛角?那也不是什么稀罕物。」祝雅瞳目光一闪,偏头轻蔑地看着果三结
道。
「祝家主这就不知道了。」果三结春风得意地卖弄道:「成都常见的牛都是
人养的,成群结队和小鸡没什么区别。昊牛长在深山老林之间与猛兽为伍,独来
独往体壮如山性情暴躁,大猫都不敢惹。家主你看这只角,粗,硬,还有韧性,
可想而知昊牛有多么雄壮。想得一只角可不容易,轻易找不着昊牛踪迹,且要捕
猎没有三五十条大汉休想做到!本族一年也就捕得到三五头而已,不是祝家主来,
本王还舍不得拿出来。」
「多少钱?你可莫要坑了本夫人。」祝雅瞳双手一扳试了试牛角的韧性随口
问道。
「这个……不卖!」果三结端起茶碗双手递上道:「不过能商量,祝家主坐
下再说。」
「好啊!」祝雅瞳接过茶碗坐下,开了盖子拨弄着水面茶叶道:「怎么商量?」
「夫人美若天仙,能够与夫人相识也是小王的福分!若是夫人认了小王这个
朋友,昊牛角送给夫人又如何?」果三结自以为得计,口中花花着也端起茶碗示
意以茶代酒,互敬一回。
「哎。」祝雅瞳幽幽叹了口气道:「你可能不太清楚。十八岁起本夫人就独
自闯荡江湖磨砺自身,其间剪径的强盗,为富不仁的恶徒,假仁假义的伪君子,
还有偷香的淫贼,死在本夫人剑下的怕不下二百之数。本夫人时常在想,你们这
些男人是不是都瞧不起女子?认为女子只能是你们的玩物?还是听了太多不着调
的蠢故事,认为敢孤身上路的女子随便一袋麻药便能麻翻了任你们为所欲为?」
「祝家主什么意思?」果三结面色丕变起身道:「小王并无恶意。」
「真是傻。或许有些笨女子能被你轻易拿住,可这世间精明强干的女子多得
是,用些下三滥的手段不过徒增笑料而已。好吧,你说你没有恶意,那你喝了。」
祝雅瞳摇了摇头,将手中茶碗轻轻放下,俏目含笑,嘴角勾起一抹轻蔑。
果三结一愣,念及从前轻易得手之后总是要嘲讽一句笨女人,倒真叫祝雅瞳
说中了。他嘴上虽不承认却又羞又怒,恶从胆边生狰狞道:「女子生下来就是男
人的玩物,你也一样!本王劝你识相点,到了这里还想逃得出去么?」
「果然世间男子没什么不同,皆视女子如货品,不过小乖乖就不一样!」祝
雅瞳一扬下巴极是自豪,傲然道:「我说的话这世间能不听的没有几个人,当然
不包括你!」
祝雅瞳手指一弹,茶托裂下指甲盖大小的一片,断口整齐如利刃削过。瓷片
打着旋儿飞起正中果三结面上颊车穴,鲜血迸流之际一张大口也张了开来。祝雅
瞳一推茶碗,茶水登时化作一道水箭准确地直冲喉头,硬生生灌了进去。
磕拉拉几声窗棱碎裂的大响,五名大汉高声怒喝着奔了进来,正是果三结暗
中潜藏的护卫。只可惜行不过五步,祝雅瞳随手掰落瓷片掷出,例不虚发,五名
护卫膝弯穴道被打中先后倒下,哀嚎挣扎着爬不起来。
「你……你……」一套动作使得行云流水轻若无物,果三结再没见识也知道
这名女子身负惊人艺业。一时惊慌失措得语不成调,指着祝雅瞳踉踉跄跄向门外
退去。
「不要动。」祝雅瞳肘架桌面,二指拈着一块瓷片举起悠然晃动。
春葱般的手指细长而圆润,白里透红,如烟柳摇风,娇花笑阳。这世间极少
有这般好看的手,可在果三结看来远比钢刀利剑还要可怖,他一张黑脸涨得通红
强自镇定道:「你不要乱来。」
「坐下吧。解药你有吧?自己吃了!」祝雅瞳指了指椅子,又指了指脚步声
嘈杂大呼小叫的门外道:「你该知道怎么做?」
果三结已然清楚眼下的危机,即使手下人冲进来将祝雅瞳乱刀砍死,自己一
条命也得先交代在这里。他作威作福惯了那曾吃过这等大亏,转身后心中一股郁
闷全数发作出来大吼道:「吵什么!都给本王滚得远远的,谁也不许靠近!」
「本想饶你一回,不想你反倒要来惹本夫人。」祝雅瞳见果三结言听计从,
将瓷片随手抛下指了指昊牛角道:「这东西卖过多少?」
「昊牛角不卖。」果三结郁闷无极,野性发作赌气道。
「呵呵。你冒犯本夫人的事情暂且不计较,也再提醒你一次,本夫人不太耐
心,像你这样的蛮子杀了也就杀了,你想清楚再回答:昊牛角卖过多少?」祝雅
瞳随手一挥,身边的茶碗裂成五瓣,笃笃笃地将半抱粗细的梁柱打了五个透明窟
窿,余势不息,噼里啪啦又打碎屋瓦高飞而去。
午间阳光正烈,果三结见五柱光线洒在屋内吓得魂不附体,再望向祝雅瞳时
如见鬼魅,战栗着牙关道:「五……五对。」
「卖给什么人?」
「不知道。」
「嗯?」祝雅瞳柳眉一竖,媚目里杀机四溢。
「祝家主息怒!小王真的不知道。」果三结吓得险些跪地求饶,忙不迭道:
「那人戴着黑布看不清面貌,只是他曾到部族里治好了小王父亲的病,族中承他
一份人情。此人又出了一只角五百两银子的价格,小王这里也只有十一支昊牛角,
才卖了五对给他。」
「好大的手笔!」祝雅瞳听闻也不由心惊肉跳,一口气就是五千两银子花了
出去只为十只牛角,换了祝家也得掂量掂量值不值得。「买主高矮如何?是胖是
瘦?何时卖的?」
「这么高,胖瘦这样。」果三结比划着道:「大约半年之前买的昊牛角。」
祝雅瞳目光一瞟,见高矮不是忧无患的模样略有失望,随即又想贼首上回出
现时极有可能垫了脚,倒也做不得数。她点了点果三结提醒道:「本夫人最不喜
欢的便是大约二字,你想清楚再答。」
果三结皱眉苦思一阵期期艾艾道:「去年约……约十月左右。」大约二字这
个女煞星不喜欢,具体的日子又想不起来,果三结急的一头大汗,去掉大字蒙混。
祝雅瞳却没心思忍俊不禁,心中盘算着去岁十月吴征刚随着大秦使节团归来,
也是燕秦战事坻定之时。彼时川中刚放开严厉管制百废俱兴,街上巡弋盘查的士
兵也少了许多,采买牛角倒也是个不错的时机:「十只牛角不小,买家用什么东
西载走的?马车?什么样的马车?」
「他先付了银子之后牛角并未取走,二月之前才来信让小王送去。」
「哦?」祝雅瞳目光一亮,随即又心中一凛道:「送到哪里去?」
「南城的「炼威堂」!」
「买卖家的事儿大都是秘密,他没嘱咐你保密?」
果三结脸上冒出羞惭的潮红,不得不说历代以来对待蛮族的策略颇具成效。
这些原本在山林里虽野蛮,但也淳朴勇敢的汉子不需多时便被奢靡所侵蚀,凌弱
固然更凶恶,面对强者时骨头再也硬不起来。
「算了,送本夫人出去吧,待有了疑问自会再来问你。你知不知道我救了你
一命?」祝雅瞳起身一甩衣袖,足不沾地般经过果三结时目中精光大放……
赵源醒在前厅心不在焉地喝着茶,他与蛮族打交道不多,却知这帮化外之民
粗鲁不识礼法。家主天香国色谁不艳羡?蛮子们冲动起来不管不顾。家主的武功
本事那是没得说的,他担心的是被蛮子冒犯了也是吃罪不起。
提心吊胆地直到午时将过,才见果三结一脸慌张跟在祝雅瞳身后,一头的大
汗珠子滚滚而落。
「走吧。」祝雅瞳使了个眼色让赵源醒莫要多问,当先走了出去。果三结直
送到祝雅瞳摆手让他停步才不敢再跟,也不知是对美人离去依依不舍,还是被吓
破了胆子唯唯诺诺。
马车慢悠悠地回到吴府,进了府院祝雅瞳陡然加快了步伐十万火急地唤来吴
征道:「猜测有误!万幸去了这一趟,否则非出大乱子不可。」
「什么?」吴征吃了一惊。如今箭在弦上只待一声令下居然出了变故,他心
里也和祝雅瞳一般只有万幸二字。
「劲弩不是做好了运进城里,而是在城里采买了原料之后打制的。你想到什
么?」
吴征的冷汗一瞬间就冒了出来惊声道:「城里打制的?确定?你的意思是笸
箩族蛮人那里售卖给贼党原料?」
「确定!肯定!」祝雅瞳将在富山别院质询果三结,再用离幻魔瞳核实一事
详述了一遍后道:「蒙面人其日前曾因昊牛角打造的劲弩有破损,拿回富山别院
让果三结以其余兽角填塞修补,恰巧让付柳赟见着了。可惜那两只角已让蒙面人
去了回去,否则从那两只角上当能判定许多。」
「蒙面人?吃饱了没事干跑去南蛮之地给部落族长治病?搞不好那病都是他
给下的毒!」吴征来回踱步,越踱越慢道:「两只牛角以精钢相连根部,再嵌入
猛兽之筋定然是把好弓,若再打造机簧制成劲弩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贼党里还
有这等能人?可怕,当真可怕。」
吴征与祝雅瞳对望一眼,都可见对方深深的忧虑。蛮族之安定最怕的就是不
公!成都城里若是对各个蛮族全数禁足搜查,查到了真凭实据,蛮子们不会说什
么。怕的就是冤枉了人,让有些缺心眼的蛮子觉得歧视与不公,那么闹出点事情
来可就板上钉钉。届时胡浩,韩归雁,吴征等俱是身背罪责,若是再引发蛮族与
大秦的冲突被政敌加以利用,后果不堪设想。
「的确!但这里头还有些说不通之处。」祝雅瞳支着下颌道:「蛮子被大秦
温柔乡之法侵蚀,早已不复在深山中的勇猛与野性,说是欺软怕硬,贪生怕死也
不为过。我只是稍展了手段,险些没把他骨头吓软,这一点蒙面人必然心知肚明。
想要栽赃嫁祸,落在果三结头上实非上上之选,只需稍加盘问一切便水落石出。
他为何还要这么做,顺手还送上「炼威堂」这份大礼?果三结那边倒不需关心,
我已晓陈厉害,并将他遭人算计一事和盘托出,让他知晓躲过了一劫,现下还不
会闹出什么动静来。」
吴征仍不停地踱步,长叹一声道:「不管怎样,去「炼威堂」探一探再说。
几位前辈来了好些日子无所事事怕也气闷,不妨都出去透透气。」
「甚佳!终于有了一方豪杰挥手所指,麾下高手尽出的模样儿。既然把人请
来了本就是给你用的,不用可就小家子气了。」祝雅瞳大赞一声随即又道:「不
过在我看来只能算中策,不妨再想一想!」
吴征猛然停步,中策者比下有余,比上却又不足。祝雅瞳的意思是此策有不
足之处?昊牛角既然送到了炼威堂,这一趟是无论如何都得走的,否则线索岂非
就此中断?只是祝雅瞳见识广博智慧更超群绝伦,她说有问题那就一定有问题。
炼威堂在成都城里颇享盛誉,打造的刀剑皆可称名兵。除了一些禁售也禁用
的杀器譬如劲弩等之外,铺子里倒是十八般武器俱全。不过道理就如同大秦国屠
户严禁宰牛一样,屠牛这门手艺可是必然流传下来的。炼威堂里不售劲弩,但若
说他们不会打造则过于单纯了点。
吴征寻思良久沉吟道:「我想不明白。炼威堂可是数百年的老号,暗中定然
有些见不得人的手脚。他们不比蛮子别院,即便做些阴私事定然也防备得异常严
密。咱们便是上门拜访一百次也不可能查出甚么问题来,若不暗中搜查难有所获。
请祝家主教我!」
祝雅瞳轻点螓首道:「咱们与贼党一路交锋至此,按说武功高手之争虽不比
战场之上尸山血海,可也该凶险万分。可你发现没有,这一路我们走得很顺遂,
甚至是太过顺遂,我这辈子还未曾这般轻松写意予取予求过!许多好事像是贼党
送到手中来一样太过简单。贼党分明高手云集实力出众,可贼首就像一个白痴,
我们想什么就给什么。你上过战场,想想,若是敌军主将这般做事,你会放心么?」
大热天里吴征生生打了个激灵,这一路果然如祝雅瞳所说的一样。
「眼下贼党故意卖了个破绽引我们去富山别院,其目的显是为了挑起蛮族不
满搞出大事端来。可贼首又故意留下了线索指向炼威堂,我更愿意相信这是贼首
的后招。一旦我们不上他的当,往炼威堂处调查时还会有陷阱阴招等着我们,且
未必是结局,炼威堂之后或还有其他!那么我们会怎样?」祝雅瞳神色凝肃,手
指在桌面上兜兜转转,却始终画的是同一条线路。
「我们就像一群乖孩子,顺着贼首指定的道路一直走下去。敌暗我明!迟早
有一天要不慎栽个大跟头!」
「对了!不知不觉中,每个人都已习惯于这么走下去,甚至包括我在内!若
不是富山别院里警醒了许多事,我都未必反应得过来!」
阳光明媚的午后仿佛起了阵阴风,仿佛有一双鬼眼无惧日光大喇喇地俯视着
整座吴府,以手中长长的丝线帮着只香饵,不仅一切动静尽收眼底,还诱惑着一
群大鱼拼力追逐。
吴征抹了抹额头冷汗,梗着干涩的咽喉艰难道:「若无祝家主点醒,或许我
们将踏入死地。」
「所以现下你有没有更好的计策?」祝雅瞳闻言一挺胸骄傲得意非常,心中
也隐隐有些后怕:胡浩虽是栋梁之才却不明江湖中事。若不是当机立断来到成都,
爱子这一劫非吃大亏不可。
「既有脉络浮现,当然不能再顺着贼首之意走下去。我意乱弓射鸟,教他摸
不清来路。」吴征沉思之后道:「可乱中又有条理可寻,这条理捏在咱们手中,
不到咱们伸掌大白于天下之日,谁人也看不明白!炼器堂若于贼党有所瓜葛,现
下定然已严阵以待!咱们暂不去找炼器堂,去找锦兰庄!另外,再如此如此……」
付柳赟无论身份还是目的均有迹可循,怎么看都合理得很,但现下看来则处
处都透着不寻常之处。为何恰巧看见劲弩的就是他?为何对韩归雁表现出异乎寻
常的兴趣与倾慕?需知韩归雁现已官居四品手握重权,不是当年与吴征结伴进京
之时郁郁不得志,还被人指指点点的失意人。付柳赟不过是一介商人而已,失心
疯了还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何德何能敢打韩归雁的主意!
事出反常必有妖!付柳赟亲白的家世现下已不足为凭,倒是越看越是处处透
着古怪。
「锦兰庄?上策!比我想出的还要好!截击更是高明,这一点我还能助你一
臂之力。」祝雅瞳双唇一裂如殷红的牡丹花苞绽放,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闪亮贝
齿,与一双星光闪烁般的美眸相映生辉,促狭一笑矮身一福道:「请吴大人下令!」
吴征哭笑不得地回头,却见祝雅瞳螓首半低,一头云鬓如雾披散,右掌横过
柳腰搭在左掌之上,左腿屈斜交错过右腿点地。下弓沉落的腰身不仅让两片圆如
满月的臀瓣若隐若现,更让两团硕大圆润的妙物如雪砌玉堆般地吊在胸前。千娇
之身仪态万方,如此身段更是世间罕有,成熟之中兼具俏皮之态,尊贵的身份辅
以闺秀之姿,集娇俏可人与风情无限于一身。此前的挺胸自傲已让吴征险些失神,
现下则全然无法抵抗地瞬间失神!目中射出瘆人的渴望直勾勾地看得目不转睛。
祝雅瞳等了片刻不见回应也回过神来,登时也即醒悟,一时心慌意乱之下两
朵红云爬上俏脸,更显绝世出群。正不知该如何化解与爱子之间的尴尬,吴征沙
哑着声音道:「孟前辈回来了,我让她先歇了一回。你一起去见一见她不?」
「去吧,正有许多话要与她说。」祝雅瞳暗中长舒一口气赶紧起身却不敢看
向吴征,不知怎地居然足底站立不稳打了个趔趄。
「我带你去。」吴征熟视无睹快步经过祝雅瞳,心中却是一阵狂跳:失态失
态,我去!丢死人了!但是她好像慌了!慌了?不会吧!难不成我真的有机会?
孟永淑不郁之色写满全身!这一趟成都之行原本让她极为满意,奇罗山一战
不仅斩杀贼党无数,还杀得酣畅淋漓。在燕国时势单力薄,贼党也都躲得隐秘,
即使找着了也是三三两两,实在难消心头大恨之万一。只是自此之后不满渐生!
在她看来吴征与祝雅瞳似乎满足于现下的战果不求进取,甚至把重心全转到遍邀
大秦江湖同道缔结盟约一事上。将剿灭奇罗山贼党一事当做谋求地位之资。
下一处贼党巢穴至今未现踪迹,偶尔抓到几只小猫还不能杀个痛快,每每都
有人阻她下手。一想到此处孟永淑便心头有气!这一回更是半押送般威胁一般将
她召回成都城,路途上的日子够她多杀多少贼党?
孟永淑居住的小院并未关门,吴征与祝雅瞳入内时只吃了个冷冰冰的背影。
吴征无奈地双手一摊,示意从回来起就是这一口气不顺,没办法。
「孟前辈未曾歇息么?路途辛苦可莫要累坏了自己。」吴征陪着笑关切一声。
斗笠之下的黑巾蒙去了脸面,孟永淑怨气十足道:「我什么时候喊过一声累?
跟着你们做事险些儿闲死!」
「孟女侠何须心急?放长线才能钓大鱼,捉住几只小鱼小虾又济得甚事?」
祝雅瞳从袖中抽出一封书信展开推至孟永淑面前道:「看看这事儿妥不妥当?」
孟永淑沉默片刻,终于按捺下不满情绪捧起书信细看。片刻后便见她双肩不
住颤抖不可抑制地激动起来,翻看书信时纸页不住哗哗作响,却细之又细地反复
看了三遍才颤声道:「祝家主,您真的可以做到?」
「抱歉,又勾起你的伤心往事,可又不得不如此为之。」祝雅瞳看不见她脸
庞难以猜测,心中也有些许怜惜之意。
「无妨,无妨。真的能做到么?」孟永淑只关注信中紧要处,至于往事伤痛
全然不放在心上。
「据我所知甚难,不过我们一定尽力去做。此事最是机密,故而孟女侠未回
来前不好告知,还请见谅。」祝雅瞳收起信纸道:「不知孟女侠是否有什么事想
说?或许对我们恢复石室有所帮助。」
孟永淑双肩抖得更烈,情绪已然激动得太过亢奋,尖声道:「我想想,我想
想!」
「慢慢来,莫要着急。」祝雅瞳说得轻缓,配上她温柔平和的语声,似有一
股安定人心的力量。
孟永淑渐渐平复,定了定神将往事娓娓道来:「那一年我与几位师兄弟一起
云游江湖,在涂州时分手,约定十日后再于涂州相会,不想第二日便碰上了四个
假面人。长枝派名震天下,在燕国境内向来无人敢惹,当时我戒心也不足,满拟
吓他们一吓后迅速逃走,待约齐了同门再来找回场子。不想他们只是怪笑全然不
将长枝派放在眼里,还直接亮明贼党身份,其中一人言道听闻长枝派孟女侠花容
月貌,小生钦慕已久,望孟女侠莫要辜负一片心意。」
吴征与祝雅瞳对视一眼。孟永淑容貌全毁,连声音都受了重创向来喑哑难听,
此番说起往事时居然流露出些许温柔之意。女子哪有不爱惜容貌的?孟永淑现下
再怎么强装坚强镇定,终究忘不了昔年美貌在身,万众瞩目的荣光。
「我当下便怒极动手,不想那人的武功高得出奇。他虽是刻意改变了声音仍
能听出年岁不算太大,当是三十左右,武功却是十足十的十二品!绝不逊于掌门
师兄。」
碎月金刚丘元焕当世一手之数,即使在十二品高手中也是顶峰,不少人猜测
他与号称天下第一高手的费鸿曦难分轩轾,甚至还可能高上一筹。吴征曾见过丘
元焕与向无极的死斗,丘元焕所展露的武功明显要高于师尊奚半楼,便是向无极
与他比较起来也是略处下风。这蒙面人武功如此之高,定然是忧无患无疑!其中
的可怖之处不仅在于忧无患的武功之高,更让吴征想起那一场荒山恶战,祝雅瞳
力压忧无患让他无奈退却时所施展的绝世武功!
「我根本不是对手,他像猫捉耗子一样逗弄了我一会便将我点中穴道打倒。
让一人以黑布蒙上我的双目捉走。」孟永淑终于又激动起来,十八岁的少女正怀
揣着无数对美好生活的想象与向往,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嫁一个如意郎君,夫唱妇
随幸福一生。却不想落在贼党手里,将她扛在肩膀的那人淫邪地嘿嘿笑着,毫不
避忌地顺手在她胸脯与臀儿上又揉又捏,还不住赞着手感绝佳。又气又急的孟永
淑脑中一阵懵就此晕去……
「蒙目的黑布从没有摘下来过。我醒来时只猜测是一处小屋,不知是哪里。
我……我是疼醒过来的,点了我穴道的人正在淫辱于我,末了还吸取元阴采补。」
弥足心碎的往事只被她简单一语带过,平静取代了激动,艰难的往事定在无数个
夜里变成梦魇将她惊醒,此刻,她已不再恐惧与难过。
「这里到这里,我只觉得仿佛五脏六腑都被抽出,痛得连声音都喊不出。这
帮贼党捉住每一个女子定然都不会放过的,那疼痛真的……无法言说……乱世之
中女子原本生而悲惨,祝家主,你我都是女子当感同身受。我着急除去这帮贼党
也正是如此,我身所受之痛,无过于此时。」
孟永淑被残虐肢体,手段之狠毒让吴征都不寒而栗,她居然说此时最痛,可
见贼党采补之时根本不在意女子死活,当真痛得深入骨髓。
「是这里到这里没错么?」祝雅瞳又点了点孟永淑小腹至腿心处确认道。
「嗯,我不会忘记的,一分也错不了。贼党只制住我四肢,内力却是畅通无
阻。可恨他点穴手法太过高明,我怎么也冲不开穴道,遭辱之时越是运功抵抗,
越是疼痛。」
「咦?」祝雅瞳面现惊异若有所思,不知想起了甚么往事。
「怎么了?祝家主觉得有异?」
「没有没有,只是有点……想不通。你继续说。」祝雅瞳一语带过,却不经
意间瞟了吴征一眼。
「四人轮流淫辱于我,只是每采补过一回便不再采补让我恢复元气。其中间
隙当是一昼夜时分,抓我的人共采补了两回,其余三人各一回,当是五日时光。
之后他们忽然带走了我,走了许久才到了一处地方。」孟永淑指了指祝雅瞳的衣
袖道:「就是那间石室。我看不见,但是那里说话时回音可有五重,就是我现下
的声音大小。贼党四人都一言不发,但我听见他们搬动物品的声音,当是在正中
清理出一块空地。我未着片缕,肩头,腰际等处却觉得有些发热,当是有小孔透
入阳光正照在我身上。贼首放开我的穴道,又以铁链将我绑缚趴在地上,说道若
是饿了面前有馒头有水,张嘴就能吃到喝到。」
吴征一捏拳头,骨节咯咯作响!不消说这是将孟永淑当做只母犬无异。
「他们就这么走啦。我像只狗儿一样趴着,铁链足有两臂粗细,我元气大伤
怎么挣脱不开,死命地嘶喊也没等来回应,不多时就筋骨酸麻。我只想活下去报
仇,也只能像只狗儿一样咬馒头吃,活下去,只想着活下去……」
语声慢悠悠地,越说越低。祝雅瞳喘了口气道:「今日先歇一会儿,明日再
慢慢说。」
「不,我没事。时光不等人,早一日剿灭贼党,早一日少些受苦的女子。」
孟永淑摇了摇头续道:「不知多久之后我听见石门开合的声音,有三人解开了我
的铁链内里没有贼首。我一直对自己说忍着,无论什么事都要忍着,只有活下去
才能报仇。当下我也想得开啦,总之是残花败柳之身,我一身武艺又有名师,将
来靠自己未必过得不好。三名恶贼一同凌辱于我时,我也没求饶……」
孟永淑喉头哽咽,似又难以控制住情绪。祝雅瞳倒未见什么异样,吴征却听
出「一同」二字之意,暗道:「迭轻蝶被三穴同贯时享受得不得了,孟前辈当是
痛苦不堪了。哎……」
「本以为这帮贼党发泄了兽欲之后会离开,或是再怎么凌辱于我也并非不能
忍受,不想……不想……」孟永淑胸前的衣衫被一滴滴豆大的泪珠打湿,哽咽道
:「或许是我咬牙一声不吭惹恼了他们。他们将我绑上刑架,我此时才知他们搬
动物事时的铁器叮当声,还有绑缚我的铁链并非专门用于关押我,而是刑具。」
吴征汗毛倒竖,孟永淑现状之惨他曾亲见。当时几乎忍不住要呕吐起来,可
这一段又似关键之处,不能不凝神听清楚。
「那是一副闸刀!定然是,不会错的!」孟永淑尖起嗓音犹如鬼哭:「我就
被绑在那副闸刀前动弹不得,铁链被解开时他们也松了蒙眼的黑布。我就看着闸
刀落了下来…………很可怕,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我以为自己被活生生吓死了…
…闸刀从这里经过,这里,这里的东西就变成地上的两团血肉模糊……什么都没
有啦………………我已经吓傻了,完全记不得当时我有没有哭,有没有喊……片
刻后才是剧痛,紧接着有个贼党拿药膏按在我胸前,我一下就晕过去啦。我以为
我死了,可是贼党的伤药极其灵验,不知多久后我又醒转过来,贼党给我换药,
一共换了十二回,我居然没有死……可是我以为贼党的折辱到此为止时,有人按
了我的脉门后道:「挨得住。」是那个贼首,我一直以为他走了,不想他还在。
紧接着就有乱刀砍在我脸上,就成了这副模样……当时只恨我未死,为何苍天要
如此待我!可惜贼党给我敷药疗伤,我连抵抗的气力都无,只能让他们又把我救
了回来……」
一段经历孟永淑说得轻描淡写,可其中之残忍言语难以形容,世上最恐怖的
噩梦也不及万一。
「我又听见一次石门开合的声音,贼首从此便没在听见过他出现。那三人过
了几日待我伤势又有好转,才将我带离石室丢弃在荒野。被同门救了以后才知那
里是曲阳郡。」
………………………………………………………………………………………………………………………………………………
孟永淑述说经历之时,锦兰庄里面色苍白的俊俏公子付柳赟正与那桃花眼男
子道:「居然还未对炼威堂动手,祝雅瞳当真也了不得。我看她比尊主不差。」
「闭上你的狗嘴!」桃花眼横了付柳赟一眼,又冷笑道:「再了不得又如何?
祝雅瞳除非把自己藏得踪迹不见,几十年不露头,否则终究不是尊主的对手!」
「也是。我只是赞叹一句,敌归敌,还是让人服气的。」付柳赟啧啧几声道
:「可惜这一回捉不着老虎,只能钓鱼儿勉强果腹了……」
第十一章、月夜暗渡。雨疏风骤
「世间女子无数,女子虽不如男,却都是活生生的人。不该被男子肆意凌辱,
只当做取乐泄欲的玩物。我不愿此生浑浑噩噩,多杀一个贼党,便是让女子们少
受一份折辱。我这条命不比蝼蚁值钱,自己也看开啦,便是死在贼党手上也没什
么。我只有一个请求,若哪一日我死了,吴大人,务求你可怜女子体弱易欺,定
要杀尽贼党为天下除害!」
孟永淑的话依然萦绕在吴征心头,印象里她一意孤行,偏激难交,满心仇怨。
可不想除了为自己复仇之外,凄惨的遭遇也触动了她心中最为柔软的部分。
她的焦急,迫切,冲动俱因心中有执念,只可惜在这个世间,她一直太过孤独。
心里话当是从未对人吐露过,今日会对吴征说出来也因接触之后察觉这个男
子与众不同。他待女子有着超乎寻常的,难以理解的尊重,或者说不单单是女子,
待任何人都是如此。即使看着她丑恶而恐怖的面容身体,惊诧与害怕之外他并没
有歧视之意。孟永淑从未见过这种人,只知道懂得尊重旁人的人值得吐露心里话,
也值得托付一些东西。
祝雅瞳与吴征并肩而行时也始终一言不发,若有所思。在书房里关上房门坐
定后,祝雅瞳道:「采补元阴?我所知的只有燕国皇家《九转玄阳诀》,为何贼
党也会?」
吴征暗叹了一口气,祝雅瞳与自己所思所想不同。这也怪不得她,她虽是世
间最顶尖的人物,终究不像自己来自于后世,多一些众生平等的观念:「贼党的
功法唤作《玄元两仪功》,其中有诸多采补之术。刘荣的武功飞涨正来于此,你
不是知道么?」
祝雅瞳抿了抿香唇,神情异常凝重道:「你有所不知,世间武功虽是殊途同
归,却各有法门,其细微之处千变万化,绝少修炼过程中便效用相当的。孟永淑
方才所言的采补之法据我所知,天下间只有一家会。」
吴征始终看着她,目不转睛。仙子般的美妇少有如此郑重其事之时,且脸上
的神情极其古怪。平常时她诸事淡定,即使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可现下她的
面颊太过庄重了,几乎如刻意绷起来一般。吴征自问若是哪一日明知有人即将探
问自己心中最深的隐秘,譬如下一句就是:「你是不是穿越过来的?」为了不让
人看出心中所想,就会这样刻意庄重严肃。且祝雅瞳方才特地多问了孟永淑一句,
还比划确认过,难道祝雅瞳也会燕国皇家的绝密武学《九转玄阳诀》?
「是哪一家?额,能说吗?」吴征装作不知问道。
「没什么不能的,但你不可对外说起,否则易惹大祸。」祝雅瞳凑近螓首送
来款款幽香低声道:「燕国皇家的《九转玄阳诀》!」
吴征心道一句果然如此,不仅是证实了长久以来关于《九转玄阳诀》,《玄
元两仪功》与《娉女玄阳诀》之间的猜测。也察觉祝雅瞳看似随口作答的神色实
在太过刻意了,当是在掩藏着什么秘密。
「祝家主怎知的?」饶是做足了准备,吴征还是压抑不住指尖一抖心中一颤,
仿佛被针刺了一下。无论是双修还是采补之法,祝雅瞳似乎了然于胸,若非有过
经历又怎生知之甚详?
「祝家不知道的事情很少。」祝雅瞳双眉深锁紧抿香唇,目光飘向远方呆了
片刻才道:「《九转玄阳诀》,《玄元两仪功》,莫非真有什么关联?此事牢记
万万不可再对人提起!」
这么重大的信息居然告知吴征知道,足见待他的信任。吴征点头道:「我记
住了,也忘记了。」
「又耍嘴皮子,咯咯。」祝雅瞳忽然掩口娇笑,仿佛迷雾重霾之中忽然洒落
万道阳光,瞬间驱散了灰色。
动作实在太过优雅好看,语声宛若风铃轻颤动听悦耳,吴征不由一呆失神,
祝雅瞳轻甩水袖徐徐道:「你方才失态了,就是手抖了一下,为什么?不许瞒我!」
「啊?」吴征彻底呆住了,喉结一阵翻滚。
十二品高手的能为远超吴征的想象,祝雅瞳还曾传授吴征神技「观风听雨」,
即使她正心乱如麻之际,身周的一切也尽收眼底,吴征指尖的颤动并未逃过她的
善睐明眸。从掩口娇笑到莺声怯啼,无一不是刻意迷乱吴征心智,现下忽然转入
正题果然让一向心机深沉的吴征大为失态。
「是不是?是不是?老实说清楚!」祝雅瞳托腮戏谑着目光俏皮万分,实则
心中思绪万千。
爱子此前对自家的异样之色从未逃过半分!怎生逃得过去?只需爱子在身边,
总盼望能看得清楚些,再清楚些,巴不得能把他搂在怀里,连每一丝头发的长短
都记得分毫不差!她的情爱历程聊胜于无,可阅历丰富,男女欢欲之情一见便知。
自家的美貌当然心知肚明,相处之时吴征固然不曾逾矩,可欲念一物非是不
愿便无。自来成都城之后两人同历患难,朝夕相处,全天下男子都不免动心的美
人,尚蒙在鼓里的爱子也不会例外。
祝雅瞳智计多出,眼下却也无能为力。想避免爱子的绮念所谓不假辞色是没
用的,魅力挡不住。唯一的办法便是离得远远的再也莫要来往。可祝雅瞳现下正
尝生平未有之乐,连不假辞色都做不到,遑论与爱子分离?
孟永淑提起采补一事,《九转玄阳诀》成了绕不过去的坎儿。此事横在祝雅
瞳心中犹如一枚尖针,忆及从前不得不屈服于家族与燕国皇室,将自己最宝贵的
身体供其采补以平抑狂躁的内息,那一夜无论身体还是心灵的屈辱实是无法淡然
看待与忘怀的。吴征是她人生重创之后唯一的安慰,可那个人对亲生骨肉的冷血
与排斥,让祝雅瞳对吴征有多爱,对那个人就有多恨。
吴征的失态被祝雅瞳敏锐地捉住,出于惧怕爱子细问《九转玄阳诀》秘密的
恐慌,一句祝家尽知可搪塞不过去。祝雅瞳无奈之下施展手段,见吴征老实中计
就范,庆幸中又对自家向爱子施展手段颇多自责。
「我练过《玄元两仪功》,此前就有猜测此功法与《九转玄阳诀》一脉同源。」
吴征苦笑着道:「在燕国驿馆,你来之前栾采晴曾向我击出一掌,那一掌本
该让我重创,却居然泥牛入海化于无形。此后使节团归国路遇贼党袭击,我与一
人对了一掌,内力同样互相消融一无所用。方才得你证实,我实在有些忍不住。」
「你说什么?」祝雅瞳错愕间双目连眨,目光中竟然惊恐之意大盛,期期艾
艾道:「你说……你练过贼党的武功?这门功法还大可能与《九转玄阳诀》系出
同源?」
「嗯,非是刻意。」吴征笑得更苦道:「我从刘荣处得了《玄元两仪功》自
然会看看,不想从此深刻脑海挥之不去。在亭城与雁儿定情之时法诀在不经意间
自然而然地流转,从此也身负《玄元两仪功》内力,实在是个大意外。不过其中
采补之法太过伤天和,我没试过。」
有了这么多有力实证,祝雅瞳又印证了两门功法采补之术的相同之处,再说
不是一脉同源实在牵强。吴征慌忙解释没用过采补之法只用双修,也怕给美妇留
下个不好的印象。不想祝雅瞳的心思压根儿不在他是否采补过女子上面。
「你……你……我……你功力进展飞速,我早该想到的!」祝雅瞳狠狠一挥
掌越加惶急,深深呼吸强行定下心绪才缓缓道:「贼党的功法必有极大的隐患!
这干人都是百死凶徒,却心甘情愿为贼首驱策,加之总要豁出命去捕获些女
子,恐怕未必都是好色如命,而是不得不如此为之。你怎地这般糊涂?「吴征见
她酥胸起起伏伏如怒浪涛涛般剧烈,焦急以外也是气之极矣,尴尬一笑宽慰道:
「倒也没什么太了不得的地方。就是内力进展太过迅速,经脉难以相容而已。我
的《道理诀》正是克星,你看我练了许久不是无碍么。」
「隐患于身未必自知!你把《玄元两仪功》给我。」祝雅瞳玉掌平伸道:「
《道理诀》能不能也给我?」
「这……」祝雅瞳的要求太过唐突,何况《道理诀》即使是她没有吴征的帮
助也看不懂,可终究是昆仑派的武学,哪有授予外人的?「《道理诀》势所难为,
你莫难为我。《玄元两仪功》则有些古怪,莫要害了你。」
「你当我是什么人了?」祝雅瞳媚目一瞪面庞微红啐了一口道:「倒也不忙!
你说《道理诀》能化解膨胀的内息?那我倒要试一试了!「她见识极高,吴
征的武功高低一眼便了然于胸,但是莫说交手,便是演武也一次未曾有过。
吴征方才说的话一语双关,明处是提醒祝雅瞳功法看了难以忘记,不经意间
会自行流转修习。暗中之意也是实在妒火万丈,忍不住想探一探美妇是否有伴侣。
这话问得极其隐秘,但话中之意还是被祝雅瞳听了出来。探问的结果自然让
吴征吃了颗定心丸,可谓喜出望外。不想形势剧变,祝雅瞳居然要考校自己武功!
和一个十二品高手还打什么?直接跪地求饶就是。
「什么?喂喂喂,要出人命了啊。」吴征怪叫中身形电闪,此生以来轻功从
未发挥得如此淋漓尽致!
不过一转念头的片刻,一只香风弥漫的柔荑已从左肩侧绕来捂住了嘴,嫩手
又香又软,动作又温柔得很生怕弄疼了他一星半点,可却硬生生将破嗓求救声给
堵了回去。旋即右肩也被扳过,吴征轻飘飘浑不受力地转了半圈,只见祝雅瞳凝
肃非常道:「莫要胡闹!把你的本事都拿出来。」
美妇一甩水袖如抖出朵朵流云,暗藏袖中的掌影纷飞更是忽左忽右似虚似实。
十二品高手每一招无不蕴含武学至理,吴征身周俱是祝雅瞳纤美如玉的手掌,
尚未与她有实质性的交手便觉一股巨大的压力正如无边云雾一般排举推来。
「小心!」祝雅瞳掌势下压,每一掌俱由虚化为实,由极致的花巧变作一张
密密实实的天罗地网!
吴征一身冷汗!祝雅瞳全无杀气,比之她与忧无患对决时的全力施展在气势
上就弱了一大截,可吴征还是觉得压力与危机之大前所未有!他圆睁双目以快打
快,只听噼噼啪啪暴雨般的声响连绵不绝,漫天掌影一个接一个地消失。只是祝
雅瞳身形不动,吴征却像只兔子般上蹿下跳,掌,臂,肘,腿脚,能用的全数用
上,饶是如此还是肩头与腰际各中了一掌。
「真要出人命了!」百忙之中吴征惊叫一声向后疾退。费了全身的力气方才
让天罗地网消失,然而这一张罗网无穷无尽,祝雅瞳一抖手又是一张!
轻功虽是绝活,又哪能逃脱绝顶高手的追捕?
「莫要耍花巧!好好接住!」祝雅瞳腴润修直的长腿一伸,吴征应付掌影已
然不暇,那还能接得住?腰际被她足尖勾住再也逃脱不得,只能拼尽全力硬生生
地接掌。
「你的内力好怪。」祝雅瞳在吴征胸口印了两掌,只觉两股反震之力传来,
当下略有宽慰吴征的内力竟然收发随心:「开口答话。」
吴征心中正叫苦不迭,强撑一口气答道:「就是……这……样。」
「我不觉得你的经脉有多宽广,因何而来有容下肆虐内力的自信?」反观祝
雅瞳则一如平时,甚至连声音还甜了不少。
「呼……我自……有办法……不能说。」吴征拼力又接了两掌,几乎快断了
气。
「是么?那好!」祝雅瞳收掌停步让吴征喘了几口气又道:「我接下来这一
路掌法唤作「孔雀开屏掌」,只有八招,但是迅疾绝伦,说是一招中的八个变化
也无不可。你歇够了么?」
「不够不够,哪里够了。」吴征吭哧着粗气,一身骨酸筋麻,活像一头将断
气的老牛。
「不够就对了,接招。」祝雅瞳贼兮兮地莞尔一笑,玉掌展若兰花左右扶摇,
朝着吴征婀娜而行。
这一路掌法使得飘飘若仙!含掌未吐,飞而未翔,水袖曳地忽又凌空翻腾。
吴征屏息凝神,祝雅瞳现下虽是花招,但如她方才所言的迅疾绝伦,真不知
她再踏上一步逼在身前出掌时,又是怎样的凌厉。
「小心。」祝雅瞳警示之后,一身水袖罗裙忽然八面飞展,如同身周起了一
阵狂风。好看的手掌递出途中一化为二,二化为四,四化为八,当真如孔雀开屏
时忽然张开尾羽的气势与惊艳兼具。
吴征双目怒瞪,以他惯常的反应敏捷料敌机先,也看不清这一路掌法的若危
若安,若往若还。旁人使来或如她所言的一招之中有八个变化,可眼前的掌影分
明是双掌拍出时八招不分先后地齐发。
他又哪里接得下来?
砰砰砰的拍击声同时响起,却又层次分明,十足十是八掌!吴征凝立不动,
任由八掌拍在身上,一张脸憋得通红。祝雅瞳接连八掌拍在双肩,两肋,两腿,
印堂,察觉吴征身上的内力反震极速收发随心,显是未有阻滞!最后一掌击中胸
口玉堂穴后并未撤去,而是贴着吴征正源源不断地灌入内力。这一道内力霸道雄
浑却又温柔小心,一点一点地将吴征胸口处抵抗的内力向丹田推去。
玉堂穴隶属任脉直通气海,祝雅瞳小心翼翼地以内力挤压带脉,令吴征的内
力不得不拼力抗争,却又不断被压缩,一如栾广江昔年修炼《九转玄阳诀》被自
身雄浑内力煎熬的模样。
吴征的内力节节败退,不多时整条带脉便被祝雅瞳给侵占了一半。气海里内
力鼓荡早已充盈,可祝雅瞳不依不饶,依旧徐徐缓进无休无止。吴征陡然顿悟,
忙运起《道理诀》将内息散于四肢百骸!
以祝雅瞳的盘算,按吴征现下的修为已是内力鼓荡到了极点,丹田再也容不
下一丝半点的内力。不想正欲撤掌时忽见吴征身周仿佛大了一圈,满是血色的面
庞也白皙了不少。狐疑之中见吴征微微点头示意无妨,遂又将内力推进了半寸。
武者修炼的内力最是强猛霸道,丹田气海又十分脆弱,多出一分也受不得,
遑论祝雅瞳将苦修二十余年的精纯内力灌入?吴征却像个没事人一般云淡风轻。
这不是祝雅瞳撤了内力,而是吴征将丹田中的内力分散,自然再度蓄容有余。
祝雅瞳错愕片刻撤去掌力,凝重的面容放松了许多道:「好神奇的「道理诀」!」
「若是有毛病,我也不会坐视不理任由肆虐了不是?」吴征伸衣袖抹去一头
的汗水,祝雅瞳虽一点杀气未露,十二品高手的出招仍让他难以抵挡,心力交瘁。
「累着你啦,快坐下歇歇。」心情坐了趟过山车好歹落回原位,祝雅瞳笑吟
吟地扶吴征坐下,又是端茶送水,眼珠子一转道:「我刚才的掌法使得怎么样?」
「厉害!还好看!」吴征吃了回苦头,大喇喇地享受一番美妇的服侍神清气
爽。
「有多好看?」明知此番举动容易引来爱子的误会,祝雅瞳也实在难以抵抗
心中的亲近之念。且方才好生让爱子吃了会苦,难免疼爱一番。
「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
兮若流风之回雪。简直好看极了!」这几句盗词倒不是刻意为之,而是祝雅瞳方
才施展的武功威力当然不能与「魔劫昙步」相提并论,但姿态之娴雅好看让吴征
脑海里回荡的尽是《洛神赋》。
「还有呢?还有呢?」几句词之清新华丽闻所未闻,祝雅瞳惊异于爱子的盖
世之才,急盼再听上几句。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衷,修
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
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颧。瑰姿艳逸,仪
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从孟永淑一片阴风惨雾的往事中,居然得知祝
雅瞳竟无伴侣实是意外之喜。吴征抑扬顿挫地念完,心中难免悸动不已,或许自
己真的有机会?
「还有没有?」祝雅瞳越听越奇,心中更是极爱难舍,芳心可可,只盼能多
听上几句。
「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如
果还想要,那是真的没了,吴征念完最后几句适用的之后咧嘴尴尬一笑道:「内
个,咱们该去用晚膳了,好饿……」
「额……」祝雅瞳哭笑不得,恨恨地在吴征肩头扇了一掌道:「走了走了!
哼,今后每三日我考校你一回功夫。「心中却暗道:自被族中当做祭品一样
献给栾广江之后,再无人对我说些好听的话儿,不想今日竟是小乖乖对我甜言蜜
语。
两相比较从前听过的那些简直连人言都算不上!这等天赋之才当真是……嘻
嘻,难怪陆菲嫣这等女子也给他哄得服服帖帖的,不愧是人家的宝贝儿子。
「今夜动手么?」
「宜早不宜迟,早些有个头绪或是结果才好。午夜时我与师妹们分头入锦兰
庄,你就莫进去了。锦兰庄内里还摸不清虚实不比别处,万一失手给人抓了现行,
你有官位在身大为不利。」尚未有把握探知锦兰庄里有甚不妥,内里也说不准有
高手隐藏。万一不慎露出行藏,北城令大人夜入锦兰庄,那可真是说不过去。对
此祝雅瞳已是思虑周祥。
「也对。」吴征略有不爽,不过一想柳寄芙等人俱是十一品高手,自己一个
九品跟了去十足十拖后腿的,遂道:「我穿了官袍在外接应,若有失手就光明正
大进去要人,谅他们不敢违抗。」
「蟠龙金牌管用么?」祝雅瞳揶揄笑道:「让月玦与你一道儿,相互之间也
有个照应。」
「哈哈哈,原本是不管用,但是拿来吓唬人还是成的。除非他们真的现下就
想造反!」
天阴门人向来清修,连带发的也不例外,除了冷月玦时常来找吴征之外,余
人皆是难得一见。祝雅瞳简单吃了几口便寻同门们去了,天阴门探查自有些隐秘
的法门不足为外人道。
吴征候了小半时辰等来陆菲嫣,见她一身香汗,脸蛋更是水润透红容光焕发,
笑道:「哟,陆盟主今日有喜事在身啊!」
白云书院的群起攻讦制造了不小的麻烦,当时事出无奈吴征缩了,不想陆菲
嫣去了雨霁山效果拔群。如今吴征身上的嫌疑洗脱,又有秦皇强势撑腰,明眼的
都知该做何等选择。陆菲嫣豪族出身落落大方,于合纵连横之道,讨价还价之意
了若指掌。由她出面挨个与诸门派商谈,成效比之吴征去还要大得多。不得不说
这等场合里美女有着天然的巨大优势,陆菲嫣处之得心应手,颇显长袖善舞。
「讨厌。」左右无人,美妇送上个甜丝丝又热辣辣的绵长香吻,才娇喘吁吁
地道:「今日共有二十三家门派缔结了盟约,回头二师姐整理好了会拿来给你。
结盟一事我们会处置好,但时不时的你也得去露个面,昆仑派的事儿该由你
做主才对。「看爱侣现下的神采绽放出无边魅力,与昆仑山上已是判若两人,吴
征也是由衷开心道:「累了你们了。待这边事情了了我就去雨霁山。」
两人紧挨着坐下温馨地用了顿晚膳,吴征又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从头至尾详述
一遍。
「想不到会发生那么多意外!」陆菲嫣一阵出神,端在手中的香茗也忘了喝。
「无知者无惧,贼党那边了解得越多,我越是担忧啊。」吴征也是摇头道:
「现下我倒期盼锦兰庄里莫要查出什么才好。若是蒋尚书与贼党有甚关联,这事
儿如何收场?」
倒不是吴征畏惧退缩,而是蒋安和位高权重,在大秦国上下的影响力之大远
不是文毅所能比拟的。蒋安和向来与昆仑一系无甚冲突,算是大道朝天各走一边。
吴征还不会自大到已经与青城一系势同水火之下又去招惹一方强敌。
「蒋尚书怎会与贼党勾结在一起?可笑了吧。但若是下面的人瞒着他干了恶
事,又当如何处置才好?」一念至此,吴征也是头疼不已。
「想不到孟永淑居然有此志向,从前倒是误会她许多。」看吴征皱眉,陆菲
嫣及时转了话题。
「她遭逢惨事性子难免变得偏激古怪。只是看她现下之志,从前当也是善良
温柔。贼党当真该死!」吴征恨恨挥了挥拳头,却颇有一股无力感。
「名门弟子可不是好相与的,贼党捉了孟永淑怕是机缘巧合,百年难得一遇
才对。若我是贼党岂有如此轻易放过之理?这等人留在手里定然大有作用,何需
残其肢体搞得不共戴天?还搞得激起长枝派怒火遭遇灭顶之灾!或者贼党无心用
她,回头一刀杀了弃尸悬崖便是,怎地又放了出来?」陆菲嫣百思不得其解,竭
力回忆吴征所述说的点点滴滴沉吟道。
「我也有许多猜测,可是均证实不了。只期盼拙性大师能恢复那间石室原貌,
或能挖出其中隐秘。」吴征甩了甩头驱除杂念道:「用完晚膳我得去养足精神气
力,今夜怕又是不平静。」
「我……能一起去么?」陆菲嫣期期艾艾,软语相求像个跟着大哥哥在身后
屁颠屁颠的小丫头。
「你今天怎么了?」吴征哑然失笑:「莫做这种神态,求也没用。晚上你只
能乖乖去洗得香喷喷的好好睡一觉,明日雨霁山上还有得忙活。」
「人家想帮你的忙。」陆菲嫣樱唇一扁,目蕴水纹清光四溢,以其成熟艳丽
之美扮演小姑娘的清纯可怜,说不出地媚态横生。
「现下你不能与人争斗,安心晋阶了修为再说。雨霁山那边你可不是帮了大
忙么?又不是非要打打杀杀才是帮忙。」
宽慰好陆菲嫣又养足了精神,戌时时分吴征坐上马车施施然来到南城钻进一
处小茶楼。掌柜的眼尖,认出这位被千叮咛万嘱咐过身着青袍,头上戴着蓝色方
巾的公子。
被掌柜的引来一处静室,只见一名娇小女子白衣如雪,静坐在窗前一动不动,
连衣带也不曾晃动一星半点仿佛一座冰雕。
「你来了?」冰娃娃扭头一笑,仿佛从覆及全身的冰棺里钻了出来,一笑吹
散白雪,似有春风拂过。
「又要麻烦冷师姐一趟。」两人熟识又有了迭府外宅奇幻旅程之后,相处时
冷月玦已不再是从前冷若冰霜的模样,神情的丰富让整个人都明快起来。三不五
时的比武切磋吴征常能见到她的笑容,虽比不得祝雅瞳,顾盼等人时时将笑容挂
在脸上,可她本就容颜俏丽堪称绝色,先前面无表情现下忽然有了神采,笑起来
时那种震撼的惊艳犹有过之。
「哪里麻烦了?」冷月玦眼睑半合脸颊晕起一抹淡淡的红潮,扬了扬下巴示
意吴征坐在身边:「你一个人?」
「还请了瞿捕头,她带些精干的捕快分散了隐在锦兰庄四周。」这是害羞吗?
吴征差点忍不住伸手去揉揉眼睛。
「瞿总捕头?嗯,若有意外明面上由捕快们去打理最合适。你们思虑得真周
祥。」冷月玦捧着下颌一想后赞道。
「锦兰庄里可不简单啊。」吴征感慨地道:「还记得咱们那回去里头挑选衣
衫么?那个付柳赟居然敢来搭讪!呵呵,一个初来京城的土包子,锦兰庄老板八
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而已,见了我和雁儿面不改色,还敢明目张胆地触我霉头?
锦兰庄老板都不敢做的事他敢做,除非这是个傻子!冷师姐看他像傻子么?
能是一般人么?「「什么叫搭讪?」冷月玦好奇问道,随即醒悟有些不好意思道
:「一般人是不敢,那个画糖画的货郎就害怕得很。」
「额……」吴征险些被冰娃娃奇奇怪怪的脑回路噎得捂脸,思虑一番解释道
:「与陌生人答话叫搭讪。不过若是一个人主动与陌生人答话大都有些不可告人
的目的。譬如冷师姐美艳动人有沉鱼落雁之貌,走在大街上忽然来个陌生男子问
安,又要请冷仙子喝一碗糖水,你说他若不是有甚目的,何须如此?」
「那定是瞧人家貌美,有意套近乎都是轻的了!沉鱼落雁又是什么?没听见
过如此说人貌美的。」冷月玦又好奇问道。
吴征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今夜怎地老是漏出些不合时宜的用词来。冷月
玦也是!夸她好看,一副大义凛然正当如此的模样受了不说,现下正是心中正忐
忑不安之时非要扯东扯西,在办正事好不?
郁闷地一瞄身边的娇小丽人,只见冰娃娃一双美眸盯着锦兰庄,说话时也目
不转睛,只是微微侧过下颌示意。可勾起的嘴角竟让她显得有些狡笑,一副小心
思得逞的模样。吴征见状心中一动暗暗感激,冰娃娃一向看似诸事不关心,可吴
征知她心中汹涌澎湃心思十足。现下也是猜到吴征心情紧张,刻意说些松快的话
儿。
「我从前看些神怪异志的杂书,说有四个美女,一个叫西施的民家女儿常在
溪边浣纱,溪水清澈映着她的美貌,鱼儿见了都忘记了游水渐渐沉入水底;还有
一名叫王昭君的妃子…………故而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说。还有首打油诗写
的不错:西施浣纱鱼沉底,昭君出塞雁落沙;貂蝉拜月致月隐,贵妃醉酒羞煞花。
冷师姐有心,谢过了。「小心思被看穿,冷月玦扭头轻吐舌尖一笑道:「没
有,与你说话也有趣。」
那丁香舌尖朱红一点,又薄又巧,尖端中央还有个明显的凹弧,像是一颗桃
心。吴征从未见过冰娃娃如此香艳的风姿,着实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冷师姐来成都一趟,我也无甚闲暇伴你,主人没当好总有些过意不去。可
惜实在没得功夫,」锦兰庄里虚实全靠天阴门人帮忙打探。她们当然不会为吴征
出力——祝雅瞳在其后不知付出了多少代价。可毕竟她们来了,且再过一个时辰
就将冒着风险进入锦兰庄,这一份恩情吴征可不敢忘。
「那……我走的时候能向你再讨一首曲子么?」
「一首怎么够?词曲均可,起码十首!」
「真的?方才你说西施浣纱,有首曲子叫《浣溪沙》我一向甚爱,不知有没
有好词?」
「两首!」祝雅瞳等人潜入锦兰庄的时辰未至,现下还在吴府里休憩,也着
实不必如此紧张。吴征比了个手势举目四望,见店家备下的物品极全连笔墨纸砚
都有,遂提笔写下两首词。在陆菲嫣的逼迫下每日练字不辍,笔力大进,一幅字
颇有些刀光剑影的利落神韵。
「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
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冷月玦反复低吟浅唱,轻声问道:「你是如何才能
写出这般句子?」
「真……不是我写的。」吴征无奈摇头道:「回头还有些不错的曲子,有功
夫时我唱给你听。」
「像《笑傲江湖》那样的?」
「恩。比那个还更加潇洒些。」吴征奇道:「冷师姐就要这些?川中特产有
许多,等明年冷师姐归国,我再去买些时令新鲜的送你。」
「旁的我自会采买,你送我的这些他人可送不来。从前没人送过这些给我,
今后也不会有。于我而言这很特别,远胜旁物。」
吴征微觉有异一时又想不明所以然,见冷月玦珍之重之也不免开怀道:「冷
师姐既然喜欢,我回头将些诗词整理好,再央我陆师姑将曲子编写成册,多赠一
些。」
………………………………………………………………………………………
子时人静,天阴门人身着夜行服悄然潜至高墙下的阴影里。吴征在茶楼上籍
着月光看得分明——此处也是唯一能在暗中看见柳寄芙,索雨珊,郑寒岚三人隐
藏之处的视角。
「不是说倪前辈一道儿么?难道改了策略?」按原本的计划,祝雅瞳领着姜
如露与孟永淑一路,其余四人一路。看不见倪妙筠让吴征心中狐疑着问道,不知
又出了什么变故,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个距离你看不见她的,除了义母大人咱们谁都找不着,但她一定就在那
里。」冷月玦淡淡道,又恢复了从前的清净寡淡,只是话语明显多了。
「好厉害的隐匿之术!」吴征陡然记起这名女子在迭轻蝶的外宅处幽灵般地
现身,以一手云山雾罩般的剑法转眼间刺杀了同级高手。此时他才瞧见一名女子
凭空出现在柳寄芙身侧回头打了个手势。今夜的月色太好清辉遍地本不是探查的
好时候,可吴征就是没能看见她,如若不是倪妙筠刻意现身……
吴征伸手打了个无忧的手势作为回应,直感背后一身冷汗。
四人在墙角下等了两炷香时分,倪妙筠才打了个手势一同翻入院墙,动作轻
捷如狸猫,优雅而好看。入锦兰庄探查前她们都带了传讯的焰火,而分拨调配也
考虑十分周全。祝雅瞳那边由她压阵自是安全无忧,这一面的四女虽是柳寄芙为
长,可领头的却是倪妙筠,有她这一手出神入化的藏匿功夫在或许比祝雅瞳还要
隐秘。即使撞上了高手,以天阴门四位十一品高手合璧的能为也可安然无忧。
随着交手经验的丰富,吴征也深切体会到身为名门弟子的优势。即使品阶相
同与一些中小门派的弟子比起来也是占据上风。倪妙筠刺杀项自明时固有偷袭之
功,可若不是造诣更加精深又岂能如此举重若轻?
锦兰庄占地甚广足有两顷多地,在寸土寸金的成都南城也是数得着的大院落。
比之迭府,胡府,韩府等权贵府院都不遑多让。其形以建以八角,形似一个
八卦,打开门做生意,庄子里平日人来人往得多了倒没见过什么隐秘所在。依吴
征和祝雅瞳的猜测,锦兰庄有问题的不是地方,而是人!
譬如那位刚来京城的付柳赟. 比之柳寄芙那一边,祝雅瞳与姜如露,孟永淑
这路动作就缓慢了许多。孟永淑的武功弱了一大截,可她最熟悉暗香零落,领她
前来认人是应有之事。锦兰庄里若有什么蹊跷之处她也最能看得出来。
祝雅瞳没在树丛中,透过树叶的缝隙左右张望又侧耳倾听,确认无虞后才轻
轻晃了晃树干,姜如露落在最后紧跟孟永淑而来。
祝雅瞳指着前方一处小院悄声道:「这里是悠然居,付柳赟当日正从这条小
路前来。依庄子的布置,小路尽头连通居所,咱们顺路去看看。」
石子铺就的小径弯弯曲曲,两旁俱是些鲜花翠竹的植株穿行其中大为不便,
三人的行进更比此前慢了许多。祝雅瞳分花拂柳地寸步前进,原本锦兰庄只是一
家商号,不比迭轻蝶的外宅早已布下暗桩无数,大都是些普通防备毛贼的护院,
可心情凝肃之下,不久额头上也渗出细密的汗珠。
花了小半时辰才靠近居所一带,祝雅瞳取出只瓷瓶打开在身周抖落一片粉末,
又递给姜如露与孟永淑道:「洒在身上,我没回来前莫要漏了行藏。」
粉末初闻时无味不明功用,待祝雅瞳离开之后才觉那股虽潮糯却幽莲般的体
香消失无踪。孟永淑暗暗惊异,比之祝雅瞳已不仅是修为上的落差,眼光,见识
与小心谨慎无一不处于下风。女子身上冒汗之后异香扑鼻,若有心细者难免要漏
了行藏,祝雅瞳随身携带怪异的粉末,可谓准备充分。
一排居所自有贵贱之分,其中给主人居住的看上去共有四处。子夜时分房门
牢牢闭紧,盛夏即使在夜晚也闷热非常,轩窗倒是俱都被支起透风。祝雅瞳一步
三顾逐一探查,只见左二房中一人呼吸悠长似有似无,显是有精湛的内功底子。
她全力施为,闭着呼吸挨近窗棱狸猫般跃入,一瞥之间只见一名面色苍白的
俊秀公子正盘坐床头若有所思,面貌正是吴征描述的付柳赟!
八枚铁菩提夹着劲风激射而出,来人的武功高得不可思议。付柳赟汗毛倒竖,
他甚至看不清铁菩提飞来的方位,只知已命在旦夕之间,亦只来得及横扑而倒,
左肩一沉忽然消失不见!
一阵铜管的闷声自地下响起,其声虽小,可借助铜管当可穿得甚远。
「好身法!」祝雅瞳心中一跳皱眉趋身近前,只见床板下陷露出个黑漆漆的
洞口。付柳赟深藏不露且居然已提前做好了准备?否则方才那一击势若雷霆将他
身边八面方位俱都封死,即使床下有翻板机关也万万躲不过去。
「贼子知道我要来?」祝雅瞳沉吟一阵暗道:「既是故布陷阱指向炼威堂,
今日不先去一趟装个模样倒是个重大失策。贼党因此起了疑心有所戒备,倒不见
得料事如神知我必来。」
洞口深不见底一线火光也无,只听见隐隐约约的脚步声飞驰而去,付柳赟奔
行有些踉跄似乎惊魂未定。祝雅瞳沉吟片刻来到窗棱前,朝姜如露与孟永淑藏身
之所比了个手势,再折返床边自怀中取出一只折叠数层的小布囊打开,取出一条
链子挂上发髻。链子中央一颗淡黄色奇石散着幽幽光晕正坠在眉心,将雪丽的肤
色染上一层金色光辉。
再取上一只瓷瓶在手心里撰好,祝雅瞳深吸一口气跃入洞穴。籍着额头的珠
光,只见一条长长的甬道不知通向何处。地底尘灰甚重当是许久未曾有人来过,
付柳赟逃窜时也因此留下一排足印,祝雅瞳不假思索踏着足印追去。
奔行片刻祝雅瞳暗暗心惊!以自家的轻功即使小心谨慎慢了不少,仍是如惊
雷电闪。甬道居然此刻尚未到头,可见这一处地穴面积之大!追寻的脚印逐渐散
乱不堪,运足目力望去常人已难以猜中哪一处才是付柳赟留下的奔逃路线。这人
诡计多端定是刻意如此布下疑阵。
祝雅瞳冷笑一声,猛一运力犹如足不沾地般踏空而行。「嗤嗤嗤」的细微破
空声响起,暗淡的甬道两侧土壁上微不可查地射出两蓬牛毛针,随即「噗噗噗」
地全数钉入对面的土壁里。甬道悄无人声,牛毛针应是由机簧射出声响极小,
但钉入土壁后回音连震,动静极大,未闻细针入肉与惨呼声显是落了空。
付柳赟在一处空旷斗室里,方才的八枚铁菩提让他惊魂未定之余,也在等待
祝雅瞳身中机关加以擒拿。闻得细针入壁之声微一错愕,心中警兆大起怪叫一声
亡命奔逃。
牛毛针发虽既隐秘又迅速,但祝雅瞳全力施为奔行,银针射到她早已离开机
关处足足二尺有余,布置精巧的机关就此落了空。她更不停步反而加速前行,虽
不时踩中机簧触发无数暗器,又怎奈她身法趋进如神。一丛丛的暗器夹杂着各色
薄雾喷射而出,暗器全数落在身后,而片片薄雾一触眉心那片淡黄色的光晕仿佛
被蒸发了一般消失不见。偶有些白雾透过光晕,被祝雅瞳口含一颗丹丸呵气一吹
也消散得无影无踪。
付柳赟的怪叫与脚步声传来,正在前方转角。祝雅瞳一跃而至,正见付柳赟
满目骇然撞开一扇石门隐入其中,石门合上之时又传来机簧转动声,当是石门之
后有些特制的门闩用以阻敌,一时难以攻破。
祝雅瞳并非全然追不上,若是全力施为当有阻止付柳赟逃窜的可能。可她刚
踏了两步便圆睁美眸四处打量这座石室。
三人高的石室并未做过装潢,有些土块都已斑驳脱落,仅仅是挖出了一个洞
而已。牢牢吸引住祝雅瞳目光的则是另一扇石门。半人高的门板却是用整块玉石
雕刻而成,六块红色宝石镶嵌其中的道道凹槽边缘,似是做了机簧可以四方移动。
正中央上刻画着十六宫格,其中四格里已填上奇异的字符,岁月日久蒙了无
数尘灰更加看不清晰不明其意。
「这里是……是了……定然是了……」祝雅瞳紧握的手心里全是汗水,还不
时擦一擦水光潺潺的额角呢喃道:「祝家修行离幻魔瞳的秘密,竟然在这里?」
玉石门板烁出淡淡的荧光,映得六颗红宝石熠熠生辉,在一片黑暗中极为眩
人。祝雅瞳急促地呼吸,好不容易按捺下施展离幻魔瞳一窥门板隐秘的欲望与好
奇——强敌在侧还不知有多少,贸然施展绝技风险太大。传说中这一处地宫隐秘
极多更暗藏财宝无数,可要打开玉石门板非得出全力不可。
祝家几十代修炼离幻魔瞳,最具天赋,修炼得也最精深的非祝雅瞳莫属。可
传说中的地宫即使祝家也从未发掘过,玉石门板更是传得神乎其神,未明事物的
恐惧威慑之下,祝雅瞳实无半点把握。先祖谆谆告诫开启之时务必全力施展否则
必遭反噬,这就不比在长安城时轻松制住栾采晴,还能游刃有余地应对柔惜雪的
进招之时。
祝雅瞳一挫银牙断然返回。付柳赟曾以铜管发出警讯料想已惊动锦兰庄中人,
祝雅瞳入地道时已吩咐姜如露与孟永淑加紧戒备,若有危险即刻发出传讯焰火召
来同门助阵。以几位师妹联手的能为当保地道入口安然无恙。
穿越过漫长的甬道,外面忽然传来兵刃交锋与呼喝之声。祝雅瞳在地道口急
速探了下头确认并无埋伏后一跃而出!
姜如露手持一根精钢戒尺腕部一抖砸开口朴刀,尺尖一弹正点在持刀大汉的
臂弯。那大汉面色变得煞白冷汗狂冒,显是被这一尺打得痛入骨髓,踉踉跄跄地
连连后退。
「哪里来的毛贼!」一名持剑男子看装扮当是护院首领,见来犯之人武功高
得不可思议,怒骂一句壮了壮胆色吼道:「并肩子齐上,拿下了老爷子重重有赏。」
一众护院呼喝着各持兵刃上前,忽然眼前一花,又一名黑衣人仿佛凭空现身,
抡起浑圆笔直的玉腿凌空横扫!简简单单的一招却似漫天花雨,足尖过处哗啦啦
地护院们倒了一片。
「怎么只有你一人?」祝雅瞳看不见孟永淑,眉头一皱急切问道。
「她追者个男子去了。师姐令我守在这里,我不敢追。」姜如露亦是清修女
尼,说话依然不紧不慢:「她惊动护院,我已放了绿色焰火召唤师姐妹们赶来。」
「不必了,让大家都走,我来挡着!」祝雅瞳心中砰砰大跳直欲突出胸腔。
倒不是因护院人多,而是发现了地穴的秘密一时心动神摇,这个秘密却是需
要紧守不足与外人道的。
「是。」姜如露又引燃一枚蓝色焰火。
………………………………………………………………………………………
锦兰庄里燃起一点绿色火焰,不久即逝,像是寻常人家放了枚讨孩童欢心的
小烟花。吴征霍地站了起来扒在窗口极目眺望街角。绿色火焰是露了身形提醒同
门注意,也召唤同门暗中前来相助之意。既已暴露了身形,想来很快又有第二枚
焰火燃起,若是红色的则是遇了险,自己就得摆起官威大驾光临锦兰庄讨人!着
实怠慢不得。
所幸不久之后燃起的是蓝色焰火,吴征提在喉咙的心才放回胸口。果然半柱
香之后,天阴门人三三两两结伴也不知绕了多少个圈子,才前后汇聚在吴征藏身
的茶楼。唯独不见祝雅瞳与孟永淑。
锦兰庄里仍是吼声连天一片鸡飞狗跳,料想祝雅瞳无虞。柳寄芙面沉如铁状
甚气恼,没好气地沉声道:「祝师姐命我们先退,她拦着护院们。孟永淑却与姜
师妹失散了,一时找不着。」
「搞什么鬼!」吴征暗骂一句,陪起笑脸道:「诸位前辈辛苦。既已脱身,
还请各位前辈回吴府。改日晚辈再行酬谢!」
柳寄芙一甩宝剑啪地一声交在左手,随意点了点头与郑寒岚率先出门。天阴
门人依次离去,入了静室后是始终垂目合十默念佛号的索雨珊忽道:「姜师妹且
在楼下等一等。」
吴征情知他有话要说,赶忙先把姜如露送到门口掩好房门,向索雨珊施礼道
:「索前辈可是有事见教?」
「正是。」索雨珊顺着四壁行了一圈问道:「楼外有人来了。」
吴征出门一看正是瞿羽湘,赶忙朝她作个手势示意不可靠近,向索雨珊道:
「是自己人,我让她在廊边等候。」
「出家人不打诳语!」索雨珊双手合十鞠躬,口中念了一段经文,大意是将
言未明之事,祈求佛祖菩萨谅解,随后才道:「贫尼途经后院时恰逢大乱,远远
望见祝师姐现了身形与人争斗。无意间瞥见院门处有两条人影一闪而过,一男,
一女。他二人并非在交手似结伴同行,女子看身形与长枝派孟永淑施主几乎无二。
贫尼赶去援助祝师姐,焦急间也未看清她容貌,仅是猜测。只是此事干系太
大不得不将所见所想告知吴施主以定夺。吴施主还请勘察清楚之后才下定论,贫
尼告退!「吴征嘴角一抽目射骇然之光。据方才柳寄芙等人所言,祝雅瞳从地窟
中脱身而出时已看不见孟永淑,姜如露则言道孟永淑见了名男子便怒不可遏追了
过去,她不敢有违师姐之令留在原地等候接应,两人就此失散。
孟永淑如今不见踪影,若是索雨珊口中所言之人就是孟永淑……此前的交锋
贼党节节败退,本就有诈败诱敌之嫌,孟永淑若是身为内应后果不堪设想。
「多谢索前辈。我送您。」吴征焦急万分一时不及细想,索雨珊惯常清修,
话也已毕,要离去他不敢强留忙起身相送。
「不必了。吴施主尚有要事不必在意旁枝末节。」
吴征将她送到门口,见廊上瞿羽湘正在等候。总捕头一见索雨珊便有些错愕,
目光不由上移到那颗落发的光头,索雨珊走后还不断打量背影。
「你又干什么?」这拉拉妹子如此肆无忌惮地不敬,莫非又起了什么歪心思?
吴征大为不爽低声呵斥。
「祝家主已安然脱身先回了吴府,嘱咐你也快些回去。」瞿羽湘通报了一声,
又从廊边确认索雨珊远去之后轻声道:「她落了发定是个修行的女尼了?」
「索前辈清修多年!你别动歪脑筋。」尼姑你也看上了?吴征气得屈指在她
头上一弹。
「哎哟。你干什么!我说正事儿!」瞿羽湘摸着脑门发疼处居然未曾发怒,
反而正色道:「她方才与你说什么?」
「现下不能说,怎么了?你管好自己的事情。」
「这人若是说了什么未必是真,你留个心眼!」
「什么意思?」吴征看她忍着被自己打疼的委屈一脸严肃,也不由有些紧张。
发生了太多事情,脱离掌控的更是一件接着一件,着实有些惊弓之鸟。
「女尼?哼!」瞿羽湘冷笑一声道:「这人三日之内才与人颠鸾倒凤贪欢无
尽,还是个女尼?」
吴征这一回是真的懵了,不可置信道:「你……再说一遍?我怎么听不明白。
这等事情你也看得出来?「瞿羽湘咬了咬牙,不敢再有避讳一字一句道:「
我是京城总捕头,案犯见得多了!只消女子三日之内有行房事且乐得癫狂,休想
瞒过我的眼睛!你听清楚了,这人三日之内若没被男子插得尿将出来,我把自己
的头割了喂狗!」
吴征手捧额头一阵晕乎乎的,女尼?燕国的出家人来到万里之外的成都城,
与男子颠鸾倒凤?还被插得尿将出来?这是何等的不可思议?可瞿羽湘不论与自
家关系怎样,前段日子的乖巧到底是心甘情愿还是装出来的,总是自己人,没有
道理去冤枉索雨珊,也不需冤枉。且她观察女子的古怪本事倒是货真价实,这一
点吴征可是心服口服的。
「你说的……嗯?!!!且慢。」吴征长吐了一口气,忽然伸手向瞿羽湘耳
朵抓了过去。
「啊哟!饶命!我下次再也不敢了。」瞿羽湘反应也快幡然醒悟,拔起长腿
就逃。
「哼。」吴征也不追赶冷冰冰道:「走了永远莫要回来。」
一言仿佛金科玉律,瞿羽湘果然一个急停苦着脸回头,老老实实让吴征揪住
耳朵不说,还不住道:「我下次再也不敢瞒你了,再也不动小心思,有什么事情
都即刻禀告夫君。」
「你本事不小啊!怪道近来乖巧如斯,我还道你是不是忽然转了性子还是猪
油蒙了心!原来把歪脑筋打到我府上来了。」吴征有些气急败坏,几次提起手来
又想给几个爆栗,好容易才生生忍住。
这拉拉妹忽然从死对头变得异常乖巧,始于天阴门人来成都入住吴府,她随
着韩归雁前来助威。此前一夜吴征与陆菲嫣几番鏖战才满足共眠,乐得癫狂还是
说得轻了。定是陆菲嫣的模样叫瞿羽湘看了个清清楚楚,加之吴征此前曾对她说
过若嫁入吴府,对她只有天大的好处。两相映证,瞿羽湘就是再笨也能猜得出来
吴陆之间的关系,何况她还是个精明细致到极点的总捕头!
瞿羽湘抿嘴嘬泪委屈无比道:「人家真的错了嘛,以后再也不敢了。夫君饶
了这一回!」
「夫君?谁准你这么叫了?啊?嘴上喊我夫君,心里想的夫君是谁呢?」吴
征冷言冷语地嘲讽,总算念及瞿羽湘还是心向自己未曾作怪,还不住巴结讨好一
心想要入了吴府。否则与陆菲嫣的私情被她知晓,只消传扬出去大事休矣。吴征
汗了一把心中暗道:还是雁儿厉害把她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人家一点不敢得罪你
我才跟着沾了点光。这下……算不算完完全全是自己人了?
瞿羽湘还待哀求,静室内忽然出现个娇小的人影,面孔绷如霜雪般生寒,双
目射出电光,一掌已提在空中道:「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么?」
坏了!异变太多将冷月玦给忘了,两人的对话声又怎逃得过「仙舞洛川」的
耳聪目明?幸亏两人说起与陆菲嫣私情时迷迷糊糊外人听不明白,可关于索雨珊
之说显是激起冷月玦的怒火,同门师长忽然被扣了顶大帽子,也无怪她怒焰冲霄。
「冷师姐且慢!」吴征赶忙横在二女中间,与冷月玦对视一番才叹息道:「
冷师姐,她不是个信口雌黄的人!」
冷月玦目光在吴征与瞿羽湘之间游移,才面色稍缓向吴征道:「你能保证么?」
「冷师姐容禀。」吴征拱手作揖道:「我也觉得太过不可思议,可我也能保
证她不会乱说。事情尚未有定数我也难辨是非。冷师姐,我制住她穴道带回吴府
细细盘问清了再说,若是她敢说谎辱及天阴门前辈,我依江湖规矩处置绝不轻饶。
冷师姐你看如何?「「好!我不信她,但我信你!就依你说的办。」冷月玦
点了点头示意吴征动手。
吴征愤而回头,当真气不打一处来。瞿羽湘每回都给自己惹一大堆麻烦,没
完没了了都!火气直冒之下以重手法点了她四肢穴道,顺手还封了哑穴单臂绕着
腰肢像夹孩童一般夹在腋下。
冷月玦见吴征出手不留情面心头一松,回身道:「快回吧。」
「冷师姐请。」吴征空着的单臂做了个请的姿势,忽然手出如风也封了冷月
玦背心四处大穴。
两人相距极近,吴征出手又太过突然,也实在想不到冷月玦竟没有任何防备。
一击得手之下吴征也有些错愕。总算反应快在冷月玦向后栽倒之际以臂托肩
歉道:「冷师姐莫怪,当下实在容不得半点差错,我也是迫于无奈。」
「你为何不信我?」冷月玦目中再度射出锐利的寒芒,紧盯吴征让他芒刺在
背十分难当,奇的是语声中不见怒火倒颇有幽怨。
「并非不信冷师姐。只是师门恩重,怕冷师姐为难。设身处地,若是我碰到
这等事也是十分为难的。他日师门若是向冷师姐怪罪下来,只管推到我头上便是
了。」吴征愁眉苦脸实是无可奈何,一手松开瞿羽湘穴道正想将冷月玦交给她,
忽然想起这个小p 色胆已然完全放飞,「仙舞洛川」在怀岂有控制得住之理?遂
歉了一句:「得罪!」一手托香肩,一手环膝弯将她抱起。
冷月玦唇角张了张,面泛红晕移开目光悄声道:「也是,那不怪你。」
「人家身上麻……」
「自己走!」吴征闷喝一声气鼓鼓地抱起冷月玦疾行,留下瞿羽湘搓着手樱
口一扁一扁,似对错过了亲近一番「仙舞洛川」的天赐良机甚是遗憾。
第十二章、其志若何。剖心置炰
六月初二,晴,夕有暴雨成都城的风光大异长安,女子多娇小可爱,肌肤滑
如凝脂(或是此地潮气连年不散之故?)。川音转折多变悦耳动听……陆前辈无
论音律还是内功都胜于我,还需加紧修行不可放松才是。……吴征才气纵横,却
是个怪人居然替个货郎说话,前所未见……
风含翠篠娟娟净,雨裛红蕖冉冉香。好诗,还有好曲,这一趟成都之行光这
一日便不枉了!
六月初三,晴,夜里有雨夏季饮冰何其快哉!……蜀锦天下闻名,当真名不
虚传。韩将军与陆前辈身材高挑,穿起衣衫来真是好看,可惜我矮了点……
六月十八,阴常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驻足一地定如井底之蛙。来西秦已半
月有余,每日都是新鲜的。吴府里是不是有个百宝囊?新奇的东西若流水不绝。
故岁梦游于世,悔之!悔之!成都城美食,美景,美人,流连忘返。顾盼小师妹
每日都吃得小嘴油光发亮,眉飞色舞,人家当也如是。啊,眉飞色舞并没有,人
家不会。嘻嘻,水煮鱼太好吃了!
六月二十一,晴迭府外宅奇幻之旅。
从未想过旁观这等龌蹉事,还从头到尾看了个遍。这一回看得比从前真切些,
男子的物事好丑陋,倒像只爬虫。只是不知为何时小时大?从前杀了些恶贼时偶
尔衣物破裂,一瞥间都是又小又软。
迭家小姐又是怎地如此不爱惜自己?任由些低劣的男子玩……淫玩?是叫淫
玩吧……那事儿当真那么舒服,可以不顾羞耻地贪欢么?唔,「煎熬时亦复快美」,
又是怎样一种滋味儿?
吴征倒是个谦谦君子,言语行事均未有逾矩。人家忍不住问些好奇之处,作
答也未见淫邪。若是换了旁人,比如那位……哎。
只是因何胯下会冒出股水来湿湿的?仿佛是从小腹里滴出来的么?麻痒痒的
难熬,古怪,又有些爽利劲儿。方才沐浴时又是黏糊糊的难受,比汗水还黏,好
生奇怪。唔,当下蹲着不起定是被他看出来了,羞死个人……
六月二十二日,晴诸位师妹,你们见过往自家府门口扔烂菜叶烂果子的么?
恩,本师姐今日居然见着了,奇招还有奇效,当真有趣得紧……奇思妙想,奇思
妙想!
六月二十三日,晨雨,阳起后晴近日他忙得很,呆在府上的时光越来越少,
本当每日寻他切磋武艺也没片刻闲时。柳师叔接师尊谕令命我下月中回长安,其
实难舍!
佛祖劝导世人耽于情爱之事空废光阴,亦为情所苦,不知可是这般滋味?尝
闻陷于情爱之人患得患失,魂魄离体而去缠于爱恋之人。人家并未如此,只觉与
他说话有趣,亦羡慕其多智与潇洒,当非情爱吧?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
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佛祖教导之言自是大有道理,可人俱有七情六欲,若人人摒弃之,则遍地为
佛,若遍地为佛,世间复又何趣?倒不若像他一样《笑傲江湖》。观山水浩淼,
我自与风醉倒。和一曲琴箫,何须管心寂寥。那是何等的潇洒自在?
师尊亦曾言道人之一世莫可浑浑噩噩。可若要如此,岂非要按本心行事?与
佛祖之诲岂非有误?
且住了吧!现下当去与他汇合接应义母大人与师叔们。若向他讨要几阙好词,
几首佳曲伴我回长安,不知他肯不肯?唉,其实难舍……
………………………………………………………………………………………
……………………………………………
冷月玦被吴征托抱着下了茶楼,一双乌溜溜的明媚星目不住打着转儿。吴征
尴尬非常也不好意思和她对视,更猜不透好奇宝宝心中又在想些什么,说不准在
想着一松开穴道就痛打自己一顿。
六月二十三日,夜已半,晴他答应与我许多好词佳曲,开心!
可是人家信他,他却存有疑虑点了人家穴道,不开心!
索师叔向来清修,安分守己,平日无事连大门都不迈,又怎生行那淫邪事?
我当据理力争,还索师叔清白才是!男女欢好时……什么叫做尿将出来?若
是弥留老人还差不多,索师叔功力精深又怎会?哼,分明是诬陷!
待穴道解了我就……也罢,他如此做确有苦衷,也免去了人家许多麻烦,这
一点倒是为人家考虑甚多。
哼哼,今夜就这么写,记他一笔坏账!谁让你不相信人家!
唉,他现下一定很烦恼忧愁,此事着实不好处置,他聪明见识都比人家强了
许多,还是让他想办法好些。在街角钻入马车,吴征将冷月玦放在躺椅上又告了
声罪,肃容向瞿羽湘道:「我先不探究真假,从今日起,这项本事你给我烂在肚
子里。再也不准轻易提起!」
「我从没有对人提起过,今日还是第一回。」瞿羽湘亦知事关重大,若被贼
党知晓此事,第一个死的就是她。
「甚好。」吴征略放下些心。
索雨珊忽然言及孟永淑,现下孟永淑失踪无法对质难辨真假。瞿羽湘所说的
倒是言之有物,三日前曾在吴府门口偶遇索雨珊外出归来,其言道至北城文殊院
礼佛。吴征竭力记忆她当时的体态面容,只是毕竟是个出家修行的前辈,当下也
不好意思盯着她看,实在想不出有甚不妥当之处。
若是那日索雨珊外出不是礼佛,而是会姘头?且姘头还极可能是贼党的头面
人物……吴征想得额头见汗口干舌燥,无论索雨珊还是孟永淑,任一方出了问题
都涉及天阴门与长枝派颜面,岂有善罢甘休之理?当真棘手之极。
马车驾回了家,吴征抹干额头汗珠探出头来,招呼冯管家低声问了几句,缩
回马车向冷月玦歉道:「冷师姐,我现下解了你的穴道。这事儿干系重大,冷师
姐路上当也想明白了,且暂莫声张,我们一同去找祝家主。」
他不抱我!冷月玦撅了撅唇甩袖起身淡淡道:「要声张早声张了。」
额……好尴尬呀。吴征赔笑道:「冷师姐内功深湛,佩服佩服。」穴道点得
不重,冷月玦又似有什么独门的秘法自行解开。没向吴征发难倒是足见给了不小
的面子。
冷月玦微微摇头,有外人在场又恢复平日的清静寡淡不愿多言。只是三人依
次下车时她落在瞿羽湘身后,很是不满地嘟了嘟嘴。
祝雅瞳换下夜行衣重着流云水袖,此前得了冯管家的传讯,忙将师妹们都支
走独自等候。乍见吴征等三人一同归来,爱子更是神情万般凝重,见面就问:「
孟前辈呢?」
「怕是失陷敌手。」祝雅瞳摇了摇头,有些魂不守舍道:「我追踪付柳赟终
被他逃脱,返回时孟永淑已然不见人影。我脱身之前曾绕着锦兰庄寻找了一遍,
庄里一团大乱,全无所获。」
吴征见她欲言又止,在场的冷月玦是她义女,瞿羽湘更为她一手掌控。祝雅
瞳这般模样此中定然有什么大秘密不可言说,心下也是狐疑不止。今夜的意外发
生得已然太多,若连祝雅瞳这里也生出什么变故来,实叫吴征难以承其之重。幸
好以祝雅瞳之智慧阅历,想要刻意隐瞒什么必然不叫吴征看出端倪,这是没有想
瞒住吴征的意思。
「偏要沉不住气!」吴征恨恨地一挥拳头,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祝雅瞳心中已有所猜测,当下又涉及那条暗道说不出口,索性略过道:「你
有所发现?」目光一瞟冷月玦与瞿羽湘,不明二女同来何意。
「坐下说。」吴征提起水壶往嘴里灌了大半壶才搓着手道:「孟前辈失踪一
事先搁一搁。祝家主,不知您与索前辈关系如何?」
「雨姗?她与我并不亲近,原本我邀请来助阵的师妹里也没有她。」祝雅瞳
再度瞟过二女,向瞿羽湘缓缓道:「你有什么发现?」
吴征与冷月玦身在茶楼负接应之责,既未燃起红色的焰火自不会离开。天阴
门人赶至时他们在静室里受视线遮挡,想要发现什么强人所难。若有意外,来的
人里只有瞿羽湘能够在第一时刻看见。
「还是我来说吧。」吴征罕见地期期艾艾,措辞极难:「索前辈言道前去接
应你的途中,曾见一男一女,女子身形极似孟前辈。按姜前辈所言在锦兰庄有一
男子现身,孟前辈发了疯似的追去……索前辈当场并不在,两边倒有些相合。当
下可是惊得我一身冷汗,孟前辈若是贼党内应,当下借故消失又有甚么企图?还
在疑惑中,湘儿前来报讯正巧与索前辈擦身而过。啧!」
说到这里吴征正色向瞿羽湘道:「我现下先来问你!方才你所说的可是实言?」
「字字属实!」瞿羽湘亦凝重无比道:「我不骗你,祝家主在这里,我也骗
不过去。」
「此事若真,与你无干!此事若假则辱及天阴门清誉,吴家保不了你,云龙
门也保不了你,你可想清楚了?」吴征疾言厉色,手指几乎已戳到瞿羽湘的鼻子
上。
瞿羽湘起身扑腾一声跪地道:「我瞿羽湘对天发誓,若有半句虚言,自断己
首以尸身饲狗!」
「好。」吴征语声稍缓,向祝雅瞳道:「湘儿未曾听见索前辈对我之言。可
她观索前辈身姿,断定其三日之内曾与人……苟合,索前辈之言……不可信……」
「你说什么?」祝雅瞳砰地一拍桌角站起身来,凤目含威,俏脸含煞道:「
再给我老老实实说一遍。」
无形却庞然的压力扑面而至,瞿羽湘虽跪地却昂首挺胸,直视祝雅瞳强忍着
周身痛苦道:「我说索雨珊披清修之名,行淫邪之事!三日之内与人肆意苟合放
荡形骸。祝家主,我方才与吴大人所说的原话也不怕再说一遍:三日之内,索雨
珊若没被男人插得漏出尿来,请砍我头以谢天下。」
祝雅瞳酥胸暴起暴伏,颤若飓风下翻涌的海浪,腾腾连退两步一跤坐回椅子,
摇晃着螓首喘息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久在刑部官衙,见多了女子与人通奸之后将亲夫谋财害命的案子。这等
案子因奸夫淫妇不为外人察觉,常布置极为周密难以发现端倪与证据。由此我刻
意观察多年方才练就这眼光,女子但凡与男子交合之后,其眉眼,体态,甚至行
步姿势均与日常有所不同。虽是我个人的猜测,查案时也做不得实据,然则我心
中有数之后,自然更易搜得证据!以此为凭,无有不中!我虽与索雨珊没见过两
面,但她落发出家,方才与她擦身而过时,分明是一副曾任由采摘,淫骚放纵,
意犹未尽之态,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你们问我要证据,我拿不出来,可她骗不过
我的眼睛!我也本不需为自己惹下天大麻烦,只是这等大事不说不成!请祝家主
明察!」
瞿羽湘文采不举,说的话里多有些下流词汇,放在一名前辈身上颇不妥当。
但吴征却知这番说辞定是她返程途中想过无数回的,那些下流话儿实是心中
所想。
尤其最后一句与此前的誓言两相结合,甘愿将大干系背于一身之念怎不动人?
虽不喜吴家的主人,却已把自己当做吴府一员!吴征心中一跳,望向瞿羽湘
的目光都温柔了许多。
祝雅瞳心思慧巧,早已从瞿羽湘的言语里联想到此前吴征纳闷于她忽然变得
乖巧之事,怎能还不想到陆菲嫣身上?盛怒之中又不免有些好笑。她以目视吴征
向主宅一挑眼角,两人四目相对早已心意相通,吴征点了点头又补充道:「三日
之前傍晚曾偶遇索前辈外出而归,自言去城北文殊院礼佛。」
得来吴征肯定的答复,祝雅瞳叹息一声沉默不言。吴征拉着瞿羽湘小臂道:
「你且先起来!」
冷月玦旁听许久,听了吴征证言也不免有些相信,只是自控不住蓦然出声道
:「索师叔清修多年深居简出,毕生从未踏足大秦国土,怎会忽然行淫邪之事?
义母大人还请明察!」她双目微眯,望向瞿羽湘的目光闪烁不定,面容上看不清
心中所想是忧是怒。
「我知道。」祝雅瞳眉头深蹙,玉手忽握忽展,足见心中举棋不定:「你们
两个先下去吧。今日之事全都忘了,对谁也不许再提起!无论是我,还是吴大人!」
「我不会,我还不想死!」瞿羽湘低头欠身一礼转个圈儿离去,走出厅门时
却忽然忆起什么,恋恋不舍朝后院方向张望了一眼。
冷月玦欲言又止,终于一言不发地自行归去小院。
「你好像有很多话没有说。」吴征掩上房门,极为复杂地望着祝雅瞳道。自
两人相识至今,还从未见她似今日这般吞吞吐吐。
「只因不能让她们听到而已。」祝雅瞳苦笑一声道:「你的经历离奇,我的
只有更离奇。想听就坐下吧,有些事是时候让你知晓了。」
「看来今夜难眠。」吴征也苦笑一声,只觉心脏扑腾扑腾跳得厉害,祝雅瞳
的苦笑难得一见,似现下这般双眸微合唇瓣翘起的还是头一回。
「从哪里说起呢?还是从一件被你抛在脑后的事情开始吧。」祝雅瞳双眸一
张,迷茫与困惑消失不见,美眸亮若星辰道:「你对临僖宗是不是不感兴趣了?」
「额……」吴征哑然,对临僖宗的研究只那一回,从此便抛在脑后。毕竟年
代久远,冢中枯骨都已化作飞灰,实在提不起太多兴趣。「我是不是遗漏了甚么?」
「这个皇帝可不简单。僖宗,呵呵,僖宗!」祝雅瞳对这个谥号不以为然,
冷笑一声道:「文武双全,且险些只手擎天,扶临朝于既倒的人物,到任何时候
都不可轻忘!不,不是险些,他分明已然做到,只是又亲手将这一切毁去而已!」
吴征面容一僵,显然祝雅瞳对临僖宗并非只是一览之后便抛在脑后,研读要
比他深刻太多。不错,僖宗分明已扶起临朝,他殡天之后至少还能延绵百余年的
国运。可大临朝的轰然倒塌分明是他刻意为之!内功高手寿命较之常人悠长得多,
平日里更是百病不侵,临僖宗的年岁可说正值壮年。莫说是他,就算是被自家功
法折磨得生死两难的燕皇也未见昏聩之态。何况堪称古往今来武功第一的临僖宗?
「我疏忽了。」
「也不怪你,并非我对他更重视些,只因我知晓你未知的秘密。」祝雅瞳深
吸一口气悠然出神,似陷入回忆的思绪中。
「我能知道么?」
「就是要告诉你知道。其实若不是他,很多年前我就该死了……」祝雅瞳摇
了摇头又洒然笑道:「你可知祝家因何能驻足三国,左右逢源?」
「数百年的豪族根深蒂固。祝家太大了,若说三国是各领一地权柄,称雄一
方的帝国,祝家就是个商业帝国,大到任一方豪雄都不敢轻易动一动。」
「那是现下,祝家从前可没这么庞大,有这一天正是托了临僖宗的福。」祝
雅瞳淡淡地说着,目光却始终悠悠望向远方道:「可记得僖宗末年曾年年搜刮民
脂民膏?负责运送的可不是哪一处官衙,正是祝家!祝家借此将商号布满中土,
自此一家独大!还无意间知晓一个秘密。」
吴征的心腾地跳到了嗓子眼,呼吸急促道:「什么秘密?」
「临僖宗曾于中土各地兴建宫室,其搜刮的奇珍异宝半数运往京城以充皇室,
另半数则就地秘密转入宫室之中。这一块我祝家未曾经手,却被先祖中无意中知
晓,临僖宗于宫室附近秘密挖掘地窟,内设机关重重,却掩埋下财宝无数!地窟
里更设有一处玉石门板,上设前所未见的机关,若不能解开其间的秘密,则地窟
崩塌一切化为齑粉!地窟所在何处从不为人知晓,至今仍是!先祖费了无数心力,
终探听得外人想要打开玉石门板的唯一方法,亦获了这本秘籍代代相传……」祝
雅瞳点了点了自己湖水般脉脉含情的眼眸,自嘲般一笑道:「就是这一双「离幻
魔瞳」!二十余年前祝家曾遇大事,若不是我有修行一双魔瞳的过人天资,当年
定然是死了。」
夏夜里连风吹来都是热烘烘的,吴征却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觉背脊大汗淋漓
凄寒如冰。祝家的绝密,传承的功法,哪一样又是他这个外人能知晓的?无论他
如何费力,始终无法让绷紧的面容有一丝松动,遂苦着脸道:「这么大的事,我
真后悔留下来听见了……」
「无妨,本就是要告诉你的,只是提早了些。」祝雅瞳花唇一展,梨涡深深
地露出个宽慰的微笑,仿佛清荷处初放般温馨宁谧。
「你继续说,我还没那么容易吓晕过去。」吴征咧嘴强笑了笑,自觉笑得比
哭还难看。
两人共同将紧张凝重的气氛缓和了些,祝雅瞳又道:「锦兰庄居所左起第二
间,我查到那里时发现了付柳赟. 八颗菩提子,分打他周身八处穴道。他未曾发
现我靠近,原本以他的武功绝无躲过之理。但他拉开机关躲入床下的地道逃过一
劫,还敲响地道口入地一丈处的铜管。这一根铜管定是向同伙报信无疑,孟永淑
会被引走,当是这名同伙的身份不一般,指不定还是当年祸害她的三人之一,否
则她久经风雨,当下不至于如此冲动,一定忍得住!至于这一处地窟……你猜猜
我发现了什么?」
吴征深吸一口气,肺腑发凉着沉声道:「僖宗地窟?」
「深埋地底,机关重重,还有一面玉石门板!」祝雅瞳的深情亦无比凝重,
鬓角边的汗珠颗颗滴落,抖动的唇瓣颤声道:「正是僖宗地窟!」
厅内一时无人开口说话,只剩烛火燃烧时偶尔发出些噼噼啪啪的轻微爆裂声。
祝雅瞳深知爱子心惊肉跳,伸手举起茶碗想分散他的注意力,助他略缓心绪。
却听青瓷碗盖发出一阵细密的脆响,竟是持碗的手微微颤抖所致……
「咕咚咕咚!」吴征猛地抓起水壶,对着壶嘴又是灌下大半壶,抬臂也顾不
得形象在嘴边与发际一顿乱擦,重喘了一声道:「付柳赟呢?」
「跑了……你好聪明……」祝雅瞳默运玄功,神智一清,亦猜测爱子再怎么
聪慧绝顶,陡逢这等大事无论如何定不下神来,一切还需着落在自家身上。不想
吴征虽是紧张万分,思绪全然不受影响一下子抓住了关键,忍不住一声赞又道:
「我被玉石门板吸引震了神魂,被他从一处石门逃离。恩,石门背后应还有落石
阻隔,未必还能打开。」
「这帮贼党!」吴征刚抹净的额头复又汗珠密布,忍不住再抹了抹来回踱步
道:「临僖宗既为子孙布下这等大局,当年又为何轻易葬送了皇朝?儿戏么?」
付柳赟在祝雅瞳的杀招之下险死还生,显是提前做了准备,这一处地窟也是
他早已知晓了的。忧无患是前朝余孽已然坐实,又九成九是暗香零落贼党魁首,
付柳赟能知晓这等秘密必是忧无患告知给他。
「这人高深莫测,打的甚么主意难以猜中。」祝雅瞳以碗盖拨弄着茶叶沫子,
发出呛呛的脆响道:「付柳赟躲入地窟时敲了两下铜管当是暗号,孟永淑……怕
是凶多吉少,回不来了!」
「呼……」吴征长吁了一口气使劲甩了甩头道:「你准备怎么做?」
没头没脑的问话,祝雅瞳却知吴征问的是那处地窟。「贼党我管不了,除此
之外我只允你一人知晓。」祝雅瞳顿了顿,又坚定道:「此乃天助之资,我志在
必得!」
吴征喉头堵得慌,哑着声道:「即使僖宗之物,忧无患又怎会不知?你的想
法岂非徒劳一场?」说着伸手在喉间一抹,示意此事若为三国帝皇知晓是要掉脑
袋的。
「先祖未见地窟不明所以,也不知道宁家后人已通晓地窟所在。然时至今日,
你还会相信先祖是无意中得知有此秘密?「离幻魔瞳」是他费尽心力所得么?」
祝雅瞳成竹在胸,一按扶手站起行至吴征身前道:「宁鹏翼刻意漏信与先祖,
意虽不可知,其中定然有安排叫我祝家勘破玉石门板的秘密!至于忧无患……那
玉石门板沉灰极重分明无人打开过。若是留给这帮余孽的东西,又何须叫我祝家
知晓地窟所在?贼党虽有诱我之意,又恰因他们无力打开玉石门板,才不得不诱
我前往。呵呵,僖宗疑秘,这帮贼党贼心日壮,你以为他们还忍得住不去瞧一瞧
里头有些什么么?何况,地窟又不止这一处!」
「你……你这是引火烧身……」祝雅瞳平静而坚定,仿佛方才的不安与慌张
已成过去,现下已打定了主意一往无前。吴征不明这一份决心从何而来,只是禁
不住担忧道。
祝雅瞳俏目灼灼,不由自主地一抬手,半道生生忍住臂弯一转,水袖一拂似
在捋平衣角柔声道:「现下还有些事不便与你说知,但如今夜一样,时机一到我
都会原原本本告诉你。我与你说过此生此世都不会害你,僖宗遗藏于你我二人均
有大用,既已现于眼前断无错手之理!当然,我也不是傻子,那遗藏你知我知,
就让它安安静静呆在那里,他日若有良机再同去取出不迟。忧无患那帮人既是前
朝余孽,此刻一心都是些异想天开的复国之念,断不肯以此重资馈赠三国帝君。
宁鹏翼花了偌大的心力布局至此,你难道不想知道他要咱们祝家做什么事么?」
「我真的不知道你要做什么!」吴征茫然摇头,复又坚定道:「我有国有家,
亦负师门大恩,决计不会拖他们下泥潭。你若是如贼党一般想要谋夺江山社稷,
我是断然不会助你的。若你有这等想法,劝你早早打住。你于我有大恩,我不想
他日与你刀兵相见。」
祝家已是富甲天下,还要这等财宝做什么?除了要颠覆江山,吴征实在想不
出任何理由。
祝雅瞳目中止不住闪过一丝愠怒之色,旋即凄然摇了摇头道:「我只是个女
流之辈,不想做皇帝,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吴征暗暗松了口气。念及祝雅瞳过往待自己的诸般好处难免自责,现下有些
尴尬,忙转了话题道:「索……前辈处怎么办?」
「嫌疑甚大,只是我还想不明白哪里出了岔子。」祝雅瞳婉转沉吟道:「我
虽不在门中,一切却了若指掌!雨姗此前从未来过大秦,也少见外出,即便离开
亦是结伴同行,往返也不过三日。要么就是燕皇有令,天阴门倾巢而出,她也从
未独自行动过,这里头究竟有什么缘故?」
了若指掌?吴征忽然想起一事,试探着道:「倪前辈?」
祝家势力再大想渗透进天阴门,尤其是这一代的中坚弟子里势所难为。祝雅
瞳还能了若指掌,只能是同门师妹里有精明又绝对可靠之人通风报信了。倪妙筠
曾被祝雅瞳遣来迭府外宅接应吴征,这一份超乎寻常的信任等闲不能为之。只是
不知道倪妙筠又是什么来头,能得祝雅瞳青眼。
「你真的好聪明,可惜,可惜。」祝雅瞳赞一声叹一声,不知今夜的叹息是
否比她此前的日子加起来都多:「以后你自然会知道妙筠的来头。至于雨姗那边
……她忽然对你说出这些话,正是孟永淑忽然被诱走还泄露了我们的身形,原本
说起来倒真像贼党中人暗中坑了咱们一把。可锦兰庄里高手不多,本就拿咱们没
办法。泄露了身形又能如何?再与你那湘儿所言的联在一起,像不像原本计划周
密陷孟永淑于不义,只是料不到我会向付柳赟亲自出手,杀得他们措手不及。贼
党没奈何只得依原先的计较强行为之?」
「像!索……雨珊若是贼党暗子,当下有柳前辈等人在身侧,无论如何是知
会不到的。」吴征连连点头,大以为然。
「此计当是忧无患之策,他其实也留了退路。索雨珊之言含混不清,便是出
了岔子也不过就是忙中出错没看清,加之她身份清白,轻易便可搪塞过去。只是
谁也料不到你的湘儿还有这等……眼光……」念及瞿羽湘所言的下流浪荡事,祝
雅瞳不无恼怒地瞪了吴征一眼:「这人心机深沉,欲挑起长枝天阴之争,甚至欲
假我之手除去孟永淑。哼,这么大的一盘棋,他玩的了么!」
吴征又是一阵苦笑道:「你们的心都好大,我的小心肝快受不住了!那个,
湘儿说的话十分可靠?」
「原本当是索雨珊的话更靠得住些,出奇不意地来上这一手倒真叫我们自乱
阵脚。现下么,瞿羽湘值得信任!前头发生那么多事,她还受过求死丹之苦更不
敢骗我。她都能有些旁人没有的本事,我自然也有。」
「索雨珊那边怎么办?」
「你们不必理她,我自会应付过去。让她做暗子既巧也有拙,索雨珊历练不
多心智不厚,要瞒过她不难。」祝雅瞳见吴征忧心忡忡,真是不甚之喜,又道:
「今夜说了那么多秘密,不妨多说些。看你的模样,是不是很担心我?」
「是。」吴征摊了摊手道:「忧无患隐于暗处妙手连连,至今还摸不清踪迹。
我方的元帅却是你,还未曾听过两军交锋,一方元帅甫一交锋便屡屡亲自提
刀上阵,砍得敌军人仰马翻的。「有时吴征亦有忧虑:祝雅瞳毕竟身为女流之辈,
格局场面难以男子并立,看着实在有些沉不住气。
「扑哧……你不知道。」祝雅瞳被逗得咧嘴一笑,玉指摇摇道:「忧无患这
等人露不得面,永远如蛇鼠一般隐在暗处。如此背后装神弄鬼非仅让我们摸不清
虚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需知他若再度现身,八成便是一锤定音之时。我反
其道而行,事必躬亲,每战必出,你道他们就摸清我的虚实了么?」
吴征一呆,略一思忖顿感佩服得五体投地。一方示敌以弱,另一方却示敌以
强。祝雅瞳以身诱敌,看似大大咧咧将自己置于敌人刀锋之下,可她的后手一招
未出。就如她这般的十二品绝顶高手,简单直白的一招打出,谁会认为这一招就
是直来直去?弱者不弱,强者强到了何等地步同样不为所知。
「还有啊,我老在他们眼前晃荡,换了你是贼党,你能忍得住么?不会想着
哪一日按下筹码扫清我这块垫脚石么?指不定哪一日我就诱出蛇王,斩下它的蛇
头!再说了,待得交锋的关键时刻,贼党处处算计着先将我拿下,我忽然不见踪
影,贼党慌不慌?你说妙不妙?」在爱子面前一展智计绝顶,祝雅瞳得意非常!
仰首挺胸着,笑意如清泉之波,漾及满面。
「可是我真的很担心出意外,很危险啊。」吴征一边竖着拇指心悦诚服,一
边又担忧道。
「你会害怕,只因你不知道老娘到底有多厉害!」祝雅瞳伸手在吴征胸口一
指,将他推开两步道:「早些去安歇!」
平白被占了个便宜,祝雅瞳一脸狡狯又带着得意,吴征无奈地一摊手道:「
哪里老了?十六岁的小姑娘也不及你年轻漂亮。祝家主晚安!」
「我回头把这句话告诉盼儿去。看你还敢贫嘴!」
祝雅瞳的咯咯娇笑之中,吴征转身离去,心中暗道:盼儿才十五。
小院里陆菲嫣已睡下,吴征打开房门之声虽轻终把她唤醒,可见睡得也不沉。
柔软的躯体缠了过来满口幽香,陆菲嫣迷迷糊糊道:「今夜可顺利么?」「没事,
只可惜让付柳赟逃了。」吴征拍着她背脊道:「好累了,先睡一觉。」
郎君归来可安心,不过片刻陆菲嫣香沉睡去,吴征却瞪着双目直到天明。宁
鹏翼丧心病狂般流毒至今,吴征只觉被一张弥天大网罩住,网口正在一点一点地
收拢。曾对顾盼言道只需这一代弟子成长起来,昆仑派的危机便过去了。如今想
起一如梦呓般可笑……
吴征睡不着,祝雅瞳同样不得安生,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祝家有军资却无军
队,这是自发迹起便无一位家主敢去触碰的禁忌。不是不想,只是临朝轰塌得太
快,祝家尚未将庞大的资财转作军力,三国忽然就在世间各霸一方。中土虽未一
统,可也迅速恢复安定的局面,祝家再无机会。
为与爱子相认,祝雅瞳苦心积虑找出一条夹缝中求生存之路。原本望以倾尽
家底明里资助燕国,暗中扶植凉州之策,令两国这场战争旷日持久地打下去。燕
秦两国战得越久,天下越发有变数,最好打得天下大乱群雄并起。彼时以奚半楼
镇守凉州御敌国门之外的威名,功高震主,其必与大秦皇室产生难以调和的矛盾,
最终反目成仇。
凉州一地虽荒僻,但幅员辽阔,与大秦更是地理要冲。即使独立成国,大秦
为免唇亡齿寒仍得忍气吞声,甚至告急时还不得不出兵援助。再得祝家暗中支持,
百来年的国祚还是有的。
不想栾广江雄才大略,大兵压境时正奇并出,攻打三关之外还偷袭亭城。更
想不到爱子居然将亭城燕军一网打尽,战事出人意料地提前结束。之后引发的一
连串变局谁也无法掌控,祝雅瞳手中木偶线断,出师不利。
一场心血尽付东流,祝雅瞳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寻机来到成都。一来与爱子日
夜相处稍缓相思之苦,二来亦可助他在大秦朝廷里顺风顺水。他日无论燕秦战事
再起,或是吴征位极人臣大权在握,未必没有机会。只是现下这一条路就太苦太
难,祝雅瞳只凭一股执念强自支撑,煎熬无比。
僖宗遗藏犹如暗夜中的一束火光点亮前进的道路,祝雅瞳怦然心动!搜罗天
下十余年的民脂民膏封存在地窟里,其财富之庞大不可计量。而宁鹏翼留下暗香
零落一心祸乱中土,祝雅瞳虽不齿其作为,可无论暗香零落还会采取何种手段,
若能从玉石门板后得知前朝因缘,再顺水推舟,与吴征母子相认之日可期。天下
大乱这一点对祝雅瞳确有致命的吸引力!
屋内四处角落里以铜盆盛着降温的冰块,一身罗衫仍被汗水湿透。祝雅瞳起
身解衣随手拋开,目光落在胸前一对肥满挺拔的圆隆美乳上。生就国色之姿,祝
雅瞳并不太过在意,二十年来她最悉心保养的便是这一对胸前妙物。它们依然如
少女的乳房般肤质幼细,透着白玉色的肤光。顶端两点鲜蔻亦是极圆,仿佛两颗
上好的血珍珠,被下方两片铜钱大小的粉红乳晕一衬,真如梅开托蕊。
臆想之时,这是一对只属于小乖乖的宝贝。饥饿时任他吸吮,待吃得饱了,
或许还玩闹地舔上两下,咬上几口,在娘亲微疼着爱怜笑骂之时,得意地咯咯憨
笑。祝雅瞳死死攥着双拳,指甲都已深陷肉里:「锦兰庄!该去会一会蒋安和了。
志在必得,志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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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永淑自晕迷中醒来,脑子里仿佛灌了铅般沉重,四肢却是轻飘飘地使不上
一点力道。混沌一团的思绪好容易渐渐清明,才忆及一见那名男子转过屋角,便
再也忍不住追了上去。虽只是惊鸿一瞥,但那张可恶的脸,那双朝人胸脯上毫不
避忌地乱瞟,尽是淫邪之色的桃花眼早深入神魂,一辈子也忘不了。是他!当年
祸害自己的三人之一!
隐忍,计划,全数抛在脑后,他跑得不快,分明在诱自己近身。姜如露守在
原地未曾跟来,祝雅瞳进了房门后不见踪影,天阴门的同道不知身在何处。可是
管不了了,追过几处屋舍,孟永淑奋力一跃,猛刺的长剑剑尖颤抖,发出嗤嗤的
声响。
桃花眼已驻了脚步正在等她,待剑尖将至己身才屈指在剑身上一弹。一股诡
异又霸道的潜劲传来,仿佛一处黑洞将孟永淑的内力全数吸走化去无踪。潜劲余
势不绝,打得剑身大震,孟永淑手腕酸麻拿不住剑柄,长剑被震得脱手飞去。
「你……你……」孟永淑又惊又怒,明知差距甚大仍悍不畏死般双掌齐发,
尽是不要命的进手招数。
桃花眼冷哼一声道:「没工夫与你纠缠。」右掌一划兜个小圈欺身而入,径
点她胸前几处大穴。
孟永淑不管不顾,运起全身功力拍向桃花眼胸前。两人武功高下明显,桃花
眼身高臂长看看先点倒孟永淑。不防孟永淑衣袖中忽然发出嗤嗤声响,一蓬银劲
射而出,针尖在皎洁月光下闪着幽幽蓝光。
部分银针穿透孟永淑一往无前的双掌掌面,暴雨般射向桃花眼。
「啊哟。」桃花眼怪叫一声,空着的左掌大袖运足了内力连摆拨打银针,身
形亦着地急缩,只觉阴风阵阵,正不知多少银针擦着头皮发根掠过。
「可恨!可恨!」孟永淑本可追敌却仍是双掌平举之势,掌上十余个血洞里
渗出蓝色的血液。胸口玉堂穴被桃花眼提前点中,再无追击之能。
「常年打雁,今日险些被雁啄瞎了眼。」桃花眼面门煞白惊魂未定,从怀中
取出一瓶丹药硬生生灌入孟永淑口中,在她颈后一切,孟永淑就此晕去不知。
孟永淑喘了几口大气,只见明晃晃的窗棱外阳光洒落,日头已渐渐偏西,也
不知自己昏迷了几天。举目四望屋内净是精美瓷器,上好木料所制的家俬,竟是
一处奢华豪宅。她挣了挣手不能动弹,才发觉双手被拉平绑缚在一只刑架上,只
是双足着地,却又被一双脚镣铐牢。
这一幕反反复复出现在梦里,孟永淑凄然自嘲一笑,终是又落入贼党之手,
与从前一般无二。桃花眼的武功几已接近了十二品绝顶高手,他练就这等功力,
不知又有多少无辜女子坏在他身上,惨遭折磨致死。
孟永淑心中一酸潸然泪下……
「想不到我戴宗昌也称得上英俊潇洒,居然被个臭婆娘惦记了二十来年!当
真晦气。」房外传来人声,另一人哈哈笑得轻浮道:「尊主交办的事儿,去吧去
吧,我就不送了。」
戴宗昌推开房门,将手中托盘在桌上放下,一双桃花眼嫌弃又鄙薄地瞪了孟
永淑一眼,讥嘲道:「留了你二十来年狗命,还要巴巴地送上门来找死,嫌命长
了么?」
话声未毕,门外探出个面色苍白的公子哥儿探了探头,打了个颤儿骂道:「
恶心,恶心!当年你们也能下得去棒儿?你们真恶心!」
「他妈的滚蛋!」戴宗昌怒吼一声,吓得浮流云缩了缩脖子一溜烟跑了。
「狗贼!狗贼!贼就是贼,收的也都是这等人物,狗改不了吃屎。」孟永淑
喘息着冷声骂道。
戴宗昌嘿嘿冷笑着走近,一把按在孟永淑胸前,然而原本厚实的软肉空空如
也。他目中忽然泛起嗜血的光芒,舔了舔唇道:「大爷当年插得你哭爹喊娘,这
就忘了?呵呵,你这对奶儿原本也是上上之品,白白切了未免可惜。大爷当时东
躲西藏久未开荤,倒是正好煮得酥烂吃下肚子里去,倒是真化成一泡屎!」
「那又怎样?」孟永淑怡然无惧,仍是冷笑着嘲弄道:「你们这帮狗贼终当
不得好死,一个个喂了野狗,可好不到哪里去。就算到了地狱,被你们残害的冤
魂也会排队来索怨报仇,你们永世不得超生!」
「人不见长进,倒是牙尖嘴利了不少。只可惜你这副尊容还没了奶儿,本大
爷实在硬不起来,否则再打你三天三夜杀威棒,让你上下三张嘴儿全都合不拢,
看你还说得出话来不?」戴宗昌也不动怒,自顾自将托盘上的饭食与各种粉末混
在一起搅搅拌拌。
「当年你还有同伴三人都没让我就范告一声饶!」孟永淑扬了扬头,那张仿
佛从地狱中走出而被扭曲的面容竟泛起高贵与圣洁:「现下就你这把老骨头还敢
胡吹大气?当真不要脸皮!」
戴宗昌将粉末拌匀之后皱着眉转身道:「硬气倒是硬气,又有何用?你当是
我们治不了你?只是你不值那个价钱!」
他点了孟永淑穴道,一把捏开她下颌将拌好粉末的饭食塞进,强行喂了一整
碗道:「现下也一样,留着你一条贱命只不过还有点用而已。」
孟永淑哑穴被制骂不出声,心下却忽有些明悟!当年若是贼党三人要自己乖
乖就范,只需告知要残虐肢体,自己未必撑得下去。可贼党直接用刑切乳砍面,
那又是什么缘故?
恍恍惚惚直至夜半,两臂被吊着已麻得失去知觉。忽闻门开之声,孟永淑虚
弱地抬起头来,只见一人身材高大,肩部高耸,面上带着只淫邪的鬼面。
「是你吧,一定是你!」二十余年前的梦魇袭上心头,那个怪笑着,武功却
高得骇人的假面公子哥儿。孟永淑鼓起剩余气力挣扎着,震得脚镣哗哗作响,喑
哑的嗓音也拔高了尖吼道:「狗贼!狗贼!忧无患,你不得好死!」
鬼面人被遮去了面容看不出喜怒,伸指搭了搭孟永淑的脉门,又在脖颈旁大
血管一按道:「是我。冤家宜解不宜结,你又何必惦念我许久?」
「呸!」孟永淑一口唾沫喷在忧无患面具上道:「狗贼!我时刻都惦念你,
时刻咒你祖宗十八代生子世世代代为奴,生女世世代代为娼!」
「哎。」忧无患一副唾面自干的模样坐下,以垂怜的口吻惋惜道:「放了你
一条生路,原本你可以平平安安了此残生,又何必如此?蝼蚁亦知惜命,你连蝼
蚁之智都不如。」
「只恨我智计不足,不能将你们这帮狗贼千刀万剐!可恨!可恨!」
「口舌之争复又何用?我为刀俎你为鱼肉,你只能任我宰割。」忧无患叹息
着摇摇头道:「只是在下要先与孟仙子告个罪。孟仙子如此惦念鄙教,感恩之心
当是没得,恨之入骨倒是甚像。在下观孟仙子此前所为,死在鄙教手中怕是毕生
所愿?鄙教有负孟仙子,本当圆了这一番心愿也算了解一段往事。惜乎你又是长
枝派门徒,若是死在鄙教手中,平白惹下个天大的干系。鄙教势单力薄不愿惹这
麻烦,只好将孟仙子送至旁人手上终此一生!这一席话便当是送孟仙子上路吧。」
他说话的声音忽高忽低变幻无定,更如梦呓一般,孟永淑激愤的思绪渐渐平
静,竟如孩童时听着儿歌止不住睡意入眠……
PS:第七集《弦歌雅意》已写完,即将开始第八集《大雾芦花》
senglin08 2025-1-27 00:55
第十三章、聆音几度。残颜谁镂
一线天光似将黑夜捅了一个洞,却未让吴征心中阴霾稍有减轻。一连数日殚
精竭虑,又是彻夜未眠,虽有内功护体精神仍是健旺,两边眼眶上已是明显泛黑
浮肿。
美人在肩旁酣睡,奇长弯翘的梳睫凝宁而合,细润艳红的唇瓣弯若琼钩,饱
满如珠。吴征着实耐受不住在唇上狠狠吻了一口,仿佛要将胭脂般的唇色吸出来
好好品上一品。
陆菲嫣正睡得香甜,熟悉的热度与气息将她在梦中唤醒,不及多想,已是轻
吐半截软糯丁香送入男儿口中……
娇躯被抱起整个儿压在吴征身上,着他魔手好一顿摩挲轻薄之下细喘吁吁,
不由埋怨地瞪了他一眼道:「还那么早,凭空扰人清梦,坏人!」
「有话要与你说!」吴征在陆菲嫣腰眼处划着圈圈,痒得美妇扭着腰肢闪躲,
让本就贴紧的胸脯一对儿美肉在身上又挤又揉,实在爽适得流连忘返:「咱俩的
私情被人看破了。」
「啊?」冷不丁地冒出如此骇人的一句话来,陆菲嫣惊得连闪躲忘了,幸亏
吴征没有吓她的意思,脸上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才略作放心,期期艾艾道:「谁
……谁看出来了?」
「瞿羽湘。」吴征揉了揉眉心笑骂道:「三日之内,若是哪个妇道人家与男
子颠鸾倒凤,泄了又泄她定能看得出来。似你在吴府里长住,夜夜笙歌流连忘返,
每回都泄得床单尽湿,一眼就叫她识破。」
「啊?」陆菲嫣羞恼中又哭笑不得,在吴征胸口上锤了一顿粉拳埋怨道:「
都是你都是你……怪你!就怪你!」
瞿羽湘已是自家人,光教她一人看出还不是大毛病。陆菲嫣与吴征之情形同
乱伦,且欢好之时吴征说的话可没半点夸张,确实回回泄得酣畅淋漓,这可就实
在太过羞人与丢人了。陆菲嫣简直不敢想象瞿羽湘正式入了吴府后宅时会怎么看
她。
「这是小事,还有一件大事。」吴征逗弄了陆菲嫣一会儿,让她心绪不至于
紧绷才道:「孟永淑失了踪迹凶多吉少,呵呵,有意思的是,索雨珊来向我言道
孟永淑假意被诱走追杀贼党,却又与贼党混在一起。」
「你说的两件事有关联么?」陆菲嫣双眉渐渐锁紧,略过了孟永淑失踪一事
问道。
「有!湘儿说索雨珊近日与人苟合,祝家主亦判定她有问题。」吴征将此前
之事细说一遍,听得陆菲嫣胆战心惊:「祝家主明日或与蒋尚书一晤,锦兰庄与
他关系匪浅,去关说分明其中利害,也叫尚书大人紧张几天。否则咱们与青城斗
得不可开交,他老是置身事外乐见其成,可太闲适了些。」
吴征终究未将僖宗遗藏托出,非止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亦因干系实在太大,
和盘托出极易在吴府内部引发矛盾自乱阵脚。陆菲嫣性子可并不清静寡淡,虽已
消除了对祝雅瞳的敌意,可一个大坑就在眼前,祝雅瞳还不肯交代明白看着险象
环生,她未必忍得住。
「怎会这样!」陆菲嫣捧着吴征脸庞又爱又怜。两人虽已结为一体,可吴征
的小了一个辈分,年岁尚轻已是过早地背负太多。
「猜不出来。」吴征勉强一笑道:「索雨珊日常也不与人接触,脸上就一幅
模样,若不是湘儿险些就给她瞒了过去。连个清修的尼姑都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啊,
真要大乱了。近日在雨霁山上务必小心谨慎,我总感觉不踏实。」
「我知了,我也会一直陪着你。」陆菲嫣在吴征额头一吻,芳唇又香又软,
最能平抑男儿心中的不安与郁闷。
「倒要和你说声抱歉,这几日突发连连,都寻不着机会和雁儿坐下来说说你
的事。」原本计划攘外先行安内,不想安内不及落实,一大串的事情便纷沓而来。
「无妨。就算雁儿不同意我也偷偷摸摸跟着你,反正赖皮一回人家不走了,
她总不能赶我走。」
「啧啧,听闻陆仙子伤势痊愈之后信心日涨,怎地有了自信会让神采飞扬,
还会让脸皮也厚起来?」陆菲嫣羞涩难抑地说出火辣辣的情话,那低眉顺目,又
恼又喜的模样太过迷人,吴征实在爱得狠了。
「去,那是和你学的。倒是你的湘儿什么时候入府来?」
「不能急不能急,这家伙现下色胆包天,过早来了吴府非得偷香我的菲菲不
可。」
「啊?她不是爱雁儿爱得命都不要了么?觊觎我干什么?」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况且吴府的主人偷香偷到了师姑床上,必是个浮华无
形的浪荡子。吴府里今后女主人多了定然夜夜大被同眠,既然都脱得光溜溜地坦
诚相见,那亲近一番又碍得甚事了?」
「不要,我才不要,羞死个人。」陆菲嫣岂能不了解吴征,料定他心中已盘
算了这般主意,羞得捂住了脸。
「真的?」
简单一句问话,陆菲嫣却慌乱又迷糊地答不出口:每一回都说不要,可又哪
一回能拒绝得了他?
************
陆菲嫣大清早又去了雨霁山,吴征与祝雅瞳两人密谈了大半日,一念贯通时
已是午后。晚间祝雅瞳还需去拜访蒋安和,自去养足精力再做些准备。吴征一人
无所事事,心情又烦恶糟乱得紧,索性也不回小院寻了处荫凉亭子坐定,欲稍解
愁结。
不想心事实在太多,越坐越是不耐,焦躁中又无可奈何,随手扯下了一枝翠
竹发泄似地抽打着草甸子。竹枝虽细却韧,再得吴征内力灌注威力比之普通的棍
棒也不多让,直打得草叶纷飞如雨。
「看招!」身后传来一声女子娇喝,隔了两息之后才劲风大起,显是高手所
发。
吴征听风辨位也不回头,扭过手臂以竹枝做剑唰唰唰地连刺三剑,不及挡架
欲逼退对手。
不想女子竟然也不挡架,款摆腰肢避开要害,任由吴征的竹枝点在肩头,自
家的玉箫却是刺在他背心。吴征无奈地转过身来笑道:「冷师姐怎地也学会这等
无赖打法?啊!我死了……」
看着吴征装模作样地手臂绕在背心捂住伤口,仿佛被刺之处正鲜血狂涌,还
一脸的惊慌失措。冷月玦忍俊不禁,嘴角一撇露出个微微笑容道:「再来打过。」
「不打了,今日打不过。」苦中作乐一回,吴征随手抛开竹枝意兴阑珊,摇
头晃脑地步入小亭一屁股坐下,双手撑膝浓眉长聚不展。
「我也心乱得很。」冷月玦将玉洞滴露搁于石案坐在吴征对面道:「义母大
人有头绪么?」
「没有。」吴征啪地一拍膝盖,刻意转了话题道:「同样心乱如麻,怎地冷
师姐像个没事人一般?若是与我心境相同,方才我就不停手了。」
「这我知道!」冷月玦双手支颌道:「你一向顺风顺水惯啦,陡然碰见大难
题自然心神涣散。」
「是吗?」吴征不以为然地一撇嘴道:「这意思冷师姐不顺风不顺水了?天
阴门的高足钟天地之灵秀,难道还有什么烦恼不成?」
「我想吃冰沙。」
「额……啊?」料不到冷月玦忽然来了这一句,吴征抽了抽嘴角道:「稍候
片刻,我也想吃。」又瞥了眼案上玉箫,唤来仆从吩咐去取冰沙与笔墨纸砚。
凉风偶入林,吹起竹叶一片沙沙作响,亦让冷月玦一头简单扎起的青丝随风
摇摆。淡淡的女儿体幽被徐风送至,一如栀子花般清新微甜。不着痕迹地嗅上一
口,吴征心中一荡,倒是大解烦闷之意。
「我的烦恼自小到大,可比你多得多。」冷月玦轻抚玉箫若有所思道:「我
倒是羡慕你。」
「不会吧?冷师姐不理世事一心习武,还能有什么烦恼?我一个粗鄙汉子,
整天想这想那烦的透了有甚值得羡慕?」两人之间的话题越发多了,吴征正值心
境纷乱之际,倒也乐意聊聊天。
「想知道?」冷月玦面无表情只继续抚摸着玉箫道:「那你先与我说说韩大
人与瞿捕头。」
与瞿羽湘之事还是个秘密,无意之间让冷月玦知晓,且当日的言语十分下作,
吴征有些尴尬道:「雁儿我自小听说她在西岭边屯之事便又敬又爱,当时便暗暗
发誓必求得美人心,疼爱她一生一世。待到下山见了面之后,雁儿为人大气,样
貌更是没得说,哪一样都极衬我心,更认定了她是吴家的媳妇儿。至于湘儿,呵
呵,她是雁儿的闺中密友,一来二去熟络了,雁儿便撮合这门亲事,日后一同嫁
入吴府也有个伴。不过那女娃子久在刑部言语随意,倒叫冷师姐取笑了。」
「韩大人在西岭边屯?当时你才……十岁?」冷月玦露出个古怪笑意,似在
嘲笑吴征年纪尚幼就开始想着讨媳妇儿。
「啊。」吴征也自嘲地笑了笑道:「没办法,这叫缘分。话说当年我还是昆
仑山上一个野孩子,天上掌管男女之爱的神仙可能哪日醉了酒,心血来潮就想牵
根红线。雁儿和我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爱神之箭射中连在了一起。」
「胡言乱语!不可对仙佛菩萨不敬!」冷月玦板着脸训斥一番,随即面容一
松道:「我就是羡慕你们这样,可以做许多想做的事情。韩大人名声不好你也丝
毫不加顾忌,敢爱,也能去爱……」
语声渐低不乏凄苦之意,吴征哑然。
多少民间女子期盼嫁入宫中成为皇子妃嫔,自此大富大贵人前显耀。可对于
某些女子来说,皇城的宫墙就是她们的囚笼,韩归雁宁愿背负破败的声名也不愿
被选入宫中,冷月玦也是一般。——那位还在冷宫中独自凄寒的玉茏烟,往日是
不是也曾如此?
怎地想寻些宽慰,反倒变成宽慰他人来了?吴征暗中自言自语一句,宽慰道
:「燕太子对冷师姐青眼有加,天底下多少女子羡慕得要命?嘿嘿,现下能与未
来的大燕贵妃……指不定还是皇后聊上两句,说不定够我吹上一辈子的牛皮。」
「他?哼!」打趣话未能换来冰美人一笑,反而惹得她一脸讥嘲道:「若我
不是出身天阴门于他大有助力,你当他会献殷勤么?天家无情,有甚么可羡慕的!」
「啧啧,这是来了大秦无所顾忌什么话都敢乱说了?当心我去栾楚廷面前告
发冷师姐,也好领些赏钱过日子。」
冷月玦气鼓鼓地皱着鼻子道:「你去说呀,看他不一刀砍了你的头。」
「我不会闪吗?」
「扑哧!」吴征侧身缩肩做了个夸张的身法闪躲姿势,终于让冷月玦笑出声
来:「他若有你三……一成有趣,我也不至于数年来都闷闷不乐。」
愣了片刻,冰娃娃才又摇头喃喃道:「或许也不是没趣,只是他满脑子都是
皇位,心思根本不会放到这里,只当我是件装饰罢了。戴在皇冠上的宝石珠玉再
怎么耀眼,装饰终究只是装饰,谁会在意装饰想些什么,开不开心呢?」
一连说了许多,吴征终于反应过来这些都是冷月玦的心里话,不由目瞪口呆。
一来冰娃娃向来沉默寡言,不想不是天性如此,而是后天多经事理之后不得已而
为之,一如他曾见某些人说了话要得罪人犯事,索性把嘴封了装作哑巴。二来两
人相处不足一月,不知冷月玦为何推心置腹?
略一思量也即明白过来。天阴门的同门俱是清修之人,能说得上话的极少,
燕国境内敢说太子殿下坏话的更是一人都没有。冷月玦这份苦在心里憋得久了,
来了大秦又遇见年纪相近的武林同道,互相之间也认可彼此人品,心里话哪里还
憋的住?
「我能理解。」吴征颇有些怜惜之意,接过仆从送来的两份冰沙道:「来,
以冰代酒,敬冷师姐一碗。」
「酒不能喝。」冷月玦淡然一句,竟有些落寞之感。
「谁说不能喝?门规条条框框的束缚太多了,哪里遵守得过来?改日偷偷溜
出去,我请冷师姐喝一顿。」吴征眼珠溜溜,一副做贼的模样。
「师尊说的不准。」冷月玦忽而压低声音道:「你常常偷犯门规么?」
「这个嘛。门规者,师门道德之下限,不过我以为也因人而异,像我这等自
律自控当然分得清轻重,有些门规偶尔偷偷地犯一犯也不是不可以,嘿嘿。有句
好诗叫: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妙不妙?如此神作都说了开心时需
饮酒助兴,一概而论决不许喝是不是过分了?」吴征歪理一大堆说得天花乱坠。
「可是喝酒误事。」
「和好朋友一起喝自然不误事,冷师姐今后就是成了燕国皇后,我也认这个
好朋友。」
「是么?那一口一个冷师姐还要叫到什么时候?」
「额……」吴征幡然记起,数日之前冷月玦便不再称呼自己吴师兄,而始终
以你我相称。不由心中也生起暖意道:「我错了。昨日答应你要赠些诗词好曲,
左右无事,现下写给你。」
吴征取了镇纸铺开纸页,冷月玦蘸水帮着磨墨。片刻齐备后吴征提起笔来落
子,冷月玦随在身后探首张望着念道:「江南好,风景旧曾谙……你的字越发像
样了……」
************
蒋安和在大秦朝中为官三十余年,资历之深不下任何一位当朝大员。即使青
城与昆仑两系斗得如火如荼,霍永宁又深受秦皇信任屡屡委以重任,可仍没有一
人敢看轻这位明面上从来不争不抢,始终做个老好人的尚书令。
朝中事务繁忙,黄昏时分蒋安和才拖着疲累的身体回了府上。如今也已是五
十余的高龄,连年累月的辛劳积攒下来颇感力不从心。本拟晚膳之后便即安歇,
明日一早仍需上朝,不想一封拜帖让他虽不情愿,也只得耐心等待。
蒋府与寻常大臣建筑雕梁画栋,室内摆放着彰显身份不同的奇珍异宝不同,
琳琅满目的种种画作挂满了厅堂。从梅兰竹菊,春夏秋冬,远山近湖,坊间民俗,
再到仕女龙鱼不一而足。这位从不争先的重臣有一样却是公认的天下第一——名
画收藏之多无出其右者,连三国皇宫的藏品都及不上。
用完了晚膳,蒋安和端了杯清茶在宽阔而四壁挂满名画的厅堂里逡巡。欣赏
名家大师的巧夺天工是他毕生的爱好,亦是改不掉的习惯。与寻常不同的是,走
了大半圈蒋安和便停下了脚步驻足在一副仕女图前。
画上的女子扭结着长发梳起朝云近香髻,正值夏季被闷热的天气一激,鬓角
边似还有香汗之渍。两枚点漆般的凤目半合着,脉脉含情。左臂横过柳腰,持着
的合欢扇正巧遮住右肩,但低襟的罗衫仍露出左边小半圆滑乳肉。
蒋安和捋着胡须摇头晃脑地欣赏片刻,终又无奈地摇头叹息自言道:「老咯。
即使绝色提不起甚么兴致来,且这一位……寻常宫女怎及得她点滴的厉害。来意
不明,不太好对付啊。」
「大人,祝家主到了。」
「开中门,老夫亲自去出迎。」
面对祝雅瞳的到访,这么一位三国国君都要卖面子的人物,蒋安和并未摆出
长者与重臣的架子。府邸中门大开,蒋安和当先行出,见阶下一名女子娉婷立定,
虽身着盛装穿金戴玉,仍显素雅大气。微扬着螓首一双妙目流连,谦和之中亦显
自信与尊贵。
「民女见过蒋尚书。」祝雅瞳矮身一福不卑不亢。
「祝家主太过谦了,快快有请。」蒋安和加快步伐步下阶梯。两人虽是初次
单独会面,相互间俱在释放善意。
「久闻蒋尚书名家画作珍藏天下无双,真是令人大开眼界。这一幅可是前朝
大师严叔猫的《九玉图》真迹?蒋大人当真大气!」厅堂里掌起连排大烛灯火通
明,既是有求于人,祝雅瞳自当先投其所好。她虽不擅画作但见多识广,从一片
名家大作中挑出几幅识得的不难。
「祝家主好眼光,满厅之中唯《九玉图》最为珍贵,佩服,佩服。老夫自幼
爱画,窃以为大师之作若纳于藏阁之中不见天日,岂非明珠蒙尘暴殄天物?只可
惜大师笔下的九玉女子虽极具神韵,仍不比美人在前,活色生香。」蒋安和捋着
胡须与祝雅瞳一同对画作指指点点,颇有自得之色。
「我前些日子曾听过一句话:盛世古董乱世金。蒋大人这许多珍藏来之不易。」
祝雅瞳淡淡一笑,美艳不可方物。瞬间将画中的九名美人给比了下去。
「好一句盛世古董乱世金,可做祖训!不瞒祝家主,老夫曾几度怀疑为何一
名女子年纪轻轻能统领数百年的祝氏望族。短短时日不过两面,老夫折服。」
祝雅瞳说话技巧甚高,一句简单的夸赞蒋安和画作收藏,不仅称了蒋安和的
心头好,更赞扬秦国长治久安方有如今的盛世,可谓将大秦朝廷上下给称赞了个
遍。蒋安和官居尚书令身为柱石之一,对上不负圣恩,对下统御有方,怎不听得
身心舒畅。
「有感而发,蒋尚书谬赞。」
寒暄客套了几句,两人分宾主坐定,蒋安和道:「祝家主今日大驾光临,不
知有什么用得着老夫处?还请明言。」
祝雅瞳心中暗道:身为一品大员,身段却处处放得这般低?当是绵里藏针了!
「特为一桩大好的生意而来。」祝雅瞳说完端起茶碗,不急不躁地撅唇吹了
吹,轻饮了一口。
「祝家富甲天下,近日更与昆仑派一同在成都城里风光无限,不知祝家主看
上了老夫哪一处地面儿?老夫不敢满口答应,但谈一谈总是可以。」蒋安和笑呵
呵道:「不想有生之年能与祝家之主谈一谈生意,老夫不甚荣宠。」
「蒋尚书好气魄。」祝雅瞳赞了一声,又喝了口茶才道:「近日饶北城令吴
大人巧思,民女倒真是大赚了一笔。民女虽是女流之辈,却又不爱金银珠宝,有
了些活钱总喜欢花将出去。不知蒋尚书与锦兰庄之主关系如何?民女若是看上了
锦兰庄的地面儿,不知蒋尚书能否施以援手?」
「锦兰庄?祝家主当真是好魄力!」南城车水马龙可说得上是寸土寸金,祝
雅瞳开口就要占地极广且日进斗金的锦兰庄,光涉及的金额就吓死人,着实让蒋
安和也吃了一惊道:「不知祝家主要锦兰庄干什么?」
「川中锦绣名满天下,民女此前未曾到过大秦,还觉与长安见过的丝绸无有
不同。这一趟来了大秦才知是井底之蛙,川女心灵手巧,加之川中蚕丝无论质地,
光泽均无可挑剔。是以民女有意将蜀锦传扬至中原各国,放不负美名。」
「这个……祝家主恕老夫直言,蜀锦多有商人售卖于各国,祝家不是也有这
份生意么?且养蚕浣丝数量有限,即使祝家主有心,想让芸芸众生皆着蜀锦也一
样办不到。」
「蒋尚书一言中的。仅仅是一处地面最多只是买卖,可称不上是生意。」祝
雅瞳欠身施礼赞了一句道:「民女既然敢说是生意,自然对蒋尚书有莫大的政绩
好处。祝家别的本事没有,最擅的便是经商。锦兰庄只是一个门面,背后仍需有
大量筹备要做。养蚕浣丝川中已然颇为普遍,但仍有不足之处。诸如些荒僻偏远
之地,生活劳苦只愁一日三餐,且路途遥远运力难及。莫说每日只着急着寻食果
腹,便是织出丝绸来也难以运至成都。蒋尚书您看,若是民女出资教授技法,再
布置车马转运,不出两三年,不仅贫民有余资而渐富足,蜀锦亦可产量倍增!蒋
尚书执掌六部,当不需民女多言才是。」
六部之中原本应不分轻重,可蒋安和身为尚书令,怎不知民为国家根本?哪
一朝哪一代不是因食不果腹的贫民伤透了脑筋?需知暴乱之贼多为些活不下去的
贫民。若能令贫民温饱,不说每年的作乱之事要少上许多,便是朝中拨出的救济
粮米都能省下一大笔开支。蒋安和官居六部之首,更是一笔大大的功劳在身。祝
雅瞳虽是狮子大开口直指锦兰庄,但是给予的回馈更是大得惊人,诚意十足!
「祝家主玲珑剔透,佩服佩服!」蒋安和见惯了大场面,一听便知其中门道,
当下仍不动声色道:「只是锦兰庄的主人虽与老夫有旧,要说指使他做这做那老
夫却办不到。老夫倒有一言相谏,祝家主惠及民生的义举只需振臂一呼,自然从
者云集。锦兰庄可有可无,何必去触风口浪尖?」
蒋安和劝谏不无道理。祝家的商号虽覆盖三国且都保持着足够良好的关系,
根基毕竟不在大秦。蜀锦畅销三国,在大秦地界儿上这一块利益早已被瓜分得一
干二净,祝家实力再强这么贸然插手,难免引起公愤。强龙不压地头蛇,锦兰庄
背景深厚且早已掌控着大秦丝帛话语权,祝家即使有昆仑派助力蛮干也不是好办
法。
「明人不说暗话,此刻言不传六耳,蒋尚书又何须瞒着我一个妇道人家?祝
家做事不习惯拖泥带水,要做便是讲究快与准,从头做起费时费力,蒋尚书还请
再考虑一二。」祝雅瞳露齿温婉一笑,直言锦兰庄就是这位尚书令大人话语中却
不容退让。
「哎,祝家主真是……」蒋安和捋着胡须无奈呵呵笑道:「好吧,我也不瞒
祝家主。锦兰庄昨夜有贼人入内行窃,所幸护院发现得及时未曾缺了甚物事。今
日老夫正责成刑部加紧捉拿窃贼,若是此时与祝家主商谈此事,岂不是显得老夫
欺侮人了么?」
「竟有这等事?」祝雅瞳讶异道:「主意打到蒋……锦兰庄头上,岂不是活
得不耐烦了么?不过无妨,区区窃贼比起民生大事来聊胜于无而已。」
「呵呵,祝家主既然说得坦白,老夫也坦诚相告,且看这厅堂里诸多字画价
值不菲,锦兰庄里也确有老夫的一份子。祝家主刚来大秦不久就要拿了去,也未
免太过了些?」
「蒋尚书要如何才能割爱?祝家尽力满足便是了。」祝雅瞳的咄咄逼人极显
刻意也是无奈之举。地窟里僖宗遗藏之事说不出口,像蒋安和这等老狐狸越是拐
弯抹角越是容易让他看出蹊跷。还不如直截了当摆出志在必得的强势,反正祝雅
瞳的名声传得远了去了,向来不是好相与的主。
「嘿嘿。」蒋安和冷笑一声闭目道:「既然祝家主盛意拳拳,老夫就开个价
儿:听闻祝家藏有两幅前朝奇画《苏山紫微图》与《江山一叶舟》,不知可否割
爱?且老夫素来喜好画作,自身笔力在当世也称得上略有薄名,年富力强时曾风
流一时颇好美人。祝家主国色之姿,若能半宽罗衣让老夫照样绘制一幅美人图亦
慰平生之憾。这三样若是祝家主答应,锦兰庄老夫便做主送与祝家主又如何?」
自来了蒋府便咄咄逼人一幅志在必得的模样,蒋安和提出浮华无形的要求倒
不是贪花好色,实则是一种凌厉的反击与警告。祝雅瞳双眉一跳不怒反喜道:「
蒋尚书教训的是,民女心下急迫颇有得罪,还望蒋尚书多多海涵。《苏山紫微图
》与《江山一叶舟》虽是珍品,但正如蒋尚书所言,留存于祝家不过明珠蒙尘,
赠与蒋尚书方可发光增彩。至于第三样么……民女不过泛泛又已人老珠黄,不如
作价赔给蒋大人如何?」
「啧啧啧,以祝家主的姿色,不知该当如何天价才得相等?」
「祝家这一项生意,锦兰庄独占三成,且丝帛到了成都由锦兰庄先行挑选,
剩余的才由祝家自行处置如何?民女着意锦兰庄本就欲与蒋大人一同行此善事,
倒是与大人之意不约而同了。」
两幅名画价值不菲,但比起锦兰庄的价值却又算不上什么。蒋安和留的后招
本就在第三个条件上,嘴上恭维之外还趁机哄抬价码。而祝雅瞳亦着实大气,由
锦兰庄先行挑选意味着最好的料子依然掌控在手,锦兰庄于大秦国范围内的利益
分毫无损。至于锦兰庄换个好地方重新开张,以蒋安和的本事不算太难。大秦国
之外原本蒋安和就插手不得,但祝家有这份能耐,等于蒋安和凭空多了其中三成
的利益,加之惠及民生的大功劳,让出锦兰庄一块地皮稳赚不赔。
「祝家主当真是女中豪杰!」蒋安和也不由刮目相看,起身向祝雅瞳拱手歉
道:「方才之言得罪了,还请祝家主莫往心里去。」
「蒋大人方才说的什么?民女未曾听清,莫不是民女的请求大人答应了么?」
祝雅瞳嫣然一笑。
「祝家主诚意十足,老夫若是再提甚么要求可就欺人太甚了。君子一言快马
一鞭,老夫诺了!」
「多谢蒋大人厚爱。两幅画作民女即刻遣人送至成都,第三项则拟定契约刻
日完备,届时还请蒋大人牵线搭桥与锦兰庄主人共同签订如何?」
「劳烦祝家主!」
寒暄了几句天色已晚,祝雅瞳起身告辞。蒋安和亲自送出府门望着美妇仪态
万方地离去,心中暗道:锦兰庄老号开办已有二十年,如此迫切莫不是里头还有
甚么秘密不成?怪事,怪事。
祝雅瞳归了吴府喜忧参半,见着等候许久的吴征道:「蒋安和应承了让出锦
兰庄。」
看她说得轻松,吴征却知定然受了不少刁难,小心问道:「给了什么条件?」
「如我们此前的商议,三成份子外加锦兰庄的优先权。另外还顺走我两幅画
作,嘻嘻。」祝雅瞳俏皮道。
「哟,蒋大人要的画作必然价值连城,随意就被顺走,祝家果然财大气粗。」
「那两幅也算不上什么贵重之物,只是奇异,他一说倒提醒了我。一幅叫《
苏山紫微图》,一幅叫《江山一叶舟》。俱是僖宗年间着一位宫廷画师庆家康依
着僖宗之愿绘制。庆家康贵为国手,笔力自然是没的说的,只是这两幅画没人看
得懂。祝家收藏之后也是一般如此,不过既与僖宗有关说不准能发现些什么遗藏
的线索。我唤人取来成都之后先临摹一份再给他也就是了。」祝雅瞳摇头道:「
可惜我对画作毫无兴趣,此前也未曾看过这两幅画。」
「我事后想了想总觉得太过着急了些,恐怕惹来蒋安和怀疑,反为不美。」
「哼!我巴不得他有所疑虑。」祝雅瞳冷笑一声道:「人人皆有私欲,我双
手捧上足够的价码与一份大功劳与他,无人不喜名利双收,他若不接定然藏有不
为人知的私心!付柳赟藏身在锦兰庄一事现下我们拿不出证据,也摸不准与蒋安
和有多大的干系。他若不知没理由不接,他若心知肚明更不敢不接。有所疑虑?
他敢疑虑反倒叫咱们抓住了马脚。」
「有理!那你看他方才的样子如何?」吴征连连点头,与祝雅瞳一齐展开自
由心证!
「不像知晓的模样,不过这人城府极深,将我瞒了过去也不稀奇。」祝雅瞳
来回踱步不住轻轻摇头,又好生一番思索才道:「当是不知付柳赟的身份,没有
道理。若蒋安和与贼党有所关联定然藏得极深,轻易不会露出破绽来。付柳赟摆
明了与他有亲轻易便会联想到他头上,当不致平白无故惹人怀疑才对。」
「即使欲擒故纵也不会如此,一来没人会因此就被轻易瞒了过去,二来,呵
呵,我倒觉得当日未去炼威堂,是我们占了点小便宜,让贼党乱了回阵脚。」吴
征也是苦苦思索意图抽丝剥茧,于纷繁无序中找出些许线索来。
「蒋安和处也不可放松,万一贼党反其道行之呢?总要遣人盯着才是。只是
这位尚书令大人位高权重,想盯就没那么容易咯。」
吴征脑海里冒出个人来,要论盯梢的本事,舍她其谁。
「还有一件事,明日我让师妹们与你同去雨霁山,倒要看看贼党还能玩出什
么料想不到的花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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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总算有了着落,从锦兰庄地下的僖宗遗秘里当能查到诸多线索,有了希
望便有了方向,吴征这一夜睡得甚是香甜,清晨鸡鸣时醒来也觉神完气足。
枕边的陆菲嫣素面朝天玉体裸呈,许是近来每日早出晚归太过疲累,好看的
鼻翼里还发出时断时续的微微鼾声,颇具少女的可爱。吴征在她身旁又贪看了大
半个时辰,才抓起一撮青丝,在豆蔻般细翘的乳尖上来回拨弄。
钻心的麻痒带着入脑的酥酥电流将陆菲嫣从睡梦中唤醒,撅着唇瓣不依道:
「干嘛又欺侮人家?」
「该起啦!」吴征左闪右躲手指抓着发丝拨弄不停,终让陆菲嫣无力招架,
将娇躯投入怀中才让硕乳紧紧贴着他胸膛,两枚润珠被反压着深埋乳肉藏起才脱
离逗弄。
「我知道。你养足精神了么?」陆菲嫣亮出一口白牙本想在吴征耳朵来上一
下,蓦地念及今日他也要上雨霁山,若是留下牙印叫人看了出来大为不美,这才
转了目标在吴征胸膛上不轻不重来了一口。
「有绝世美人一同颠鸾倒凤,还相陪同眠哪能睡得不香?」近期事务又多又
烦,两人之间欢好的频率减了不少。昨夜心中大石放下一半,两人歇下也早,倒
是美美地鏖战两回酣畅淋漓,大慰此前之憾。吴征夸赞了一句又道:「何况还为
我铺平雨霁山的道路,今日风风光光轻轻松松地去采摘果实,再没睡得比这一觉
更快活安稳。」
「终于能帮到你。而且从今日起我再也不用躲在一旁!」陆菲嫣露齿一笑打
心眼里开怀,又在鼻中长长呼吸了一口似是放下一桩心愿道:「我在你背后看你
人前显耀,我也很开心。」
「来日还你一份大礼以表酬谢之恩。」
吴征目泛诡诈戏弄。以两人的情意哪里还需谢来谢去?陆菲嫣心中警兆大起
紧张道:「你又打什么鬼主意?」
「秘密!保管你从前没试过,也保管你畅爽得飞上天去。起啦!」
一同洗了个春光无限的鸳鸯浴,吴征坐在窗前任由陆菲嫣为他梳拢绾起头发,
穿上昆仑派内门大弟子的青白锦袍,别好佩剑。吴征张臂自视一番叹息道:「原
本这一身穿上,又是雨霁山定鼎之日,该当万众瞩目于一身才对。可惜身后还有
个大美人,任我卖相再好也没人看……」
再高贵的女子也没有不喜被赞一声容貌的,陆菲嫣芳心窃喜道:「那我扮作
个小乞儿躲在人群里,总没人分你风光了罢?」
吴征回身在陆菲嫣身上扫视一圈,怪声怪气道:「小?哪里小了?你倒是说
清楚!」
「去去去,人家回了。晚些在府门口等你。」在吴征面上一吻告别,陆菲嫣
在后院无人处轻飘飘地翻墙离去。
卯时一刻,吴府中门大开,吴征一身鲜亮威风凛凛地出府,身后不仅跟着戴
志杰与杨宜知等师门同辈,还有柳寄芙,郑寒岚,倪妙筠,索雨珊,姜如露与冷
月玦一众天阴门武林同道助阵,声威不凡!阶下林瑞晨,陆菲嫣,顾不凡等师门
长辈也已在等候着共襄盛举。
十余匹骏马清一色的纯黑,大增肃穆之气。诸人一同翻身上马,吴征兜过「
宝器」抱拳道:「多谢诸位前辈同道捧场!」轻夹马腹当先而行,顿时马蹄声隆
隆响起,一行人向着雨霁山绝尘而去。
大秦武林门派结盟一事虽被青城派搅了一场偌大风波,最终还是平息了下去。
秦皇一道嘉奖圣旨反增昆仑威势,「英武侠义」的牌匾虽还未制成张挂在吴府门
口却是人人皆知。昆仑派的做法更是厚道,不仅未以旨意压人,陆菲嫣一连数日
来与诸门派挨个商谈,约定的回馈多多,正是做到了令江湖同道名利双收。谁人
还会反对昆仑派领袖群伦,执大秦武林牛耳?
雨霁山上也早早地人山人海。虽未有约定,但人人皆知已到了誓盟之时。不
仅门派首脑到齐,弟子中也不乏许多前来观礼与见识世面者,比之此前人数多上
了一倍,将聚会的平台挤了个满满当当。
「驾~」一声雄壮的大喝似给这场大戏揭了幕。骏马踏地声如雷震,但见十
余匹骏马正从山道上席卷而来,气势之壮声势之大犹如千军万马一般。稍候将近,
但见吴征一马当先奔至平台处一扯缰绳,马儿人立而起发出声咆哮般的「灰儿~」。
身后诸骑也停下脚步一字排开,激起一片风烟!
「吴征待昆仑派诸位师长,天阴门诸位同道,见过各位!」吴征下马环环抱
拳一礼。
雨霁山上不少江湖青壮,见了这位传说中的昆仑高足一呼百应,更有诸多只
闻其名的武林前辈甘居其后,不由热血上涌,胸中生起豪情一片!
吴征见过礼虎步如风,当仁不让地在居中的主位前站定朗声道:「朝中诸事
繁忙,晚辈有官职在身无可奈何,并非怠慢各位前辈!今日得空来此,当先谢过!」
早有仆从端起备下的酒碗鱼贯发放,人来的太多难以足备,有些年轻热肠的
汉子索性高举起酒坛,正待与群雄一道开怀畅饮。
吴征亦是豪情满胸臆,先干了一碗以表歉意,旋即抛下瓷碗摔个粉碎,抓起
身边酒坛道:「暗香零落荼毒世间,晚辈又是痛惜,又是愤怒,故而请家师出面
遍邀同道缔结盟约,定要将贼党一网而擒,替天下苍生除害!幸得诸位江湖同道
响应,更有燕国天阴门前辈同道前来助阵!诸君既已来此,当共襄义举,满饮此
酒,共立誓约!」
他举坛环视致意,百忙之中不忘偷瞄冷月玦一眼,看看她今日饮是不饮。不
想冰娃娃面无表情淡然望天,与天阴门诸女一般两手空空,没有饮酒的意思。
「且慢!」柳寄芙越众而出施礼道:「吴贤侄美意天阴门上下心领了,只是
清修之人向不饮酒还请见谅。佛祖在上不打诳语,天阴门亦愿为天下苍生出一份
力。」
「好!清规在身晚辈怎敢勉强。贵国长枝派丘掌门曾统兵围剿贼党,令贼党
睡不安寝食不下咽,仓皇如丧家之犬。如今更有天阴门施以援手,晚辈在此指天
为誓,除恶务尽!」吴征忙躬身施礼后再度大发豪言,倒不是一味出风头装气派,
实在是暗香零落太过可怕,若不杀得干干净净,寝食难安的就该是他了。
「吴大人这么快就以盟主自居了么?」人群中传来一阵莺声,迭轻蝶分开人
群现身道:「好豪气!我一个女儿家都不由热血沸腾,想与吴盟主一同杀上几个
贼党告慰枉死的英灵了呢。」
吴征心中冷笑一声浑不在意!青城派不可能缺席这场盛会,但正如祝雅瞳所
言:「即使向无极与迭云鹤亲至亦无能为也。」昆仑派这一场做得太过漂亮,上
至庙堂之高,下至江湖之远无人能有反对意见。加之秦皇的圣旨几已明示圣意由
昆仑派来领袖群伦,向无极与迭云鹤就不可能触陛下的霉头,一个迭轻蝶还能翻
出浪花来?
「在下有感而发而已。至于盟约一事由昆仑派发起,师门更几番鏖战对贼党
颇有了解。此刻不是自谦之时,在下就大胆说一句,昆仑派有此能有,亦有此担
当!不知迭小姐认为然否?」
「然啊,小女子对此可没有半点意见。只是盟誓之前敢问吴大人一句:贼党
隐于暗处无孔不入,不知昆仑派可否做到正大光明?若是有亲眷好友亦是贼党暗
子,昆仑派当如何处之?」
「迭小姐这话什么意思?」吴征双目一眯心中升起警兆,一股不祥预感冒上
心头,泠然道:「齐心协力是为根本,贼党更需除恶务尽,只是若空口白话自乱
阵脚……迭小姐,你也未必担当得起。」
「大庭广众光天化日,更有如许多江湖前辈共同见证,小女子焉敢妄言?」
迭轻蝶探头探脑一番奇道:「怎地不见长枝派孟前辈?小女子有话要与她说。」
吴征心中一紧,直至现下才明白迭轻蝶诱使自己救走刘荣的目的所在!
大秦武林同盟是一枚大大的棋子,威力无穷,与朝堂之上更是一枚重重的砝
码,青城与昆仑谁见了都眼馋。
吴征此前高歌猛进,在奇罗山大破贼党是关键的一步,能在雨霁山上呼风唤
雨万众归心正是有了此战作为基础。其中孟永淑的功劳更不可忽视!然而青城派
也抓住了她身份的敏感所在,正瞄准遭受凌辱却莫名其妙保下性命的怪异之处穷
追猛打。意欲在关键时刻摘了熟果。刘荣已无价值,青城派随手弃了来换孟永淑,
可谓一本万利。
这一点莫说吴征未曾防备,就算步步料定因陆菲嫣之故也是必须中计的。俞
人则可谓天时地利人和全都占尽,容不得吴征不落套。
「孟前辈有要事在身并未一同前来。」吴征面目凝重地摇摇头,心中早已骂
得天地塌陷:俞人则,老子操你十八代祖宗!
「哦……」迭轻蝶微觉失望,孟永淑可是吴征的左膀右臂,原本的计划是今
日便要逼得吴征当众卸去这条有力的臂膀。不想孟永淑居然会缺席?不过事情还
是要办,她笑了笑道:「吴大人见谅,并非小女子有意搅局,只是事关重大不得
不请孟前辈出来对质。既然孟前辈不在,与吴大人说也是一样。」
「孟前辈曾身受贼党之厄,天可怜见才保她一条性命。自此之后探查贼党更
是不遗余力,天下共敬仰之,迭小姐,你说话可得小心在意。」吴征寒声道,警
告意味极浓,更先挑明孟永淑之事占据有利地位。
「孟前辈得脱大厄当是喜庆之事,小女子原本也未多想。只是近来有个人告
知小女子,孟前辈能保全一条性命内有隐情。吴大人,这个人说的话当是可信的
吧?」迭轻蝶似笑非笑,与她说的话正是大增诡异。
「我不知道他可不可信,但我信得过孟前辈。」吴征心中愤怒,面上仍镇定
道:「孟前辈一事我自会给一个交代!」
这句话说得十分无奈,却也别无他法。
刘荣若还在迭轻蝶手中,吴征自可全盘否决一概不论,来个死不认账。可俞
人则算计太过深远,料定吴征不能坐视刘荣还放在迭府必会救人,顺势就将刘荣
这枚烫手的山芋送了过去。这一回迭轻蝶所言之人摆明是刘荣,吴征左右两难,
青城派抓住痛脚不达目的决不罢休,若是孟永淑处被吴征死死护住,下一步棋要
与刘荣对质掀出当年之事,又该如何应对?
一念至此吴征不由一愕:救回刘荣之后并未有进一步的动作,本拟掀出旧事
来,迭家私藏刘荣多年,在刘荣身份曝光,暗香零落更是为陛下忌惮之后仍不如
实供出,也是一桩大忌!原本以为迭云鹤与俞人则有所忌惮不敢如此做,可看他
们今日的手段,分明是准备寻个替死鬼背锅,以小博大!私纳面首藏于外宅,这
个替死鬼必然是迭轻蝶无疑!也不知是迭轻蝶未看出其中门道,还是被灌了什么
迷汤。
「哦~ 」迭轻蝶话音一转道:「交代?要多久?贼党人数不明怕不有成百上
千人,若是都等吴大人给个交代,要猴年马月才得剿灭干净?吴大人又如何服众?」
着着痛处,字字诛心!
「迭小姐这话什么意思?」吴征寒声道:「孟前辈于奇罗山身先士卒,斩杀
贼党无数。其身体更受难以磨灭之创伤,呵呵,迭小姐莫不是有所怀疑?」
「原本是没有的,只是报信之人说的话太过有理,小女子也不得不有所怀疑。」
迭轻蝶双手后背曼声道:「譬如孟前辈因何保全性命?又譬如她为何对贼党如此
了解?再譬如了解贼党却竟是找些小喽啰,看着打破奇罗山,却又抓不住一个贼
首,也没能获得一点贼党信息。吴大人,小女子当是言之有理吧?」
俞人则盘算许久的计策怎会没理?别的还好,吴征要硬往迭轻蝶强词夺理之
上拗也可,只是身体受之残虐又被放了出来实在无有合理的解释。青城派摆明了
抛出迭轻蝶做弃子,昆仑这边又要搭上谁去换?陆菲嫣?
「待孟前辈回来,自会与你对质。」吴征放下酒坛步步逼近迭轻蝶道:「迭
小姐,你不明所以此前的话我不来怪你。但在下要告知你一句,孟前辈不容受辱,
你若再以猜测之言随口胡诌,莫怪在下不容情面!」
言毕吴征目光四面环视,想以此前积累的威望镇场。只需群雄无人附和迭轻
蝶,今日这一关还有安然度过的希望。所幸的是孟永淑失踪,今日无论如何与她
对质不起来,否则长枝派弟子势单力孤在大秦国受了辱,吴征这口锅可就太沉太
重了。
「那……请吴大人把那一位先请出来吧,我与他说。」迭轻蝶虽被逼得不住
倒退,仍笑盈盈道。
「迭小姐可考虑清楚了?」
吴征长吸一口气,正拟若迭轻蝶不依不饶,只得请她借一步说话避开人群阐
明利害,不想山下忽然响起一声尖锐而癫狂的长啸。
苗条的人影头戴黑纱斗笠,双足交错疾若奔马,全速奔行时尖啸不断,足见
内力悠长深厚。
人影须臾便奔至半山腰,旁人认不得,吴征却认了出来。那臀股丰翘,胸脯
平平,劲风吹起黑纱时露出一脸刀劈斧凿般狰狞,不是孟永淑又是谁?吴征心中
大跳:怎地这时又来了?
孟永淑在山道间忽左忽右地狂奔,仿佛认不清路途。距离愈近,尖啸声本渐
渐更加凝实地传至山顶,却愈发含混不清不知在念叨着什么。烈日当空,雨霁山
上却仿佛被恐怖的阴影笼罩,群鬼哭叫。
「你被人卖了还不自知?待会儿再与你说!」吴征籍着孟永淑吸引人群目光
之机向迭轻蝶低语一声,怒瞪虎目当先迎上高声道:「孟前辈!」
孟永淑转过山脚被这一声呼唤吸引,豁然扭过头来向着吴征狂奔,口中的尖
啸如狂犬乱吠。
「孟前辈怎么了?」吴征刚迎上前去,陡见孟永淑高跃而起,双掌如钩向自
己抓来。
这一招空门大开完全不着章法,吴征一皱眉头左掌相隔,右掌二指径点她肩
井大穴。不想孟永淑出招虽乱,力气却大得不可思议。吴征只觉一股奇大的力道
推来竟然挡架不住,百忙之中连点她肩头三处穴道,孟永淑依然如疯似狂双爪乱
舞,正抓着吴征挡隔的手臂撕扯,点穴全然无效。
吴征变招奇速,潜劲发出手臂肌肉似游鱼之滑脱开魔爪,只是袖管被嘶啦一
声扯得粉碎。孟永淑双爪不及变招,忽然大叫一声张嘴向吴征脖颈咬来。
因疯狂而狰狞的面目,恐怖的刀伤,如狼般龇出的尖牙,犬扑般飞纵的身姿,
其狂若癫!吴征与她不过咫尺之遥,见了这般恐怖的形状不由心中大骇,慌忙伏
低躲过飞扑,单足反向飞起一脚将孟永淑踢得连连打滚。
「孟前辈,我是昆仑派吴征啊!」
想要唤醒癫狂的孟永淑如痴人说梦。小腹挨了一脚更让孟永淑满是血丝的双
目里狂怒之意大作,恶狠狠地瞪视着吴征,仿佛捕食时吃了小亏的猛兽,正拟将
猎物一口一口撕成碎片以消心头只恨。
「征儿不可大意,她……她疯了!」陆菲嫣心中大跳,强自镇定下来判定孟
永淑虽癫狂现身,倒是此前死局的唯一开解之道。吴征名满天下,但真正见识他
能为的少之又少,现下还正是他一展身手的好时机。孟永淑受当年重伤之患,功
力迟迟无法寸进,而吴征与自家双修却是一日千里。在长安驿馆时孟永淑神智清
明尚且奈何不了吴征,现下如癫似狂又能如何?一念想通,陆菲嫣忍不住出声提
醒。
「你们莫要过来!」吴征全神贯注躲过孟永淑一记扑咬,在她肩头一点腾身
而起翩若惊鸿般高跃。孟永淑一扑落空,亦如蟒蛇翻身般倒纵跃起,口中喝喝连
声,不肯让猎物轻易逃过!
人群中窃窃私语不断!原本吴征与迭轻蝶争辩激烈正因孟永淑而起,吴征已
落了下风。不想孟永淑忽然现身已是个癫婆子,那丑怪恶心的面容更是人人不喜,
心中倒有些相信迭轻蝶之言。吴征与孟永淑斗得激烈,却始终不肯下杀手只是一
味躲避倒引发诸多不满,也有些人趁机指点起门中后辈来。
「小女子之言怕是没错了的,吴大人还在等什么?莫不是吴大人拍胸脯担保
的人是一个疯婆子么?」迭轻蝶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朵,无疑
将了吴征一军!
吴征有苦难言。自孟永淑回归吴府与之一晤后,吴征对这名身残志坚,心念
天下弱女子的前辈好生相敬。孟永淑显是失落于暗香零落之手,此时放她上山自
是搅局之用。贼党的目的此前与祝雅瞳已分析得极为透彻,借孟永淑之手挑起昆
仑派与长枝派的龃龉。可当下形势如此诡异,迭轻蝶带来的困境只有让孟永淑身
死才能了断。且涉及僖宗遗藏之事,更不能说出孟永淑被俘失踪,又惨至于此的
原因。当真左右为难!
「神仙局?」吴征万万料不到青城一系与暗香零落居然同时打起了孟永淑的
主意,一路将他逼入死角再无可退。观孟永淑的模样更似一只疯狗,旁人或许不
知,吴征却晓得这与中毒不同。中毒若是救治得当还有希望,若是疯狂如此,则
无药可救。
吴征哽了哽喉咙,眼泪不由自主地涌入眼眶,喃喃低声道:「孟前辈,对不
起!」
疯爪乱舞,吴征抢在孟永淑左侧拔出长剑,呛啷一声剑啸如龙,剑光耀如烈
日,昆吾剑再无犹疑一往无前地穿透孟永淑左胸将她钉在地下。
吴征手握剑柄,见孟永淑伤口处血如泉涌,几次三番想要挣扎起身终究脱了
力势所难为,想要说些什么却是嘴里也血流汩汩,除了沙哑喉音什么也说不出来。
吴征眼泪滑落死死咬着唇皮,看着孟永淑的生命一点一点逝去。扭曲的面容
随着血液奔流渐渐平和,浑浊的双目也泛起清光,似有解脱之意。丑恶恐怖的容
貌此刻看在吴征眼里,却是说不出的甜美可爱,模糊的视线中,似是她年华初绽
之时貌美如花,青春逼人。
孟永淑渐复清明,回光返照般抬起右臂奋力划了个十字,又脱力软垂而下,
牢牢盯着吴征的双眸期盼之意益发浓了。
「前辈之志,吴征永世不忘!」吴征哽着干燥冒火的喉咙,将她的左手抬起
按在胸口,心脏跳动得有力而激烈,砰砰震动着掌心。孟永淑露出个宽慰的笑容,
目光忽簌地涣散开来,终于瞑目长逝!
吴征抱起她尸身一步步靠近群雄,将遗体双足踏地,行似顶天立地,才含着
热泪道:「孟前辈昔年曾受暗香零落之厄,伤愈之后并未沉沦。她曾对晚辈言道
:时光不等人,早一日剿灭贼党,早一日便少些受苦的女子。」吴征捧起孟永淑
面容道:「各位都看一看,身带这般伤痕,心系天下弱女子的会是贼党?各位再
试问自己一句,若以己代他,各位会不会如她一般的坚强?又会不会立下大志愿?」
场面着实太过震撼,群雄之中最负名望的林瑞晨,柳寄芙,陆菲嫣等人均行
至孟永淑遗体之前深躬一记。索雨珊亦近前合十低念佛号道:「贫尼错了,此后
在佛祖面前忏悔思过,亦愿孟施主脱一切苦难,早登极乐。」
「索前辈有心了。」吴征亦代孟永淑回礼道:「非前辈过失,莫要往心里去。」
眼见有些人虽愿表态信任孟永淑,但更多人还在观望,吴征打断了群雄欲行
礼以示敬意的举动后道:「孟前辈已仙逝,入土为安,晚辈欲三日后将她葬在此
地。诸位前辈还请见谅,晚辈要去安排孟前辈后事先行一步!」
将尸身寻了一处山明水秀之地放好,又取来许多翠竹松枝掩盖尸身,一人道
:「吴大人,我这里有一瓶药可保孟仙子十日不腐,大人您看……」
吴征点头应允抱拳谢过,不是不想答话,实在越想越悲难以开口。借着孟永
淑去世与她容貌的震撼,虽暂时摄住群雄,可俞人则布下的好局不会善罢甘休,
暗香零落也不会放过她——即使孟永淑已死。
这样一个值得敬重的女子,最终死在自己手里,不知是一种悲哀还是庆幸。
而自己为长久计更无法为她开口洗脱冤屈,心中针扎一样的难受。六月末的季节,
吴征身上阵阵寒意,比之寒冬腊月落在身上的雪花还更加痛彻心扉。
心中虽乱,吴征却未失了分寸。林瑞晨与陆菲嫣等人还需主持接下来的会盟
事宜不便离去,吴征向长辈们施礼之后才缓步踏出平台,临近山道时再压抑不住
心中愤懑,发足拼力狂奔而去。陆菲嫣看他脚步沉重心中不舍,却也无可奈何。
吴征正发力狂奔,速度并不快,只是想将一身气力发泄出来。忽觉身后香风
袭至,一只冰凉柔荑拉起他的手道:「当心摔了。」
「谢谢你。」吴征孤身一人又心神大乱,冷月玦知长辈们脱不得身,遂知会
一句跟了上来。天阴门人在吴府受敬甚多,柳寄芙也未拒绝。
「莫要太难过。」冷月玦目泛同情之意,小手加力捏了捏才放开道:「孟前
辈的事我知道的不多,不过我信你,她不该落得如此下场。」
「恩。」两人掉了个儿,吴征变得沉默寡言。
「你昨日才与我说,做人最重要是开心潇洒,怎地才过去就忘了。」冷月玦
颇具耐心不以为忤,温柔劝道。
「抱歉,我现下心情太差真不想说话。」吴征甩了甩头歉然道,恍惚之间体
会到冷月玦此前拒人于千里之外是何等心境。
「好。」
两人不再说话一路奔回吴府。吴征向祝雅瞳说明山上的一切,祝雅瞳心思敏
捷聪慧自知吴征的为难之处,一时心疼不已。本想陪在他身边宽慰一番,眼珠子
一转又道:「你很累,去歇一歇罢。剩下的事我来安排!」
「恩。」吴征心情烦躁,刚失去一名敬重的前辈,更不愿又在祝雅瞳面前露
出焦躁不耐,遂转身回了院子。
在屋里枯坐一个下午直到黄昏时分,吴征始终倚在床头鞋袜不脱,一动不动。
脑子里一团大乱全是胡思乱想,欲要冷静下来理一理局面,也稍慰孟永淑丧明之
痛,却总也不能做到。
房门吱呀一声推开,冷月玦捧着托盘入内一扫,讶异道:「你没吃东西?」
「吃不下。」吴征呼了口长气,晃了晃脑袋下得床来接过托盘道:「怎地劳
你亲自来?」
「柳师叔,陆前辈等人捎了话今夜不回府上,留在雨霁山为孟前辈守灵。我
来告知你一声。」冷月玦将午间的饭菜收拾在一边,又将新烹制的四菜一汤摆好
道:「我饿了,你陪我一起吃好么?」
「我想喝酒。」吴征拔了瓶塞对着嘴灌了一大口,喘着粗气道:「我还是不
想吃,陪着你就是了。」
「我从前也有一样烦闷之时,就会找些不着边际的杂书来看,倒是能略缓心
境。今日轮到了你……」冷月玦小口小口吃着,嘴里塞了饭食含混不清,倒有种
罕见的可爱:「我不会逗人开心说笑话,那就说些我从前的事情,你听着我那么
悲惨可怜,比起你来可惨的多了,说不准就开心起来?」
「哈。还说不会逗人开心。」吴征勉强一笑道:「冷笑话大师。」
「冷笑话?这个说法倒有趣。」冷月玦偏头一想,续道:「你没反对那我就
说了。我没你聪明也不太会说话,若是说得不好你莫怪我,若是有甚疑问或是说
得没趣,随时打断也无妨。」
吴征又灌了一大口酒道:「你肯对我说心里话,我开心得很。人人有不同的
经历,每一份都会有趣的很。」
冷月玦婉然一笑道:「好,你肯听我已经很开心了。」
「我的幼年与你倒有相似之处。冷家破落了许久,我娘也只是个小妾。我们
母女俩小时候处处受人白眼,有时候衣食都不足。我从小受了欺侮也没处述说,
渐渐的就变得少言寡语,也不爱与人亲近,若是见了生人恨不得低头快些走开。
你虽然没爹没娘,但是自小就受尊宠,倒是比我好得多了。」
「世家里有些规矩实在让人讨厌,然而世情如此也是没有办法。我家今后无
论如何都不会这样。」吴征猜得到冷月玦幼时的孤苦,有些怜悯道。
「那让我先替你家的夫人们和孩子们开心一下。」冷月玦笑得灿若春花,两
行洁白整齐的贝齿在吴征印象里还是初见,其开怀时的美态直令夕阳一黯,静了
静心绪她又道:「我娘是个农家女,没见识也没读过诗书,从小只有她疼惜我。
可惜她心胸不开阔势利得紧,把冷家上下都恨到了骨子里。那些怨念我听得也烦,
可是没有办法,久而久之,索性连话都不太愿意说了。」
「相比之下,我倒真的过得比你好多了,呵呵,还有点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样
子。」
「其实我心里倒没什么怨恨,只是觉得荣华富贵是过,平平淡淡也是过,待
长大了做些女红帮着补贴些家用,又何必去看人嘴脸。只是没想到我居然是个练
武的好材料,被师尊收了做徒弟。还记得那一天从小自大没有那么开心过,师尊
还说原来我也是会笑的。」
「板着个脸就少人能及,笑起来更是好看极了!」吴征竖指赞道,满脑子都
回味着刚才的惊艳一笑。
「你这人,不管说人话还是鬼话,都一样称心。」冷月玦又是露齿一笑,忽
然撅起了唇道:「冷家虽破落了,可从此之后没人欺侮我。这些年来我虽没什么
知心好友,倒是过得舒心,也不需去应付些什么,只想着好好修行效忠师门,以
报师恩。可惜啊,太子居然看上了我。」
「能嫁给太子本是天大的好事,哪有什么可惜的,你不必想得太多。」
「原本我也是这么想的,爹爹虽在我入天阴门之前待我不太好,总之是自己
爹爹。他老人家临终前曾嘱托于我尽力光复冷家门楣。若能做了太子殿下的妃子,
又有师门之威,当能轻易办到才是。」冷月玦目光空灵思绪飞到了远方道:「可
是每一回我和太子在一起,总是诸般的不自在,久了之后再见着他,就和幼时见
了生人一样只想快些逃去。一件天下人都会期盼的好事,为何到了我身上就变成
这样?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
「皇宫里规矩太多,适应一段或许就好了呢?」
「不,你不明白。」冷月玦忽然揶揄笑道:「你不是女人,你又当不了万乘
之尊,所以你不明白的。」
吴征摸了摸鼻子无奈笑道:「好吧,那你说说看。」
「女子更重感觉,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太子三不五时邀请我入宫,或
许也有让我提前适应的意思?可我去一回就讨厌一回,去得越多越发讨厌。我来
成都之前也曾……嘻嘻,这事儿不能说。反正我不喜欢那里,一点都不喜欢。我
也不想当什么太子妃,什么皇后,更不想和他在一起!他是太子之尊,无论出入
都是前呼后拥,他也能对我关心这个关心那个。可是你知道么,至今没有一件称
我的意。就像……他对大燕的每一位臣子一样,哪位臣子更有能耐,他就更殷勤
些。他无论怎么待我,怎么随我的意,看我的眼神永远都不会变!是的,永远都
不会变!」
「永远都把你当做一件物品,一件工具,你迟早是他的,想要就要,不想要
就不要。天家无情啊!」吴征慨然一叹无限怜惜地望着冷月玦. 从初见时觉得她
可以抬高身份地拒人千里之外,到成都城再见时逐步发现她有趣的一面,再到今
夜才知她亦有喜有悲,不是件上天雕刻的美貌玩物。
「是的。我能看得出来,所以我一点都不喜欢他。他为我做一百件事情,都
不如我刚来成都城时,你为那货郎求情说话来得记忆深刻。」冷月玦长舒了一口
气露出开心笑颜,吐了吐舌头道:「来成都的一月当是二十余年来最快乐的日子。
有惊喜,有惊奇,还有段奇幻之旅,嘻嘻!你是我见过最有趣,也最有才的人,
虽然小毛病不少,心机也深,倒也足可称得上是位君子。我也总算想明白,为何
我那么不愿嫁入皇家。」
吴征放下酒瓶正襟危坐无比凝重,他知道这是一个女孩儿家最宝贵的心事,
既能聆听,足以珍之重之。
「我这一生都像水中浮萍随波逐流,旁人安排我做什么,我便要去做什么。
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如此。我一直在遵令,所以我才羡慕于你。还记得我
刚来时游荷塘么?我是浮萍,你却是莲叶,俱都在水中,可你有根。风起雨落之
时莲叶左右摇摆,可只要茎秆不断,莲叶还是在那里,呆在它想呆的地方。」
说着说着,冷月玦目中泛起泪光道:「我好累,我也不想再听令于人,让我
做什么就必须做什么。可是,我没有那份本事。」
语声渐低,吴征举起酒瓶晃荡了几下响起水声叮咚道:「想不想喝一点?」
「想,今夜我一定要喝!但不是现在。虽听人说酒后吐真言,不过我的话还
没说完,正事还是莫要说醉话为好。」冷月玦取出玉箫道:「你昨日送我的曲子
每一支我都喜欢,除了《笑傲江湖》也最喜这一曲,昨夜我就练得熟啦,现下吹
给你听好么?」
「得听仙音,幸何如之!」
冷月玦再露齿一笑,撅唇贴上箫管,玉指轻颤迸出一连串潇洒欢快之中亦复
自嘲的曲子来。
「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目空一切也好……对酒当歌我开心到老……」
第十四章、陌上发花。衫落凝眸
一曲将毕,箫音袅袅绕梁不散。
吴征不明乐理,耳听得曲调婉约转折,冷月玦的技艺一般地出色,却觉更加
打动心灵。眉头微跳正讶异间,冷月玦将玉箫在指间旋舞着道:「是不是觉得有
什么不同?」
「是!怪了……」吴征笑问道:「冷仙子本已技臻化境,居然还能功力飞升
蹭蹭蹭地往上涨,佩服佩服。」
「托你的福能尝世间百态而已。」冷月玦展颜一笑随即目光又黯淡道:「可
惜我快要走了。」
「什么?」吴征愕然,原本天阴门诸女来成都怕不要呆上一年半载?可至今
还不满一月,冷月玦近期就要离去实在太过突然:「师尊招我回长安……怕是,
我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要我回去……」冷月玦低着头香唇一抿一抿,珠泪满溢
眼眶顺着眼角的弯弧一滴一滴地洒落,抽泣着道:「我不想回去,可是,师命难
违我不能不回……」
「好像,是我害了你?」吴征完全能体会冷月玦现下的不舍与难过。一只养
在笼中的金丝雀,刚刚展开双翼自由翱翔见识了天地的广阔,转眼又被拽回笼子
里。不甘却徒劳的挣扎,亡命又无功的抵抗之下,希望被一点一点地磨灭时那种
心如死灰的悲哀。
「就是你!都怪你不好!」冷月玦抹着涕泪,目中无限委屈,嘴角却又勾起
温柔笑意嗔怪道:「谁让你带我见识了那么多有趣事,又送了我那么多好词佳曲,
每一样我都喜欢得紧。即使在迭小姐的外宅里见了些不堪入目的东西,也觉新奇
得很。就是你不好,就是你不好!」
「我认,我认,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吴征笑得尴尬非常,心中怜惜无限也
觉无奈。燕秦之间关系微妙,燕太子要的女人他相帮也有心无力。吴征不想在此
事上太过纠缠,只能看看冷月玦有什么未了的心愿,算是为朋友略尽绵薄之力。
冷月玦深喘了口气,胸前两团妙物一挺一落玲珑如玉,又闭目双拳一握一收
仿佛下定了决心,豁然起身关上房门,又旋身道:「问你个问题。若是你喜欢的
人成了忽然旁人的妻子,你是不是心里很不高兴,胸口像有什么东西堵着似的难
过?」
「恐怕不止,我怕是要疯上好些时日才得稍稍平静些。」吴征背后冒出冷汗,
预感越发地不安。
「前日才知你与瞿捕头有了夫妻之实,人家倒没觉得要疯,只是难过不开心
也觉得颇嫉妒她,当时看她也生厌。那多少算是有点喜欢,对么?」冷月玦莲步
轻移眉目含笑,娇小的身姿如天边晚霞,轻灵飘逸中不失几分妩媚。
「……」吴征目瞪口呆,不仅心中犹疑不定,更兼从未见过冰娃娃眉目鼻口
皆带笑意时的娇美绝伦。那两带形如柳叶的长眉虽细却浓,婉约多姿;双眸酝酿
着笑意若深沉的夜空里两点璀璨星光,令人一望便沉醉其中不可自拔;秀挺而可
爱的鼻梁上皱起,两片娇润鼻翼微微张合,嗔中带喜;一点朱唇艳若海棠花瓣,
珠光四溢,此刻唇角向上勾起似正荡起一片鲜红清波。
原本冷月玦身高只及吴征肩部,可她此刻踩着奇异的步伐,似高明的轻功又
似华丽的舞姿。不仅令一双腴润紧实的美腿显得分外修长,更带动腰肢上下的胸
与臀自然摇摆,仿佛一座精致到极点的冰雕忽然有了生命开始舞动,美仑美奂。
仙舞洛川!吴征终知冷月玦这一绰号来源何处。
「当是喜欢了。」冷月玦步伐不停,语声渐趋若有若无道:「女儿家最宝贵
的就是自己的身体。既是将来的一切都已属他人,那……人家留下最宝贵的东西
与有点喜欢的人尝一尝人间至乐……吴君,奴家仅余此愿。」
「你疯了么?」吴征大吃一惊从椅子上直跃而起后退了半丈,肃容道:「命
都不要了?」
「他要天阴门奉他登上皇位而已,至于我……真的很重要么?」冷月玦面容
一沉怨道:「还是我长得不好让你讨厌么?」
「且慢!我们坐下好好说,否则我立刻就走!」吴征肃容厉声横掌阻止道,
见冷月玦朱唇一撅一撅,眼看着就要落下泪来,心中一软又道:「这种事你情我
愿才可,忽然间摆将出来我措手不及,总该分说个明白罢。我是为你着想好么?
怎地好像一副我做错事情的模样儿?」
「那就是我做错了?」冷月玦娇哼着一屁股砰然落座,翘翘的小屁股如刚发
好的面团,被木质的椅面挤得向外沿销魂一鼓。
「我错了,真是我错了。仙舞洛川冷仙子青眼有加,在下被泥巴糊了眼不识
抬举,望冷仙子见谅。」吴征依然正容道了个歉又道:「只是且先莫谈现下的事
儿。今日一场贪欢破了身子日后漏了陷,栾楚廷岂能轻饶?你在皇宫之中全由他
摆布,或许他现下会顾忌天阴门隐忍不发,可燕国皇位迟早是他的,届时不把你
……不把你好生折腾……你当他是开善堂的么?」
「我知道。」冷月玦淡淡哼了一声。
「你知道还敢乱来?历朝历代诛九族的事儿屡见不鲜,我知道你想仗着他急
于登上皇位,此后也需多借天阴门之能以稳住朝政。现下他让着你,即使吃了暗
亏忍下来也不足为奇,可一旦他带上皇冠立刻局势逆转!说句难听的,回过头他
一刀杀了你,天阴门还敢造反把你抢出皇宫不成?」吴征原本便心浮气躁,越说
越急,砰地一拍桌面震得碟碗哗啦啦大跳。
冷月玦原本面无表情斜目乜着吴征,被他一顿数落,香唇也越撅越高。吴征
拍击桌面的大哗声让她吓了一跳香肩一抖,美眸流波般一扫碗碟,忽然眉开眼笑,
双唇却是下撇着颇现委屈。那唇瓣一裂转忧为喜,欢声中带着揶揄道:「原来你
这么关心人家。」
「我……」吴征心中一滞似被点出破绽,没好气道:「我不想害死我朋友。」
「有甚不同么?」冷月玦信手拿起玉洞滴露在手中打着旋儿,一副云淡风轻
的模样悠然道:「入宫之后想来我也活不久,有过一夕之欢也算了无遗憾。你说
的都对可惜没甚大的差别,可于我而言,差别便大了……」
冷月玦声音越发低了终至余音袅袅,面上又是一片冰霜,可眼眸越落越低,
终于露出哀戚之色。
「哎。」吴征长叹着无可奈何道:「你有国色之姿,好好地做太子妃他也会
对你更多偏爱,何须死拧着一根筋儿鱼死网破?」
「这话你自己信不信?」
两人目光对视。冷月玦依然平静,吴征却忽然记起了什么,冷汗簌地从额头
冒了出来。
「这里到这里,我只觉得仿佛五脏六腑都被生生抽出,痛得连声音都喊不来。
那疼痛真的……无法言说……」
「是这里到这里,没错么?」孟永淑与祝雅瞳的话言犹在耳。
《玄元两仪功》与《九转玄阳诀》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栾家身为皇家
操劳国事,又靠着什么让历代皇帝都身负绝顶武功?冷月玦年纪轻轻身负奇高的
修为,栾楚廷又怎会放过她?天阴门长枝派同为燕国武林柱石,但天阴门里俱为
女子,又多有落发清修者,历代以来少见入朝为官。可观柔惜雪于燕国举足轻重
的崇高地位,暗中定然为燕皇出力甚多,知晓些隐秘事理所当然。冷月玦身位天
阴门首徒,获知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也不奇怪。
吴征越想越怕,那祝雅瞳呢?她此前也不明暗香零落《玄元两仪功》,又因
何将燕国皇室的秘技《九转玄阳诀》了解得如此透彻?
「你能为个卑微的货郎说话,又能对韩大人不计前嫌,足见心地如何。人家
知晓自己的姿色,软语相求天下芸芸男子能把持者又有几人?你这么关心人家,
人家真的很开心。我对风月之事全然不同,将自己交给你也放心得很。待我回了
长安若有这一份回忆,或许人家才有活下去的理由。你知道么?人家来之前很是
害怕慌张,可是到了院前便不怕也不慌了。你一定会好好疼我,给我一份永生难
忘的回忆。今后无论到了天涯海角还是阴曹地府我都舍不得忘了。因为有了快乐
的回忆,那种回忆是我的珍宝,我怎会舍得将它忘记呢?也或许我舍不得将它忘
记,还能活下去呢?既无希冀,只得回忆。若连回忆也无,世上还有什么值得我
留恋的东西?」
冷月玦抿唇温柔微笑着,随着思绪飘远的空灵目光,说话时渐渐凝实与吴征
相看。淡然甜美的神色之下,收缩的瞳孔射出忐忑惊惧的寒光,似乎在等待一场
决定命运的宣判。
吴征直勾勾地回望娇小丽人,几度张口欲言又难以启齿,无论怎么说都有破
绽不具说服力。他本能地觉得不该如此做,又实在无法拒绝冷月玦的一番心意。
冰娃娃并非一味强词夺理,尤其那句快乐回忆如珍宝刺痛吴征的心。他已非
昔日的懵懂,身边也已有了韩,陆,瞿三名迥异的女子,亦自以为对女子颇有了
解。
不想冷月玦乍然说出这番话来,竟让他左右彷徨,不知所措。
冷月玦温柔的目中决绝之色一闪,紧抿着唇起身。吴征以为她要离去,一阵
不舍鬼使神差地探出长臂抓向冷月玦柔荑。不想冷月玦足尖踮着地轻盈前行,又
似小兽受惊,心慌意乱地放轻脚步奔窜。被吴征握住冰凉又柔软的小手,顺势一
跃横坐在吴征腿间。
近在眼前鼻息相闻,两人喘息声都粗重了不少。冷月玦上嘟香唇幽怨之色慑
得吴征羞惭无言,欺负陆菲嫣之时的机灵无赖仿佛消失了一般。
冰娃娃朱唇一张呵气如兰道:「亲人家一下。」
语声虽温柔,一股甜腻的滋味仿佛随着声线扑面而来,闻着欲醉。可蹙起的
眉头,幽怨的目光左右缓缓漂移着,却是无法推拒的决绝与谕令。
「妈的,老子还怕什么?」吴征心头涌起混合着怒火,郁闷与情欲的复杂情
感,猛地一搂膝上玉姿玲珑,轻巧几可做掌上舞的娇小美人,嘶吼着粗声压下脑
袋印上两片柔软如酥的唇瓣。
冷月玦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嘟起唇瓣复又死死咬着牙关,生涩而迷茫,僵
硬又无助,不知是迎合还是在抗拒。浓烈的男子气息从口鼻里狂冲而入,秀耳深
处响起炸雷阵阵,似一点一点地震碎被寒冰封存的身体……
唇瓣触之冰凉,吴征并未粗鲁地索取,而只是紧紧按压贴着,感受着两片酥
脂般的嫩软,因羞惊剧颤着的温柔厮磨。两人熨帖了一阵分开,冷月玦被吴征玩
味取笑的目光看得眸下韵染两线酡红,唇瓣一抿一抿,片刻伸出小段艳润舌尖在
唇上一舔,终忍不住忽然眉开眼笑。「嘻嘻嘻嘻嘻嘻嘻……」冷月玦抬肩缩颈,
居然笑得十足十像只狡计得逞的小狐狸,不知是何等的心花怒放才得让大大的明
眸合成一线,笑得停不下来:「原来亲吻的味道这么好……」
「这算什么亲吻?算不上,最多算碰碰唇皮而已。」
「不算么?」冷月玦目光一亮,又舔了舔唇瓣,伸起一指竖在胸前道:「那
……再来一下!」
「冰山融化了么?」吴征揶揄着诚心赞道:「你笑起来真好看。」
「你赞人家,人家很欢喜。」冷月玦不知是悲是喜地叹息一声道:「既欲一
尝风月事哪能不放开胸臆?你……带人家一点一点地领略,不可猴急。」
「正是,那再来一下。哎,老子迟早被你害死!」吴征感叹中胡乱说着话,
忽然挥掌落在双腿之间又挺又翘小屁股上。
「啪」地一声响又亮又脆,足见惊人的绝佳弹性。冷月玦吃了一吓玉躯一弹
跳将起来,惊呼尚未来得及出口,只觉一个温暖的怀抱凌空将自己搂紧,眼前一
暗双唇便被牢牢封住。
四片嘴唇时而两两对在一起,时而上下交叠。冷月玦只觉薄薄的唇瓣被吸得
极牢,却又不停地啃啄与蠕动咬磨着。贴紧结合的嘴唇接收着无数甜蜜与温暖,
她心头前所未有地鹿撞连连,身体却不知不觉中一点点放松,无比娇柔地接收这
一份温柔惬意。
「唔……」羞人的鼻音闷哼而出,被拍了一掌的小屁股更是酥得发麻。雪色
肌肤上蒙了一层灼灼其华的红艳,不知是害羞还是激动。双眸若春睡的海棠初醒
般半睁,靠得极近的熟悉模样又让他觉得陌生,只有那一双灵动又狡猾却不乏真
诚的眼睛,依然像在带着笑。
不知不觉中,冷月玦已学着吴征的模样回吻,虽仍生涩,却似当日作画的麦
糖块儿丢进炉中,被高温将坚硬融去,散发出无比的香甜温软。她一会儿睁开眼
眸与吴征对视,似要将现下的一切深刻脑海;一会儿又闭上双目以心品味。被动
地承受之后大着胆子香唇一吸,只觉唇瓣贴合得更紧密,滋味更佳之外,也有一
种生命互相嵌入的奇妙。
转动着头以不同的角度深尝一点朱唇,吴征待冷月玦睁眼时与她目光一对,
只见冰娃娃的明眸弯作一瓣月牙,显是极衬心意。见她乐在其中却又茫然不知所
措的模样,吴征果断伸舌毫不容情地撬开两排贝齿,准确地捉住一条香嫩小舌勾
卷起来。
冷月玦原本十分得意,蓦然被异物侵入体内吃了一惊。笑成月牙的双眸陡然
瞪大,脸颊更是抽的僵直……
百忙之中吴征抽空急道:「这才是吻。」舌头尚未从冷月玦嘴里收回,说得
急切又含混不清。冷月玦更是不及回答轻点了几下头,只因短暂的惊吓过后她的
回应令吴征诧异。
丁香小舌缠得虽紧,可香唾的浸润让舌尖滑不溜丢,一缠则脱,脱则又缠…
…弯弯绕绕地直让吴征舌根发酸时尤未满足,想抽回舌头缓口气,才觉冷月玦香
口之中的吸力异常强劲,抽之不回。忙睁眼之下才见冷月玦双颊内陷,香口撅若
鱼唇,犹自闭目只顾左右转动着螓首,以不同的角度吸尝得无比起劲甜美。
舍不得打断冰娃娃投入的忘情,好容易窥准时机抽回舌头,那两片小巧的朱
唇呜呜抗议,嗫喏卷蠕着追了上来,所幸吴征抽得快,才未又落入无底漩涡之中。
香口异物逃离恢复原状,冷月玦怅然若失地睁开明眸,正瞧见吴征满眼的玩
味讶异与狂喜。两人唇虽分,仍有一根晃亮润细的晶丝相连。那晶丝两端迅速变
细,中央则聚拢了颗剔透水珠,晶丝终于受不住重量断开,让晶珠滴落裙摆。美
观又淫靡之色让冷月玦乍然回神方才的羞人举动,登时满面春霞……
「原来你爱吸。」吴征发觉了她的小癖好,一股满满的成就感油然而生,实
在忍不住逗弄下化去坚硬外壳的冰娃娃。「人家觉得滋味儿好好,像是……像是
……恩,像是吃不完的香米包藕块儿。」
冷月玦舔了舔香唇意犹未尽,却意外地不顾娇羞十分认真地说道。
吴征心头一跳。即使初吻异常让人忘情,冰娃娃的言语态度已表明要将一切
都镌刻在脑海的意思,忙顺着她的话道:「那你的就是软糯糍糕,又香又甜,吃
不尽的满嘴芬芳柔软。只可惜没将你的小嫩舌勾来吃一回。」
「人家记住了。」心有灵犀让冰娃娃十分满意,又奇道:「为什么不勾过去?
人家什么都不懂也没有不肯,你得主动领着人家才是。」
「我吸不过你!」
「啊?你……坏死了!!」冷月玦一顿粉拳打在吴征肩头!这个吸字尽囊动
作与情感,极尽神妙,足以让初尝亲昵的女子羞得莲足都冰凉彻底。方才过于投
入,浑然忘我又沉迷其中之时定然叫他把忘情的举动全看在眼里,羞人之所让一
名处女如何承受?冰娃娃双手捂脸,连耳根子都已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纤长的玉指拢得紧紧,仍有几丝裂隙透着光,冷月玦忙闭紧了明眸,生怕看
见吴征脸上的嘲笑玩味。忽觉掌面上被炙热气息反复喷吐,恼人又难以抗拒的声
音更几乎贴耳响起:「我要勾过来了。」
好容易才忍住下半句「你莫吸得太用力!」只怕一句嘴贱彻底惹恼了冰娃娃。
只见捂脸的两只小手掌缘处左右分开,露出只血色殷红,异香扑鼻的小嘴。
吴征探唇与冷月玦嵌得全无缝隙,才伸舌顶开牙关闯入,一勾一吸,终于将一团
滑不遛嘴的嫩软香舌吃得结结实实。
甘甜的津唾与芬芳吐息顺着舌条送来,吴征贪婪地牙齿轻啃,嘴唇吸吮,自
家舌头又绕着冷月玦的香软打旋抚压。花巧比之此前冷月玦的贪恋吸吮多了许多,
尽享美人轻易不得见的娇嫩温柔。
比之初吻,冷月玦亦觉甜蜜舒适滋味甚佳,可就比不上自家主动时的全情投
入甘之若饴。一双妙目频频转动,似想奋力看清两人舌吻之时的旖旎春意。
吴征也早早发觉比之「送」与「舔」,冰娃娃更爱「吸」,饱尝了一回香嫩
小舌大畅胸臆,顺势舌根一推便欲送还。
果见冰娃娃眉目齐弯射出不可逼视的乐媚之意,吴征舌根刚动便觉紧挨的香
润小口传来极强的吸力,让舌头顺着缩起的脸颊内壁爽滑嫩肉一溜而入,美不可
言。
冰娃娃吸溜吸溜吃得忘情,星眸半闭而合。她缩回舌根令两人舌尖相抵互相
逗弄,嘴里连连吸嘬不知似在尝着什么美味佳肴。吴征放宽心怀让冰娃娃吸弄得
透体爽适,这一回提早做了准备,不曾使力也不需用力,任由冰娃娃极强的吸力
自然吸吮。一饱娇小丽人口欲的同时,也不由心中万分期待。
吴征一面享受,一面也察觉出些讶异来。女子皆有幽香阵阵,寻常的在两三
尺处便能闻见,冷月玦身上就有一股清新恬淡的花香极为好闻。可当两人耳鬓厮
磨,清淡花香之中又夹杂着一股腥臊幽甜的异香。原本吴征以为是香汗润肤催发
所致,可冰娃娃体质不易发汗,亲昵越久,清淡花香不减,异香却是越发浓烈。
吴征目光一亮再也忍不得心中悸动,横抱冷月玦快步挨上床沿。
冰娃娃正吃得开怀,忽觉身体一轻,背脊陷落在一团柔软舒适的棉絮上。陡
然睁眼,只觉一只大手已攀在腰带悉悉索索地解脱。冷月玦本以为能泰然处之,
事到临头却连连发窘手足无措,连贪爱的吸吮也忘到天边,挣扎着挡住吴征道:
「等等等等……等一等。」
「哪里还能等得?你不是要开怀畅享么?」
「我忽然害怕了……你别……先把酒拿来……」
「哈?喝了酒若是醉倒,可就什么也不知了。」
「我壮壮胆!」眼见求吴征没得指望,冷月玦翻腕取出冰蚕丝带一抖缠上酒
瓶一拉。冰蚕丝带本是冷月玦的拿手武器,莫说一个酒瓶子,便是大砍刀与熟铜
棍也是手到擒来。可偏偏酒瓶子飞得歪歪斜斜,丝带收回时冷月玦伸手欲接居然
扑了个空。幸亏吴征反应快顺手抄住,才没让酒水洒了一床。
将酒瓶放在床头小柜,才知好奇心大盛的冰娃娃终究还是一名未经人事的处
女,再怎么做好心理准备,事到临头难免心如鹿撞魂不守舍。高贵的女子都有高
贵的灵魂,自家隐秘的躯体怎能轻易裸露人前?骄傲如冷月玦断然从未在人前玉
体横陈,不能莽撞行事。
「抱歉,我有些忘形了。欢好之事特别是初回本当循序渐进,才能一尝其间
至乐滋味。」吴征重新拥她入怀,大手一抚背脊一抚秀发,柔声安慰。
「不怪你,是我忽然怕了……哼,你也不是好人!」此前忘情长吻,除了屁
股挨了一掌吴征还算守礼不曾莽撞。有了开头此刻便不那么规矩,借着相拥之机
将两颗美乳紧紧挤在他胸前。冷月玦再不识风月,又怎不知吴征在占便宜。
「奶儿可是女儿家身上最美丽神圣之处,情欲于此可是人之常情,并非我是
坏人。」
「也有道理……人家的奶……那里不大,你会嫌弃么?」胸前传来丝丝酥麻,
冷月玦说话也腻了几分。
「还没看过,不知道。不过奶儿并非以大为美,其形其质可重要得多。若是
大而无当,直接垂到了肚子上,那可是看了都难受。」冷月玦暗自松了口气,正
被逗得窃笑,又听吴征道:「旁的不说,玦儿这一对虽隔着衣物,可软柔中又带
弹滑,料想便是坚挺上翘,唔,似是还浑圆得很!定是对妙物!」
冷月玦紧张的心情稍缓,被一声玦儿叫得甜丝丝的,吐了口气道:「人家原
先看韩大人与瞿捕头的那么大,还怕你不喜小些的。嘻嘻嘻嘻嘻,你说得对,好
看美观与大小无关……咦,也不对吧?若是太小岂不是什么都看不出来难言美丑?
幸好人家的只是不大,并不是小。」
「额……」吴征忽然觉得一阵怜悯,雁儿那一对可是豪硕之物……强忍着满
肚子笑意道:「对对,就是如此。」
「我想喝酒,不然人家还是害怕。」
「一会儿再喝罢,虽说酒是色媒人,可你没喝过酒若是酒劲上头,可就错过
了许多。」
「那怎么办?你不许强来!」
吴征早有对策就等冷月玦上钩,闻言故作沉吟道:「倒是难办……不如这样,
我吃些亏先脱了,反正在迭府外宅那儿你也看了不少男人。这总该好接受些?」
「好办法!你真聪明。」冷月玦原本羞得埋首吴征肩膀,闻言抬头贝齿咬唇,
目中光芒四射道:「那我先看看你的。女儿家的身体各有不同,男人家的肯定也
有不同对么?」
「当然!奶儿有的大如熟瓜,有的就小如米粒。棒儿也一样,你可得做好准
备莫要被我的吓着了。」吴征放开冷月玦忽然缩了缩肩膀垂头娇羞无限道:「人
家不是随便的人,请冷仙子疼惜。」
「嘻嘻嘻嘻嘻……」冷月玦开怀大乐,一把抽去吴征腰带低沉着嗓子闷道:
「快快脱光了让姑奶奶看清楚!」
「遵冷仙子谕令,切莫太过莽撞。」
两人玩得不亦乐乎,一同七手八脚扯落衣物。夏季本就穿的轻薄,片刻吴征
已是全身赤裸。他本就生得俊逸不凡,此刻只见线条流畅的肌肉根根分明,强壮
有力却不显粗豪,胯下浓密黑毛丛中更是破出一根庞然大物高翘如龙。
冷月玦咬着手指直盯肉龙,偶尔抬起目光瞄几眼吴征,嗫喏迟疑着问道:「
我能看清楚些么?」
「冷仙子自便。」吴征大马金刀地扒开双腿靠在床沿,微蜷的腹部尽是一球
一球的肌肉。
冷月玦一扭身子趴在吴征两腿之间,凑近肉龙好奇地打量,还抽了抽鼻翼道
:「好奇怪的味道,也不难闻。唔……有些好闻才是。你的怎么……那么大?长
得也不一样。」
「嘿嘿,那是,本公子天赋异禀,不客气地说一句,若论粗大俊俏,这东西
便是天底下的十二品绝顶高手,能比肩者至多一手之数。」
「吹牛。」冷月玦啐了一口,又打量一番道:「原来真有那么多不同。你的
上头比柱身大了一小圈,实话实说,比迭轻蝶面首们的物事好看许多,可也凶上
许多了……」
「当然!棒儿圈里,它是一等一的帅哥。」吴征得意洋洋道:「至于它有多
凶,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哼。」冷月玦又看了一阵抬头怯生生问道:「我能摸一摸么?」
「且慢,先与你分说清楚。」
「嗯嗯。」冷月玦频频点头道:「都是习武之人,这里是男人的要害,莫要
弄伤了你。」
「这里就叫它龟菇吧,平日未涨起时比棒神要小,涨起就成这般模样了。这
处最是敏感,也最是娇嫩……这处是棒身……这处就叫春袋好了……」肉棒涨大
得吓人,盘旋的血管狰狞可怖,红彤彤的血肉之色更有种透明的光泽。冷月玦听
得仔细,打望男人的隐秘处倒没半分羞涩,待吴征说完后眼眸一瞟道:「你躺下
不准看,我小心些就是。」
看吴征言听计从乖乖躺好一脸惬意地闭目等待,冷月玦舔了舔唇角,拍了拍
砰砰直跳的胸口略作冷静道:「那我摸了。」还是那副成竹在胸,事到临头怯生
生的模样,冰娃娃秀气的柔荑颤巍巍伸出,先以一指轻轻碰了碰。冰凉的指尖未
触棒身便直感惊人的热力,碰上之后更觉触手炙热。
五根手指在肉棒上下轻点,冷月玦奇道:「这么坚硬却又脆弱?好奇怪。我
握在手里了,你莫怕。」
「不怕,握着还好,吃进嘴里时千万别用牙。」「嗯嗯,我知晓。是了,那
日迭轻蝶也吃棒儿来着,那我先摸一摸再来试试。」
冷月玦双手一上一下同握棒身忽轻忽重地按捏着道:「好烫,手心里都烫得
酥了。」
冷月玦身材娇小,玉手也是又小又软柔若无骨,肉棒被她捧珠般抚在掌心摩
挲揉捏,极为细致。无论韩归雁与陆菲嫣均有弄棒之时,可均无冷月玦这等耐心
细致的求索之意,那柔掌掐握,玉指上下连弹。吴征放松了享受这股别样销魂,
大有奇趣。
「是这里十分敏感么?力道够不够?」拈着龟菇的玉指正按在沟壑之间,爽
得吴征一阵又一阵地打着激灵。
「袋儿的皱纹怎地这么多?好难看。摸着倒是柔软好玩,像两颗小绒球,捏
着好有趣!待会儿人家也要吃一吃。」小手一左一右将两颗春丸分别按在掌心,
玩弄得不亦乐乎。
「是这样动对么?」双手同握棒身一上一下地推送,冷月玦终于俏脸飞红。
这般姿势可不就和棒儿深入蜜穴抽送时一模一样?「咦,你这里有点儿水出
来了……怎么了?」
「呼……」吴征大喘一口憋了许久的闷气道:「女儿家动情时汁水涟涟,男
人也有,只是不多,这就是了。」
冷月玦目光一亮又是嘻嘻嘻一阵停不下来的贼笑道:「你动情了?是人家做
得对,让你很舒服么?」
「太舒服了!玦儿的小手真是无上妙品!」吴征大赞一声弓起腰杆,只见狰
狞粗黑的肉龙在冷月玦的小手里反复套弄。那小手肤色玉白,极富韵律地起落,
灵动无匹,淫光难当。「原来男人动情时是这般模样!那人家想让你更舒服一点,
我要亲一亲它了。」冰娃娃手抓肉龙跃跃欲试,吴征阻了阻道:「换个姿势,你
老趴着可累人。」
吴征起身跪立床头,让一身肌肉线条更加清晰,肉棒亦如出洞恶龙,大增恶
行恶相的狰狞。冷月玦怡然不惧,起身跪坐将高翘的肉棒扳直落在眼前,凑上瑶
鼻一嗅道:「膻味儿更大了,动情时是这样么?」
「可能是吧,这个我还真不知。」「那我就当是了。这般姿势……有点儿像
跪求的模样儿,你是不是很得意?」
「欢好除了肉体之乐,亦有精神之乐。这个姿势叫做跪舔,有女子主动讨好
男子,曲意逢迎之意。能得仙舞洛川冷仙子跪舔一番,我当然得意得很了!」
「你喜欢就好!那人家待会儿也想试试你这样对人家好么?你都没有主动讨
好过人家!」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嘿嘿,待会儿把你舔哭。」
冷月玦俏脸一红,瑶鼻哼了一声以示抗议,唇角的笑容又十分期待。她挺直
柳腰十指按柱,神似按孔吹箫之时缓缓凑近,香唇贴上肉菇头儿又似含着箫口轻
轻一抿。
动作生涩无比,可只是轻轻一沾,敏感的龟菇马眼便传来极为软糯温热的触
感,销魂的酥麻让吴征一身肌肉猛抽,坚若磐石的双腿更是一阵发颤。
冷月玦双眸一亮,抬头与吴征四目相对道:「煎熬时亦复快美,对么?」
「对。就是这样,一会儿你也尝尝这滋味!」
「那我先来了,你的东西这般大,有些骇人……人家都未必含得进去!」冷
月玦抿了抿唇羞怯笑道:「倒有些像人家吹箫一样了。」
奋力张开小巧樱口,将将够得含入鸡蛋般大小的龟菇。冷月玦全神贯注谨记
吴征的嘱咐,以唇瓣包裹着贝齿小心吞含。浓烈的男子腥膻直冲口鼻,小嘴被堵
得满满当当几欲窒息。冷月玦停下动作重喘了几下,才以舌尖抵着马眼轻扫。视
线中只见眼前毛发一片浓密的漆黑,吴征有力的双腿正随着舌尖的舔舐律动。每
舔一下,他就抖上一回,不仅有趣好玩,更有种满满的成就感。冷月玦忍不住嘿
然一笑……
「咝……」抽冷气之声大起,原来一笑便失了方寸,锐利的牙尖在弱不禁风
的龟菇上来了一口。冷月玦忙吐出肉棒,只见吴征疼得一脸扭曲,冷汗都冒了出
来。
「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冷月玦一脸歉意,忙用小手轻抚龟菇以
做宽慰。
「无妨无妨。」吴征擦了把额头冷汗强笑道:「刚开始生涩,多来机会就熟
极而流。或者你可以试试先用吸的。」
「恩……可是你的太大,人家气都喘不上来……」冷月玦有些为难道,视方
才的情况看,想再吞入些许都难,小嘴又被塞得丝发难容,想吸似是也有些难以
做到。
「这样试试。」吴征抓过酒瓶晃荡道:「想不想喝酒?」
「现下喝么?」冷月玦一脸懵懂,只看吴征的坏笑隐约觉得这主意定然诡诈
得很。
「恩,来,再含着。」吴征一副舍命相陪的模样一挺腰,将肉棒送在冰娃娃
嘴边。
冷月玦舔了舔唇,这一回越发小心翼翼,费了更长的时间才把龟菇含好。吴
征直起腰杆,让龟菇卡在冰娃娃口中,让肉棒根部抬起,活像只自高山泉眼里取
水灌溉山下农田的竹管。
「别漏了。」吴征倾倒酒瓶,一线酒液顺着肉棒引流而下。酒香与男子气味
混杂作一股,冷月玦慌忙大力一吸双颊深陷,将酒液吸入口中。那上扬的面容明
艳非常,翘首引颈又有受欺凌的楚楚可怜,淫靡得难以言述。
冷月玦虽被塞得呼吸艰难,所幸选取的美酒酒质甚好入口柔和,倒不觉难受。
稍作适应又以目传情,示意可以再来。酒液不停倾倒,冰娃娃越吸越是娴熟。
双唇恰巧卡进龟菇沟壑,双唇与两颊深陷的嫩肉层层包裹,那强劲的吸力仿佛漩
涡般一紧一松地吸吮着整只肉菇。
「呼……」吴征喘着粗气赞道:「玦儿好美……若是吃不消不可强来。」
话音刚毕,冷月玦便再也支持不住松开樱口,龟菇脱离时仿佛被一只真空皮
套吸紧,离开唇瓣时发出波儿一声响。娇小丽人连连喘息,羞涩的目光却似在询
问做得好不好?舒服么?
「好厉害,若是再被多吸一阵,只怕直接吸出阳精来。」吴征轻抚冷月玦背
脊在她耳边悄声道:「换我来吃一吃你?」
「嗯。」冷月玦浑身发热也是意动难忍,偷看了眼狰狞的肉龙道:「我歇一
歇再来试试。」
「歇一歇?嘿嘿。你忘了我方才说什么来着?」吸取此前猴急的教训,吴征
先将冰娃娃抱紧吻住,这才慢慢解开她腰带。比之方才,冷月玦娇躯更香更软,
不知是情浓还是饮酒之故。她无力地倒伏在吴征怀里,任由宽衣解带不再抵抗。
薄衫拋落,娇小的玉体终裸呈与夕阳之下,雪玉般的肤光似比夕阳更加晃眼。
香肩瘦削,玉乳坚挺,腰肢如柳,虽是身姿娇小堪比稚女,却玲珑有致。且稚女
般的身子更引发男儿深埋心底的兽欲。
「会不会失望?」双乳被粗糙的大手盈盈一握,冷月玦娇躯一颤,声如蚊呐
问道。
「好漂亮,简直美极了。」将丽人缓缓压倒,吴征把玩着两只秀挺美乳,只
觉触手滑若凝脂,兼具软嫩与丰弹的绝佳手感,不由爱不释手。
「真的么?它们好看么?……摸起来呢?」冷月玦窃喜不已。
「好看。你看它们颤巍巍地坟起,像是两只倒扣的玉碗,又圆又挺,美得很!
且虽然说不上硕大,可沉得很,能这么坚挺正因饱实之故。头儿这么粉嫩,圆圆
巧巧,像熟透的海棠果。摸着已觉不够,好想大大地吃一回!玦儿一身都好,哪
里都吃,可从何吃起才是?」
吴征连连称赞让冷月玦又羞又喜,嘟唇嗔道:「又来说好听的哄人,你又没
看过……那里……穴儿那里,哪里知道一身都好。」
「有理,我这就是去看看。」吴征坏笑一声,贴着冷月玦光洁的肌肤滑落,
仿佛贴着一块上好的丝绒,浑不受力。
「嗯哼!」冷月玦双手再度捂脸羞得不敢见人。只吴征略一用力分开玉腿,
见她白皙如玉的大腿尽头,稀疏的乌绒柔顺地覆盖着喷香的蜜穴。那蜜穴肉色嫩
红,外唇丰满,内唇却是极薄,仿佛呼吸都能吹得她们如蝶翼般招展。吴征深嗅
一口,确认冰娃娃身上神秘的幽甜异香正是来源此处。两人前戏多时,蜜穴处花
汁算不上丰沛可也挂上晶莹露珠,若是情浓以及之时,这股幽香又该如何沁人心
脾!
「好看么?」
「好看,诱人已极。」吴征喉结翻滚不住发出吞咽唾沫之声,显是急不可耐
并非一味奉承。
「想吃么?」
「要好好地吃一吃,舔一舔,忍不得了。」
「且慢且慢。」冷月玦忽然挣扎起身躲开吴征的扑咬,急得吴征脸涨得通红
怨道:「又怎么了?」
「人家……人家想看着你吃……」
「额……」吴征下身勃然一涨!红袖添香已是难得的旖旎,舔舐蜜穴之时若
佳人明眸细观,比之红袖添香又不知要高上多少。
「而且……而且……你答应了人家要跪舔的,不是这般模样。」
「啧!一时激动忘却了。」吴征给了自己一嘴巴道:「不是不行。男女私处
有所不同,若是我跪舔的话,你就看不真切了。」
冷月玦一想确是如此,为难道:「那怎么办?」
吴征赶忙仰躺在床道:「你到上边来,这样也算跪舔,还看得真了。」
即将到来的羞人姿势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冷月玦颇觉羞涩难耐之际,亦有猎
奇的刺激。她踟蹰起身,一步一顿地分开双腿跨骑在吴征身上,将大张的蜜穴缓
缓挨在他嘴边。
「好像是折辱于你了……」冷月玦如饮烈酒一般满面绯红,胯间的神秘私处
纤毫毕现,跨骑之姿让她羞涩难耐,又为吴征心疼。
「情投意合的欢好岂有折辱一说?都是你情我愿!这样你能看着我,我也能
看你!」
「恩。人家就是想看清楚,每一刹那都想看清楚,你莫嫌烦。」
「没有,先谢过冷仙子饱赐甘露!」吴征骤然伸舌,让冷月玦心头大跳,可
舌尖的冰凉与呼吸的火热都已喷上花房,眼看就要品尝销魂蚀骨的滋味时,舌头
却顽皮地缩了回去。
冷月玦浑身打了个激灵,刚要嗔怪,大放的蜜穴便被吴征一口吃在嘴里!
一阵酥麻的感觉自蜜穴处传来,冷月玦一身僵直绷紧,顿觉口干舌燥,忍不
住惊声叫唤起来。奇的是叫唤声绝不尖细,反而轻飘飘地婉转酥媚直若哀叹,混
不成调的呻吟声却比玉箫吹奏的乐曲还要动听。
若非吴征托住腰肢,冷月玦几欲脱力软倒。那一股股电流不仅让娇躯酥麻,
连视线都已朦胧,那如泣如诉的呻吟声仿佛从魂魄间叫出,怎么也打不住。而吴
征将舌头吐出口外,正抵着一颗小肉豆打转,看着无比下流,却让她乐在其中,
片刻也不愿停下来。
时而舌尖轻舔,时而以舌面抚弄,冷月玦被逗得快感连连,腰肢前弓,翘翘
的小屁股全挤在吴征肩胛之间。好生享用了一回,吴征略停喘了口气道:「刺激
的要来了,忍住!」
「嗯!」冷月玦面上神情不知是喜是嗔,如泣似笑,也深吸了口气道:「好
……好下流的样子。唔……啊……怎么这样……」
吴征似在与蜜穴长吻,软嫩的肉脂被他整只吻住,更难熬的是幽谷内的嫩肉
被他舌头破关而入,正翻江倒海一般大力搅动。幽谷蜜肉比之花唇更加香滑可口,
敏感度亦增了许多,冷月玦被麻刺之感激得娇躯连颤,双手抱紧吴征的脑门嘤嘤
呜呜语不成声。
娇声媚吟之中,吸吸溜溜的淫靡之音大盛。旁观迭府春戏之时冰娃娃曾觉小
腹深处热流涌动,此刻被吃得体酥骨麻感觉更是明显。被电得震震肉紧不断的身
体里仿佛开了个口子,正有许多涓细热液从奇异的甬道里渗出……
吴征却觉甚奇。这般姿势是陆菲嫣的最爱之一,每一回都吃得她花露抛洒不
绝,不多时便是大泄一回。可看冰娃娃的模样虽是快美连连,花汁却算不上丰沛,
始终淅淅沥沥。呻吟声也是婉转娇啼,比之泄身时的混乱不堪也还相距甚远。
冷月玦处子之身花肉奇紧,可肉壁却异常光滑,混如肌肤般滑不留手。比之
韩归雁的肥满,陆菲嫣的肉芽密布触感差了许多,也当因如此,或许冰娃娃的快
美也弱上许多,仅是那一股幽香甜美有胜。一念至此,吴征翻身将冷月玦在身下
作怪道:「好香的水儿,你想吃吃么?」
冷月玦娇喘吁吁,赌气歪过螓首道:「坏人。」
小嘴再被吻住,身体又条件反射般吸吮起来!坏人嘴里含了一大口香露,吃
在嘴里仿佛胶汁般腻腻滑滑。来不及细问吴征的品评之感,只觉一颗火烫的大物
已抵在腿心!
「唔唔……」冷月玦拼力推开吴征弓起上身,只见龟菇已埋入稀疏绒毛里,
烫得仿佛柄烧红的铁枪。
「还害怕么?现下正是好时机,水儿多了破身时也能少吃些苦头。」
「不是,人家想看清楚……要看着你进来嘛……」
撒娇之声让男儿无法抵抗,「我又忘了。」吴征直起身子令冷月玦一览无余
道:「我慢慢地进来,若是疼了忍不得你要告诉我。」
「忍得!只是莫要太粗鲁。」冷月玦两手臂弯撑在床头支起上身,目不转睛
地望着两人即将融为一体之处。
「不会的,我舍不得。」
温柔疼爱之语让冷月玦心头一跳,只觉心甘情愿没半分枉了,暗暗咬紧了牙
关道:「习武之人谁还怕得疼了?我看着你进来。」
「嗯!来了!」
肉龙轻挑,两片蝶翼般的花唇被划开两边,浸润着花汁黏贴在棒身,不知是
在轻轻吸吮迎合,还是推拒不依。
龟首已抵入花穴再不能见,一只紧弹的肉圈被推挤开来,撕裂的剧透传来令
冷月玦汗毛倒竖。那满胀非常的灼热刺痛感让她又是心惊又是紧张,不得不死死
咬着牙关才能强忍不适。花肉却不由自主地收缩起来,放松时虽是轻快许多,却
少了充胀的满足,收紧时虽是电流阵阵,却又疼得入骨。
待她适应了片刻,吴征才又缓缓挺腰,终于冲开洞口肉圈,进入凉滑的蜜道。
大如鸡子的肉菇全数没入其间,被撑得大开的肉圈儿旋即一缩含住棒身,两
人齐齐发出一声感叹似的喘息。娇小的丽人蜜穴亦生得窄紧非常,若非花肉光滑
得全无褶皱,如此粗硕的肉龙进入时怕是已伤着了她!
「还行么?」
「恩……」冷月玦鼻音奇重,刺痛中又有一股快意正越来越强地纷沓而来,
终知煎熬中亦复快美之意!「不算太疼还能忍得……让我缓一缓即可……」
「好看么?」
「说不上来……但是人家会永远记得!」冷月玦抿唇勉力一笑,又深吸了口
气道:「进来吧。爽利也好,疼痛也好,我都要尝到滋味,都要记得清清楚楚。
莫再停下了,人家的身子全数交给你!」
吴征心中一抽怜惜之意再难抑制,在冷月玦绯红的脸上亲吻一口柔声道:「
我要来了!」
没有山盟海誓,只有心中立定的决心,吴征猛然挺腰,将肉龙义无反顾地送
入花底!
「啊……」冷月玦几将唇瓣咬出了血,幽谷中被塞得满满当当,一张肉网被
撕开与紧窄洞穴被撑裂般的刺痛,提醒着一身贞洁已被夺取。冷月玦死死抓住床
单,大口大口地喘息,绯红的脸上瞬间退去血色,纯白若纸。
「疼么?」
男儿的低语唤醒了恍恍惚惚,冷月玦虚弱道:「疼……你的太大了……人家
里面可舒服么?」
「好紧!全都给你裹住了。」冷月玦身躯娇小,花肉光滑如缎,连甬道也不
长只吞没了小半根肉柱便被一片肉壁挡住。那肉壁虽是奇异,仿佛两扇小门未曾
闭牢,却再也无法进入一丝一毫。吴征虽觉略有遗憾,却不忍伤了冰娃娃的心满
口夸赞。
「累你再忍一忍!」冷月玦移回目光,捧着吴征脸颊对视道:「想不到这么
疼……」
「破身时是这样,一会儿便会好上许多。玦儿的花肉好滑,现下正抱得紧紧
的呢!」
「抱紧我!」冷月玦投身入怀轻诉道:「我身已属你,你可永远莫要忘了。」
「叫夫君!」
「恩?什么?」
「什么你啊你的,叫夫君!快叫!」
「……」
「刚来成都时娘子可是自称奴家的,现下破了身子即使人前难言,二人独处
时还能不称夫君与妾身么?」
冷月玦心摇神颤,牙关打颤哼道:「夫君!」
「乖!一声夫君,永生不忘。」
「永生不忘?永生不忘?」冷月玦呢呢喃喃数声,凑上香唇道:「妾身请夫
君怜爱!」
吴征怀抱娇小的身躯缓缓挺送着腰杆。阵痛虽已渐去,快感也已渐生,吴征
仍疼惜无限,一边轻抽缓送,一边爱抚着丽人娇躯助她舒缓心绪。
「嗯,……嗯……」冷月玦随着吴征的动作不住轻声曼吟,情欲渐炽。叹息
之声渐由痛美交缠转作满足爽适。那肉龙在体内徐徐进出,菇首的沟壑仿佛一面
扒犁,不住刨刮着越发敏感的肉壁,充塞排推的疼痛渐做满胀刺激的快意。
「夫君可以……再快些了……妾身承受得住……」
撩人的婉转轻吟让吴征越发悸动难忍,一把将冰娃娃轻若无物的娇小身躯压
在床头,吴征加力抽送几回,只觉花径里越发腻滑,倒是大慰太过短浅之憾。
这几下重击让冷月玦大叫一声,仿佛被抵着了敏感之处腰肢弓起嘶声道:「
是这样了……莫停……莫停下来……」
随着这一声媚吟,吴征只觉每顶撞一会,穴心的肉壁小门便舒张些许,仿佛
一片奇异的洞天正在向他敞开。他灵光一闪如获至宝,嘶吼一声腰杆一沉一推,
上翘的肉龙朝着幽穴挑刺而入。光滑的肉壁全无半分阻滞之力,腻滑的花汁却让
肉棒更加威猛。龟菇钝尖直抵肉壁小门,这一撞竟然小门深深一缩,随即门扉大
开。神奇的开合异像仿佛两片嫩肉抚过菇首,直如两舌齐舔般浑身爽快。
吴征打个激灵不及回味,在冷月玦越发高亢的尖叫声中退出花穴,再一鼓作
气排筏而入!
「啊……」声嘶力竭的曼声悠吟之下,冷月玦娇躯一弹,仿佛被吴征自下而
上穿刺到底的肉枪挑起!「那里……那里……怎地这样……好……呜呜呜……快
快快……再重些快些……」
两扇幽门敞开,肉菇进入一处全新的天地。与前段光滑的花肉不同,门后满
布肉芽触感奇大,更神奇的是肉菇猛冲之下,深陷一团软肉被重重包裹。那软肉
被异物撞击之后剧颤着痉挛,仿佛一只小手死死抱紧肉菇,自行套动着强力吸吮!
「玦儿!」吴征被吸得难以把持,本只被吞没小半根的肉棒此刻尽根而入。
内外两段截然不同的肉壁传来差异极强的快感,他双手一托冷月玦的臀瓣,
上下托举迎合着肉棒的抽送死命抵磨起来!
冷月玦仰起螓首,连连发出满足快美的娇吟,柳腰不自主地左右旋摇,让肉
菇深入与拔出时能刨刮得更多更很。而当吴征每一回插至最深处时,软肉的痉挛
都让她剧颤不已。原本淅沥沥的花汁此刻就如开了闸的水池,每一下起落都让花
汁四溅蜜液横流!
「那里是什么……好奇怪……你顶得好难受……又好舒服……」
「不知道,玦儿的蜜穴好奇异,那里好舒服,会吸还会夹……我……忍不得
了……」
吴征喘着粗气嘶吼着,双臂托举着冷月玦的膝弯,几乎将她举在了空中抛抛
落落,每一下都深入花房,直采兰心!
冷月玦已是失了意识一般,只知藕臂轻舒环绕着吴征与他缠绵长吻,香口之
中贪婪地吸吮。
蜜穴越是抽送越发紧缩,吴征居然越发进退维艰,腰椎传来的酸麻以现下的
姿势难以大开大合地发泄一番,索性拋落冰娃娃的娇躯,将肉棒直贯入最深处!
这一抛极重,冷月玦只觉娇躯似被贯穿,穴心深处的嫩肉被抵得酥麻难当,
仿佛一摊湿泥般任由蹂躏。
「太深了太深了……要坏掉了……坏掉了……」娇吟声中,吴征只感一股奇
大的肉紧之力袭来,龟菇仿佛每一分都被拼命挤压,更被吸吮得浑身打个激灵。
吴征咬牙切齿地闷吼一声,肉龙猛然暴涨着突突律动,大量白浆喷薄而出,
一股一股地深深注入幽穴深处。那软肉被水柱射得娇颤不已,泌出花汁无数的同
时却越缠越紧,更让冷月玦的娇吟声寸寸升高,仿佛持续了一生一世那么长,一
切才戛然而止……
第十五章、兰心深种。复勘娇媃
阳精的喷洒撞击在幽谷深处,冷月玦已分不清体内粘腻的液体,是吴征留下
的印记更多,还是自家渗出的更足。肉体的快意与精神的愉悦如同海浪一波波袭
来,将她反复冲刷得直到脱了力,软趴趴地耷拉在吴征肩头,那滋味儿比之第一
回在温泉里泡得娇躯酥软还要美上不知多少倍。
花径依然在收缩着,仿佛只贪婪吮吸的小嘴,嘴里混满了两人的浆液汇聚一
处。冷月玦晕晕乎乎中只觉被温暖的怀抱搂紧,男儿的结实与自家的柔软也仿佛
融为一体,心中更是甜甜的。
膨大的龟菇仍抵在兰心嫩肉之上,酥软的肉团又酸又麻,花汁倾泻之后那份
敏感减弱,可热流仍是暖洋洋的,顺着花心直透小腹深处,似乎有生命力一般震
颤着,探寻着,一点点融于丹田气海。
「别怕,抓着我的内息运转。」吴征轻声低语中热力渐渐变得凝若实质,停
在丹田之外似在招手。
「嗯。」冰娃娃轻哼着,语声分外娇柔,比之从前的冷言冷语别有一番酥媚
风味。
心甘情愿地交出处子元红,过程又是极为可心称意。冷月玦再无一分戒心,
任由吴征的内息在关乎性命的经脉里游走。她不明吴征在做什么,只是出乎内心
的信任。
周天的内息搬运大异平常,奇的是游走之间,两股内息仿佛拥抱在一起突破
重关险塧,渐渐地不分你我。待得运行一周天回到丹田,花心里再度送出一股热
力,又是一周天。冷月玦脑海渐至清明越发惊异,丹田中的内力显著增强增厚,
奇怪的周天搬运方式更是前所未见。她见吴征凝重万分,额头的汗珠正肉眼可见
地自毛孔中渗出,显是在传授一项高深的功法。
冰娃娃一边用心记忆,一边捧着吴征脸颊,目中柔情难以言述。
潮润的花心渐渐变得粘腻而至干涩,最终被吃得干干净净点滴不留。吴征终
于长喘了一口气放松下来,抹了把额头汗珠道:「可记住了么?」
「嗯。」又是黏糯到化不开的甜腻鼻音,冷月玦温柔道:「这是什么功法。」
「你还是莫要知晓为好。」吴征目光一黯,随即似是下定了决心,又道:「
日后若遇危难或是熬不过去的疼痛时,这项功法可助你摆脱难关。」
冷月玦亦是目光一黯,抿着唇道:「不要再提这件事好么?」
「不。不仅我要提,你也得一直提醒我才是。」吴征断然摇头。
「咦?你……咦!」冷月玦脑中灵光一闪,险些心花怒放,忙不迭狠狠地送
上一个绵长香甜,吸力强劲得唧啾直响的香吻,娇喘着道:「你有办法?」
「不知道,总得试一试吧。我不知道是否能成……只知若是不成,我会很难
过。」
「够了够了,有这份心意人家已然开心得很。」冷月玦眼珠子一转急忙起身
摆脱还在体内的肉棒,一脸悔恨不舍道:「糟了糟了,人家都忘记尝一尝味儿。」
——幸亏射了阳精后肉棒垂软缩小,否则干巴巴地如此莽撞脱出非得弄伤了娇嫩
的花穴不可。
吴征忍俊不禁,也知冷月玦不愿给自己增加压力转了话题,颇为感念上苍恩
赐下如许多聪慧的女子:「多得是,你要尝还怕没有?」
「真的?」冷月玦投去个莫吹牛的目光,盯着已软趴趴的肉龙喃喃自语道:
「小东西,你方才还耀武扬威,现下怎地如此蔫吧?唔……软软小小的也挺可爱,
摸着还挺舒服呢!咦?变大了?不许变大,小回去小回去,本姑娘还没看清楚呢!」
「……冷仙子这是在为难本官?」一只小手在肉棒上拍打,一副不把它拍小
了誓不罢休的模样,吴征龇牙咧嘴哭笑不得。
「快小回去,人家真的还没看清楚!」冷月玦已是握着棒根左右摇晃,仿若
舞剑。
「我……等等等等,你别摸。」吴征一把拍开冷月玦的作怪小手,瞪眼道:
「哪有人强逼着棒儿小下去的?一个活色生香的天仙近在眼前,怎么小得下去?」
「你骗人,人家又不是没看过,迭轻蝶那几个面首泄了阳精,可半天都软趴
趴的硬不起来。」冷月玦理直气壮地一仰首。
「骗你个头!这东西是阳物届的十二品绝顶高手,你居然不信?」吴征一边
与冷月玦搭着茬,一边默运道理诀压下气血翻涌的高翘肉棒。
「小了小了!哼,人家和它说会子话,不来睬你。」细致地左右观察了一番
软垂的鸡儿,终忍不住道:「它有什么好听的名字么?棒儿不好听。」
「……」吴征抚着额头道:「小孩子的都叫鸡儿或者小鸡鸡,可爱不?好听
不?」
「那人家给它起个名字,叫小鸡鸡先生。」冷月玦单手支颊道:「小鸡鸡先
生,方才累了你了,你还好不好?一会儿你可莫要让本姑娘失望才是……」
自娱自乐了一会儿,冷月玦握住棒身道:「人家来疼你一下,你要慢慢变大,
不许太快!要让人家看清楚了才成。」
绵软小手玉指冰凉,掌心温热。冷月玦忽然探首将肉棒含入口中,香舌一卷
尽品其味,旋即吐出定睛观瞧。见肉棒正逐渐充血正如自家所望慢慢膨胀,急忙
又捏握了几下,再度含棒品了一品,一啄一啄地犹如小鸡吃米般飞速,似是要将
肉棒的每一分变化都巨细靡遗地了若指掌。
待得肉棒涨得粗硕昂扬,龟首直抵鼻尖,冷月玦才最后又在嘴里一品,确认
这硬度与滋味儿与此前一般,才抬头道:「嘻嘻,好有趣的变化。」
此时才见吴征憋得满面通红,长长地吐了一口粗气,累得气喘吁吁道:「你
好奇心起,可把我累得要命。」道理诀虽神奇,可要压抑欲望控制住棒儿实非易
事。按常理本当一鞭子抽在冷月玦面上,被吴征压抑着寸寸粗胀而起,险些断了
气去。
「累了你啦。」冷月玦投身入怀心满意足道:「人家已尽数了然于心,今后
就不用了。」
「真是累坏了!你怎么补偿?」
「人家不太懂,你想让人家做甚么?我都听你的。」
「唔……我想想。其实你这副身子怎么都好,你想试试什么?」
「我也想想。方才你姿势变换时,感觉各有小异。是不是不同的姿势都会有
不同的感受?」
「那是必然的,要试试旁的姿势么?」
「要!等等等等,你刚才那个功法,一会儿还练么?」
「要练的,练到明早出发之时才成。若是炼化不了的先存于丹田,日后慢慢
修行即可。多储存些以备不测!」
「啊……」冷月玦惊呼一声咋舌道:「你……你能射几回?我听闻男子十日
也不过三四回,多有因此引发家事不谐者。」
「只需你熬得住,多少回都成。十二品绝顶高手已是蓄势待发,不知初入江
湖的雏儿要怎生接招?」吴征向后顺势一倒,让冷月玦压在身上调笑道。
冰娃娃抿着嘴唇深深考量一番向下缩身道:「人家还是想先尝尝味儿,那里
还有些疼,一时半会儿怕禁不得了。人家若是做得好,你要赞人家不可只顾享用。」
「要得!」吴征玩味一笑道:「不是那里,男子的叫棒儿,女子的就是穴儿
了。若是尽尝了妙处泄身连连,可就是骚穴儿了。玦儿潜力十足,迟早也骚浪得
紧。」
吴征正心疼她向来少有可心的关爱之际,冷月玦娇嗔地白了他一眼,握住了
肉龙道:「哼,不来理你。人家先含一含春丸,轻轻地,你莫担心。」
春丸的敏感大异肉龙,却别有一番销魂滋味。冷月玦又香又热的小嘴吸力强
劲,若真是吸上一吸……吴征心中一荡忙不迭地点头。只见冰娃娃怯生生地一笑
小脸通红,不敢再与吴征对视伏低螓首。
尝了欢好滋味知晓了其中羞意,冷月玦满面红晕。只见吴征的春丸亦是硕大,
忙把高翘的肉龙拨起挡住吴征的视线,伸出小舌在丸袋上一舔,满是皱褶的丸袋
扯动春丸,顺着舌尖一滚,分外淫靡。比之肉棒的入手灼热,丸袋便冰凉许多,
但男儿的腥膻之气灌得满鼻满口,冷月玦胯间一亮竟又渗出粘腻花汁,心中暗道
:这是催情的味儿么?
小舌一下一下地舔在丸袋处,仿佛在左右不停地拨弄着两颗玉胆。冷月玦既
温柔又耐心,舌尖从拨弄渐至贴于袋上片刻不离地打着圈,不知是在刻意挑逗,
还是品味春丸的奇异。
小舌酸软,冷月玦喘着气张开小口吻住一颗春丸,轻轻发力一吸,春丸滑过
香唇滚入口中,让吴征发出一声低吼,赞道:「玦儿好厉害!」
冷月玦眼角笑成一弯新月,虽看不见吴征亦知他的畅美与渴望。她悟性极佳,
登时明了春丸也是男儿的爽适处,忙轻含着一颗春丸,吸吮大糖球儿似地一吸,
旋即又加以香舌拨弄搅动。这一番又吸又舔力度极佳,眼见吴征大腿根部的肌肉
急抽,不自觉地颤抖连连。
吸食了一阵,冷月玦转攻另一侧。春丸被她轻吸着拉开至极限,才又从润口
里滚了出来。闪电般偷瞧了吴征一眼,见他一脸满足赞叹让冷月玦信心倍增,忙
又依样画葫芦含着另一颗春丸好一番舔吸拨弄,吸得心满意足满是晶莹香唾方才
以舌尖抵着轻轻推出。
「原来春丸一颗大,一颗小,那是什么缘故?」
「一主一副。」吴征喉结翻滚煎熬难耐道:「太舒服了,玦儿快快,不可停
下。」
「嗯。」冷月玦手抓棒身,香舌一下一下地点在马眼上断断续续道:「人家
好好帮你吸,只是射出阳精时要提前说一声,人家想看看清楚。」
「使得使得。」吴征连连点头,不住示意快快快。
香唇大张,露出香舌与两排贝齿,红白相衬美不胜收。冷月玦羞羞怯怯含着
龟菇头儿慢慢吞咽,动作虽缓让人焦急难当,却能将耀目春色看得巨细靡遗。龟
菇贴着唇瓣进入口中,冷月玦含得又紧,直将细密微皱的唇肤抚平,不知是小嘴
吞没了龟菇,还是龟菇撑开了小嘴。
冰娃娃极爱吸吮,唇瓣刚卡在龟菇沟壑上让吴征满足地叹了口气,便觉一股
强劲吸力传来,冷月玦已是双颊深陷,将龟菇抿得全无缝隙,唧唧啾啾地吸吮不
已。
她两根拇指扣着棒底,其余八指或按压,或如兰花微翘,小嘴又抿又含,像
极了平日的吹箫之姿。只是玉质华光的箫管换作一只粗黑狰狞的丑陋肉棒,吹箫
的仙子鼓着圣洁又优雅的唇瓣,发出混合着晶唾的靡靡之音,视线里反差的震撼
与冲击力不知强了多少。
「呃……」吴征从喉间发出一声低沉压抑的嘶吼。原来冷月玦吸吮得越发熟
练,亦对男体了解更多。此刻唇瓣正将敏感的沟壑卡得丝发难容,深陷的两颊嫩
肉将龟菇含得严严实实,吸吮不停的同时,丁香小舌亦抵着马眼勾挑拨弄。被严
密包裹的快感让吴征仿被冰火两极反复煎熬,快感无穷无尽。
吸力不断增强,在吴征视线难以企及之处香舌也是越发灵动。不仅绕过龟菇
打圈,每每转过下沿让吴征一阵抽搐时,还贴着下沿沟缝一阵伸缩才勾挑而起再
袭马眼。樱桃小嘴被肉棒撑的慢慢当当的,香唾都无法抑制的从嘴角流下直润棒
身,流得整跟肉棒都黏糊滑腻的,再顺着棒身滴在美乳之上。
连续的快感向吴征袭来,让他抽着咝咝冷气,好不容易才忍住粗暴地抓住一
头青丝,将肉棒贯穿而入的欲望。只因冷月玦正前后左右地开始摇晃着螓首,以
不同的角度套动按摩着龟菇敏感。
冰娃娃趴伏于床,只以肘支起上身。一抹柳腰反弓而起时,不仅可见光洁的
背脊因发力时的肌束颤动,更让十分挺翘的小屁股缩得沟壑幽深。两片臀瓣在发
力与放松之间忽而集于中央,忽而瘫软成圆,实在让人忍不住想上去打上两掌,
一赏臀肉晃抖时的美妙春色。
「玦儿好厉害……这样甚好……」
冷月玦已掌握吞吐肉棒的诀窍,她吞吐时极为特异。双唇紧吸不停,只以舌
尖抵住马眼发力缓缓推出。一吸一推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道将龟菇压缩,让吴征通
体舒泰。待得龟菇被推出口外,吸力又是暴涨,波儿一声将龟菇吸入口中。
吴征的赞赏让冷月玦心花怒放,成就感十足,吸吮推挤的动作越发卖力,大
胆淫靡。全心全意的服侍与鼻息间那娇声甜蜜的鼻音,混着香唾被搅拌得咕噜直
响,销魂得激起男儿兽欲如潮。快感如怒啸的海浪般层层高叠,肉棒猛地涨了一
涨。
「忍不得了……」
吴征的闷吼声中,冷月玦依依不舍地停下吸吮将肉棒吐出口中。旋即念起少
了刺激可要半途而废,下意识般将香舌尽力吐出,顺着龟菇底部的沟缝向上净挑
过马眼反复来回,目光不敢稍离马眼半点,只怕错过了射出阳精时的模样。视线
中只见红润丁香一点尖端在独目鬼般的马眼处轻扫,让它发胀地喷吐着丝丝热气,
不由又是娇羞,又是暗自自得。
「呃……」男儿沉闷道极点的低吼声中,一大股白浊阳精激射而出,仿佛被
压缩的水龙律动着喷薄不已。阳精离体划出不规则的弧线立刻四散飞溅,冷月玦
完全没预料,吓傻了似地定住不动,任由阳精落得脸颊与秀发甚至直喷入口中,
处处都是。
待得喷射完毕,冷月玦缩回香舌将盛于舌面的阳精抿了抿咽下,香舌又在唇
边一卷再品了一口,才忽然回过味来。一张小嘴嘟得翘天高,又时不时咋嘴舔唇,
似乎还未尝够。
吴征舍不得眨眼!粉妆玉砌的脸上精致而清秀,挂着浓浊的阳精正垂垂滑落,
真恨不得把一向清淡的冰娃娃这副淫靡模样画下来。可有些歉意与心疼之际赶忙
跳下床头取来拧干的方巾,细细帮冰娃娃擦拭。
「有些吓人,刚才小鸡鸡先生好凶。」冷月玦十分受用吴征的体贴温柔,闭
着双目道。
「软了才是小鸡鸡,凶起来可没半分可爱。」
「甚是!你从前……有这样过么?」一想起被阳精喷得满脸,冷月玦羞不可
抑。
「有过」吴征神秘又玩味地笑道:「对了,好吃么?」
「腥中微甜,不好吃,怪怪的味儿。你呢?人家服侍得夫君满意么?」
吴征心中一荡,横抱起冷月玦道:「玦儿好会吸,为夫又是想射,又想让你
永永远远地吸下去。」
「嘻嘻。」冷月玦埋首在吴征胸膛缩了缩肩,奇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带一只小白羊去洗洗干净了,待会儿再小口小口地慢慢吃。」
「人家没穿衣服……」冷月玦不着片缕,虽说沐浴之所就在院后不远,吴府
后院又是禁令严格。可日头还未下山,两个人光溜溜地抱在一处春光大放地穿庭
过院,其中的危险不言而喻。
「嘘……噤声!」吴征在窗前探头探脑地张望一阵确信无人,才跃过窗棱,
一阵风似地掠至墙角:「刺不刺激?」
「嗯嗯嗯!」冷月玦缩在吴征胸膛前,以他的身躯聊做遮挡的心理安慰,双
目放着光一同张望,如做耳语般压低了声音道:「你小心些呀!」
「晓得晓得。」吴征也是第一回行此胆大妄为之事,极具偷香乐趣道:「你
看着左边,没人罢?」
「没有没有,快快快!」冷月玦紧张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倒有股做贼般的
新奇滋味。
吴征拔腿就跑,一路狼奔冢突似地撞进浴房,反身两脚踢上房门。冷月玦心
跳如小鹿乱撞,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道:「吓死人家了!」
「嘿嘿。」吴征诡秘一笑将冰娃娃在喷淋处放她坐好,赤条条甩着胯间的肉
棒备好沐浴之物,拔下木塞让温水流出润湿着冷月玦一头秀发。
一股透骨的温热传了上来,舒服得让冷月玦险些闭目呻吟起来。可背脊处却
又一阵发寒,仿佛兜淋在身上的不是干净的温水,而是浑浊的阳精……「沐浴之
后或许还需缠绵上一整晚,那美妙滋味魂飞天外似的……不知还要有怎生一番别
样的姿态,又是怎生羞人。」她不敢再想下去,忙掬起清水擦拭脸颊,颇有股害
怕欢好的淫际仍残留于面上的娇羞可爱。
吴征在她身后帮着将秀发洗净,又抱起娇小玲珑的身子一同沉浸如浴桶里。
暖洋洋的水流抚遍全身,熨烫着每一寸肌肤,两人一同感叹了一声,彻底放松了
身子,似乎小小的浴房是两人之间春意融融的小天地。
「这里疼么?」吴征从身后抱着冷月玦,大手探入两腿之间,时而拨弄着花
唇嫩肉,时而以手做梳理清黏连的稀疏乌绒。
「方才还不觉得,沾了水才觉有些疼。」不想时还无甚感觉,吴征抚弄之下
敏感立起,登觉些许刺痛。可被他的手掌碰过温热的水流轻轻抚揉,又是阵阵酥
麻异样,十分舒适:「你的棒儿真的太大了。幸好人家没看错人未曾一味强来,
否则真要弄伤不可。」
「我怎舍得。若非你的幽谷特异,只怕还是要弄伤,今夜再也不得尽享云雨。」
话语之间吴征两指按住花唇一分,将幽谷穴口轻轻剥了开来。
「唔……」幽深紧致的洞穴受袭,冷月玦不由自主地一缩肉壁,登时将温热
的水流吸了进去。敏感的花肉被温水一冲,登时连声音都酥媚了几分:「好舒服。
人家的穴儿十分不同么?是好还是不好?」
「简直好极了!」吴征慢慢探入一个指节打着旋儿道:「外头一段十分光滑,
就和玦儿的肌肤一样细腻。更妙的是谁也想不到深处还有一截,花心软腻触感强
烈,好一个兰心深种。」
作怪的手指搔弄着,不知是在帮着清洗还是挑逗爱抚。破身之后尝了好处敏
感更增,冷月玦脱了力一般细细娇喘,水光荡漾中娇美绝伦。冰娃娃的美乳比之
韩归雁与陆菲嫣的硕大当然不及。可形如倒扣的玉碗,浑圆挺拔,盈盈一握。吴
征忍不住又攀上胸前美峰,五指依序按揉而下再依次松开,尽享爽滑弹手。
「嗯……」冷月玦娇滴滴地腻哼一声,臀后那根粗大之物已抵了上来,吴征
腰杆一拱一拱,让龟菇顺着臀肉挤压着滑向胯骨两侧:「你真的坏死了。」
「方才急了,还来不及细细感受玦儿的妙处,现下可得都补回来才成。」吴
征咬着冷月玦的秀耳呢喃道,直让她酸软的身子又酥了半边。
「人家的身子哪一处最好?」
「增之一分则肥,减之一分则瘦。每一处都好!」
「又拿好话来哄人。」冷月玦被吴征逗弄得甚是舒适受用,娇喘不休道:「
那你现下又想怎样?」
「洗得干干净净了,自是要再探兰心一尝娇媃!」
「那……你抱人家回去。嘻嘻。」想起方才光天化日之下的裸身奔行,冷月
玦着实新奇不已,大着胆子还要再来一回。
「再来可就没趣味了,这一回要有些不同。」吴征再度诡秘一笑,让冷月玦
汗毛倒竖,不知道他又要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胆大事来。
可一身骨酥腿软全无抵抗之能,被吴征将她双腿左右一分抱了起来。
「唔……你……干什么?」这姿势太过羞人,吴征身材有高大,直似抱着她
把尿一般。冷月玦以手捂面徒劳无功地扭身挣扎着。
「不想看看现下你是怎么把我吞下去的么?」吴征沉下腰杆立稳马步,肉龙
像杆燎天的火把竖起,正对着尚带水渍的柔腻花房。
冷月玦娇羞不已,捂着脸颊装作听不见,心慌意乱到了极点,居然不知发力
挣脱,心中暗自庆幸没旁人看见……
「玦儿既不想看,那我就先进来了。」肉龙顺着会阴处划开花唇抵住幽谷洞
口便停住不动。
冷月玦吓得神思不属,吴征没有强行破体而入让她正松了一口气,不想自家
的娇小身躯竟开始缓缓下沉,正如吴征所言将他的肉龙吞入。可恼的是幽谷本能
地收缩不定,自行产生一股吸力犹似欲拒还迎。
肉棒终是破开幽谷,撑裂的胀痛让冷月玦娇躯一僵,不由自主地双臂回环抓
紧吴征。肉棒缓缓被吞纳而入,饱胀的快意侵袭而来,与轻微的刺痛一同提醒着
冷月玦深入体内的进度。当真是有口难言,不知该当如何是好。
粗热坚硬厮磨着柔软滑润,更有时不时收缩的缠夹,两人俱都气息渐重。吴
征忘了调戏逗弄,冷月玦亦忘了羞涩难堪,一同闭上眼眸细细感受着肉棒寻幽探
密的神奇滋味。
比之破身之际的过分紧张,与此前适应之后肆意索取,此刻缓入更能品味其
中细节。肉棒寸寸深入,不仅揉挤着每一分滑润肉壁,刺激着每一分敏感,更有
一点一点地侵犯终致最终占有,身心俱属爱郎的期待。而花径抽搐着紧缩,仿佛
一只幽深的小嘴不住吸吮嘬食,每被抹进一分,便被挤压出更多粘腻的花汁,亦
让女儿家自鼻尖哼出更多的娇喘呻吟。
「吴郎……」肉棒越刺越深,花径里的敏感各有不同,哪一处更平缓些,哪
一处又更酸麻些,此刻的感受无比清晰。软绵绵的呼叫声腻得让人发颤。
吴征正被吸吮得通体舒泰,闻言心中一动。冰娃娃的夫君一词偏向两人之间
的调笑更多些,这一声「吴郎」却是蜜意浓情,感人至深。吴征再也忍耐不得,
在冰娃娃脖颈边一吻道:「我们回房去。」
赤身裸体,私处相连。吴征托举着冷月玦不管不顾地奔行回房,迈步之间不
住顶起紧贴腹肌的丰翘臀儿,好似一轮密密频频小幅度抽插。冷月玦心惊肉跳之
际,被肉棒以不规则的角度在花穴里左冲右突。比之此前的温柔体贴,此刻冷月
玦的身体仿佛在风暴中飘摇不定,可来自幽谷被撞击之时道道酥麻的电流与泌出
的花汁却又是无比清晰的反馈。光天化日之下裸露的紧张与刺激更让花径紧紧收
缩,带来更加强烈的快意。
两人狂奔回房,也顾不得身上尚未抹干的水迹,吴征大马金刀地往床沿一坐,
抓住冷月玦的双臂轻轻反扭在腰扣紧,吭哧着粗气道:「玦儿自行寻找爽适处发
力。」
「唔唔……」吴征坐下时肉棒指天而立,再无阻碍。冷月玦自由落体地掉下
时肉龙自四面八方的肉壁刺出一条甬道,又撞开两扇小肉门直采兰心。那一团嫩
肉被抵得紧靠花房被深深挤扁,强劲的撞击力道让冰娃娃只觉五脏六腑都被撞散。
若非花径更加渴望地夹吸着肉棒,腰肢更是水蛇般左右摆动,以让龟菇挤着兰心
碾磨,几要以为自家命悬一线,眼看着就要死过去。
双手被扣住,冷月玦大感其趣,喘息了两口又迫不及待地踩稳床沿,发力一
起一落。
「唔……」两人皆是畅爽地叹息一声。冷月玦落下时实在控不住力道,一身
十余年勤修而得的修为全数消失不见,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兰心又被
采了个结结实实,芳心荡漾。而她起落之际,不仅花径摩擦着肉棒,翘翘的小屁
股更是顺着吴征腹部摩挲而过。冰凉细嫩的臀肤犹如玉脂,臀肉丰满弹滑,尤其
坐下时尽吞肉棒,幽谷口夹着棒根腰肢一扭,带着翘臀抵在吴征胯骨处销魂一旋,
正是既美又快。
两人恣情纵欲,冷月玦起落得越发熟练迅速,掌着胯间小嘴起起伏伏地吞没
肉龙。更是寻着自家痒处,落时腰肢款摆变换着方位,让菇首撞击着渴求的痒处。
起时又让龟菇沟壑扒犁般刨刮而出,将新近沁润的花蜜被紧紧逼仄的花肉挤向异
物,再被点滴不漏地勾出幽谷淅沥滴落。那娇俏的小屁股白光晃眼,不住骑磨碾
坐,尤其起身时那向后一拱吴征小腹,尽享其丰腻滋味。幽深的臀沟里也因此春
光大放,一点小小粉菊竟也细腻光滑,诱人品尝。
春光四射,吴征看得兴起松开冷月玦手腕,双臂从腋下穿过拿住两颗盈盈弹
跳的美乳深深掐握把玩,食中二指更夹紧小小莓珠连连挤压。
「唔……好强啊……又采到心里去了……吴郎……你也动……就是这样……
抵得再重些……」冷月玦已不知倾泻了多少回,美乳上又传来麻酥酥的电流,螓
首一低,目不转睛地看着胸前两只魔爪蹂躏着娇美乳房。爽感又起酥声娇啼,一
头长发已是纷乱飘洒,飞扬如梦。
吴征握紧美乳举起冷月玦的娇小身姿,狠狠几下扎得透底。敏感的兰心受了
几下重击,泄意又来,莺啼婉转的叫声又拔高了几度。那特异的幽谷小肉门时不
时夹住龟菇,又是一番美妙爽感。
冷月玦几已脱力再也挣扎起落不得,吴征一个翻身反压在丽人娇呼声中道:
「屁股翘高。」
冷月玦被压得趴伏于床,闻言不明就里,只觉吴征难耐地拉起腰肢让她趴跪
于床,灵光一闪不自觉地便撅起翘臀。这般新奇的姿势还未试过,不由芳心乱跳,
不知又是怎生一番不同的销魂滋味。
「玦儿泄得越发厉害了……」吴征以手指拨弄着泥泞肉花,一股兰香扑鼻,
实在忍不住俯首吃了起来。
「嗯……都是你……每一下都那么深……人家受不住……」这姿势万般羞人,
充血红肿的花唇被爱郎一顿温柔舔舐又舒适受用,冷月玦腻着声嗔怨不已。
「那就来几下浅的?」吴征抱紧了丽人酥软无力的腰肢令她分开双腿跪好,
肉棒威风凛凛地狰狞着抵凑着桃源洞口。
「人家不知啦……你温柔些……」
肉棒揉开媚肉慢慢地浅浅刺入,仅进了半颗龟首便又抽离而去。冷月玦高翘
着雪臀本已准备好承受他从后而来的冲击,正又羞又慌,忽然花径一空,虽是松
了口气气却竟有股怅然若失之感。不等她理清是该埋怨还是求欢,肉棒再度突刺
而入,这一回动作极快,冰娃娃一阵肉紧,银牙轻咬朱唇正待深处兰心再遭一记
重击,不想急冲龟菇刚埋入花肉便是一个骤停,复又慢慢抽出。洞口的小肉圈儿
抗议者吸含极紧不舍分离,直咬着龟菇翻出穴外终是挽留不住,又被勾出几串媚
汁来。
反复数回,吴征刻意逗弄似地时快时慢,时重时轻,绝不深入,最深的一次
也不过刚至花径半道便止了推进。冷月玦只感快意层层叠加,花肉痉挛得越发猛
烈,一口气堵在胸口怎么也出不来。幽谷里的空虚却越发大了,仿佛一只黑洞正
将自己吞没。她死死扯着床幔,翘翘的小屁股不安地左右扭动,难耐与渴求溢于
臀表。
「你……你……嘤嘤嘤……唔……」冷月玦如泣如诉间肉棒再度刺入,无处
抒发的快意积潮而上化为怒涛。察觉肉龙又欲抽离之际再也顾不得旁的回过螓首
恳求道:「莫要再折腾人家……熬不住了……」
身体本能地追寻着快意,冷月玦福至心灵娇躯向后一摆便要追击肉棒。不想
吴征这一回是假意抽离,恰巧正狠狠挺腰,肉龙在两相夹击的力道下怒冲而入。
随着雪臀被撞击得啪地一声脆响,高翘臀肉几乎被两股大力挤扁,肉龙势不可挡
地挤开小肉门贯穿花径,终于再度死死抵住兰心。
兰心酥颤,像只厚实软嫩的小舌头将龟菇含吮着剧烈舔舐,两人皆爽。积聚
的快感化作狂潮洗礼全身,冷月玦死命地扭拧着腰肢尤觉不足,自发地前后摆身
令花穴吞吐着肉龙。兰心嫩肉迎来送往,引得冷月玦语不成声地呻吟不断。每一
回她都觉得自己再也不堪征伐即将瘫软在床动弹不得,可下一回的深刺快意又让
她奋起不知哪儿来的气力摇曳身姿,配合着吴征的冲撞。恨不得将臀儿翘得更高,
腰儿扭得更烈,以让肉棒在花径里穿刺得更深更猛。
吴征奋力挺腰抽送,下下命中深宫,直令挺翘的臀肉与娇软美乳荡漾成波。
白嫩的翘臀不知是连连撞击还是丽人的迷醉,香肌晕若傅粉,更润出曾密密麻麻
的香汗!吴征一边啪啪啪地狂猛挺送,一边一指探插着虽娇嫩,却紧箍有力的菊
涡道:「玦儿好会吸!穴儿里又滑又暖,臀儿摇得再浪些才更美。」
「恩恩……莫要动那里……脏……你每一下……都扎到心里去了……」冷月
玦鼓起余力强忍着瘫软的酥潮,一抹小腰扭得如风摆柳枝。不知是要摆脱那根恼
人的手指,还是穴儿里处处快美又处处难当,恨不得将花肉全数附着于棒身翻江
搅海,让快意直透骨髓。
吴征并无意连冰娃娃的后庭一并占有,只是那翘翘的小屁股中央菊涡太过诱
人,且又分外敏感。手指一下一下的勾过洞口时,总能引来菊涡一颤,花径猛缩。
小肉门之后的颗粒从四面八方纷沓而来,夹得又紧又密,兰心更是下下激抖,舔
舐龟菇的同时还沁出汩汩花汁,前一波还未泄完,后一波又急着滚溢而出,泡得
肉棒处涌起酸麻直透背心,着实爱不释手。
冰娃娃娇声呼唤,情欲几已叠到了极点。一汩汩的花汁已来不及承载心中的
欲求渴望,那碰不见摸不着的极致快感才够让一身快意如洪水般彻底宣泄……
吴征也到了关键处,这一番欢好云雨和谐,正需一波酣畅淋漓的释放!他跪
坐着拉起冷月玦的上身,让她的腰肢仿佛一只拽满了的弓弦。两只娇乳被冷月玦
挺起,峰顶的两点硬立莓珠已涨成了酒红色,曲线傲人。
吴征攀上美峰,比之此前的后入体位,肉棒改前后冲撞为上下耸顶。肉棒已
几乎插至最深,吴征只小幅度地抽送着,让龟菇密密频频地啃吻着,挤出一蓬一
蓬的香兰汁液。
万蚁弑身般的销魂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点,不断积聚的快意怎么也抓不着快美
的巅峰。冷月玦如痴如醉地呻吟,在吴征的耸顶之间仿佛置身于天堂与地狱,被
来回反复地踢来踢去。花径里痒到了极致,也麻到了极致,渐渐地爽到了极致。
肉棒忽然地猛涨与喷发犹如引发了一场海啸,冷月玦猛地扭回螓首嘟起香唇
道:「人家要来了……太深了……人家要给你磨死了……还要还要……骚穴儿还
要……亲我……亲我……」。
唇瓣死命地吸吮,香舌漫无目的地清扫,遇物则勾。鼻腔里哼出荡人心魄的
媚吟声,花径里剧烈抽搐痉挛着,兰心死死抱住龟菇颤抖着突然喷出一汩滚烫的
蜜汁,又是一汩,再是一汩。水量之丰沛正不知是憋了多久,直如下了一场豪雨。
两人死死吸住了对方的唇,正如胯间私处紧紧地嵌在了一起,以最坦诚,最
直接的方式宣泄着心中的爱欲……
「第六集完,即将更新第七集《弦歌雅意》」
senglin08 2025-1-27 00:56
第七集:弦歌雅意
第一章、命不由己。针锋相对
屋子里几处盛放用作解暑降温的冰块盆子全化作了水,绚丽的朝阳也跳出山
头送来晨曦。
窗前牡丹饱满的花瓣尚挂着晶莹的露珠,在阳光照耀下散发出珍珠般的光芒。
吴征坐在窗前遥望窗外,若有所思。
情欲的淫靡气味经久难散,记录着昨夜一场不管不顾的男欢女爱。可激情过
去,烛火燃到了尽头,终要在清晨面对现实的一切。是欲止而分,还是相携前行?
怜惜?同情?亦或是屈从于情欲?吴征并不认为如此。他的自控能力之强远
超常人,冷月玦主动寻欢事出有因,也足以撩动他心弦,让他对这名举世瞩目表
面光鲜的女子报以足够的爱怜,可这些并不够——她是燕国太子几乎定下的女人!
吴征目光直勾勾的有些愣神,冰虽被他化成了水,他又何曾不是被水所包围?
在昆仑山上对顾盼的豪言壮语犹在耳间,与韩归雁定情时的人生志向仿佛昨日。
可当冷月玦在自己怀里,他抗拒,担惊受怕之时,又是什么最终让他放下了
一切忌惮,坦然接受这一份称不上因喜爱而水乳交融的欢好?
自出使长安归来不过短短数月时光,府里还新添了恩爱甚笃的陆菲嫣。可吴
征也清楚地知道,现实正磨去他身上的锐气与信心。在昆仑山上也曾遭遇挫折,
可一切尽在掌握,不过是厚积薄发,因此他才敢对年幼的顾盼喊出带领昆仑派渡
过难关的豪言。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变得有些畏缩而瞻前顾后,止步不前,战战兢
兢?
暗香零落!忧无患!
吴征心中一抽,自暗夜中忧无患鬼魅般现身起,锐气与自信便在不知不觉中
离开了自己!半强迫地占有陆菲嫣时的果决与被半强迫地冷月玦春风一夜,相隔
不过三月时光,变化与差异何其之大。
陆菲嫣是师门长辈顾不凡的结发妻子,吴征全无半分顾虑。不是顾不凡待自
己不好而引发的报复性仇恨,只是吴征自认为这件事无论于任何人而言都是好事,
更是自己必须要去做的,普天之下,没有人会处理得比他更好。事实也是如此!
冷月玦是燕太子看上的禁脔,于是便要退缩了么?难道亭城会是吴征参与的
最后一场燕秦大战?吴征自嘲地哂笑一声。
燕秦之间局势的缓和不过是暂时,燕国始终是大秦最大的敌人,不死不休!
若是燕军攻破成都城,吴府也将是一片火海,玉石俱焚。吴征岂能容忍?
「不过是迟早的事情,我是什么时候变得瞻前顾后,前怕狼后怕虎了?」吴
征喃喃自语,眼睁睁看着露珠少许被花瓣吸收,更多则被阳光蒸成了晨雾。
「什么迟早的事情?」冷月玦春睡初醒,揉着惺忪的睡眼支起半边身子屈坐
起来。薄薄的锦被顺着肋部滑落,露出胸前初承雨露,两颗饱饱涨涨,嫩蕊般粉
嫩的美乳。
「你迟早要走,不过我现下舍不得了,想把你留在吴府!」吴征回身笑道,
又蹿至冷月玦身边将她搂住道:「先别乱动。」
冷月玦顺从地偎依在他胸口摇头道:「迟早要走,我已知足啦,你不必为难。
哎哟……」
新破身的女子恣情纵欲时或被快感所掩盖,可当情潮褪去,伤痛便是铭刻于
身的记忆,提醒着自己从今而后已从少女变成了女人。冷月玦也不例外,娇小的
身子舒展着想再次瘫进温暖的怀抱里,两腿之间撕裂的阵痛让她忍不住惊呼起来。
「说了别乱动!」吴征探入冰娃娃腿心轻轻摩挲,卷曲的绒毛虽纤细而稀疏,
与粗糙手掌的摩擦仍发出沙沙声响。被蹂躏一夜的花唇此刻就像糍糕一样软糯。
冷月玦缩了缩肩十分受用,呻吟般腻声道:「还好,只是方才吓了一跳……」
忽然晃过神来又道:「也亏得你昨夜怜惜没有莽撞。睡前我看你意犹未尽的模样,
是不是还不够?」
「够啦。只是你若是还想要,我大可奉陪到底。」吴征嘿然一笑,另一手又
攀上美乳。
「我好像被施了巫术一样,原来欢好的滋味这般难以让人罢手!」
「错了,与心爱之人欢好,才得甜美如斯。」
「咦?你不是人家的心爱之人啊!」
「不忙,很快就是了。」吴征敛容之际嘴角又带着坏笑道:「我这人霸道得
很。寻常女子看不上也不会碰,可一旦看上了碰过了,可就不允旁人再行染指!
玦儿知足了想走?对不住,在下不知足,不许走!栾楚廷也好,柔惜雪也好,这
一回谁的面子都不给!」
「你……」冷月玦娇躯一搐叹道:「你不该直呼师尊的名讳。」
师门重于山,当着冷月玦的面说起师尊不是的确让她难堪,吴征却撇了撇嘴
道:「嫁入宫中的事情,她问过你没有?呵呵,不客气地说一句,她一个落发清
修的女尼管的事情也太宽,我向来看她有些不顺眼。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满口仁
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
「啧,你胡说什么?」冷月玦大为不满,从吴征怀里挣脱出来。
「别不承认,她强要你嫁入宫中,自家弟子不保护好,反要你去奉承旁人,
不是奇货可居待价而沽是什么?我就看不惯她了。」自由放飞的种子既已发芽,
吴征自要狠狠地加上一把肥料,好让它快些破土而出。
冷月玦撅着唇半晌,才叹了口气道:「师尊有她的苦衷,打理天阴门不容易,
她是为门派考虑。这些……也是我的使命。」
「除了巴结权贵,她还能做出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来?天阴门不容易,昆仑也
不简单呀。没见我师尊要派中女弟子去做什么不愿意的事了。」吴征一脸不屑,
这一回倒是发自内心,实在对柔惜雪的做法颇为鄙视。
「哎,她其实为门派做了许多事情……你不是觉得我不谙世事,却能在迭轻
蝶的外宅做出绝佳选择很好奇么?其实师尊费了十来年心血亲自编纂了一本《江
湖游历》。说是游历,实则内含行走江湖时无数突发状况的应对之方,林林总总
不一而足,可不下一本顶尖秘籍。门中弟子人人都修习受惠极多,光这一点,便
比许多掌门高到了不知道哪里去。你说她旁的我不好多说什么,可她真的是为了
门派考量,有些事你不知道而已。哼,说得昆仑多疼爱你似的,你难道想入朝当
官?我看你八成也不想!」
额……冰娃娃较真起来居然也伶牙俐齿说得吴征难以辩驳,不过吴征心中大
喜。昨夜两人欢好之时也颇多甜言蜜语,然则激情途中自然情浓。现下激情冷却,
冷月玦还能因为至亲的师傅与吴征之间好言环旋,足见在她心中吴征地位之重。
至于柔惜雪居然编纂了这么一本著作,倒让吴征大为刮目相看。怪道冷月玦
在迭府外宅时有条不紊,一副历事颇多的模样,也可见这本《江湖游历》花费了
多少苦功心血。
「好吧,算她一派之尊目光长远,先前对她口出不敬之言是我的不是。但是
一码归一码,你这事儿我不同意!」吴征重又将冷月玦搂进怀里道:「我有办法
将你留下来。」
「真的?」冷月玦狂喜之下又目光一黯道:「可惜师命难违,你怕是留不下
我。」
「谁说的?」吴征一瞪眼将冷月玦压倒道:「你现下不仅是天阴门的弟子,
也是我的女人。你得听师门的,也得听我的!哼哼,留不下来?你信不信逼得急
了我去启禀陛下要娶你过门,你猜陛下答不答应?」
冷月玦又是甜蜜又是恼怒道:「去,人家又没答应你。你敢乱来!我以后再
不睬你!」
「说留下,定会把你留下,安一百个心,至少一年内你走不了!」吴征在冷
月玦鼻尖一点柔声道:「总之我有办法!至于你不承认?嘿嘿,别怪为夫狠心,
给你留个印记看还怎生抵赖!」
「你要干什么?」见吴征亮着白牙,眼珠子射出贼兮兮的目光盯着自己雪光
莹润的香肩,冷月玦慌乱不已,当即猜到印记二字怕不是开玩笑。白玉无瑕的身
子若是真被留下了印子,一生都难以抹去这人在心头的痕迹。
「也是,不能太明显,着旁人看见了给你惹麻烦。找个隐秘的所在最好!」
两人躺下时原本十指相扣,吴征一个推举,登时让冰娃娃白里透红的腋窝大
放光芒。细微的褶皱里仍有昨夜鏖战的汗香残留,勾人无比。当世虽无剃毛习俗,
可冰娃娃身上隐秘处毛发俱都稀疏,尤其腋窝一处疏短的绒毛更是平添几分神秘
性感。
吴征凑近左腋深嗅了一口神秘幽香,先是一口吸住娇嫩腋肤,随即咬住之后
随缓却不断加力……
冷月玦只觉剧痛袭来又麻痒钻心,仿佛昨夜初破身之时的难熬。小巧的鼻翼
里哼出闷声,手臂也因疼痛弯折下来抱住了吴征,却并未推拒,任由吴征刻下一
个浅浅的印痕。
鲜血沁出肌肤,两人相对而视,各自心情复杂得说不出话来。吴征松开双手,
取了张干净的方巾帮冷月玦止了血抚平创口,但见两排浅浅的牙印入肉少许,若
不用特殊的伤药,愈合以后难免会留下印记。
「满意了么?」冷月玦任他施为,一抿香唇不知是喜是嗔。
「还没有!昨夜曾说过,时不时的你得提醒于我。栾楚廷可不是吃素的,既
然要跟他作对,咱们可得赢得漂漂亮亮,从头赢到尾才是!」
「人家才没有和你咱们……」冷月玦一瞪眼,在吴征肩头打了一掌道:「快
些起了,今日雨霁山上还多有要事。」
「不忙。」吴征沉下脸摇了摇头道:「有人会去演一出大戏,咱们去得早也
靠边站,索性晚些去。」
「嗯?」
「不过你说的没错,该起了。不适应适应,一会儿你走路的姿势可要让人看
了出来。」
「哎呀,都怪你!不过,你那套修行法门倒是神奇得很!」
「用作冲关晋阶最好,平日还是需苦修积累才行。光靠那一门功夫增长功力,
久了必出岔子!切记,切记。」
「哼,你是不想和人家多多欢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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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雅瞳一夜未眠。自孟永淑离世,吴征失落而归起她便知道要做些什么。暗
香零落这一回几乎骑到了头上,与当众羞辱天阴门与昆仑派无异。现下也到了出
重手狠狠报复一番的时刻。
爱子的性子作为母亲十分了解,吴征必然与她心意相通。再者大秦武林同盟
之事反复受到阻挠,一拖再拖,也实是该一锤定音,盖棺定论。
午夜时分她飘然离了吴府,兜兜转转又来到葛飞沉的夜宵摊子里。空落落的
院子与平日不同,祝雅瞳刚闪入小院,就见一名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仆妇跪倒
在地:「老仆恭迎家主。」
「人都到齐了么?」祝雅瞳面沉如霜威严凝重,拔步向小楼走去。
仆妇不敢起身,跟在她身后双膝跪地行走道:「依家主吩咐俱已到齐!」
不待仆妇伺候,祝雅瞳衣袖一摆甩出一股柔风推开房门当先而入。只见十八
人俱在小楼阴影之中跪地,男女老少皆有。来人不敢出声,齐齐比了一套奇异的
手势,看得出是一种礼敬。
祝雅瞳随手扯落外罩的夜行衣,露出内里一身红艳艳的衣袍来。那身衣袍金
丝滚边极致华贵,唯独在月光下红色看上去艳丽得刺眼,仅露一指的雪嫩脖颈之
下仿佛鲜血满身。
在座者早惯了祝雅瞳的凛然威严,但陡然间见到这身衣物,均不由五脏六腑
都抽搐起来,心肝更是突突直跳。
「召你们来成都城足有一月,尚未有大用。你们没有懈怠吧?」祝雅瞳唇瓣
翩飞,一句比一句更重,更寒。
「不敢。老仆们的命是家主救的,并无一刻敢懈怠。」答话的还是壮健的仆
妇。
「很好。」祝雅瞳语声转软叹息道:「天道不公!好人若要得享安年非得历
经重重苦难,可恶人却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本座这一回要送一干恶人下地狱,
想成佛,下辈子再说。这一阵凶险无比,即使是你们也未必能个个保全!本座此
前曾答应过你们,若哪一日不想再犯凶险大可明言,本座自会放你们离去。」
十八人不发一言无一人离去,片刻后仆妇道:「请家主明示。」
祝雅瞳从袖口中取出一叠信封随手掷给仆妇道:「你分发下去!」
信封上标注着名讳,因为事关重大并非各司其职便能将事情办好,祝雅瞳又
将所需之事通盘详述了一遍。其中一名蓄着胡须的青年儒生沉吟道:「家主恕罪,
非属下多嘴,此事若动用属下等人,似有些小题大做,莫非其中另有隐情?」
「正是!贼首自称忧无患,你们最重的职责便是不计一切代价阻挡于他!此
人武功不在本座之下,你们既都不愿走,便要做好死在他手下的准备。」祝雅瞳
目光流转一一扫过众人,心中微痛。
「属下再多嘴一句,若是属下等拼死阻拦忧无患,贼党之势怕难以遏止,属
下等无暇他顾,恐又有损伤。」儒生又道。
「这些你们不必担心,旁的贼党自有人应付。」祝雅瞳起身道:「天明之后
你们便分批出城,不可有误!」
见她翩然离去,小楼里的人才陆续起身,唯有仆妇依然跪地瞪着一双凶光牛
眼向儒生道:「小邵,你和家主说来说去的听不明白,给老娘说清楚了。」
一众人等似对儒生颇为服气,齐齐转目向他。邵承安笑道:「章大娘莫急,
你们来看。冷仙子此番忽然回归燕国,多半是师门有命不得不走。冷仙子是家主
义女,此行不容有失。以贼党历来行事凶厉,冷仙子又极具姿容,她在成都城呆
了一月有余,被贼党盯上也是应有之事!不过家主似乎志不在此,看起来当是掌
握了贼党行踪,对贼党必来伏击一事十拿九稳!小弟猜测,陪同冷仙子出城明面
上的高手便少不了,要引贼党倾巢来犯。加上咱们十八人好生打个伏击,这一回
非要贼党赔个大蚀本钱不可!只不知这干贼党又干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惹得
家主雷霆震怒。」
「嘿嘿。」章大娘阴声一笑,她本生得粗犷凶狠,这一笑更令人毛骨悚然:
「干了!撞上忧无患老娘舍出这条命去陪给家主便是。」
「那倒未必。」邵承安眼珠一转道:「依小弟看,忧无患多半不敢来。这等
比咱们还见不得光的人物,犯不着为了冷仙子亲自出马。家主只是提醒咱们小心
在意,并非赶着要咱们去送命。」
「咱们的命本就是家主的,既然家主有用,送出去又如何?」一名麻衣道士
轻声道,他说话时平平淡淡没有起伏,一句话说完全是一个语调。
「李天师说的那是自然,咱们谁也不会退缩!」邵承安挺了挺胸,又道:「
只是咱们跟了家主那么些年,哪一位又仅仅是因家主救了一条生路,一条残躯贱
命已属家主这么简单?总之小弟刚开始只是报恩,现下可是心甘情愿。」
「他娘的!偏你个小兔崽子说得出那么好听的话来!」章大娘啐了一口,忽
又缅怀着愣神道:「咱们一开始有四十二人,现下就剩十八!望上天保佑,总要
有那么一两个活到家主大愿得偿那一日,亲眼见一见,也好在老伙计们的坟前说
一说。就算在九幽冥府知道了,老伙计们也该畅饮一番相庆……」
「家主才说过恶人才能放下屠刀,就立地成佛。贼老天你求他作甚?狗屁不
通!」麻衣道士咒骂一声,只是声调依然没有任何起伏,不知是忧是怒。
「老娘好歹是个女人,偶尔感怀一番干你屁事。」章大娘浓眉一挑,下颚挺
出地包天之势,一脸横肉全数跳了起来,让麻衣道士别过脸去道:「我不和你说
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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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霁山上天光刚放亮便忙碌了起来。昨日发生了大事,留在山上的人不少,
却个个彻夜难眠。
「二师姐,迭云鹤若来,还是你去迎迓妥当些。」林瑞晨,陆菲嫣,顾不凡
等人轮流为孟永淑守灵,颇显困顿。倒是顾不凡对陆菲嫣的飞速成长十分讶异。
两人之间的姻缘已是明日黄花,只差一份正式的文书而已,他也不好多言。
只是陆菲嫣武功大进也就罢了,连见识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不免犹疑陆菲嫣在
吴府之中经历了什么。
「不是若,他一定会来的。」林瑞晨就着山涧打理面貌,又在简易的草棚里
换上素服,虽有疲劳,达官贵妇之气不减。
「不知征儿要怎生应对……」陆菲嫣目光一黯,也对当今千丝万缕的局面担
忧。
「征儿比我们还聪明许多,我家官人来了也未必处理得比他好。他当想得到
才是!总之他来之前,咱们先把局面稳住便是了。一天到晚为你那女婿操心,还
不如多管管自己,与不凡的事情了了,总不能一人孤单终老罢?」
顾陆的婚事虽不宜公开,同门之间却瞒不过去,林瑞晨自也知晓。一句打趣
让陆菲嫣坐立难安,忸怩不堪道:「但遇此事,哪还有得心思?自家一人清净逍
遥,好过和人争争吵吵。」
林瑞晨瞧在眼里不动声色,只叹息道:「昆仑山上大事自有男人们操心,从
前我最担心的便是锦儿,生怕掌门师兄放不下往事不要她。这会儿锦儿的大事刚
了,你又冒了出来。现下你是逍遥了,日子可还长孤身一人怎生得了?你看孟永
淑也是长久孤独,来大秦犯险都没个同门相伴最终落得如此下场。师姐的年岁长
你们不少,可莫要再过些年等师姐两鬓白头还要操心。」
「人家知道了……」陆菲嫣脸上难抑羞红道:「师姐莫担心……我自家会留
意。」
「得了,你与不凡闹了十来年,师姐避忌是你们自家事未曾管过,你难道处
置妥当了?最终还要征儿出面!可莫要应付于我。征儿处置虽然得宜,总是后生
晚辈,说出去让人笑掉大牙,现下想想我这做师姐的早就该多管管才对!你不是
孟永淑孤家寡人一个,有同门关心你,敬你,有什么事旁人不好说,跟师姐还有
什么说不得的?现下咱们住得也近,有事可莫要憋在心里,又憋出大麻烦来。」
有意无意提起吴征,陆菲嫣目光躲闪低头望着脚尖道:「知道了。」
林瑞晨心中恍然,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挽起陆菲嫣道:「走吧,看天色迭大将
军不久将至,且看这一夜的准备他要弄出多大的场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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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身黑光发亮的高头大马即使踏着碎步依然神骏非凡,震得环佩叮当。骠骑
大将军迭云鹤一身黑袍当先而行!
孟永淑虽有身份,但也当不上他特地向秦皇告假辞了早朝亲自来此。迭轻蝶
的搅和虽没完全达到目的,总算孟永淑已死,形势也有了新的变化。原本在对付
暗香零落贼党上就落后了昆仑一步,孟永淑一死,总算在台面上已扳成了平局。
而原本已被昆仑派捏在手心的武林同盟魁首也松动了许多,迭云鹤不介意亲
自下场将水搅得更浑。
至于此来一为祭奠孟永淑,二为值此关键时刻一举立威,将昆仑已拿不住的
武林魁首彻底拍出手掌。原本若没这些事儿,迭云鹤犯不上丢份来雨霁山上和吴
征相争,但现下他大驾光临雨霁山,奚半楼远在凉州,胡浩又不是武林中人,谁
人能与他争雄?
山脚小道之下,迭云鹤翻身下马,往来人等见了这一行人的威势,即使不认
得他的也止住脚步不敢近前。山路崎岖,迭云鹤仰头张望不见迎迓冷笑一声!比
起朝堂上的文人大臣自重身份与面子,江湖武人要随性些,架子也不至于大破天
去。因此他今日来雨霁山不属意料之外,雨霁山上守灵的昆仑门人居然无一人前
来迎接,说好听了叫给他一个下马威,说不好听了不过负隅顽抗而已。
「大秦青城派掌门迭云鹤携同门前来拜祭!」华新知运足了内力,一声高喝
声震山谷远远传了开去。
雨霁山上立时骚动了起来,昆仑派门人可以安稳不动,旁人的身份便差得太
多,许多门派魁首便坐不住纷纷起身下山。一时之间平台变得空落,狭窄的山道
挤得乱哄哄的。
林瑞晨摆了摆衣袖向剩余几家坐立难安,左右为难的掌门道:「你们也去吧,
莫要失了礼数凭空得罪了人。」说罢又向陆菲嫣使了个眼色,才缓步行向山弯转
角。
不多时便见迭云鹤前呼后拥上得山来。林瑞晨矮身一福道:「见过迭掌门。」
迭云鹤环顾一圈,皮笑肉不笑地拱拱手道:「胡夫人有礼,怎么还不见吴贤
侄?」
「征儿还在筹备孟师妹厚葬一事,尚未到来。倒是迭掌门先至,有心了。」
「孟仙子在大秦仙逝,本座心中甚憾,唏嘘一夜难以入眠!今晨特启禀陛下
来此祭奠,免遭天下武林同道耻笑我大秦武林不懂规矩。」
「正是。迭掌门亲来,孟师妹泉下有知也当欣慰才是。」林瑞晨陪同在迭云
鹤身旁向暂时安放孟永淑尸身的小树林走去。果然迭云鹤亲至,昆仑派的声势转
眼便被压了下去,林瑞晨也不敢与其争锋,看得云龙门穆景曜等铁杆盟友暗暗焦
急。
「不知孟仙子何时下葬?可有时辰安排?」迭云鹤虎步生威,雨霁山上显已
由他接管了主人的地位,一派颐气指使的模样。
「尚未,征儿正在安排。」
「哼!胡夫人,不是本座说你,孟仙子仙逝于此正当入土为安,这等大事岂
容拖延?昆仑的子侄办事太也不牢靠!」
「人死为大,孟师妹又是大有身份之人,正当妥善安排才是。急急慌慌的未
免失了礼数?」林瑞晨嘴角含笑温柔说道,值此重大关头面前便不再退让。
「本座已请了先生问得明白,再过半个时辰便是良辰吉时,数月之内无有更
好的安葬之日。雨霁山山明水秀,正适合葬下孟仙子遗躯。本座也带了一应礼节
之物,待时辰一到,便先将孟仙子安葬了罢。」迭云鹤有备而来,句句在理不容
反驳。
看看将近孟永淑遗体所在,林瑞晨抬手一指道:「孟师妹遗躯正在此处,迭
掌门可要先行祭奠?」在尸身前五步处迭云鹤停了脚步,林瑞晨仍抬莲步,会同
早早侍立在孟永淑尸身右手的陆菲嫣一齐站好。
迭云鹤目光一缩!
孟永淑离世的消息不日便将传遍天下武林,迭云鹤今日上山对主持葬礼一事
可谓志在必得。一来趁着奚半楼不在,无人可与之争锋予取予求,二来可从昆仑
派手中抢过主导权,三来孟永淑跟着吴征丢了性命,他为孟永淑安葬更显大仁大
义。不想昆仑派两名弱质女流居然能百忙之中出此奇计!尸身右侧是谁站的?那
是逝者至亲答礼之位!
林瑞晨与陆菲嫣这一站固然放下了身段与面子,可也牢牢守住了底线。今日
之主是孟永淑,林陆二人自认至亲,可就容不得旁人做主,且迭云鹤做得再多,
又怎比二女一番至诚心意?且林陆二人能放下面子,迭云鹤身兼大秦重臣与青城
掌门之位,又怎能示弱如此?迭云鹤与俞人则昨夜千算万算,怎么也算不到这朴
实又难为的一招!
林瑞晨目放异彩,嘴角含笑道:「迭掌门是要现下祭奠么?」
迭云鹤被反将一军浑身难受,实在忍不住目光一寒。这一刻骑虎难下,只得
冷冷道:「自该当如此!」
林瑞晨与陆菲嫣盈盈跪倒躬身道:「妾身替孟师妹谢过迭掌门一番心意!」
迭云鹤深吸一口气,在遗躯前摆好香案与三牲酒礼,果蔬等祭奠之物,又点
烛焚香!这一番亲自动手,本拟做足了面子,不想在林瑞晨与陆菲嫣面前全成了
礼敬之意,越想越气!
见迭云鹤拜倒,华新知念起祭文,林瑞晨与陆菲嫣暗中对视一眼暗道:「幸
亏祝家主想出这一条妙策,否则今日当真难过!」
祭奠礼仪繁琐绵长,足足进行了一个时辰。看着日已近午,此刻才听远处马
蹄声响,两骑飞奔须臾而至。吴征与冷月玦联袂而行堪堪才至!比之迭云鹤随从
多多,他二人只是提了只竹篮。
吴征寒着脸穿过人群,也不向迭云鹤打招呼随口问道:「祭奠完了?」
「嗯,迭掌门礼节颇丰,孟师妹当能感其心意。」见正主儿终于来到,林瑞
晨也松了口气。只是吴征这一番做派看着从心而发,未必像是演戏,也不知他要
怎生应对。
吴征自竹篮中取出三炷香点燃,又插入自带的香炉里道:「先撤了吧,孟前
辈想要的不是这些。」不待人答话,他已自端起祭奠之物撤向一旁。
「吴贤侄是什么意思?」华新知拦在吴征身前,将宝剑半拔出了剑鞘,随从
们更是大声怒骂起来。吴征举动实在太过分,容不得青城派众人不怒。
「什么意思?」吴征缓缓回身直视迭云鹤道:「迭轻蝶呢?怎地不敢来?」
「你们昆仑派便是这么教徒弟的么?」华新知见吴征冒犯迭云鹤,忍不住直
斥昆仑派在场的林瑞晨与陆菲嫣!
吴征不理他大骂,怒目圆睁步步紧逼向迭云鹤道:「昨日在山上,迭轻蝶口
口声声唤我让孟前辈出来对质,言下之意孟前辈身涉贼党!你青城派欺人太甚,
杀人还要诛心!孟前辈仙逝可有一份子要算在青城派头上,迭掌门今日却又来山
上大做文章,口口声声地礼敬?装腔作势也就罢了,现下还敢在此狺狺狂吠?你
们青城派又是怎生教导弟子的?」
林瑞晨与陆菲嫣吓了一跳。她们也无论如何想不到吴征居然如此大胆,更是
当着迭云鹤的面当众掀了台面,可谓针锋相对!
迭云鹤身为青城掌门,虽因天资所限难以踏入十二品,可他是当之无愧的在
场之冠。吴征亦步亦趋向前,离他愈近,若是当真惹怒了他又怎生得了?以现下
的形势而言,迭云鹤的身份便是将吴征格杀当场,陛下处也怪罪不下来。
只见迭云鹤衣袍鼓风显是狂怒已极,吴征足下仍不停步已是身处危机之中。
柳寄芙皱了皱眉刚要上前,顾不凡已是飞跃而至道:「迭掌门请息怒!吴征
与孟仙子一同出生入死情谊甚深,孟仙子身故让他控不住情绪,冒犯了迭掌门,
此事我家掌门师兄必然给迭掌门一个交代。」他虽手握剑柄也不敢再行上前生恐
彻底激怒迭云鹤,只是以对方的功夫若是悍然出手,能否来得及救下吴征心中全
无把握,不由冷汗涔涔而下。
变化来得太快,林瑞晨亦不敢动,唯恐陆菲嫣冲动惹事忙目视师妹。却见陆
菲嫣此刻出奇地冷静,一双妙目淡淡地望向迭云鹤,只是足下微不可查地挪移了
三寸距离。林瑞晨焦急心惊之中暗道:征儿一来便搅乱了局势,以后辈的身份直
接对上了迭云鹤,这是最好的局面。男儿倒是真男儿,只是未免太过犯险!可万
万莫要出了差池!
「我句句属实!雨霁山上谁不是听得明明白白?」吴征高声叫道,离迭云鹤
已不过一臂距离,随时可能丧命在青城掌门开碑裂石的掌力之下犹不停步。只是
迭云鹤内力奔涌让他汗如雨下,每一步都需花费莫大的力气:「迭轻蝶呢?我问
迭轻蝶呢?顾师叔说得好?孟前辈出生入死,奇罗山一战斩下多少贼党首级?你
们可知她为的什么?拿猪羊牛狗来拜祭她,没得辱没了她!」
「你又拿什么来拜祭孟仙子?」迭云鹤终于出声,怒意已然抑制不住。「奇
罗山上两千贼党先赠与孟前辈,此后每一条贼党狗命都是在祭奠孟前辈!」
吴征憋着气朗声出口,却被迭云鹤的内力吹得语声断断续续,犹如大风呼啸
之中的语不成声。
「先治你冒犯之罪!」
随在迭云鹤身旁的张忠谦再也忍不得,探出手臂似拿似推抓向吴征胸口!
林瑞晨惊呼一声,顾不凡长剑出鞘只盼能阻得一阻。距离实在太近,出手救
援已然不及,只见吴征在迭云鹤一身内力压迫之下勉力屈肘一挡,被张忠谦变掌
为抓拿住一扯,其势自要让吴征屈膝跪地。
可这一扯也将吴征扯出迭云鹤内力笼罩之下。吴征得脱立刻手肘一翻,三道
内力如海浪三叠猛撞,竟猝不及防地将张忠谦震得手掌一松。待张忠谦回过神来
再推掌力时,吴征已是借力后跃脱离危机。
张忠谦含怒出手,这一推力道好大,吴征后翻落地时余劲不息,幸得冷月玦
在他腰后一托方才站稳。冰娃娃扶稳吴征一撇香唇道:「青城武学不过如此,以
多欺少了还要以大欺小么?」
一句话说得全场鸦雀无声!
林瑞晨跃至半途见吴征脱险,略觉尴尬。
回望时又见陆菲嫣成竹在胸般凝立不动,此刻才忆起吴征怒骂迭云鹤时手掌
曾做了个看不懂的手势,那定然是给陆菲嫣的信号了,不由心中恼怒骂道:「两
个混蛋早就串通一气,今后可怎生得了!」
第二章、情依难寄。坚城可催
「你……你的武功……」一招不中,张忠谦又惊又怒。
「哼!刚至九品,也算不得什么。」吴征掸了掸衣袖上的尘土,生吃了十一
品高手一招安然无恙,气焰更加嚣张!也是此前料定了迭云鹤顾忌场面,再怒也
绝不会大失身份地动手。至于旁人,他昨夜刚融入冷月玦兰心之体,内力又升一
品,猝不及防地施展全力安全无忧。是以才敢大喇喇地一顿狂喷!
张忠谦实在没脸再追,就是将吴征格杀当场也挽不回丢去的面子。而同盟魁
首之位,失了道义与面子,光靠武功可抢不来。何况天阴门与昆仑派的高手们也
已严阵以待,绝不容再出差池!若想要不以大欺小……同辈之中吴征的敌手普天
之下只有唯一一人,那位此刻正站在吴征身边,简直同气连枝。
形势比人强,迭云鹤万料不到吴征居然胆大包天,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当众掀
翻了台面,像一根臭不可当又无所畏惧的搅屎棍,活生生将一出好局搅浑。然而
这一刻,连迭云鹤也不得不承认吴征是昆仑未来合格的领军人物。两军对垒,风
雨飘摇之际被严密保护的主将忽然现身阵前,张开羽翼迎击雷电,这一份勇气与
担当旁人难为。迭云鹤自问易地而处,未必能像吴征一样果敢。
只因这一场之后,吴征作为出头鸟必然会遭致严厉的回击。在这里他可以凭
借此前的先手强行稳住局势,可回了朝堂之上,迭家与俞家有一百种方法能让他
生不如死。
「忠谦,算了。这件事奚半楼自会来与本座解释。」迭云鹤衣袍恢复如初,
嘿然一笑,回身又向群雄道:「孟仙子在此身故,青城派与本座也有一份责任。
暗香零落祸害世间,本座已再陛下面前立誓不与其共立于天地间!自也会给孟仙
子一个交代。青城派今日情义已至,诸位,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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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一件十拿九稳的事情,也能生生被搅黄了。在朝中想做些事情真是
难!」林瑞晨淡然微笑,见怪不怪。迭云鹤临走搁下的话再也明白不过,其实自
他今日放下身段来了雨霁山,武林同盟之事就已注定要被再次高高挂起——除了
昆仑派的铁杆盟友,剩余的中立者又有谁愿得罪了骠骑大将军?这个魁首之位是
定不下来的。
「陛下当是铁了心要将盟约捏在手里,盟主之位不得陛下认可谁抬举的也不
算数,急不来了。」吴征颓然坐地,将手中枯枝啪啪啪一截截地折断。目光扫过
顾不凡,意味深长道:「多做些实事,比之提早站队靠谱得多。所谓的眼光与碰
运气也没甚区别,实力第一,昆仑派岂能像他们一样急于寻找靠山?没得降了身
份!」
一场盛会草草收场,倒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如云龙门,金刀门等门派已成
昆仑的下属跟班,标签再也撕不得了。
「你回头怎么办?上了朝堂可不比今日任你胡来!我家夫君不明武林之事,
你又确确当众冒犯了迭云鹤,他未必帮得了你。」林瑞晨对着陆菲嫣也是目光一
扫,终究心疼师妹多些,帮她把憋着的话问了出来。
「再看吧,今日没得退路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朝堂上……雁儿现下倒能帮我
挡一挡,倒不至于孤立无援。」吴征重重摔下掌心的枯枝,一脸郁闷。
「那你可得把她哄好啦,若是再来个窝里反,咯咯,有你好果子吃的。」林
瑞晨言语之间再扫了眼陆菲嫣,见她并无吃味之色,不由又暗骂一句小混蛋。
「一向待她都好,二师姑放心。」吴征起身拍拍屁股道:「这里就劳烦几位
师叔师姑,弟子先回了。」
「安心去吧,孟师妹那里我自会与她说!晚些菲嫣与不凡也回去,这里交给
我。征儿你有要事速去,万万小心在意些。」
「孟前辈不会在意这些……她与我有大恩,我自当报答。弟子告退。」
吴征又向天阴门众人道了谢,冷月玦随他几步低声道:「你去哪里?我陪你
去。」
「我先去找雁儿,你去不方便。晚些在府里等我。」
「那……好吧。」
「她是吴府未来的内宅之主,有些事自当与她知晓。现下任何事都没得退路
了。」吴征神秘一笑,挑了挑眉毛。
冷月玦脸上一红,忸怩着紧张起来道:「我我,我等你。」
跨上骏马,吴征一路飞驰至京都守备府。韩归雁本就焦急了半日,见吴征来
到匆忙了结了公务,也不及回府就拉上吴征去了后堂关上大门。
「你怎么敢当众顶撞迭云鹤,口出不逊之言?真是……我都给你急死了。」
两人见面难得有一回不卿卿我我一番,韩归雁来回踱着脚步不住数落埋怨。
「昆仑的事情,我不出头谁出头合适?无可奈何。」吴征倒是不在意,看韩
归雁两条长腿来回交错之美,连心中烦闷都去了大半。
「哎……真是!日后迭云鹤在朝堂上发难,我帮你顶一顶。」韩归雁鼓着香
腮气鼓鼓道:「哼,你是不是早就打了这般主意?」
「遭逢难处,不找我的亲亲雁儿还找谁?」
韩归雁心中一甜,白了吴征一眼道:「尽是会闯祸!」
「我还闯了两个更大的祸,正来请罪来着。」吴征起身让出椅子拉韩归雁坐
下,一脸肃穆凝重。
「你别吓我,是什么事?」韩归雁不由紧张起来,比顶撞迭云鹤还大的祸事,
那又能是什么?「你抱着我说!人家有些心慌。」
结实又温软的娇躯在怀,香风缭绕不散,吴征吁了口气道:「自下山来经历
了许多事,我觉得我变得畏首畏尾。这些事本就该早些与你说,可我又怕你生气,
一直有些逃避。吴家的后宅当由你做主,我未经雁儿同意私自纳了两名女子,先
告个罪。」
「什么人?你说!」纳了两名女子,就算自家闹翻了天也是内宅之事可不会
是闯祸。韩归雁料想这两名女子身份必然极其特殊轻易招惹不得,遂强忍着翻涌
的酸意凝重道。
「来头有些大。」吴征抹了把脸定了定神,除了隐去曾在昆仑后山窥视陆菲
嫣野合之外,一五一十将两人情事说了个清楚明白。他心中不安,仍始终与韩归
雁对视,眼神纯净而坦然。只是韩归雁宽松官袍难以掩去的高耸胸膛剧烈起伏,
不知是忧是怒。
「还有一人呢?」韩归雁面蕴严霜寒声道。第一人已是如此惊世骇俗,那第
二人又该是什么把天都捅破的篓子?
「冷月玦……」这一回吴征便心虚了许多,额头上冷汗都冒了出来。
他冒冷汗,韩归雁也冒出了冷汗,不可置信道:「谁?哪个冷月玦?」
「燕国天阴门高足,燕太子相中的妃子,仙舞洛川冷月玦. 」吴征梗着沙哑
的喉咙说完,不由缩了缩肩膀。
「你……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韩归雁面色发白颤声问道。
「就在昨夜。唉……事情是这样!」吴征再度娓娓道来,其中也颇多无奈之
处,只是事已做下,毫无悔意。
「你是不是要吓死我,要气死我才甘心!」韩归雁眼泪扑簌簌地滴下,粉拳
连连捶在吴征肩头。
女将力大,此时更有些失了控打的生疼,吴征咬牙强忍道:「我错了。」
「怪道几月不见人家也能挨得住,原来院里有个花容月貌的美妇日夜相伴,
只我一个傻瓜还与她女儿置气让人看笑话!」韩归雁连连抹着眼泪委屈无比,泣
不成声道:「你自己的麻烦事已经够多,还要去招惹冷月玦. 你惹得起吗?她再
苦再难关你什么事了?要你去管?」
吴征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却沉默无言,情知韩归雁正在气头上,解释再多只怕
都有顶嘴之嫌。
「昆仑的担子压在你身上,你倒好,趁机把自家师姑都收进房中。此事若是
露了光,你吴征便是千夫所指!你不管自己,连我也不管了,不要我了是么?」
韩归雁原想狠骂几句发泄怒火,却越骂越气,弓腰低首在吴征脖颈间狠狠地咬了
一口,尖牙入肉,鲜血淋漓。
「我也知自己做得不对,现下我命已在雁儿手中,任你处置。」吴征不敢喊
疼,低声下气,心中却是感动莫名。闯了大祸回来,韩归雁气头之上仍是担忧自
家安危,足见情义之重。
「你哪里不对?我看你还得意得很,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是不是觉得
自己救了两条人命,转身便能成仙成佛了。」韩归雁忍不住珠泪又溢,不及擦干,
忙从怀中取出方巾按在脖颈旁的伤口轻揉。
「她们本都该快乐地活着,和你一样。」时机已到,吴征的杀手锏终于出手。
果然韩归雁芳心一软,身背污名困居韩城的凄苦与吴征初见时的开心,种种
旧事涌上心尖,让她无奈摇头道:「我不管旁人,我只管你。若你有什么三长两
短,你让我如何独活?洗刷污名也好,一展平生之志也罢,都没有你重要!我很
生气!」
「雁儿,对不住。」吴征低头。不生气是不可能的,吴征自问在得到陆菲嫣
与冷月玦之时,着实无法再去顾及韩归雁的感受。
「你走,我现下不想见到你!」韩归雁断然起身给吴征留了个后背,指着门
口全无回旋余地。
「雁儿……」
「你走!你都不管我了,我不要见到你!」
吴征平日机变百出,对付韩归雁也最有办法,现下却是一筹莫展。一来没碰
过这等事,二来韩归雁这一回是动了真怒,绝非几句言语就能让她心平气和地接
受。
「我听你的。你莫太过焦急难过,旁的事宜我会处理妥当。只是……好听的
是男儿汉敢作敢当,不好听的便是事情都已做下了,总该有始有终。我今日若负
了他们,难保日后不做负心汉。」吴征无奈起身,总算没被韩归雁的气势吓傻,
还知道逮着她的软肋说些好听话。
「你自当心些,迭云鹤不会善罢甘休!」韩归雁心中纠结也极为不舍,微微
偏过头也显歉然。眼角余光窥见吴征转身忙又扭过头去硬生生道:「不是怕你出
事,是怕我也没命!」
「不会,我们都会好好活下去。」
出得门来,吴征双手插兜意兴阑珊地摇头暗道:「点着了火药桶,这下可怎
生是好……若是事先与雁儿分说明白,也不会惹得她发这么大火气。唉……」方
寸已失,多说无益,只盼望韩归雁莫要气坏了身子。幸好离去时女郎关切之意拳
拳,或许气消了以后好生哄一哄,以两人恩爱之深当不致无有挽回的余地。「错
在我,雁儿又怎会小气?都是自己心虚。今后相同的错误可万万不能再犯了。」
回得府中,祝雅瞳已候在厅堂。吴征慢悠悠地晃了进去,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瘫软着,脖颈耷拉在椅靠上抬头看天,不发一言。
「孟永淑的死不会让你这般模样吧?又碰见什么烦心事了?」祝雅瞳已十分
疲惫,见状忙打起精神给吴征端来一杯香茗。
「我把菲菲的事告知了雁儿,她生我气。」盛夏天气里,吴征的心凉得像冰,
胸口奇闷,喉间像被堵住一样又涩又苦,透不过气来。
感情一事最是复杂,成长的历程里谁也逃不过,少年男女难免为情所伤。吴
征足够老成稳重,与韩归雁,陆菲嫣已称得上顺顺当当,终究也还是被伤了一回。
祝雅瞳目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怜悯与心疼,终是硬起心肠,斟酌着柔声道
:「我若是你家中的长辈,定然不喜韩归雁。她再多的优点,都抵不过一项不佳
的名声。可以她的家世与身份又断然要做正妻,这一点与你有碍。可话又说回来,
单以你俩而言,这事儿你办得拖泥带水十分不好,说来说去,还是你错了。」
「我知道。」吴征强笑道:「还是第一回被她赶走,心中本就不舒服。看雁
儿的模样可不比我好上哪里去,更加难过了些,这一回真是害人害己。」
「雁儿咬的?」祝雅瞳指了指脖颈,清晰整齐的牙印明晃晃地刻在那里,心
疼爱子情伤的同时,又有些忍俊不禁。
「是。」吴征摸了把伤口,刺痛中也哭笑不得地暗道:「晨间才给玦儿腋下
来了一口,回头就报应不爽。一个个的这是野兽划地盘么。」
「看你把人给气的,她也下得了嘴。」祝雅瞳心疼地取出瓶伤药,想了想又
换了瓶道:「快些抹上,好得快一些。这一瓶只能治伤,好了以后也会留下些许
疤痕。」
吴征讷讷接过搽在伤口上道:「是该留下,日后不能再犯此过。」
「不仅如此,教你的宝贝雁儿看见了,她心里也能好受些,能让她顺顺气。」
「额……高招。」吴征挠了挠头。印记亮了出来女儿家心软或有奇效,又不
无担忧道:「就怕她这一回真的气坏了,未必肯原谅我。」
「对自己有些信心,你看上的女子不会那么小心眼儿。雁儿若是如此轻重不
分,我们的眼珠子可都瞎了。」祝雅瞳拍拍吴征的肩膀低声道:「这事儿若时日
迁延太久真不好说,但是现下就不用担心,只需如此如此,你说呢?」
「这倒也是……我怎么觉着老这么算计于她,有些过意不去呢。」一席话让
吴征有喜有忧。
「第一,你现下正是最困难之时,她若轻重不分光顾着眼下生气,那真心不
值得算计。不过我看雁儿倒不像这般小家子的乡野愚妇。第二,不要担心算计女
孩儿,你又不是欺骗或是害她,肯精于算计说明心里有她,女孩儿家只会高兴,
不会怪你。再说了,你若是觉得心中不愧,不妨哄好了以后加倍疼爱,比你踟蹰
彷徨好得多!」
「也是,正是!」
「噗嗤,想不到我们勇猛果决的吴大人也有儿女情长之时。」
「掌上奇珍,不由得不患得患失。你就别再笑话我了。」吴征的厚脸皮难得
一红讷讷道。
「不错!掌上奇珍,不容有失!」祝雅瞳出乎意料地若有所思,旋即又一扁
香唇道:「快走快走,去歇着去。待你的另一个宝贝菲菲回来了还有要事相商!」
吴征背着手耷拉着头,心情低落哪里歇得下去?终是兜兜转转来到顾盼的小
院。
一路走得顺遂不免日益膨胀,自信成了自大难免。与顾盼之间也少了些关怀
照料,事分两件,一则觉得顾盼与自己青梅竹马,又有陆菲嫣一心牵线搭桥,久
后必然结为连理。二则母女之事太过禁忌敏感,苦无良策之下也总想着以后再说,
行一步看一步。
经此韩归雁一事吃了大大的教训,女子的心思才是最最敏感之事,若无深厚
得不可动摇的感情基础,破裂并非不可能。就说今日之事,若非从前与韩归雁恩
义深重,换了旁的女子只怕当场就撕破了面皮再无余地。
小院里传来清甜娇美的读书声,吴征自嘲一笑,满怀歉意地轻拍院门。
「什么人来打扰本姑娘清修?好大的胆子!待本姑娘告知大师兄治你的罪!」
这一处堪称吴府禁地,等闲不得打扰,敢打扰的可不用敲门。那责备不满的女声
犹带童稚,却有一股靠山大有来头的自傲味道。
吴征一想她现下当是双手叉腰,瞪眼嘟唇,连一股子骄傲与颐气指使的模样
都是可爱极了,忙聚音成线道:「谁欺负盼儿?快和大师兄说!」
「咦!」夸张上扬的惊喜声伴随着扑簌的脚步,院门吱呀一声打开,顾盼做
贼似的左右张望无人,忙一把将吴征拉入小院压低了欢声道:「大师兄怎么来了?」
「嘘。」吴征也做贼一般悄声道:「偷偷来的,不敢让祝家主知道。」
「正是,正是,不然又要挨罚!」顾盼连连点头,与吴征一样做贼心虚,忙
跑进小屋把门关好。
「盼儿的武功越发好了。」吴征紧随在后,见小丫头身法轻盈利落大赞一声。
「祝家主太了不起啦!随便点拨几句都让人受益匪浅,人家的武功当然一日
千里,嘻嘻!」顾盼挨在吴征身边坐下,挺了挺胸。本事见长,傲气也是越发大
了,胸脯上两团美肉也是越见规模。
「祝家主当然了不起。难得她肯尽心教你,当感恩一世才对!」吴征像幼时
一样摸摸她顶门秀发,亦是对祝雅瞳的恩惠感念不已。
「大师兄好久没这样摸人家!」顾盼甚是喜欢,缩着肩一脸享用。
「小丫头才让人这么摸。盼儿都长这么大了,还摸一辈子不成?」
「对!」顾盼又挺了挺胸脯道:「人家都长大了,待再大一些便能帮大师兄
的忙,一同振兴昆仑!到时就不用大师兄一人忙里忙外,连喘口气的空儿都不得。」
「该当,该当!盼儿今后一定了不起。」吴征竖个大拇指,又叹息道:「只
是昔日大师兄给你的承诺怕是做不到了,想不到世事这般复杂,天下都难安。」
「那都是小时候的话了,谁会介意?盼儿现下想起前些日子偷偷下山,险些
出了大乱子都后悔不已。何况大师兄要做的事情,可还要难上百倍千倍。」祝雅
瞳的教导可不仅是武功,她极疼爱顾盼,当真是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嗯,谢小师妹体谅。小师妹冰雪聪明,人又漂亮,说话又好听,真个当世
奇女子!」
「哼,不好!你赞旁的女子就有好听的诗文,赞人家就一句漂亮,不好不好!」
「那……听好了!昆仑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
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吴征灵光一闪随口吟哦,其中一顾与再顾还隐
含小丫头的姓,又是顾盼生辉之意,果然让小丫头乐开了花,咯咯咯笑个不停。
「这一首好,这一首好!哼,他日传遍世间,看姓韩的狐媚子还敢在本姑娘
面前得意不!」顾盼板着脸数落一句,终忍不住再度小狐狸般娇笑起来。
「此前因你受罚,大师兄也有些疏忽冷落了你,再给你陪个不是。回头我去
求祝家主,若非有什么要事,每日都来陪盼儿半个时辰。好么?」
「好,好。」顾盼双掌一拍大是开怀,又皱眉嗔道:「大事无妨,小事大师
兄是不是也忘了?你说过要给人家讲《红楼梦》与《金瓶梅》的。」
「额……」下山之日吴征曾半开玩笑地说过,当时不无来自前世记忆的养成
恶趣味。但下山之后对此嗤之以鼻,无论韩归雁,陆菲嫣,瞿羽湘还是冷月玦,
各有各的性格,顾盼也是如此。环绕花丛之中各具奇香流连忘返,只觉这一份天
性才是最为难能可贵之处,哪舍得就此抹煞:「这两本书虽是好看,却俱是些豪
族与市井家长里短的小事,脂粉味儿太浓了些。」
「无妨,大师兄说的就好听。」顾盼眼珠子一转,面带羞红道:「人家长大
啦,难免有情爱之事,在山上可不知这些,可莫要今后被坏男人占了便宜欺负了
还不自知。嘻嘻。」
「好,那下一回来,大师兄给你说红楼梦。」顾盼长身高挑,发育十分良好,
胸脯上的山包依然耸起,细腰下的屁股也称得上肥美翘臀,看得吴征意动不已。
只是他有自己的原则,金瓶梅里露骨的市井百态还是过两年再说更好。
吴征目光逡巡,顾盼亦心有所感。臀儿一缩一缩地变得冰凉,胸脯上却奇异
地大大燥热起来,似乎翘臀里的血液全数汇去了奶儿,胀满得峰顶两颗小葡萄硬
如石子,麻痒难当。
异样的情愫升华做奇妙的渴望,顾盼面色绯红喘息渐浓,向吴征寸寸挨近艰
难道:「大师兄,我……好难受。」
「莫怕。」吴征这才记起顾盼恐也身负百媚之体,与陆菲嫣一样敏感易动情,
忙伸手扣着她脉门道:「记下内息运转的路径,今后一日一练,不必担忧。」
雄浑热力入体,体内的躁动登时平息了许多,顾盼娇躯酥软靠在吴征怀里,
闭目感应记忆。翻腾的欲海渐渐被内息抚平褪去,顾盼睁眼时羞不可抑。那只是
朦朦胧胧的情愫,顾盼不明所以,却本能地娇羞不敢抬头。
「盼儿长大咯。」吴征拍拍她的背脊柔声道:「莫怕,长大了便会这样,谁
也逃不脱。今后大师兄也来陪你练功。」
顾盼仍不敢抬头,只觉胸腔小鹿乱撞心慌意乱,低低从鼻中哼了一声:「恩。」
又陪伴了好一会儿,吴征起身道:「我先走啦,每日的功课不能拉下。若又
有方才的感觉,便按我教你的习练一遍,心魔不能侵你。」
「恩。快走快走。」顾盼从未如此不敢与吴征对视,耳根子都透着红光,怎
么也抬不起头来……
侍中大人府上人手充裕,牵头为孟永淑守灵的任务就落在林瑞晨手上。黄昏
时分,天阴门一行与陆菲嫣均回了吴府,人人都颇为疲惫。休憩沐浴,晚膳之前
祝雅瞳召集同门聚集在柳寄芙的小院里,一来便气鼓鼓道:「寄芙,柔惜雪现下
召玦儿回去是什么意思?」
「师姐,小妹也不知。」祝柔二人不对付已是闹得人尽皆知,家丑扬遍天下,
柳寄芙异常尴尬。柔惜雪的信要召回冷月玦也让她措手不及,尤其现下成都城里
波诡云谲,暗香零落气焰嚣张。天阴门人来此寸功未立,反倒先折了孟永淑。冷
月玦此刻回燕国,一路可谓凶险万分。可柔惜雪的来信中不容置疑,乃是以掌门
之尊下的令。柳寄芙心中虽不同意,也是莫可奈何。
「不知?哼,多半又是为了巴结太子殿下吧?」祝雅瞳讥嘲之意溢于言表。
积威之下,众女低头不敢吭声,好半晌柳寄芙鼓起勇气抬起头来,低声断断
续续道:「二师姐,小妹多嘴一句,大师姐为门派殚精竭虑,这些年天阴门过得
不容易,二师姐又……为家事……天下……操心甚多,大师姐孤立无援,天阴门
里又都是女流之辈见识不广,撮合殿下与月玦不仅为门派,也是为月玦好。我们
……小妹也是支持的。望二师姐多多体谅。」
她直言冒犯祝雅瞳,可说起柔惜雪未提掌门二字不是以势压人,话中又全是
真心实意,倒说得天阴门诸女心有戚戚,个个期盼祝柔二人重归于好,同心协力。
「大胆……」祝雅瞳一拍桌面,震得茶碗乒乓作响。
柳寄芙吓得打了个寒噤,不敢再看祝雅瞳。良久祝雅瞳叹息一声道:「罢了
罢了,寄芙没说错,师姐给你陪个不是,不用介怀。」
「不敢,不敢。二师姐对门派与小妹们恩惠甚多,小妹不敢有怨。只是……
小妹再多嘴一句,天阴门人丁凉薄又多方外修行之人,原本一门同辈两位绝顶高
手,该是发扬光大的好机会。何必如此……」柳寄芙咬了咬牙,终将闷在心头多
年的话说了出来。
「你去问柔惜雪,当年闹翻的事可不是我挑起来的!」祝雅瞳寒声道,柳寄
芙不敢再多言。
「师命难违,玦儿,你该当怎么回去啊!」祝雅瞳又焦躁起来道:「寄芙去
封信,向她说明现下状况,让玦儿晚些再回吧。」
柳寄芙低头为难道:「二师姐有所不知,掌门师姐限了日期必返,还要小妹
同行以防不测。另还有密信一封给我,言道若二师姐问起,便言门派中有要事非
月玦不可,至于旁的……掌门师姐说既依二师姐之求到了成都,回程自是由二师
姐负责。」
「哼!岂不知今时不同往日,真是强人所难!」祝雅瞳恨恨地一甩衣袖起身
向院外走去道:「我安排好了自会与你知晓,误不了事!玦儿随我来。」
出得小院,祝雅瞳瞥向冷月玦,目中闪过狡黠之色道:「我们去找吴大人。」
「嗯。义母大人,我非走不可么?」原本吴征答应了要留她在成都,不想祝
雅瞳也无可奈何,冷月玦面色发青。
「必须要走,你不善作伪,是以方才不好与你知道!这一回事情成与不成,
你得担上一半。」祝雅瞳轻声细语,又向冷月玦眨了眨眼。
不明其中深意,冷月玦道:「女儿尽力而为,那另一半呢?」
祝雅瞳伸指在唇边一竖道:「保密,吴大人也还不知晓呢。」
在冷月玦的印象里,吴征细致谨慎,知识面也极光,少有他不知晓的事情。
不由被祝雅瞳勾起好奇心!两人一同来到吴征的小院里,打开房门,只见吴征与
陆菲嫣等候许久。
「好戏开演了么?」吴征勉强一笑,眉间难掩忧愁。
「还不错!」祝雅瞳长吁一口气道:「你还是很担心?」
「这一招太险了,我担忧会出事。孟前辈已然仙去,若再折了人手,我心里
不安。」吴征频频摇头,担忧不已。
「忧无患不敢来,也不会来的,你莫担忧!」祝雅瞳胸有成竹,斩钉截铁道
:「这一回已然不是咽不下这口气的事情,擒杀贼党首脑人物,也是助你在朝中
脱困,扶昆仑登上武林同盟魁首的关键一步!势在必行。」
「且慢,义母大人,女儿听不明白。」冷月玦不明所以,隐约中感到与自己
离开成都一事有关,以目视吴征似在言道:「你答应了要想办法把我留下来。」
吴征深明其意,忙道:「柔掌门要你回归燕国,此刻甚不妥当,但师命难违,
柳师叔他们不敢抗命,祝家主也没有办法,咱们表面上做做样子也是要的。所以
你还得离开成都,咱们借着这一回把贼党引出来,给孟前辈报仇。」
「此事知晓的人不多,贼党又怎能知道。」冷月玦疑惑之中恍然大悟:「你
们是说……」
「正是雨珊!」祝雅瞳沉着脸双掌成拳,片刻才松开,目光在冷月玦面上转
了一圈,缓缓道:「雨珊性子单纯,更不至做出背叛师门之事!我怀疑……罢了,
总之当是受了诱骗。贼党这一回是必杀孟永淑,因此才着雨珊断了她后路,即使
孟永淑未被贼党所擒,回过头来怎么洗不清!天幸叫咱们看穿了她的真面目。这
一回恰巧利用她引出贼党来。」
「但是做戏要做全套,否则必叫贼党看穿,缩在龟壳里不敢出来。这一趟祝
家主不能同行,随行之人明面上的高手也不能太多,其中危机四伏,我最怕的就
是忧无患亲自动手。你是燕国未来的太子妃,又是天阴门人,怎么算贼党都忍不
得犯一犯险。只是忧无患身负绝顶武功,非祝家主不能敌,风险太大。」吴征见
识与眼力终究差了祝雅瞳一筹,念及贼党凶残的手段,实在放不下心。
「你那么不相信人家!」祝雅瞳嗔骂中颇为幽怨,皱着眉道:「忧无患不敢
来的!这种人天生胆小,上一回与我交手只是误打误撞碰见了,若他事先知我在
场,定然不会现身。至于玦儿,不必他亲自出手,尽遣高手能拿下固然是好,拿
不下也保有后路。他志在长远不会犯险!另外,即使他来了,玦儿依然无忧。」
「什么?」吴征吃了一惊,忧无患与祝雅瞳武功相若,她敢说出这等话语自
然有过全面的考量不会信口雌黄,不免又惊又喜道:「家主手下莫非有绝顶高手?」
「没有,不过我压箱底的本钱都拿了出来。」祝雅瞳自怀中珍而重之地取出
一副地图打开,指着线路道:「我会安排玦儿乔装改扮,随着祝家商团离去。一
路上监控,接应等样样不缺,料想贼党得知线路之后,只会在这里动手!我今日
已遣出人手提早埋伏,即便忧无患来了短时间里也奈何他们不得,届时玦儿自可
安然脱身,返回成都城。」
吴征瞪目细看,疑窦满腹问道:「为何只会在这里动手?虽说前不着村后不
着店地利大优,但等出了凉州三关未必不可!」
「光有雨珊的传信与寄芙,玦儿,恐怕还不够,说不准贼党就耐住了性子死
死憋住。这一回同行的还有一名关键人物!」祝雅瞳高深莫测地一笑道:「不仅
足以让贼党怦然心动,无论如何也要试一试,且要斩杀贼首,必然落在她身上。」
「什么人有此能为?」
「是我。」陆菲嫣怯生生地挥了挥手,望向吴征时又羞又喜,更有难以掩饰
的骄傲:「我要去凉州与掌门师兄面议近来成都城诸般事宜,顺道送冷仙子一途。」
吴征目瞪口呆之中,祝雅瞳嫣然又玩味地笑道:「直破三境,十二品之下绝
无敌手。还有人比她更合适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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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去凉州与奚半楼议事只是托辞,但贼党得了索雨珊传讯之后便再无隐忍
的可能!吴征心中大定,送走了祝雅瞳与冷月玦之后,忍不住一把将陆菲嫣搂进
怀里好生一番亲昵道:「什么时候晋阶的?还十二品之下当世无敌这么厉害!瞒
得我好苦。」
「就在前日!近来事儿太多,也想给你一个惊喜。」
「真惊着了,吓得人家小心肝扑通扑通直跳,讨厌!」吴征尖着声撒娇,欲
待更进一步时被陆菲嫣拦住。
「近来你太累了不可如此!另外……人家随着你不是要把你身边的女人赶走,
若是哄不好雁儿,将来你也哄不好盼儿。总之,好生把雁儿哄得回心转意,若是
不能,人家不来睬你!」
第三章、鱼游釜沸。翠倚红偎
陆菲嫣在雨霁山上熬了两日一夜已极是疲乏,不久就睡得香沉。吴征虽疼惜
不已,也知陆菲嫣一向志存高远可不是支闺中娇兰,现下的生活才是她一直的期
盼与追求。有些尴尬的是,若在往日定是在房里伴她到天明,可府中多了冷月玦
不可弃之不顾,吴征硬下心肠离去。
本事的增长让身边出众的女子也越来越多,从前东躲西藏的做法已不符实际。
即使与韩归雁闹了偌大的矛盾,吴征并不后悔挑明出来。内宅事虽多,终要见光,
若不在初期便打好基调,此后的麻烦才是无穷无尽。已多次与韩归雁说过今后吴
府内宅由她执掌,也不知她想过如何执掌没有?
成长的过程总是布满荆棘,这一回不仅对吴征,对韩归雁而言也是一记坎坷。
吴征今日吃了瘪,潜意识里却难以想象两人会就此闹翻,心中有所郁闷之余,也
对女郎的解决之道颇有期待。只是自出使长安归来之后,与韩归雁之事迟迟没能
有所进展。两人感情再好,聚少离多仍是徒增幽怨,这么一想,雁儿待他已是极
好,除了两人相聚时偶有一言带过,更似娇嗔多些的埋怨之外,从来不计较些什
么。
吴征自嘲一笑搓了搓手,床上睡着一个,院里等着一个,府外还有一个在生
气,另有一人睡在京兆府里几至漠不关心,莫说另有个尚未成年不好太过亲近的
小盼儿……好像,有点渣啊!是男人都望着妻妾成群,可真到了此时,处理起来
实在棘手。
棘手更需去一件件地处理解决。吴征轻轻带上房门,走出小院。
夜空静谧,万里无云。满天星斗燃烧着自己,仿佛一颗颗璀璨的明珠将霄汉
点亮,却又像一只只闪亮睁眨的眼眸,平静而安详。
冷月玦侧坐在凉亭的栏杆边单腿支起,仰望星空。夜空是她最为喜爱与向往
的所在。百无聊赖的夜里,只要仰望星空,世界就在思绪里变得好大好大,可以
幻想遥远的地方,再不是只笼中囚鸟。只是从前的梦想没有名字,未来的幻想也
没有形状。经历昨夜的迷乱又神奇之后,冷月玦望星空时心情不再郁郁寡欢,愣
愣出神,却成了心动意摇,神思不属。
「等你好久了,你在做什么?」冰娃娃含笑回头,喜悦与嗔怪并存,对吴征
姗姗来迟,令佳人久候大是不满。
「有事,还不能说。」吴征在她身边一屁股坐下,下颌抵在栏沿舒了口气。
「嗯,那就不说。你今日很不开心?」每个人都自己的秘密,两人的情义也
未到生死与共之时,不必太过苛求。吴征不肯明言让冷月玦微有不悦,倒也不怪
罪。只看向来开朗乐观的吴征自去了一趟京都守备府后就郁郁寡欢,料想他碰了
难题,倒是好奇心大起。若能开导他一二,更是一件足以自得的美事。
吴征抹了把脸道:「我和雁儿说了你的事情,她大发雷霆……我们还从没吵
过架,更不要说赶我走了。」
「啊……韩大人是不喜欢我么?」冷月玦半羞半愠,不想吴征这么快就说了
出去,可要羞死个人。更不想韩归雁看似英武大方,实则这么小气,居然吃味到
这等地步。
「不是,确切来说,你只占了一半,还有一半不能说。」吴征神秘地眨眨眼
道:「她恼我不知爱惜自己,明明眼前一大堆火烧眉毛的破事,还要去招惹栾楚
廷。我不爱惜自己,便是不疼惜她,没当场狠狠揍我一顿已是不错了。吃些味儿
也是免不了,这么说来,嘿嘿,她现下一定也恼你得紧,也定是不喜欢你了。但
是你也莫要怪她,站在不同的角度,她也没错。怪只怪太过多情一向是我最大的
弱点,哎,可叹,可叹。」
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话语中也不偏向哪一方,末了还卖了个笑哏。然冰娃
娃一无所觉自说自话:「只占了一半,那就是还有一名女子了?把所有人都瞒了
过去?比起我来谁更好些?」
「额……」吴征胸腹一抽闷得肝都有些疼了,哭笑不得道:「不能说,现下
真不能说,日后你自会知道。昨夜已和你说过,比来比去难分高下,各有所长。」
「哦。」冷月玦一翘嘴角,弯起个弧线优美的唇形道:「方才我还不高兴,
现下一想,你应该待韩大人更好些。若是只管喜新厌旧,人家可不敢信你。被我
闹了一回,你心里好受些了么?要不要明日我去找韩大人分说清楚。」
「哈哈,你去能说什么?」
「说你本不愿,是我逼你的。你是看我可怜有些同情才半推半就……嘻嘻,
对,半推半就。我也没想过你要为我做什么,更不会与韩大人争抢。」
「傻瓜。」吴征在她鼻梁上刮了一记道:「这种事若是真心不想,谁能强逼
得来?」
「只为色相,不关有情,不会么?」
「情之一物,大都有色相在内,极为色相所迷,哪能无情?玦儿若不是天仙
化人,我也未必动情。」
「那倒也是,歪理从你嘴里出来也能说得大过天去。那,你真真是对我动情
了?」冷月玦露齿一笑,问得却郑重。
「那是栾楚廷啊,我没来由为了个女子去得罪他干什么?我又不是没人要。」
吴征头痛地皱了皱眉道:「但是想想,一来玦儿足够好,我是高攀了,自当为你
分忧。二来玩弄女子随手而弃,提上裤子不认人,我实在做不出来。栾楚廷也只
好先作对了再说!」
冷月玦听了一席切实又质朴的话,笑得媚眼弯弯,吧唧一声在吴征脸颊旁献
上个十足十的香吻:「昨夜你占了人家身子定是又哄又骗,说了不算;今晨难免
甜言蜜语赚人家开心,未必作数。现下撞了南墙还肯说出来,人家才信了几分!」
「呼……我舍不得!留你在吴府雁儿怕是要吃味,但她懂我,若是放了你回
长安,她就算与我一刀两断形同陌路,背地里也要瞧我不起,我丢不起那脸,这
是最真的一句!」
「为什么要瞧不起你?」
吴征将《熙陵幸小周后》图的故事又说一遍,续道:「我不是什么大善人,
但是自家的内人若不尽力看顾,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原来如此!怪道韩大人对你那么好。越好的女子越不易动情,动了情就难
以回头对么?你莫要怪她,同为女子若易地而处,我像韩大人似得占了先,现下
还要更加恼火些。今后若得了空儿,我再好言好语和她说!总之……我不知将来
如何,总不会与她争抢就是。」冷月玦情动不已,偎依在吴征肩头其乐难言。
吴征却苦笑一声道:「你莫靠我太近,我现下火气大,一会儿按捺不住将你
就地正法,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冷月玦像只受惊的兔儿一弹而起,背靠亭柱曲腿而坐,玉白的脸庞覆上一层
嫩粉,贝齿轻咬唇瓣,怯生生地指了指两腿之间压低声线道:「这里……今晨还
不觉怎地,到了现下却越发痛了,真的不敢再来!」
「君子好色,取之有道;欲壑难填,行之有度!该当如此。」
「那我吹首曲子给你听。」
冰娃娃吹箫之技学究天人,可一念至此,两人都忆起昨夜口含肉棒的既浪漫
又淫靡,不由相视会心而笑。冷月玦理顺心绪贴近箫管,清气吹拂玉指抬按之间,
清脆爽越的音符精灵般飞舞而出,于静夜之中悠扬回荡。
仍是那一曲缘分之始的《笑傲江湖》!比之初奏时冷月玦心境平和,吹得悠
扬潇洒,这一回则增了许多娇柔妩媚,情思婉转。吴征听得几个缠绵悱恻的挑音,
心中一动,望向冷月玦的目光难免情浓性动。他不明乐理,也知音由心发,冷月
玦并无刻意勾引之意,只是第一回即享用了一次身心俱美的欢好,难以忘怀之下
不自禁地寄情于曲。
箫音终了余音袅袅,冷月玦收了玉箫一挑柳叶长眉,横生媚意,似在询问这
一曲奏得如何?
「修为晋阶,这就到我这里抖威风来了?险些着你的道儿。」吴征吁了口气
散去内力。
「你既有闲暇,岂不是正好比一比?哼,你弄得人家又疼又难当,也让你难
受一会儿。人家这里还潮潮痒痒的……」
每一名女子都有自己的可爱之处,有些始终精彩,有些则需合适的土壤才能
绽放出别致的瑰丽。比之陆菲嫣现下的温柔舒心,冷月玦今日不仅开朗了许多,
还平添一股俏皮。
「玉洞滴露,名不虚传。」吴征把眉毛挑得像只上下飞舞的宝剑,颇具淫邪
猥琐气质,言之所向不指而明。
「哼!去睡了,坏人。」冷月玦不敢再呆转身就走,吴征却三步并作两步赶
了上来,在她耳边轻声道:「是是是,好好将养身体,待不疼了又该尝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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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里择吉时安葬了孟永淑,吴征心中一块大石也暂落了地。尸身虽有药
粉守护不致腐烂发臭,但那张刀劈斧凿的面容也已变得青黑,见之令人更加悚惧,
可吴征依然亲手为她整理好仪容,抱入上好的棺木封死下葬。
倒不是为了做个样子给雨霁山上的群豪看,实因心中确实不舍,敬佩中又颇
多自责。当棺木盖板合上的一瞬间,吴征心中似有一块柔软的部分被触动。来到
这个世界之后,尚未有亲近之人永别,忍不住哭出泪来。
安顿好了后事,吴征又在府中好生歇了一日。
次日皇城里是大朝会,圣上的旨意也下到了吴府,召他一同进宫面圣。大秦
武林同盟一事陛下至今未曾明里干预,但吴征也未能办得妥妥当当,又有顶撞迭
云鹤一事在先,也不知这一回觐见是祸是福。
天光微亮时分,朝臣们便大都聚在了午门前。昆仑与青城两派系之争又一次
摆上了台面,朝中的动向是任何大臣都不愿错过的。不过比起从前,吴征乘马来
到皇城前时,齐刷刷的目光中鄙夷与嫉妒者不多,更多的是敬佩。年岁轻轻就敢
与栋梁重臣之一争锋相对,始终不落下风,换了谁也得发自内心地赞一句。
不过吴征也未贴向人群,自顾自地落在一旁。今日形势难料,少落人口实好
些。人群中寻着韩归雁,女郎来得比自己还早。锋眉微蹙,凤目半合,吴征的目
光自然感应得到,可还是寒着一张脸,眼眸微微转动并未对视回应。
「胡大人,不去给他鼓鼓劲?」霍永宁凑在胡浩身边,朝吴征扬了扬下巴问
道。
「啧,去有何用?不去。」胡浩捻须摇头道:「他的事,除了他自己外人着
实难插手,瞎胡闹似的乱搞一场,由他自己去。」
「你呀!」霍永宁虚指点了点胡浩,压低声音道:「罢了罢了,本官不怕得
罪人,代你去。实不相瞒,武林同盟一事圣上看得有多重啊?为大秦计,私以为
吴征比迭大将军合适些。本官先给你交个底,一会儿迭大将军若是为难人,本官
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嘿嘿,本官反正不说话。这事儿本官搞不懂,也插不了手,只盼别扯到本
官身上就好!」
「胡大人睿智!」霍永宁又是一拱手道:「吴征前程远大,待我们几个老臣
告老还乡之后,朝中再无敌手。圣心难测,胡大人旁观最好,佩服,佩服!」
「有劳霍大人帮衬。」胡浩微微一笑,尽在不言中。
吴征心情忐忑。虽是在府中与祝雅瞳商议了不知多少回,做了许多准备,但
还是一句圣心难测,一切尽在未知。只希望吴府刚挂上御赐的牌匾不久,陛下莫
要太过喜怒无常才是。
「霍大人。」吴征早见霍胡两位大人低语,见霍永宁到来不明所以,忙拱手
行礼。
「胆子不小啊!奚刺史可也没和迭大将军脸红脖子粗过。」霍永宁笑吟吟道
:「有点儿本官当年的二愣子相。」
「下官怎敢与霍大人相比,形势如此不得不为之。下官又见识浅薄,情急之
下一时冲动才铸下大错,不过迭大将军大人有大量,该当不会与下官计较。」
「呵呵。不计较?莫不成吴大人这两日上迭府负荆请罪了不成?」霍永宁一
把揪过吴征衣领低声道:「大秦武林同盟,除非青城公然宣称退出武林,否则怎
肯轻易让你?本官与你说,有志向是好事,可凡事一步步为之切忌想着一步登天,
你身边能人众多莫不是没人提醒还要本官来教?你这不是把自己架在火坑上烤,
而是在为难陛下!胡侍中蹚不得浑水,上了朝堂你小子给本官牢牢记住:多谢罪,
少说话。本官尽力而为,看能不能保得这只官帽子!」
「多谢霍大人美意。」吴征苦笑道:「只是下官这一回在劫难逃,安敢再连
累霍大人?万勿如此。」
「呸!你以为本官是为了你?贼党一事是朝中重中之重,已让人人睡不安寝。
江湖门派可对此事多有助力,迟迟定不下来莫说旁人,本官都给你们折腾得
够呛,陛下可经得起?「「那是迭大将军私心太重,他若不插手,大事已成,怪
不得下官呀。」吴征摊摊手,一脸无辜。
「私心?你若没有私心,于情于理当青城昆仑同掌武林同盟。你早早先分出
一半也不致针锋相对,今后再循序渐进有何不可?还敢说项?」
「霍大人教训的是。」吴征不敢再还口。以霍永宁这等人精,哪能看不出这
已是一场青城与昆仑近乎你死我活的较量,任谁都不会退后半步。至于他的话里
也释放了极大的善意,霍永宁向来有些瞧不上迭云鹤,当是为朝中计,还是希望
由吴征统领武林同盟,更有可为之处。
「好自为之,多以朝中为重,本官不希望你早早沾染派系为先的恶习。」
朝堂上圣君端坐龙椅,诸臣议事,临近午间方才消停。几度朝堂激辩,人人
都有些疲累,屠冲尖声道:「有事奏本,无事退朝。」
「陛下,臣有本。」迭云鹤手持奏本出班启奏。
吴征一上午都半闭着眼睛养神,此时心中一凛暗道:「终于来了!」
「迭爱卿有何要事,奏来。」忙了一上午政事,秦皇声音都有些嘶哑,奏章
早已不想再看。
「臣参京兆北城令吴征目无法纪,犯上作乱,无中生有,当众辱骂微臣,其
包含祸心,挑拨离间,欲引发江湖门派与国对立,罪不容诛!」
「吴征呢?」
「微臣叩见陛下!」吴征赶忙出班跪地叩首,心中暗暗松了口气。这事秦皇
不可能不知道,背地里迭云鹤也必定打过了小报告,秦皇未在朝议之时主动提出,
至少目前为止还是中立的态度。
「你又干了什么?迭爱卿所言是否属实?」
「微臣的确骂了迭大将军,辱是说不上的。只是由于义愤陈列事实而已,至
于旁的,迭大将军可是折煞微臣了。」想要全身而退是痴心妄想,吴征先拣最轻
的一项认了。
「所因何事?」
「因燕国长枝派门人孟永淑身故一事。」
「启禀陛下,臣并非妄言,实乃吴征巧言令色狡辩!吴征府上住了许多燕国
武林人士,过从甚密。如今又因燕国人士当众辱骂臣,若不是包含祸心更有何解?
臣恐其已里通外国,欲做叛国之事。」
「迭大将军可说得太重了。」吴征可怜巴巴地委屈不已道:「暗香零落祸害
天下,微臣自幼习武,更是陛下之臣,当为陛下分忧。现今所作所为皆为剿灭贼
党,劳心劳力,夜不能寐。团结大秦武林门派结成同盟,一为共讨贼党,二为朝
中出力,迭大将军每每于关键时刻便来作梗,微臣还想问一句迭大将军是何意?
若是看微臣不顺眼,或是认为微臣能力不足以担当大任,尽可明言。」
「为朝中出力?」迭云鹤施施然向吴征走近问道:「若为朝中出力,当早早
启奏陛下,可你所作所为俱都在此,最终目的不过是想做盟主号令武林。你再百
般抵赖,又岂能瞒过陛下慧眼如炬。」
吴征见他怀中又掏出一本簿册,心中暗暗叫苦。这一份私心从头到尾都是有
的,原本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换了谁都能理解。——费尽心力什么都捞不到手,
谁能有干劲?坏就坏在前日当众顶撞迭云鹤,两人尊卑太大,吴征以下犯上必然
逃不过去,而能让他甘愿冒此风险也要这么做,里头又包含多大的利益,此时实
在有些百口莫辩。
「迭大将军太言重了吧。」霍永宁见吴征哑口无言,出班奏道:「陛下,吴
大人少年热血难免冲动,可要说包含祸心委实太过。陛下还请三思,少年人一腔
热血虽有不当之处,可正是这一腔热血才是我大秦国朝气蓬勃之写照!若是过于
苛责,只怕凉了少年人的心气。」
「哦?霍大人这是说本官小题大做了?」迭云鹤转身嘿嘿一笑道:「少年人
一腔热血,大秦从此便可法度全无,尊卑不分了么?或者霍大人凭什么说没有?
可是要以身家性命为他作保?」
「这……」吴征此前做得太过,让机智的霍永宁也无话可说,只得无奈道:
「本官并无不敬迭大将军之意,只是事发突然,还需多多考量才是。」
「还是吴征以下犯上,已非初犯,这事霍大人就忘了么?」
朝堂上无数目光齐刷刷望向吴征,又齐刷刷转向俞化杰。侍中大人的儿子上
一回被打得那叫一个惨,这种事情涉及尊严最易挑起官员们的敏感神经,不免又
激起公愤。
「一码归一码,迭大将军怎可混为一谈?」
「也对!臣启奏陛下,吴征行事极多不合理之处,臣启圣旨搜查吴征府邸,
若有实证自当查办,若无实证也不致冤枉了他。」
被查府邸可就是闹大发了,没事也给弄出大事来,这一查可就不知猴年马月,
后头的事情全不用做了。吴征心头大跳,暗骂一句「好毒」!当下不敢再行造次,
否则定然要给俞人则一个吃人的目光。
「吴征,你有话要说么。」
「微臣心如日月,愿尊陛下旨意。」吴征心头惴惴不安。秦皇明知暗香零落
之事,却至今未做任何表示。吴征更不敢把朝中绝密当众掀开,实在拿捏不透秦
皇的心意。原本他打从心眼里认为秦皇已老弱昏聩,听胡浩数次提起时的敬畏还
不以为然。如今接触越多,越发觉得高深莫测。
「那就依……」
「陛下,微臣愿保吴大人!」清亮而厚实的女音响起,韩归雁出班跪地奏道
:「吴大人确是为朝中出力,亦曾与微臣同剿贼党,亲冒矢石,不避危险。至于
迭大将军所言颇有疑难之处不便明言,微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吴大人绝无私心!」
「韩爱卿当真要作保?」
秦皇终于说话,吴征心中更是感动万分。这一回若无韩归雁挺身帮忙,一劫
难以躲过。
「愿保!绝无反悔。」
「也罢,韩爱卿既然作保,朕信两位爱卿。只是吴征数次以下犯上之事不可
轻饶,传旨,革去吴征北城令一职,贬作北城府衙孔目,即日交割!」
好嘛,兜兜转转了一圈,又恢复了「九品大员」的光荣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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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气死我!」韩归雁长腿生风,气鼓鼓地来回踏步,踩得青石地面噔噔
作响:「这么欺侮人,还要帮着他,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瞿羽湘知道劝不住,也知韩吴二人感情深厚难撼,也不敢说吴征坏话,忍不
住揶揄道:「气的是你自己,还是你的吴郎?」
「气我自己!」韩归雁扁着嘴抹了把眼中泪花骂道:「不争气!明明不想理
他让他吃点教训,就是忍不住。你也笑话我,哼!」
「哪敢笑话你。男人都这样,见一个爱一个,哪位贵人家中没有三妻四妾,
只能怨咱们命苦生做女子。」瞿羽湘苦恋韩归雁,吃了好大的一顿折腾,心态居
然十分平和。
「我不又没不让她碰旁的女子,可也要看看是谁!!我气自己,更气他没把
人放在心上,全然不顾这个家。」
「嘻嘻,这一下当真有吴府女主人的风范。」
「你!我挠死你……不许逃!」
二女正打闹间,门外通报声响起:「韩大人,燕国天阴门冷月玦求见。」
韩归雁略一错愕,锋眉倒竖而起恨恨低骂一声:「这个不知羞的浪蹄子还敢
来!」刚想让人赶出去,眼珠子一转冷笑道:「让她进来。」
冷月玦久候吴征不回,府里又传来朝堂上的消息,听吴征挨了罚心中不忍。
又想朝堂上的事就罢了她帮不上忙,吴征现下定然心情不郁需人安慰,若不能与
韩归雁和好如初,只怕更是难过。韩归雁在朝上帮着吴征说话,几乎押上了自己
身家性命一事已传遍成都。冷月玦心想吴韩二人闹别扭还因自己而起,韩归雁既
未变心,自己上门低头认个错,帮着吴征分说清楚,当能助二人重归于好。
随着衙役进了后堂,冷月玦也不由心中惴惴不安。来时还觉有异,还自觉颇
有几分慷慨赴「死」的坦然,离着韩归雁一门之隔才慌张起来。两人私交泛泛还
曾动过手,现下低声下气地前来,自家言辞又不甚利落,一时有些惧怕。
「韩大人在里面,吩咐姑娘自行进去。」
冷月玦推开房门,见韩归雁坐在公案之后举着卷书册翻看,侧首坐着瞿羽湘
正眼观鼻,鼻观心,架势十足官威赫赫。她咬了咬牙跨过门口躬身道:「民女冷
月玦见过韩大人,瞿总捕头。」
嘶啦一声,韩归雁回以一记重重的翻书声,将冷月玦吓了一跳。转念一想惹
得人家发火,自己又是来认错,再多的委屈也得忍着,当即半躬着身子不起,垂
首而立。
后堂里鸦雀无声,足足有两炷香时分。韩归雁才换了个姿势将书放下,向瞿
羽湘道:「堂下立着何人?」
「燕国天阴门弟子冷月玦. 」
「啊哟,原是玉洁冰清,待人不假辞色的冷仙子?找本官何事?」虽问了一
句,话中讥讽之意十足,还是偏头向着瞿羽湘说的。
「属下不知。」瞿羽湘神色不动,心里却笑开了花。比之自己当年吃味时怒
发冲冠抄起刀子拼命,斗嘴还被吴征气得还不了口,吃瘪连连。现下韩归雁的有
气又发不出来,发出来作用想来也不太大的模样,实在可爱又有趣极了。
「哦。」韩归雁应了一声,复又低下头神思不属地翻书。
「来向韩大人告罪。」冷月玦不善言辞,也知终于该轮到自己说话额,语声
清清淡淡,并不动怒。
「哦?何罪之有速速报来,你虽是燕国人,若在大秦作奸犯科,本官一样拿
你查办!」韩归雁又是嘶啦一翻书,声线也高了几分,三千青丝之上看着火光都
要冒了出来。
冷月玦依然垂手而立,看不见韩归雁的模样。只是她一向性子清淡,看上去
倒平和许多,被韩归雁损了几句难听的,仍是淡淡道:「一时情急,让韩大人和
吴大人交恶。小女子并非刻意破坏两位大人的恩爱,只是……当初未曾想到那么
多,心里着实过意不去,请韩大人责罚。」「哼。」韩归雁终于忍不住砰地合上
书册起身,居高临下指着冷月玦骂道:「若是前些日子,我真想骂你不知廉耻!
现下一想,我倒发现你心机重的很,分明环环相扣设计于人。破坏我和吴郎的感
情?没那么简单吧,你到底存了什么心?」
「韩大人所指何处?小女子不明白。」冷月玦豁然抬头,面色也沉了下来。
韩归雁原本身材高挑修长,又站在阶上居高临下气势十足,但娇小的冷月玦抬头
蹙眉,也颇有气势。
「你会不知道?你既不知道,我替你说了!」韩归雁走下阶梯,俯视冷月玦
道:「吴郎信任祝家主,我也信她,若说你来大秦有甚高深莫测的目的,那是平
白冤枉了你。但是吴郎那个人重情义,你分明是在利用这一份善良,别告诉你真
没想过!」
「真的没有。」冷月玦被韩归雁的目光盯得芒刺在背分外难当,强忍着不适
坦然答道。
「你们两人办了好事,我且问你,你知不知道吴郎是个什么样的人?」
「只知一些。」
「他有一点坏处,说起谎言来从不脸红。谎言总在编织美好,最易让人快乐!
可他又有一点好处,对自己人向来诚挚,因为到了最后,还是真心实意才能打动
人心。他现下一定给了你承诺对不对?你知不知道这份承诺说出来,他要做多少
事情,解决多少麻烦,承担多少艰险?」韩归雁拔脚往前,两人原本靠得极近,
逼得冷月玦不住后退:「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委屈啊?还让他占了天大的便宜啊?
这份便宜我们家可受不来!事情都已做下了,你以为来说上几句对不起便是一番
心意了?哼哼,我真不知你是真傻还是装傻!」
「真的傻,没有装。不过他说的没错,还是韩大人最了解他。」
「真给你承诺了?气死我!」韩归雁一蹦老高,向着吴府方向鼓起香腮瞪起
凤目骂道:「人家都气成这样了,你还要乱来。」
冷月玦抿了抿唇,不知其中有什么心机,总算明白过来此时该当多说韩归雁
的好话,至于什么来龙去脉之类的,多说无益:「他说不这么做的话,韩大人要
瞧不起他。」也是福至心灵,没说隔日一早,留自家在成都的诺言便许下了。
「他怎生与你说的?」
「他说了小周后的故事,又说在韩大人面前丢不起那脸。」
「呸。他丢人,我就不丢人了?」
「总之是小女子一时冲动瞻前不顾后惹下大祸,韩大人要打要骂,小女子绝
不躲一下。韩大人也说他现下背负太多,若是韩大人还与他置气,他要更加难熬。
小女子之前想得不多,经韩大人一言确是有理,今后若是带给他烦恼,小女子也
自会离去。」
「呵,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若是不想给他增添烦恼,还请现下就消失!再
者……你离去后又如何?去哪儿啊?回天阴门么?你也听了小周后的故事,诚心
要让他难受不成?」
「我现下不想走,还舍不得这里。韩大人想让我即刻消失,我做不到。至于
将来师命难违,我就算没了命也不会让他难受与难堪。这一点,韩大人放心。」
「这句话还稍稍有个样子。」韩归雁发泄了一通心境略微平和,颇显自豪道
:「我们家和外头不一样!吴郎尊重他的妻子,家里他也不会一人说了算。你一
定也因为这一点才喜欢他的吧?」
见冷月玦露出会心的笑容,韩归雁更加傲然道:「我不是不讲道理的泼妇,
不管怎么说,你能来这一趟还是有心。这一份心意我记下了,你先回吧。」
「韩大人可是答应了不生他的气?」
「哼,凭你三言两语就想化解?做梦!」韩归雁一周鼻翼,鄙夷道:「莫要
以为赖在这里便能有想要的结果,能不能答应不是你求得来的。」
「嗯,能得韩大人一句有心,小女子知足。只是……」
韩归雁抬手一挥打断道:「你爱等也随你,但是若让本官再听见你一声呼吸,
我就赶你出去!」
冷月玦不敢再说,微微欠身表示知道了,果然屏息凝神一丝声息也无。
过了小半时辰,韩归雁正感不耐,眼见公务时辰将过,正待打发冷月玦走人
时,房门毫无征兆地吱呀一声打开。
吴征一脸讨好地弓着身子踏入,笑容瞬间消失,下巴耷拉着险些掉到了地上,
额头更是大颗大颗的汗珠沁了出来。
他在北城府衙呆了半日交接公务,张六桥明里接手,暗地里哪敢占先?两人
的交接颇为草率,不需多时便已完毕。吴征又挨到此时此刻才转来京都守备府,
料想雁儿的气消了不少,早间又有这一场朝堂恩义,便是再让她赶了出去也无妨。
男人嘛,该死皮赖脸时绝对要拉下脸皮。
京都守备府也到了关府之时,吴征团团作揖,厚着脸皮让勿来通报,好给韩
守备一个惊喜。衙役们看着吴征忍不住嬉皮笑脸,却也没人敢阻拦让他自去。
吴征屏着呼吸轻手轻脚摸到后堂,听得韩归雁与瞿羽湘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
话。揉了揉双颊放松脸部肌肉,为一会儿丰富的面部表情做好准备,便大喇喇地
推开房门,不想碰到这么尴尬的局面……
吴征忽然直起身子,摇头晃脑地左右观望一番,自言自语道:「怎地没人?
雁儿想是回了府上,还是去府上找她的好。」
「你给我站住!噗嗤……」分明装傻充愣,偏又如此可笑,韩归雁给气得忍
不住笑了起来:「你眼睛瞎了么?」
「咦?韩大人原来在这里?怪事,怪事,我方才入门时分明瞧不见人,想是
韩大人功力大进了……」吴征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趋步上前。
「呸。你来干什么?」韩归雁瞪眼鼓腮,刚消了的火气又腾腾冒起,抓起一
把笔杆子就扔了下来。
「啊哟。韩大人要下令么?」吴征光棍之极地挺身受了,有些笔头上还沾着
墨迹,将一身锦袍涂抹得乱七八糟,连额头都划了一道,活像个玩杂耍的小丑。
「我下令砍了你!」
「那就扔错了,这个才是。」吴征脚下不停走上台阶,取下一枚令箭双手捧
起道:「请韩大人下令。」
「你……」韩归雁一把抓起令箭,看吴征大义凛然的模样,恨恨地在他手心
重击一下,双足在地面连蹬,踢得木椅向后退去,发出令人牙酸的磨地声:「你
要气死我,你就是要气死我。」
吴征双掌泛起个鲜明的红印,可怜巴巴地望着韩归雁,待她略微平复才道:
「要不,你再打我一下……」
「皮糙肉厚,打有何用?」韩归雁香腮鼻翼俱都鼓了起来,一股子怒火无处
发泄,向吴征喝道:「你走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啊?不好吧?要不打两下?三下好了……不够?那四下,总之打到够为止,
最好把我腿打断。」
「死皮赖脸!打断了腿把你扔进牢房,还想赖在这里!哼。」韩归雁恨恨地
瞪视,只是吴征的模样委实太过可怜,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令人发笑。韩归
雁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强忍下来,生怕与他对视下去再也忍不住笑,忙向冷月玦喝
道:「看什么?本官的笑话很好看么?」
「好看。」冷月玦原本面无表情,经韩归雁一喝露出神往之色道:「原不知
什么叫做打情骂俏或是欢喜冤家,今日才知了,倒是羡慕得很。」
「你……我迟早被你们两个气死!」韩归雁一口气发作不出来,瘫在椅子上
有气无力道:「要说什么快些说,说完了快走。哼,他还怕没人来疼,府中有的
是,还缺我一个不成。」
「缺了哪个都不成。」吴征豁了出去道:「你是我发妻,又是内宅之主,缺
的就是你。」
「呸。我后悔死了答应你,又一贯信任你放纵你,哼哼,也是个贱骨头尽爱
惹麻烦,三天不打……那个……哼……就敢上房揭瓦!哼哼哼……」不知是给气
糊涂了还是朝堂上一番同仇敌忾,终究舍不得这份情义,韩归雁越说越乱,被自
己给说的笑出声来。
吴征哪能错过这等良机,一把将韩归雁抱在怀里低声下气道:「雁儿,这一
回我是真的错了……我也不辩解,只盼你饶了这一回莫要再生气,下不为例!若
是再犯我就……」
「走开走开,一身墨迹把人家都弄脏了。谁要你立誓?不许立誓!对谁也不
许!」韩归雁扭着娇躯连连推拒挣脱不开,挣扎渐弱,终究任由吴征抱在怀里。
五指成拳,一下一下擂在吴征胸口泄愤,力道却又比之深闺小姐还要不如。
「怕你不相信我。而且,我真的可以立誓的。」吴征心中柔肠万千,斩钉截
铁道。世间对神明颇多敬畏,誓言更是有极大的威慑。韩归雁打断了他,自是怕
誓言成真,一番心意已是再清楚不过。
「这种事谁说的准?反正不许你立誓。」凶蛮的气势消去,修长的女郎团身
在吴征怀里,香唇一扁泪珠滑落,这一刻方才放肆地大哭,宣泄心中怨气。
吴征哄慰许久,韩归雁才渐止哭声,不住埋怨道:「什么脸都丢尽了,呜呜
呜,都是你不好,都是你不好……」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韩归雁骂一句,吴征就顺一句,慢慢地女郎的柔荑已在吴征手心里抓挠道:
「疼不疼?怕不怕?以后还敢不敢?哼,我看你是记打不记疼,不需几日又忘得
一干二净。」
「疼啊,怕得很,以后再也不敢了,这回说什么也忘不了。」
「看看你这傻样子,打你也不知道躲!弄得像什么模样!出去了不知外人要
说人家怎生欺负了你!」
「犯了错自当挨罚,哪有躲的道理,好了好了,我犯的错你哭什么?再哭眼
睛肿起来可就不美了。我们回府上说成不成?」
「嗯。」韩归雁猫叫般应了一声,又道:「快去换身衫子把脸洗净了。」
「那等我一会。」吴征抓起柔荑在手心吻了一口,轻车熟路地自去帘后换洗。
韩归雁抹干眼泪,步下台阶向冷月玦道:「方才我心情不好,也给你赔个不是。
总之……唉,事情都已做下了多说无益,望你莫要忘了今日说过的话。」
「不会忘。韩大人大人有大量,小女子诚心谢过。」
「我又不是为了你。」韩归雁向帘后走去,陡然又想起一事,顿步回身双目
连眨。捉摸不定地绕着冷月玦一圈好生打量一番,又向瞿羽湘望了一眼。瞿羽湘
一直闷口不言,被这意味深长的一眼瞧得毛骨悚然,不知哪里做得错了。愕然看
着韩归雁踢着脚步走入帘后,还一路气鼓鼓地念叨道:「我就不信了!」
也不知韩归雁在帘后向吴征说了什么,片刻后又掀开帘子自言自语:「回了
府上又要颠鸾倒凤彻夜不休,哼,才不要便宜了狐媚子。」
冷月玦以为韩归雁说的是自己,脸上泛起红晕羞道:「韩大人不可胡言。」
「你懂什么?」韩归雁鼓着香腮向冷月玦道:「你要我原谅你也成,今日你得听
我的。」
「嗯,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情,都依韩大人。」
韩归雁从鼻尖哼出一声:「谁要你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了?先叫声姐姐来听听,
不伤天害理吧?」
「不会。韩姐姐。」
「倒还有些乖巧,随我来,瞿姐姐也来。」
绛沙帘子不透光看不清内里,韩归雁撩起时只见吴征一身赤裸,哭笑不得地
缩在床头,额头的墨迹倒是洗得干干净净。
韩归雁一摞袖管,像是要拼命一般道:「总之今日不把他榨干了,不许走!
我一个人弄不过,你们都得帮我,听见了没有?」
「啊?我怕是不成啊……」瞿羽湘吓得缩了缩脖子,能亲近韩归雁与冷月玦
是梦寐以求的好事。可一想吴征的坚挺持久,还有韩归雁榨干的豪言,越想越觉
得不妥。
「哎呀我知道你不成,这不还有个帮手嘛。」韩归雁挑衅似的顽皮回头,料
想这个阵仗定然把刚经人事的冷月玦吓傻了不可。不想冰娃娃正来回打量,虽有
羞意,更有些好奇。
「韩姐姐是说,我们四个人一起?」冷月玦唯恐自己想得岔了,不由确认道。
「怕了么?」韩归雁扬眉一笑,伸手解开腰带娇躯一扭。一身衣袍便顺着比丝缎
还要光滑的肌肤滑落,露出修长健康,肩宽腰细,奶大臀圆的妖娆身姿。慑人魂
魄的性感难有匹敌,修长笔直的美腿更是百看不腻。吴征艰难吞了口唾沫,呼吸
立促,胯下肉龙已是挺立得发胀。这一下让韩归雁甚是满意,得意地一扭小腰向
冷月玦示威道:「还愣着干什么?莫非伤天害理了?」
「没有。我有些害怕。」冰娃娃歪着头一想,遂坦然道:「一怕韩姐姐太好
看,把人家比了下去,二怕我不太会这些,做得不好,三怕从没想过还能这样,
有些害羞。」
「你说话都是这么直接的么?」韩归雁略觉对冰娃娃有所改观,也生出兴趣
来。
「没有,不想说我就不说话。只是与你们在一起,我想坦然些。未曾骗人,
也没什么不好说的。」
「有趣。」韩归雁目光中戏谑之色一闪而过,从后环着冷月玦的细腰道:「
那人是个色胚,现下还不知心里有多得意呢!你也别害怕,瞿姐姐会教你。」冷
月玦回目见瞿羽湘也在宽衣解带,目光闪躲极是不安难耐,甚至连畏惧之意也十
分明显。看韩归雁大喇喇的模样,本以为得她「举荐」的瞿羽湘已轻车熟路,一
见之下,大是不以为然。转念还不及细想,只觉腰带一松,已被韩归雁拉了开来。
「韩姐姐莫非男子女子都喜欢?」冷月玦心中一惊,又生恐阻拦会再度触怒了她。
松垮的夏衫被轻轻剥落,比剥开一只荔枝还要简单。而裸呈的玉躯一身白玉
之色,比新剥壳的荔枝还要水润雪白。韩归雁又绕着冷月玦转了一圈,不由赞叹
道:「像个白瓷娃娃一样好看,怪不得惹他怜惜。」
「还是韩姐姐长得高更好看,瞿姐姐也好看。」冷月玦虽羞,更抵不过好奇
心。一双妙目看了看韩归雁,尤其在长腿上流连了几回,又望向瞿羽湘,对她奶
儿上两片乳晕甚是感兴趣,不住低头与自家的比较。
「瞿姐姐,我知道你还不适,但是今日一定得帮我。」韩归雁像个临上战场
的大将军,与强敌拼死血战之前正给袍泽们加油鼓劲,消除心理上的压力。那面
容看上去说不出地严肃,看得吴征与冷月玦都露出笑意。
「我……我尽力而为……」瞿羽湘期期艾艾,半低的头视线正在韩归雁胸前
两团浑圆美乳之上,忍不住喉间一滚又咽了口香唾,脸上发烧。
「这样……」韩归雁在她耳边悄声说了几句,难掩得色。
「真的?」瞿羽湘身躯一缩,左右难安。
「一定能成!你听我的。」韩归雁得意地拍拍她肩膀,才转身面向吴征,傲
然挺了挺胸。
吴征左右贪看莺莺燕燕,心里也笑开了花。韩归雁的小算盘哪能逃过他的眼
睛?一时对接下来的香艳旖旎也是颇为期待。
「你现下好得意了?」韩归雁登上床头,四肢着地爬行向前,像一只性感又
危险的大猫将吴征压倒,目中的精光不知是得意,兴奋,还是娇媚:「说老实话,
是不是早就等着这一天。」
被两颗圆沉隆乳压实,光滑的乳肤震颤不已,激起的嫩粒儿随着震颤搔刮着
胸膛。缠上的玉腿中央,柔软乌绒贴在胯间,已隐约可触到娇嫩的花肉。吴征早
就热血上头七荤八素,痴痴道:「三飞才是王道!」
「呸!就知道你们男人没有一个不好色!冷仙子不会有意见吧?若是不情不
愿的不如早些离去,省得扫兴。」虽不明三飞之意,猜想也知,韩归雁啐了一口,
借着身体遮挡在吴征胸口以指划写:「收心!」
吴征探出头来向冷月玦露出个询问的目光问道:「你若是着实不愿,不要勉
强。」
冷月玦缩了缩肩,一吐香舌羞涩道:「是有些害怕,但是更想试试。」
吴征大手已移至韩归雁两片桃臀上不住抓揉,一尝紧致丰弹的曼妙手感。热
力所过,又是一片小粒儿密密麻麻。机不可失,吴征半是解释半是讨好道:「玦
儿从小到大过得甚是不易,什么事都有人安排着身不由己。来了成都像是脱出了
牢笼,难得有些开心的日子。她不喜栾楚廷,但是没人听听她的心声,所以玦儿
对什么事都好奇。」
「所以就好奇到你床上去了?」韩归雁还是忍不住讥讽一声,又自言自语道
:「想看就过来看得清楚。」
吴征招了招手道:「玦儿来,湘儿也来。」一颗心大跳,隔着胸腔震得韩归
雁的硕乳抖出道道浪纹。
「韩姐姐的这么大,是不是更舒服?」冷月玦挨到身前,眨巴着眼眸问道。
吴征哭笑不得,这几乎是一道送命题,所幸未曾彻底被欲望打蠢:「不但大,而
且弹性十足,舒服得很!」
「恩,人家好羡慕了。」果然冰娃娃不存芥蒂,一扭腰肢支起上身道:「人
家还不明白榨干是什么意思。」
「噗嗤,傻妹妹。」韩归雁失声而笑,有些怜惜道:「他心里还有一句话不
敢说出来,大有大的好,小有小的好。再说了你这般娇小,奶儿可真不小了。至
于榨干么,这根坏东西乐得开心了不是会吐出汁液来么?现下自是要挤得干干净
净,一滴都不剩下!」
「原来如此,这个说法倒有趣的很。不过……人家才刚入了门,他的东西却
是十二品高手,只怕人家的先被榨干了。」冰娃娃放开胸臆时口无遮拦,一下子
就交了底。
「十二品高手?胡吹大气!」韩归雁愕然之间直起上身捉住肉龙,转念一想
倒也无可辩驳,气鼓鼓道:「就算是十二品高手又如何了?我就不信三个打一个
还能打不过!你到瞿姐姐那边去,看本将怎生整治这个色胚!」
如同领军大将掷下发兵的将印,擂响进军的战鼓,韩归雁跨坐在吴征身上扶
起肉棒抵在花穴之间。她与吴瞿之间三人之戏已有多回,不再似初次时的娇羞难
耐放不开,还颇具卖弄较劲之意。热腾腾的龟首在缝隙之间刮弄,好似一根粗巨
的舌头正舔舐着花穴,又似一杆巨枪正在磨锋磨利,只待深深插入敌人身体的那
一刻。
被拨弄的花唇渐渐濡湿,刮弄时摩擦耻毛的沙沙之声里也混上唧唧水声。韩
归雁闭目昂首后仰,让修长的脖颈与高耸的美乳绷成一条惊心动魄的优美弧线,
腰肢一沉,花唇猛然一分,绵密奇紧的花肉嗫喏着将龟首含了进去。
阳物入体,不仅将肥满的花肉挤压得一身毛骨悚然,热力更如万千丝线一样
向小腹深处直钻。交合的两人喘息声粗了起来,吴征双手箍住韩归雁的腰肢,不
知是有意还是肌肤光洁滑不溜手,双手一路上升,终于攀住两只硕乳轻握。指尖
发力之下深陷乳肉,推举得上廓圆圆胀胀地鼓起。
韩归雁双目朦胧张开,双掌握住吴征手腕,似是双腿无力已支不住身体,不
得不借助手腕之力,才避免被一枪到底的酸痛难忍。歇息适应了片刻,韩归雁鼓
腮腻声,又恨又爱道:「一口把你全吃了!」
花径已十分滑润,花肉更是已不住蠕动。韩归雁深吸一口气,双臂与双腿一
同向两侧劈裂分开,身体失重般坠下。肉龙劈波斩浪般破开紧致到极点的肉壁,
狠狠地撞击在花心上。
「嗯哼……」啪的撞击声混着女郎娇呼与吴征的闷吼,猛烈又畅快。韩归雁
一双长腿横裂大分,令花径更加紧实饱满,抽搐的嫩肉像是无数小手正在温柔又
激烈地抓挠。吴征再度攀上傲峰轻轻把玩揉捏,韩归雁娇喘吁吁,死死抓着吴征
手腕,腰肢发力前后一抖。
这一抖性感以及,但见纤细有力的腰肢肌束鼓起。抖动时自腰肢发力,带动
紧贴吴征腿心的隆臀前后一颤。幽深的臀缝原本因后撅而起微微裂开,可见一丝
内里诱人的春光。那丰润的花瓣中央插着一根粗黑肉龙,说不清是花唇含住了肉
龙,还是肉龙插裂了花唇。上方一点粉红细小的菊洞若张若合,丰富的褶皱让它
看上去缩得奇紧丝发难容。而一颤之间臀瓣闭合收拢,旋即又再次绽放。若是从
后望去看得清晰分明,真不知要被这一抹丽色逼得如何欲发如狂!
吴征虽看不见后方春色,也低喝了一声。韩归雁的花肉异常肥满,原本肉龙
深入时便被缠夹得全无缝隙。那花肉受到排挤时自然而然地反压而至,更兼韩归
雁此时的姿势让下身肌肉全部绷紧,只这一夹便几乎要了命。加上纤腰这一扭一
抖,本就被缠得紧紧的龟菇沟壑,似被柔嫩如丝的紧致花肉温柔咬紧,生生打了
个转儿。一整圈的麻筋全被搔刮而过,个中的销魂让吴征禁不住叫出声来。
「唔……」韩归雁轻声慢吟,凤眸睁开俯视吴征,鼓着香腮腻声道:「先让
你吃一回好的,一会儿人家没了力气就换你,可不能停下来。」
吴征强忍挺耸的欲望,牙关咬碎道:「我现下就想把你压在身下,狠狠地插
一回!」
「一回才不够……先忍着……这样也舒爽得很……」韩归雁的小腰放马飞奔
似的扭摇起来,越扭越快。即便如此,花穴之中紧致无缝的咬合丝毫不懈。奇妙
神秘的窄小幽穴里似有一道道电流乱串,电得两人齐声呻吟,颤抖不已。
韩归雁再度合上双目徜徉欢海,那坚挺得又粗又壮的肉棒几乎将花径捅穿了,
撑破了。极度充实的刺激搅拌着穴内的嫩肉,花唇已然门户大开,内里灼热而滑
腻,酥软而紧致。稀蜜般的肌肤透着红晕,渗着津津香汗。蜜桃般圆润丰翘的臀
儿在小腰的带动下扭摆不停,臀肉结实又绵柔,舞出一圈一圈涟漪似的,由内至
外鼓荡不停的销魂臀浪。
汩汩的搅拌声越发响亮,吴征在美乳上过足了手瘾,转而扶住纤腰。每当韩
归雁扭摇至正中一点时便向上推举,这么一来,女郎销魂的腰震中央又有丰臀的
轻抬起伏,搅拌与摩擦并行,快感更增几分,湿淋淋的花户挪移之间,在吴征胯
部留下一条湿淋淋的水渍。
「韩姐姐扭得真好看。」臀儿一收一缩,一顶一翘,女子身体曼妙的曲线与
巨大的张力被韩归雁演绎至最佳,极具韵律的动作更是既优雅性感,又淫靡浪荡。
随着动作越发快速剧烈,不仅臀浪阵阵,胸前两枚如硕大蜜桃般的隆乳也荡
开波涛。
「嗯哼……」原来吴征终于抵受不住逼迫般致命的快意,趁女郎轻抬腰肢时,
也是发力一顶。肉棒的重插让女郎娇躯大颤,发狠般的力道更撞得她胸前两颗蜜
桃沉甸甸地一阵弹跳,春色无边。
韩归雁正熬得艰难,这一下又重又深,直撞花心嫩肉,一身荡意再也抑制不
住。双腿内侧肉眼可见地绷紧发力,深嵌蜜缝的肉棒被艰难地拔出,淅沥沥的花
汁顺着棒身涓涓滑落。一片狼藉之中,嫣红肥满的花肉死死纠缠着肉棒不忍分离,
仿佛张小嘴死死含住了肉棒,被离体的力量抽着花肉直带出穴外,终于在龟菇沟
壑之间被牢牢卡住再也动不得一分。
「大力些……」肉棒离了大半,韩归雁身悬半空,一颗芳心也在悬在了空中
不上不下。花肉急迫的渴求令她生出一股难耐的空虚与被再度占满的强烈渴望。
她美眸含情,话音刚落,便发力坐下,似乎在多等片刻都是巨大的煎熬。这一坐
迎合着吴征耸起腰杆挺送肉龙的动作,一蹴而就地将棒身深深纳入幽谷!
那景象极其撩人!神秘的胯间芳草萋萋,饱满的花户被中央被撑开一个圆洞,
本就淫靡得将人的魂魄都勾了去。再度纳入时咬在龟菇沟壑间的嫩肉被粗暴地挤
塞而入,更是拌着丰腻的花汁发出咕唧大响。
「啊呀。」冷月玦看得脑中一晕,羞人中又有一股刺激与兴奋。虽也曾与吴
征试过不少姿势,可她身姿娇小,这般姿势就远不如高挑修长的韩归雁做得震撼。
何况如今旁观更是看得纤毫毕现,着实让芳心娇羞难抑,目光游移,不知该
不该再看下去。
韩归雁将肉棒一吞到底,娇躯顺势软倒,将一对儿美乳紧紧压在吴征胸前。
她双手捧着吴征面颊,忍着翻江倒海般的快感道:「这一下好舒服,你呢?」
「再这么下去我要死了……舒服死了……」
「家中的娘子每一位都这么好,你要时时都念在心里,这一回便算了,今后
不可再做滥好事。」
「我记得了,我也舍不得这个家。」
「嗯!那……人家现在想要得很,你还不快用些力,让人家舒舒服服的。」
「谨遵娘子谕令。」
吴征沉腰抽出肉棒,坚硬滚烫的龟菇刮着花径里纠缠满溢的嫩肉,让韩归雁
娇喘连连紧咬香唇,英气十足的脸上媚色迷离,露出似痛非痛,似快非快的纠结
难当。女郎一力配合,只是这一回两人交颈相拥,丰翘美臀只能反向高高撅起,
自平坦光洁的背脊之下隆出两只圆如满月的臀瓣。
两厢抽离,眼看着肉棒将花肉刮出穴外,龟菇就要滑出蜜缝,韩归雁美臀一
沉,吴征腰杆一挺,只听噗嗤一声,粗大的肉棒复又重重塞了回去。
这一下插得拼尽全力,充实饱胀的爽感袭来,让韩归雁尖叫一声献上香吻。
那柳腰上下狂摇,花肉紧夹,不住迎合着吴征怒龙的狂猛冲锋。翘臀更是不要命
地一撅一挺,惊颤颤的臀波不住甩击在吴征的大腿上,发出连绵不绝,密如暴雨
的啪啪撞肉声。魂魄彻底散去之前,韩归雁借着瀑布般洒落的青丝遮挡,向瞿羽
湘比了个手势,便彻底被欲海狂潮淹没……
两人不顾一切地挺耸扭动,看得冷月玦面开桃花,心中又有些酸酸的。比之
吴征与韩归雁的水乳交融,冷月玦的初夜无比生涩,远远不如。两人已是忘乎所
以,比之窥视迭轻蝶时的淡定,现下既有属意的人儿,又看得清清楚楚。若不是
实在舍不得看清那一份狂乱的恣意纵情,与虽原始,又摄人心魄的交合之美,早
已掩面奔去。那淫靡的交合抽送水声与男子的粗喘,女子的媚吟,让她不知不觉
渗出一股花汁,浸染乌绒。
意乱情迷正不知如何自处,一双柔软又有力的手臂从身后痴缠了上来。冷月
玦吃了一惊极速回头,只见瞿羽湘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不要打扰二人,唇瓣
凑在她耳边轻声道:「看得好难熬,我都湿了,妹妹你呢?」
趁着冷月玦不及反应,瞿羽湘一攀秀乳,一探腿心。形状完美的秀乳大小正
趁手,把在手中被一颗凸立顶起的玉珠抵在掌心,至于腿心里亦是潮气翻涌,只
需再挑逗两下,不免花汁泛滥。娇小玲珑的身姿更是极适合女子抱在怀里,瞿羽
湘心中一甜,意动不已。
「瞿姐姐干什么?」冰娃娃不安地轻声问道,虽扭了扭身,抗拒之力并不大。
不知是周身软绵绵的发不出力道,还是真怕惊扰了韩归雁承欢。
「他们正快活着却冷落了咱们俩,不如我们来助助兴?」
「我不懂……」
「有的事情都不用教。」瞿羽湘托着秀乳下沿,五指依次来回按压掐握,卡
在腿心的玉指一勾,恰巧点在花缝间正硬胀的肉蒂儿上。唯恐动作大了冷月玦不
愿,悄声在她耳边道:「吴郎爱得很!」
「是么?」冷月玦软绵绵的应了一声。原本初尝禁果品着了其中好处,贪欢
之欲便难熬。此前两日将养花穴不曾再尝过那难舍难离的滋味,今日旁观一场激
战本就被勾起了心火缭绕。瞿羽湘手法温柔娴熟,在身上的敏感点来回游走,一
点一点地搔刮身上痒处,又闻吴征喜欢,遂呢喃道:「那我试一试。」
「嗯。」瞿羽湘大喜!虽已与吴韩有了多次三人之戏,但韩归雁对同性之欢
尚未完全接受,互动不多,偶有为之也是放不开难以酣畅淋漓。相处的多了,从
前见了男子便欲作呕稍有好转,可也仅限于不呕而已,要想彻底扭转过来谈何容
易?每一回都有半强迫半无奈的分别扭。如今怀中的娇小丽人居然并不抗拒,不
由喜出望外。
瞿羽湘大着胆子含住耳下垂珠,但觉像枚扇坠儿一般薄薄巧巧。且含吮之间,
冷月玦麻痒难当不住缩颈,润滑纤柔的肌肤正不住发烫,泛出的一层细密香汗莹
然生光。她也是渴慰已久,一时意乱情迷,再忍不住从冷月玦颈侧绕过,吸住喷
香微甜的樱桃小嘴,细细品尝。
冷月玦一呆之下慌忙甩开,示意不可。女子的唇瓣极为香软,吻起来的滋味
大佳,可要让冷月玦现下就接受势所难为。瞿羽湘面上一红,讷讷地不好意思。
正不知怎么办。韩归雁的呻吟声陡然拔高,只见她复又直立上身,腰肢绷如张满
的长弓,丰隆挺翘的桃臀正不顾一切地扭动,让一对圆沉的硕乳惊涛骇浪般晃动
着。她已身困力乏,全凭吴征拿捏着腰肢将娇躯推上拉下,啪啪撞肉不停。
片刻后又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不知足地抓起吴征的大手,深深按进丰弹的乳
肉里。
吴征也是气喘如牛,发力掐的十指深陷乳肉,一边死命地揉捏,一边推举着
韩归雁。数个敏感处被同时刺激,韩归雁如痴如醉。唇瓣正被两颗贝齿死死咬紧,
只能从鼻翼中哼出闻之欲醉的媚吟,蹙起的锋眉几连成一线,浑身香汗,花汁飞
溅:「我不成了……我不成了……要顶死了……不要那么深……你……要弄死我
了……」
吴征无比严肃,一刻不停地征伐。韩归雁的讨饶并未换来怜惜,反而腰上加
劲,来了一轮凶猛耸挺。力道之大仿佛控制着韩归雁身体的已不是双手,而全凭
腰力将她撞起,再在她下落之时又是一撞,两股戛然相反的力道撞在一起,其滋
味快美之酣畅淋漓,由韩归雁难以自控的尖声惊叫中可见一斑。
「呜呜呜……你欺负人……」韩归雁被欲仙欲死的快意潮水卷得七荤八素,
正似她被抛起拋落的身子,胯间的花汁如开闸洪水,在反反复复的挤压冲抵之下
激出一浪又一浪的水花。女郎螓首乱甩,青丝飞扬,苦挨了两下,分明已没了力
气的身体又升起一股潜能。情知吴征也在关键之处,忙道:「妹妹快帮忙……」
韩归雁双足立了个扎实的马步!她双腿大大地分开弯折,秀美的足踝踮立而
起,细滑的美足仅以蜷曲的脚趾巴住床面。一双美腿既要抵御吴征的冲击,又要
支起身体的重量,几乎已发力绷紧到了极限,肌束一条一条地鼓起,流畅柔美又
劲道十足。这一下不需再起伏腰肢便能让吴征保有挺耸抽送的距离,韩归雁咬牙
切齿地承受着逼命般的快意,恨声道:「你故意的……」
吴征冲击不停,也是费劲了力气才能嘶吼出声:「没有,雁儿再忍一忍……
要来了……」
「抓住!」韩归雁抄起吴征的右掌捏按在左乳上,细腰一塌再度俯身而落,
香舌轻吐舔舐着吴征右边的乳头。
最后关头的冲刺逼得人发疯。吴征狂乱地挺耸,一次次让肉棒淹没在萋萋芳
草之间。而已汗湿背脊的女郎,每一次的长驱直入的深刺都让让她婉转娇吟。紧
密肥满的花肉紧夹着粗硕的肉龙,玉露如雨,花汁如泉,乱颤的花心与缩得丝发
难容的穴口快活到了极点,正奇异地共振着……
「人家真的不行了……呜呜呜……」韩归雁似哭似笑,似喜似悲,甜腻娇媚
的泣声回响缭绕,花径正竭尽所能地收缩蠕动,苦挨米已到了无法收拾,无法停
止的地步。
巨大的快意之下,吴征紧咬牙关加快挺耸撞击。手中沉甸甸的硕乳丰弹无比,
无论怎样捏揉掐握,掌面上都传来一股弹力绝佳的反震。不停进出着花径的肉棒
正被一股一股的花汁兜头浇淋,仿佛泡在一缸暖水里,又是舒服,又是畅快。
眼看韩归雁再也无法支撑,冷月玦忽然趴伏在吴征左胸上。她粉面含春,美
眸射出媚光与羞意,低声道:「这样你喜欢么?恩……唔……」
吴征脑中一声炸雷也似的轰鸣响起,不仅因冷月玦一口吸住空着的左边乳头,
那强劲的吸力似自然而然地产生,软嫩香滑的舌头灵巧地绕圈勾舔,一身上下都
被照顾得舒舒服服。也因冷月玦呈趴跪之姿,翘翘的小屁股撅得老高。微分的腿
缝正是视线难以企及之处,只能看见瞿羽湘亦趴跪在冷月玦臀后,螓首摇摆着前
后探动。每一回探动都让冷月玦抽吸着冷气,那一声悠长曼妙如仙乐的鼻音正因
此而发出。
吴征睚眦欲裂,目现血丝。这是期盼已久,却从未实现的香色迷离。他嘶吼
着掐紧掌中硕乳,左手挤入冷月玦胸前,将两颗秀美的奶儿左右抚弄不停。至于
视线不及之处更让他几乎憋死过去——冷月玦色泽嫩红,喷香饱满的蜜穴,正被
瞿羽湘灵动的舌头一下又一下地探入,翻搅,卷舔。时而还能听见她接吻似的含
住花唇,大力吮吸得唧唧啾啾之声。那春情之盛,淫靡之色,激情中复有一股难
言的女子柔美媚态,恨不能长出千里眼就此看个清清楚楚。
嘶吼声越发沉闷,正如韩归雁几乎炸裂的胸腔。那股沉闷几乎将她闷杀过去
时,花径里的肉棒猛然胀大了一圈,更加火烫粗大,直胀得每一分花肉都敏感得
跳起舞来。颤抖的花心泄出一股滑腻的花汁,自小腹起那欲仙欲死的极致快美奔
袭而至,胸腔彻底被撕裂,澎湃的激情彻底绽放炸开,整个人被炸得像是飘荡的
魂灵。
娇声呼唤之中,丰沛的花汁浇灌着深陷花径的肉棒,它像是有生命般活了过
来,不停地弹跳律动着……火热的阳精喷射成水柱,一道,一道,又一道深深地
射进已泥泞不堪的花房……
………………………………………………………………………………………………
当韩归雁清理完毕,大腿打着颤回来时,吴征脸上揶揄不已道:「韩大将军
第一阵就打得丢盔弃甲,一溃千里,不知还有什么办法榨干我?」
「哼!本将自有无数的办法能让你就范!本将不仅武器颇多,还有帮手,怕
得你来?这第一阵吴大人也不轻松吧?」韩归雁一边斗着嘴,一边软倒在爱郎身
边喘息,换来好一阵温存。
「当是不轻松的,韩姐姐被射了好多阳精,那里都有些肿了……」
冰娃娃冷不丁的一句话道破真相,韩归雁羞了个大红脸,啐了一口骂道:「
什么叫被射了……好多……爱偷看的小妮子。」
「我觉得现下说这个,会有些情趣……」冷月玦一吐香舌,美眸似在询问着
有说错么?
「哈哈!正是如此,大有情趣!」吴征乐开了花,作怪的手指在韩归雁腰眼
处画着圈,痒得她娇笑不已。
「韩姐姐,我想吃一吃它,可以么?」吴征胯间仍是一片狼藉,残留的阳精
与花汁混在一处,冷月玦并不介意,朝瞿羽湘瞄了一眼,想了一想续道:「人家
爱吃,而且韩姐姐身上好香,我想尝一尝。」
「爱偷看的小妮子还是只馋猫?」韩归雁眼珠子一转,揶揄笑道:「不必问
我,留你下来自当你是一家人,也不会冷落了你。」
「好!」冷月玦展颜一笑趴在吴征胯间,扶起软趴趴的肉龙用鼻尖轻嗅了一
口道:「那我尝一尝。」
冰娃娃好奇之心太过,虽是刚破身不久,可放得很开,总是什么都想尝试一
下。见她伸出小舌在钝尖轻点一下,沾着些许浆汁缩回口中品了品味道,似是觉
得满意,又含入龟首,缩紧两颊,吸得十分欢畅。韩归雁也生起些异样之感。
娇小的丽人身形像个半大的姑娘,但胸前两团嫩乳可堪一握,不大不小。翘
翘的小屁股也显得十分肥嫩娇美,至于一抹小腰更因身材的缘故,细得似乎吴征
大手一握便能环上一圈,连韩归雁都不无嫉妒。
女郎心中一动。她深知吴征胯下这根棒子的威力,往常场面的不分上下俱是
爱郎体惜自己,欢潮褪去便不忍强加折磨,所谓的榨干也多是气话。此前着实熬
不住时,她与瞿羽湘曾有过一回一同舔弄肉棒之举,可惜做得并不好。韩归雁尚
未打开心结过分亲近女子,舔弄时不免颇多顾忌。至于瞿羽湘则对男人的物事怕
到了心里,凑近些便满心烦恶。即便如此,吴征依然心头爱煞,时常念着求着再
来一回,可惜终不能如愿。
韩归雁在吴征额头戳了一指嗔道:「臭得意,教你知道厉害!」
言毕爬到冷月玦面前,见她哧溜哧溜地吸得响亮,吃得正欢。投入自得的模
样让韩归雁忍不住一笑:「好吃么?」
「嗯,我有些奇怪,吃着棒儿时也会觉得很舒服。」
「果然贪嘴。想不想试个新鲜的法儿?」
「是什么?我看看。」
韩归雁回眸朝吴征送上个得意又妩媚的目光,双腿分开倒骑在吴征身上自言
自语地哼道:「不给那个坏人看!」
她避忌与女子过分亲近多有瞿羽湘的缘故。若是三人无有此前的波折与瞿羽
湘的爱意表白,或许循序渐进下不会拒绝这等床笫之欢。可知晓了瞿羽湘的爱意
之后总觉再被她触碰十分怪异,仿佛身属两人,由此十分不愿。现下对冷月玦见
她半大姑娘的身段,像个十分早熟的女童,倒并不排斥。
韩归雁托起硕乳,将被舔吃得勃立而起的肉棒夹进幽深的沟壑里。细润的乳
肉中央升起一只丑怪狰狞的独目鬼,极具视觉反差的震撼。硕乳虽大,肉棒也雄
伟,仍有半根仿佛扎透了乳沟,抵在韩归雁下颌处。
「这样吃好么?」此生不曾如此放浪,韩归雁面飞红霞。
「想试试!」冷月玦又是先嗅了嗅赞道:「韩姐姐的奶儿这般大,还这般挺,
真是好看极了。」
「大是大些,但论漂亮恐怕不及你。」
冷月玦嫣然一笑,红着脸凑近香唇,肉棒的腥臊与乳肉的香甜之气一同入鼻,
极挑情欲。冷月玦就着龟首轻嘬浅含了几回,就觉滋味甚佳,忍不住又将龟首吞
入口中。
「韩将军饶命……」吴征双腿绷得抽搐起来。韩归雁胸前的妙物不逊陆菲嫣,
平日里被她香喷喷地一夹便觉吃不消。冷月玦的小嘴更是无上妙品,吸力之强,
舔舐之细致无出其右。两相结合,让吴征急的抓耳挠腮,更兼又看不见春色淫靡,
不住挺起上身左右观瞧,急欲养眼。
可惜韩归雁身材修长,一起身便见平日里极爱的丰隆桃臀挡在眼前,遮蔽了
胯下的一切。吴征见两片花唇略显红肿,正微微开合不已,心中一动,向一旁的
瞿羽湘使了个眼色。
瞿羽湘虽深尝了一回冷月玦的丰美花唇,可更加渴望的韩归雁却始终未能如
愿。见韩归雁与冷月玦之间亲昵无比,心头正酸意翻涌。吴征的眼色让她回过神
来,心头大跳!
韩归雁始终避忌,两人之间也止于拥抱,私密处最多也仅以手抚摸。只是今
日不同寻常,韩归雁存了较劲的心思不说,也是彻底放开胸臆,要叫吴征尝得余
味无尽的甜头——正是亲近一番的绝佳良机。
吴征弯起上身,托起桃臀,勤修武艺的柔韧性在这一刻展露无遗,只见他侧
着头钻入女郎胯下道:「真的有些肿了……心疼……」说罢便伸出舌头,对着翘
如婴指的蚌珠舔了上去。
韩归雁正近距离看着冷月玦吸食肉棒,冰娃娃巴掌大的脸庞时不时贴上乳廓
上沿。那肌肤滑若丝缎,私密处被触碰让她有些羞意,也有些异样的感觉。胯间
至为敏感处忽然受袭,让她娇躯一僵,这还不算完,另一根更为滑润小巧的舌头
也一同贴了上来,向着蜜缝中央刺入一截。
韩归雁大吃一惊,本能地想逃,可四张手掌将她的桃臀死死按住,怎么扭都
甩不脱之际,两根舌头更是一同加大了攻势。舔弄蚌珠的那一根抖若蜂鸟之翅,
刺入花穴的那一根则顺着肉壁转了一圈。两股酥麻的快意袭来,让韩归雁本就乏
力的娇躯再度脱力软倒。
顺滑如丝的奶儿夹着肉棒一滑到底,被胯骨推得直达下颌。韩归雁与冷月玦
两张绝美的脸庞更是隔着肉棒贴在一处,呼吸可闻。韩归雁暗道一声罢了,伸出
香舌舔起棒身来。
百忙之中,冷月玦吐出肉龙道:「韩姐姐不忌讳吗?」那自是香津自口中溢
出染满肉棒,生恐惹人嫌弃。
「无妨,一起吃一回。」韩归雁豁了出去,向冷月玦鼓励一笑。
「他喜欢这样么?」
「他现下得意得很,都快乐疯了。」
「好,那我们试一试。」
冷月玦依然做吮吸之势,樱口张开含住半圈棒身,自龟首起一路吸吮着下行。
韩归雁吐出香舌,雨点般勾挑着龟菇沟壑。极致的快感袭来,吴征用力攀紧两条
美腿,贪婪地舔吃蚌珠与大腿内侧嫩肌。瞿羽湘再也顾不得已和吴征太过亲近,
舌尖在蜜缝里像肉棒一样抽动了好一阵,又轻轻啃咬起娇美的丰臀。
四人各有所得,居然呈现一种荒谬的和谐!
直到韩归雁忍不住又泄出一股花汁,被瞿羽湘香舌一卷吃得干干净净。泄身
时韩归雁与冷月玦恰巧一同含住菇,像两只密不透风的皮圈儿。吴征再也忍耐不
住抱落韩归雁,在瞿羽湘惊呼声中将她压倒叫道:「忍不得了!忍不得了!湘儿
使坏先来领罚!」
吴征的忽然袭击让瞿羽湘吓了一跳,他此前还从未如此粗暴过。待得双腿被
大大分开反压至臂弯,臀儿仰天翘起春光大放,昂立的肉龙凶威赫赫地抵住花肉
即将一击到底,更是吓得她脸色都青了,惊恐地大叫:「不要……不要……」
正在关键的当口,韩归雁不愿扫了兴致,亦觉今日是个大好的良机,或许可
让瞿羽湘纾解心结。女郎忙按住瞿羽湘肩侧柔声安慰道:「姐姐莫怕。」说罢便
张开小嘴,将瞿羽湘敏感的乳晕吸入口中。
除了初次欢好,韩归雁再未如此亲昵。瞿羽湘心中天人交战,一边是最爱的
女郎正温柔地吸吮玉峰,一边是惊惧以及的男人丑物正挑开丰满的花唇,向着体
内深入!她发出一声难以言述的鸣叫,肉棒不停地深入仿佛捅穿了身体,她上半
身突然向上蜷缩了起来,下颌高高仰起,双手乱抓乱打。
吴征只觉温暖的嫩肉紧紧的包围住肉棒,带来舒适快感,花穴内一片温热柔
软潮湿彷佛要将他融化。他不理瞿羽湘的抗拒寸寸挺进直抵花心,彻底融为一体。
瞿羽湘珠泪涟涟,可让她惊惧的肉棒正不停息地拔出,又插入,再一次拔出
插入。以平稳的节奏挑起花径的快意,呼应着胸乳顶端一丝丝的电流。
「瞿姐姐怎么了?」冷月玦从身后环抱着吴征,将两团秀乳紧紧贴在宽厚的
背脊上,从颈侧探出头来,不明所以。
「她幼时有梦魇,怕男人这根东西。你也一起去吃她的奶儿好么?」
「那我试一试。」
膨大的肉龙沾染着湿漉漉的水光,一下一下进出着花径。只要想到这一幕便
让瞿羽湘心中烦闷欲呕,可今日不同,她已没有功夫去想。两张绝美的脸庞埋在
自己胸前,四只明眸与自己对望。韩归雁吐出香舌绕着峰顶打转,腻润的舌尖卷
过乳晕,激起一阵一阵酥麻的电流。冷月玦的吸吮则更加畅快,香唇紧紧含实,
那强劲的吸力几乎要将峰顶的米珠都给吸走。
幽谷仍在被肉棒一下一下的深凿,沁润出的晶莹花汁被翻搅着刮出体外。每
一下都凿击着花心,每一下都将神魂都抽离出去。对肉棒的厌恶来自心理,但幽
谷的反应却实打实地展露着身体的快美。雪白丰满的臀儿不自觉地用力上挺,以
迎合男儿更深更重地插入;背脊也不由自主地拱高,让奶儿更被吃得更加畅快。
全身暖洋洋似化成了一滩水,小腹深处的花心更被凿得酥软如泥。喉间不知
是喜悦还是痛苦的呻吟声越飘越远,从清脆到朦胧。男儿的嘶吼声中,征伐越加
大力,越加快速,不顾一切地奋力冲锋,仿佛冲散了她的身体,在火热的阳精激
射而出时,那失控的身体再也禁不住花汁汩汩倾泻……
待瞿羽湘从晕迷中醒来时,吴征又以重振雄风。只见冷月玦撅着翘翘的小屁
股,任由吴征在她身后凶狠地撞击。两条玉腿内侧汁液淋漓反射着波光。韩归雁
在身后环抱着他,排贝般整齐的牙齿一口一口地啃咬在肩头,可想而知一对硕乳
正与背脊贴得紧紧的。
肉棒的抽送时缓时急不断变速。冷月玦娇喘吁吁春潮涌动,微微撅起的香唇
闭合着,只从鼻翼里哼出快美的呻吟。沉醉于既害羞,又畅美的快意之中。
翘臀随着每一次撞击颤起波涛,秀乳也被推送的前后摇甩,娇小的身姿此刻
正现出一种性感火辣。
吴征吭哧着粗气,忽然弯腰伸手从两肋下抓住秀乳,将冷月玦反拉而起,弯
折的背脊仿佛一座拱桥。秀乳从前后摇动变作上下抛甩,翘臀自不断撞击变作挤
扭厮磨,抬起的胯间乌绒稀疏,肉棒在花穴里进进出出的抽送清晰可见。
「让玦儿也试一回好的,她一定喜欢。」
吴征一个示意,瞿羽湘心领神会,仰天躺倒钻入冰娃娃胯间,闭目不去看丑
陋的肉棒,只伸舌舔在充血敏感的肉蒂儿上。
「不成了不成了……怎么这样……插得好深……舔得好麻……人家受不住了
……我我我……要死了,要死了……」冷月玦被刺激得神魂俱荡,当吴征将肉棒
插至末柄抵着花心狠狠旋磨,肉蒂儿被瞿羽湘吸入口中,那花心嫩肉像舞动的舌
头一般剧颤起来。绵绵软软的嫩肉一下一下地扫舔在马眼之上,激射的阳精更是
敲打着每一分敏感,倾泻的花汁也是积极地回应着。冷月玦晕晕乎乎中,只觉缓
缓流出体外的汁液被瞿羽湘点滴不漏地卷走,吃得干干净净……
senglin08 2025-1-27 00:58
第四章、衷肠难诉。流景扬辉
「榨干了,这下满意了不?」月夜中天时分,四人才结伴离开京都守备府。
虽是个个武功高强,走起路来都有些摇摇晃晃。一向英武有力的韩归雁还得吴征
搀扶着,才不至于打着摆子的双腿踉踉跄跄。
「哼,不满意,我还不高兴!这么就想蒙混过关?休想!」韩归雁咬牙切齿,
也不知是腿根的酸痛难忍,还是心头火气未消。
「那……要不这样!」吴征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晚上我悄悄溜到你府上去
住,偷一回韩守备的香。」
「呸,我家你能溜得进来?」韩归雁凤目一亮大感新奇刺激。韩家老爷回了
韩城,大哥二哥分驻凉州与江州两地,偌大的韩府就剩了一个女主人,倒真不必
像从前一样有家不能回,次次都想偷腥一样。韩归雁目光左右一转,偷偷摸摸一
指马车,咬着唇瓣嗔道:「跟我一道儿坐车回去,莫要发出声响。」
送回瞿羽湘与冷月玦,吴征回府上又告知了一声,才随韩归雁一道去了韩府。
这一夜再无激情,可两人相拥而眠睡得又香又甜,待天明醒来依然纠缠在一起,
四目相对,不由相视一笑,大有夙愿得偿的喜悦。
第一回闹别扭算是混了过关,吴征心中大是警醒。即使是男尊女卑的年代,
乱世中女子因不得不屈从于男子,慢慢成了一种习惯于风俗。可独占欲与自私是
人类生来俱有,韩归雁的醋意大发除了私欲之外,还有很大一部分在于对幸福与
人生的珍惜。再强悍的女子也会图一份安稳,尤其是已拿到手中的东西更不愿失
去。
不知道是不是这一世太多奇遇,让吴征的性子里摈弃了前世的懦弱与知足,
变得喜欢冒险与猎奇。可是当家庭与爱人出现,守护的责任感便不可缺失。离开
韩府时吴征舔了舔嘴唇,未来的日子还有很长,还需更加果决与坚忍才行。
双手插兜向吴府行去,将乱糟糟的事务又梳理一遍,不可避免地想起玉茏烟。
离开天泽宫时给她留下了传讯方法,可惜威逼与诱惑均未奏效,至今赵立春也未
给他带来消息。是玉茏烟依然悬而未决?还是压根就没有考虑过离开皇宫?
原本以为要说动玉茏烟轻而易举,难的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她带离皇城。
如今看来内里还有极深的隐情,一旦掀开又是滔天大浪。吴征无奈地摇摇头,是
不是这一世的命格有什么问题,总是碰上些让人心惊胆跳的事情。如今官位又被
剥了,蟠龙金牌虽未收回,再跑去皇宫太过惹人注目,去见玉茏烟更加不妥,即
使得了消息也只能让赵立春传话暂缓时日。
把此事搁在脑后,吴征迅速回府……
……………………………………………………
半月之后,一支祝家的商团如平日一样离开成都城,拉着满载的货物驶向燕
国,所不同的多了两辆帘子遮得严严实实的马车。
吴征在府中来回踱步,心神不宁。忧无患给他带来的心理阴影,在陆菲嫣与
冷月玦离去的那一刻前所未有之大。他不敢想象若是此行有失,二女被残忍的贼
党擒拿之后会遭遇怎样的惨剧。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也必须相信这一回己方
率先设下圈套,以祝雅瞳心思的缜密与手底下隐藏实力的庞大,当无意外。否则
的话,贼党的实力岂不是大过了天去?
「这一趟要有三四月不能见面,你能不能告诉我还有一位女子是谁?人家好
好奇。」冷月玦满目都是抑制不住的好奇心。
「路上一定小心,这件事你路上自会知晓。」吴征刮了刮她玲珑秀气的鼻梁,
十分不舍。
「这么神秘?难道路上我会挖出你未卜先知埋下的锦囊,打开来就都知道了
么?」冷月玦俏丽地一抬头,让吴征结结实实刮了一个。
「哈哈!玦儿越来越有趣了!平安回来,我等你们。」
行前的告别让吴征满心不舍,冷月玦反倒潇洒许多,于她而言此事在为自己
的未来拼一份力,颇有兴致勃勃,跃跃欲试之意。
送走了陆菲嫣一行人,祝雅瞳在身侧狠狠一指吴征的脑门笑骂道:「好哇,
你什么时候把玦儿都给收入房中了。」
吴征苦着脸道:「我也说不清楚。」
「什么说不清楚?」祝雅瞳一瞪眼,居然没多少怪罪之意反有喜色道:「你
自己干的事情自己不清楚?」
「我冤枉,谁被谁收入房中我都搞不清楚……」吴征将冷月玦的心结地细说
一遍。要和冷月玦长久地走下去,祝雅瞳的支持必不可少。这一番添油加醋,说
得冰娃娃天下第一可怜,自己天下第一怜香惜玉,就差没拍胸脯指天立誓了。
偷眼瞧瞄,祝雅瞳春水般的双眸忽闪着若有所思,喜怒不知,两条细而浓的
长眉蹙得越来越紧,忧愁之意越发浮于面容。吴征不明其意,小心道:「我现下
待玦儿真心实意,绝不是逢场作戏,将来即便有许多麻烦,我也会义无反顾地前
行,绝不退缩。」
祝雅瞳默不作声地听完,仰头望天喃喃自语,唯一仅见地惆怅道:「嗯!不
管怎么说男儿有担当是好事。将来你们有了孩儿,待老了向儿孙们说起当年的艰
难情路,他们也会为你骄傲。」
「你……怎么了?」吴征心神大震,直觉中的反应告诉他似乎触摸到了什么
秘密,心中更是酸味翻涌!
祝雅瞳让他觉得高不可攀,这一份孤高绝不仅仅是天仙化人的相貌,强大到
极点的修为,更有坚逾钢铁的意志。在吴征迷茫时,她点亮前方的道路;在吴征
失落时,她燃起希望的火光;在吴征畏惧时,她以无以伦比的勇气与果决扫清阴
霾。印象中,她从未有过脆弱的一面,吴征也不认为她会有脆弱的一面。
可是现下在眼前的女子哪里还是坚不可摧的祝家主?她娇柔,软弱,眉宇间
的一抹顾影自怜,忧伤得让人心疼。吴征不知所措之时,祝雅瞳忽然一捧胸口,
泪水止不住落了下来连连啜泣。吴征终于明白,这一次不经意间,竟然刺痛了她
身上最为柔弱的部分。
圆润豪硕,弯弧美得震人魂魄的胸脯被一只柔荑捧住,珠泪顺着眼角像珍珠
一般大颗大颗地滴落。绝色美人的风姿在这一刻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勾起古
井无波的高僧心中欲望。吴征一阵心悸,混沌迷离中一点灵光未散,强行运使道
理诀压下心中邪念才未失态。
慢慢走近美妇,吴征柔声道:「你不舒服,我扶你去歇一歇。」
短短的片刻时光,祝雅瞳给他带来的惊讶已太多,可吴征怎么也想不到她会
骤然扭头对视!那目光中爱意,怜悯,幽怨,愤怒不一而足。吴征仿佛看到了陆
菲嫣的佩剑魔眼出鞘时,那无法理解的复杂与震撼,更让他吓了一跳的是,祝雅
瞳猝不及防地转身投入他怀中,因心伤而娇哼道:「抱我一会儿。」
这不是恋人之间强悍男子与柔弱女子的拥抱。祝雅瞳绷直了莲足踮起,几乎
只以一趾之力支撑着娇躯,尽力与吴征平齐。左臂环过脖颈按着吴征的后脑压在
肩侧,右臂贴着腰杆搂紧。
吴征疯狂运转着道理诀保持脑海中的一片清明,双手只是轻轻搂着腰肢不敢
造次。即使如此,怀中与他贴得难分难舍的娇躯仍是让他几欲疯狂。
这是一具难以形容的身躯。
视线旁就是美妇散乱的青丝,幼圆的秀耳下方,耳珠像扇坠一般丰厚而鲜润,
白得仿佛透明。
细细的柳腰触感极柔,腴润丰弹,吴征不敢发力掐握之下亦觉柔若无骨。那
不是多余赘肉的触感,分明肌理之下蕴含着无限的力量,嫩滑的肌肤却可随意按
下一个涡眼,只是稍一收力,它又立刻恢复原状。
抱紧自己的臂弯如两节香藕,又软糯又紧致。
死死抵在肋部的两颗美乳曾让自己魂牵梦萦。那不经意间沉甸甸地压落薄衫
而透出的诱人弯弧,此刻毫不顾忌地贴在吴征身上,随着急促的呼吸起伏与砰然
的心跳,像两团至嫩至绵的脂球,不住地揉旋,惊颤,夹缠……
肉棒情不自禁鼓胀了起来,无论如何都压抑不住。龟菇恰巧抵着又圆又小的
脐眼,被柔嫩的肌肤包裹,仿佛将两人连在了一起。怀中的娇躯明显颤抖了一下,
可又很快平静下来,略松的藕臂再度紧紧抱住了自己,从容而义无反顾。
吴征几乎忘了周遭的一切,只知呆呆地站着,失魂落魄!恍惚之中仿佛回到
了五岁那一年,在昆仑山那名把自己带出小屋的女子那样古怪地对待自己,怜爱,
依恋与万般不舍。抱着自己的双臂无比地果决,坚定得仿佛天塌地陷也不愿松开。
不知过了有多久,柔荑猛然在肩头一推。吴征踉踉跄跄地站稳身形,方才那
个柔弱无助的女子不见了。眼前的依然是那个低吟浅笑俱都端庄秀雅的美妇,正
瞪着自己似怒似喜地嗔道:「还不肯松开么?占便宜也得有个限度。」
翻脸不认人了啊!吴征哭笑不得异常尴尬,讷讷挠头道:「实在对不住!」
祝雅瞳眼眸一转避开吴征的目光,也不敢去碰触难堪的话题,乜目道:「是不是
好得意啦?猜中了我心事对不对!」
吴征陪着笑还未说话,祝雅瞳一瞪目娇喝道:「不许说谎!」
「猜了一些,也不知道对不对。」抵赖不过去,转念一想也是个好机会,吴
征索性大方承认。
「哼,就知道你一肚子的话想问。随我来。」
去了祝雅瞳居住的小院,关好了房门,美妇正襟危坐,目不斜视道:「想问
就问,只是能说的我才说,莫要怪我。」
吴征早将满腹的疑问整理清晰,沉吟着道:「我一直以为祝家的天之骄女生
来就是个仙女,没有不会的事情,也没有能难住的事情。现下看来,是不是哪个
狗东西伤了你啊。」
「哼,伤我有那么容易么?」祝雅瞳鼻中哼出一股轻蔑与鄙夷道:「有两件
事要告诉你:第一,我难过与他没有丝毫关系,他的一切都与我无关,我也从来
没有喜欢过一个人;第二,他有百般不是,但有一件事无意间做得很好,所以我
不会叫他狗东西,你也不要这么叫他。」
额……这和什么都没说有啥区别?吴征的酸气几乎要喷了出来,郁闷道:「
我当然会听你的,不骂他了,嘿,我还懒得理会这个人呢!不过万一哪天被我知
晓是谁,又不幸路上偶遇或是狭路相逢什么的,我打他一顿帮你出气,这行不行?」
「你永远都不会见到他的。」祝雅瞳心中暗道一句,终是露出个十分称心的
笑容道:「那倒由你去了,我才懒得管。不对,你若是打不过,我还会帮你。」
「这么厉害?我还能打不过?」吴征更加郁闷吃醋。想来也是,无论什么原
因能占得祝雅瞳这等美人,又怎会是个不堪一击的混球。「多练几年看看,当是
有机会的。怎么?你不会就想问些家长里短的破事吧?」
美妇又恢复了淡定从容,方才的脆弱仿佛只是一场梦境,虚无不存在。吴征
也正色起来,瞪视着祝雅瞳道:「我想问你一件事,你莫要瞒我!从前我是不是
见过你?或者你是不是见过我?」
「我一直都很忙的,你来长安城之前可没工夫见你。不过你的大名倒是如雷
贯耳,从前可比我的名头还响亮。」美妇露出个玩味的笑容揶揄道。
「没骗我吧?」吴征皱着眉头一脸疑惑不信。
「骗你干什么?难道没见过你很奇怪?还是见过你奇怪了?」祝雅瞳忽闪着
媚眼也是疑惑道。
知晓问不出答案,吴征无奈地叹息一声道:「那成,其他我也不知问什么好。
只是,我原本希望月玦的事情……」
「我会帮你,你自己也要更加一把劲!」
「多谢,真的多谢。其他的……不多去想,想多了也没用,凭空给自己添堵
难受。」吴征感激不已,最终还是忍不住气鼓鼓地埋怨了一句。看那咬牙切齿的
样子,当是费了极大的力气才能不骂狗东西,只是腹诽必不可少。
「嘻嘻,你这人……去去去,没话说了快回去。方才的事无论如何不能再对
第三人说起,你就当它是个梦境得了……算了,总之绝不能说!」祝雅瞳一拍扶
手跳起,推着吴征将他赶了出去,大有松了口气的模样。
赶走了吴征,祝雅瞳回身进屋喃喃自语:「居然被这么件小事逼得失态了,
当罚求死丹一个时辰,以后不可再犯!」柔荑伸进袖口里摸索着,不可避免地念
及方才仅隔着薄薄衣料的「肌肤相亲」,祝雅瞳俏脸一红又是自语道:「小乖乖
毕竟已是个大人……唉,想像个小娃娃一样疼他终不可得,可惜,可惜!传宗接
代的家伙倒是雄伟得吓人,嘿嘿,怪不得一个个的从里到外都爱他得紧。」
语声越说越低,祝雅瞳盘膝坐好,得意中带着几分羞恼吞下求死丹,嘴角微
翘淡淡微笑,印堂中央桃心形的发髻针尖处却滚下一颗黄豆大的汗珠来……
吴征离开小院,心中百感交集。
祝雅瞳的莫名失态百年难遇,从今往后或许再也不会有,那么一个拥抱就成
了绝唱?吴征揉了揉鼻子叹息,高不可攀,高不可攀。失态片刻就恢复如常,可
是会在自家面前失态,是不是朝夕相处下来多少有几分感情在?人非草木孰能无
情!可他对祝雅瞳的情愫分明不同于对韩归雁与陆菲嫣,为何这么古怪?或许韩
陆二女都是依赖自己更多些,而对祝雅瞳则是自己更加依赖她?吴征想破了头也
不明白,于是心中终是忍不住狠骂一声:「狗东西!狗杂碎!」
…………………………………………………………
祝家商队离了成都,一路不疾不徐,将部分货物在经过的城市卸下,又装上
当地的特产。交通并不便利,行程更是漫长,要保证商团的利润,生意都是一路
做着去的。
在大秦境内商队的最后一站便是子午谷。凉州已成了杳无人烟之地彻底荒废,
再没有商队会经由凉州入燕国,徒增消耗。只是川中边界地带崇山峻岭路窄难行,
过子午谷前也有一段二百余里的荒凉之地。这一带气候不热不凉,山中倒是风景
宜人,不时有些豪族富户大举出行来此游览风光。因四时俱有鲜花盛开,游历者
离去时无不采撷而归,久而久之也有个好听的名字——携花山。
「令使,呵呵,真是个好大的消息!」浮流云一脸心满意足,嬉皮笑脸地冲
进屋内。
屋内灯光如豆,说是屋子,四面却不透光,只因建在了地底。
「哦?大到什么程度让你都这么焦急?」戴宗昌一瞪桃花眼,也闪出异光来。
「冷月玦奉师门之命,十日前随柳寄芙跟着祝家商团赶回长安城,同行的还
有昆仑派陆菲嫣,她要去凉州找奚半楼!」浮流云苍白的面容因兴奋而泛红,不
住地搓着手道:「这三人均是内功深厚,底子料想不差!若是捉到手中必有无穷
的好处,这个消息还不够大?」
「什么?」戴宗昌腾地一声站了起来,扳住浮流云双肩急道:「可靠么?她
对你说的?」
「正是那个贱妮子!」
「她说的不会有假!」戴宗昌来回踱步喃喃道:「兄弟们修行都到了紧要处,
本就需功力高深的女子助力!这一回绝不可错过!嘿嘿,贱妮子?妮还是尼?」
浮流云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道:「不都一样么!尼姑发起浪来,可比寻常女
子还要够劲!宗主亲自调教出来的人儿,百依百顺,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滋味大
是不坏。一身修为也是没得说,若不是留着还有大用,老子真想采补了她!」
「那倒是真的!」戴宗昌调笑几句转过话头道:「当年贺群负伤,却拼了命
都要拿下陆菲嫣,定然是知道她身上有些好处!看她的模样姿态,我猜是难得一
遇的百媚之体。这里头难保不会有诈,但是有了陆菲嫣,值得搏一把!」
「有诈?不会吧!她们走得如此隐秘谁也不知,更不会有人料到冷月玦此时
会奉师命归国。若不是有贱妮子潜伏在吴府,咱们哪能知道消息?贱妮子不会被
人看出了破绽吧?」浮流云皱眉疑惑,思路却是清晰。
「不会!祝雅瞳拿离幻魔瞳逼问也不会露出破绽!看来也没人怀疑她,若是
祝雅瞳逼问过了,贱妮子一定会说,反倒露了破绽给我们。」戴宗昌松了口气道
:「我只是觉得不可不防,你这么一说大是有理。」
「还有冷月玦,此时为何忽然奉师命归国?」
「这倒不奇怪。燕国太子觊觎她良久举世皆知,燕皇那边身体日复一日地差
下去,此时召唤冷月玦当是为登上皇位做准备了。嘿嘿,这番动作看来燕皇命不
久矣。不过她暂时动不得,咱们抓了陆菲嫣与柳寄芙,把她放过了就是。」
「有理!那我们还等什么?」
「我这就去禀告尊主!不,你一起去。」
戴宗昌与浮流云低着头等待决断。男子与他们早已十分熟悉,可又十分陌生,
淫邪的黄金鬼面遮掩了一切情绪,神秘得让人敬畏。
「你们的意思要去是么?」尊主低沉的声音经过面具时发出金属震动的嗡响,
听不出他的想法。
「属下二人均觉机不可失。」
「贺群与陆菲嫣的事情本尊也有想过,你们所料不差的,只是事后一直没有
机会,否则本尊也会捉了来犒赏你们。这一次若要动手,对手实力不可小觑!柳
寄芙就不用说了,听闻刘万年还是正面对决死在陆菲嫣手上,这一份功力连本尊
都没有想到。你们有详实的计划么?」
「有!她们悄无声息的离去,同样料不到属下等也得知了消息,正好可以打
她们一个措手不及。这一趟她们走得是子午谷,川凉交界处有一座携花山,路窄
难行,正是伏击的好去处!」
「万一这是一个圈套呢?到时候当面撞上了祝雅瞳,你们有死无生。」
「属下选在携花山脚动手一来前后都有城郭,动静闹得大了未必好收场。二
来正是提防祝雅瞳。尊主请看,此地路途遥远,祝雅瞳若是一同消失不见,我们
为安全计断然不会动手!若是祝雅瞳还在成都城,她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赶之不
及。属下自会安排人手盯住吴府的行踪,属下等除了调集人手先行赶往布置以外,
也会延后再出发,防止意外。」
「可以,不曾被色心冲昏了头,既然成竹在胸那就去吧。」
鬼面尊主沉吟一番道:「天下不久就将风云变幻,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时机。
是非成败也在此一举!这当口儿上你们的修为若能再提升一截必有大用!小心谨
慎些,莫要让本尊失望。」
「谢宗主恩典!」戴宗昌与浮流云同时松了一口气,跪拜之后急急离去。
鬼面尊主依然端坐不动,待暗室的烛火燃尽了最后一段灯芯,黑暗中才听他
自语道:「里头是不是有古怪?竟让我心神不宁!罢了罢了,祝雅瞳,就再让你
一回,我要看看你的本领究竟大到了什么地步!」
商队依然稳步前行,一如平常。
祝雅瞳看过了奏报的书信后销毁,傲然一笑,向吴征道:「她昨日又去了文
殊院,我让湘儿提早等在路边,果然又是如此。」
「自甘堕落,不可救药!」吴征低喝一声,双拳骤然握紧。
「没那么简单的,里头的缘故我现下也猜不到,雨珊……不该是这样的人!
待此事一了,我自会当面去找她问个清楚明白。」祝雅瞳目中流露着哀戚,对同
门的堕落也是痛心疾首。
「先杀了贼党再说,你准备什么时候露面,给贼党吃一颗定心丸?」
「三日之后!这几日还需做些安排,露面才不那么突兀刻意。以后每隔一段
时日露面一次,定心丸一颗颗地给贼党塞进肚子里,好撑死了他们!」
「哈哈,正是如此。那个,你别介意,其实我还是很担心……」「我懂,别
怕。除了现有的人手,届时妙筠也会及时赶到,再加上一名强援!」
倪妙筠的身手吴征亲眼所见,即使在十一品高手之中也是一等一的厉害。吴
征闻言不由心中大定,又犹疑道:「倪前辈现下还在府中,怎么能及时赶到?若
是走得早了定然会让贼党知悉,到时可就没了出其不意之效。」
祝雅瞳顽皮地眨了眨眼,手指一勾做个附耳过来的示意低声道:「妙筠也没
那么简单的,日后你自会明白。至于为什么能及时赶到还不露行藏么……她能骑
我的皇夜枭呀!我就不信贼党除了忧无患,还有人能骑豹羽鵟!」
「什么?」吴征又惊又喜。皇夜枭是祝家之主的坐骑,极难驯养,在祝家的
数量也不超过一手之数。倪妙筠居然能骑乘皇夜枭?吴征不仅对这个小心机深重
的神秘女子多了几分好奇:「倪前辈难道是……」
「不是我家的人。」祝雅瞳含笑摇头,拍拍吴征的肩膀道:「不用瞎猜,你
会知道的。」
………………………………………………………………………………………
携花山脚两面俱是斜坡,即使入秋已一月有余,山坡上开始泛黄的蒿草仍有
一人多高。
巍峨山月半轮秋,一场新雨之后秋高气爽天也蓝蓝。秋景之美正在层次分明,
山花仍未凋零,红得似火,树叶尚未脱落,绿得濯濯,点缀其间的黄色则如横空
而来,为一片盎然生机中播下凄凄婆娑。
阳光在薄薄阴云之后羞怯地探出了头,恰似陆菲嫣的忸怩不安:「一直看我
干嘛?」
「嘻嘻,人家实在想不到这一位竟然是陆姐姐。」冷月玦贪看不已,只觉陆
菲嫣一颦一笑,轻嗔薄怒,无一不是媚态横生。即使越发频繁地捧着小腹,艰难
忍受的面色露出时亦伴随着汗珠滴落,也是媚得让人心疼。
「前辈改了姐姐,套交情么?」陆菲嫣嗔怪一句,悄声道:「他真的很好。」
「嗯!」冷月玦重重一点头,言简意赅,又期期艾艾道:「好想知道你们是
怎生好上的……」
「没有什么特异的地方,他待我好,一心为我着想,我自然也会待他好。嘻
嘻,比你可不如。」念及吴征与冷月玦定情始末,陆菲嫣巧笑嫣然,大觉有趣。
「是么?我不信!」冷月玦皱眉摇头,在陆菲嫣的瞪目警告之下,终不敢说
出「看着就要母女共事一夫,还说不特异!」
陆菲嫣忽然一捧小腹面色发白地弯腰,冷汗直冒,死死拽着缰绳。冷月玦吃
了一惊,赶忙帮着拉住骏马,悄悄与陆菲嫣对视时得了眼色,不由心中一凛:「
来了!」
自从进入山区,路面崎岖不堪,马车坐上一日能让骨头都散了架,于是车辆
全改做运输货物。柳寄芙见状拨回马儿扶好陆菲嫣,一只手贴在她背心状做输入
内力关切问道:「陆师妹,你的病没事吧?可惜这里没有药,待到了子午谷再去
采买配制。」
「无妨。」陆菲嫣俏脸苍白摇了摇头道:「歇一会儿就没事了。」
奇妙的异香浓的沁人心脾,柳寄芙坐在马上也是一阵发晕,暗叹道:「好个
妙人儿,不仅生得美丽大方,这股香味也是勾人魂魄。」
陆菲嫣摇摇晃晃,越发坐不稳马鞍,忽然双目一闭向后便倒。幸亏柳寄芙与
冷月玦见机得快,双双出手扶好,一同翻身下马,踏地时也感落足不稳,打了个
踉跄。
「哈哈哈哈……」狂傲淫邪的笑声声震山谷,由远及近道:「陆仙子不是害
病,缺的不是药物。她是发了春,缺男人!」
「什么人胆敢出言不逊?」柳寄芙高声怒喝,利剑般的目光牢牢锁定声音传
来的方向。
一声悠长的鸣叫,道旁的草丛里串出只野鹿正撒蹄亡命奔逃。只是臀上中了
一箭正血流不止,后足酸软无力,看看不久后就要栽倒。一名身披兽皮的猎户旋
即钻出,盯着猎物追去。
一追一逃,看看横穿过小道,三点寒光带着锐啸的风声电射而至。身手矫健
的猎户毫无防备,奔行中被寒光准确地射入体内,连呼痛都不及发出便翻滚着应
声倒地!
忽然去了条人命,来人不明敌友先声夺人,陆菲嫣等人正吃了一惊。旋即一
片密集的扑簌簌声大响,山路斜坡的高处降豪雨一般下了一片遮天蔽日的箭雨!
发箭之人膂力强劲,借着高空降落的力道,锐啸的风声大得骇人。
祝家的商队居然临危不乱,护卫们早早已拔刀在手,又取出皮盾,或借着马
车厢子遮挡躲避。饶是如此,奇大的力道仍让许多利箭穿透皮盾,将护卫与车夫
钉死单场!唯独马车厢满载货物打造得极为结实,不仅以精铁为顶,更蒙上了粗
厚坚韧的层层牛皮。厢顶上密密麻麻的箭枝落下,俱都扎不进去。
「哪条道上的朋友阻路?我等是祝家商团,一向不曾少了打点,还请莫要惹
祸上身!」护卫头子装扮的雄壮男子手忙脚乱地躲开一蓬箭雨,见箭雨延绵不绝
也不知有多少,慌忙怒声大吼。可惜回应的只有箭雨扑簌之声!
冷月玦抱着陆菲嫣足尖一点飞身向道旁大树跃去,柳寄芙挥剑拨打箭雨左右
庇护,顺手一抄抓得三箭在手,款扭蛮腰发力猛掷喝道:「滚出来!」
高手以徒手掷箭,威力直如劲弩发射一般。三箭呈品字形爆射向对面的树梢,
只听砰地一声大响,一名男子手抓箭枝飘飘落地,抛下剪枝又甩了甩被震得发麻
的手腕,一双桃花眼一弯笑道:「好内功!今儿捡到宝了!」
陆菲嫣被冷月玦抱着在树杈上坐好,刚挣扎欲起,却又足下发软,险些掉下
树去!急的泪珠都滚出眼眶。
「你们是什么人?」柳寄芙持剑当胸沉声娇喝。
「废话太多!拿了人回去剥光了,老子要好好抓一抓两团大奶子!」山道上
箭雨渐消,想是箭枝耗尽。半人多高的蒿草丛里探出百余人来,正各持五花八门
的兵刃势如猛虎般冲下!
「找死!」近百名护卫被箭雨射杀了二十余人,余者随着护卫头子各挺兵刃
迎了上去。只听痛呼声此起彼伏,伏击之人居然个个武功高强,几个回合便如砍
瓜切菜一般杀得护卫七零八落。
桃花眼嘴角带着得意的邪笑步步趋近道:「陆仙子,柳仙子,随本使走一趟
吧!」
柳寄芙目中寒光一闪,宝剑一抖寂刺一名扑到身前的敌人。这一剑含怒出手,
极具天阴门剑法精髓,一剑既出,二剑随之而至,剑招迅捷无伦,分刺敌人眉心
与左肋。那人心焦如焚,本自恃武功待要将柳寄芙一举拿下,不想漫天俱是耀目
的剑光,大骇之中不及抵挡,寻准空隙横身闪过。暗道一声好险未完,脖颈便似
被一柄铁钳拿住,一股凄寒刺骨的内劲,顺着被锋锐指甲抓破的血肉透体而入,
瞬间气绝!
柳寄芙抛下脖颈处都蒙上一层薄冰的尸身,顺手甩干血迹向桃花眼道:「那
要看你有几分本事了!可知冒犯天阴门之罪?」
「阴风掌力?好功夫!」桃花眼足不停步慢慢趋近,四周惨呼之声不断。除
了柳寄芙又杀了两人之外,护卫们大部分已被斩杀殆尽,仅有少数几人武功较强
者躺在地上哼哼唧唧,重伤之下再也爬不起来。来犯者似乎各个心情急迫,一招
得手虽未毙命,也懒得再去补上一刀,纷纷向三女围困逼来。
柳寄芙目光一转道:「你们不是山贼?」
「当然不是!」桃花眼离柳寄芙五丈处停步不动笑道:「财货算得什么?能
比得上两位仙子?」
「暗香零落!」柳寄芙恨声怒喝,脸上蒙上一股激动的嫣红,不知是兴奋还
是惧怕!
「哈哈哈,柳仙子好眼力!」桃花眼目光转向树杈上的陆菲嫣道:「陆仙子,
你与本教有血海深仇。观你现下的模样,大体是练了《娉女玄阳诀》走火入魔了
罢?难怪贺群舍命也要拿你!」
「呸!狗贼!」陆菲嫣粗气急喘,胸膛起伏时波涛阵阵,轻易引起贼党一阵
骚动。
「都莫要着急!」桃花眼再度挥手止息了骚动道:「柳仙子功力非凡,你们
不是对手!鲍氏三杰先去拿下柳仙子。」
桃花眼背后转出个长相英俊,面容苍白的公子哥儿来,摇着折扇不住摇头啧
声道:「嘿嘿,柳仙子的武功你们三个该当熟悉得很了!莫要拖延,更不可伤了
性命!」
「是你!」陆菲嫣与冷月玦同时出声,这公子哥儿正是成都锦兰庄中的付柳
赟. 付柳赟洋洋自得道:「不好意思,叫两位仙子见笑了。在下浮流云!忝为宗
中旗使,定然也不会亏待了两位。」回首又向桃花眼道:「我就说了下三滥的法
儿对她们没效吧?看着脚下虚浮实则全是装出来的,不管用,不管用。这些人成
名已久个个都是人精,还是明刀明枪做一场实在!」
「哼!」桃花眼不以为意地冷笑一声道:「对付几位仙子,自是什么招数都
要试一试了。」
鲍氏三杰一手举刀,一手持盾步步紧逼,三面向柳寄芙靠近。
柳寄芙手捏剑诀严阵以待,目光一扫寒声道:「是你们三个?当年失心疯了
犯下八门血案,' 挟三山' 鲍氏三鬼?」
「嘿嘿,两位兄弟,想不到柳仙子都认得我们,荣幸,荣幸。回头倒要和柳
仙子多亲近亲近,深切了解一番才可。」鲍子江露出一口森森白牙淫笑道。
话音刚落,鲍子河以圆盾护身着地一滚,雪亮的刀光自盾牌后奇锋陡出,横
划柳寄芙腰侧。柳寄芙看得分明,险境之下虽惊不乱,飞足踢开单刀,手臂弯折
挺剑朝盾牌间隙里刺落。
鲍子河单刀回转,与盾牌一同锁拿长剑。与此同时,鲍子江与鲍子溪左右攻
到。柳寄芙长剑一兜脱开锁拿,回身旋扫出一阵劲风。
鲍氏三杰的武功要逊色柳寄芙一筹,可近有圆盾护身,又似对柳寄芙的武功
长处十分了解。柳寄芙连展精妙剑招,始终不能得手!贼党中当以桃花眼和浮流
云武功最高,此前乱战中柳寄芙也看得分明,鲍氏三杰只在这二名贼首之下不好
对付。可贼党人多势众,光凭柳寄芙与冷月玦万万应付不来,便是拿人命来耗也
耗死了!
焦急之下柳寄芙怒喝一声,寻机单掌卷着寒风向鲍子溪拍落!鲍子溪怪叫一
声跃起,四肢蜷缩全身都躲在盾牌之后,只听一声大响金铁交鸣的大响,鲍子溪
被击得横飞出去!柳寄芙蓄力良久,这一击聚尽全身功力,打得鲍子溪一路喷出
鲜血!
招式落得太实,又是以少敌多自然落出破绽,鲍子江与鲍子河左右攻到,柳
寄芙急急闪躲,衣袖被划开两道口子,幸未负伤。
桃花眼目光一凝,三点乌光又出!鲍氏三杰的盾牌不仅坚固,面上还有细密
的暗钩倒刺,喂满了毒药!柳寄芙以阴风掌力发掌,掌面上凝着一层冰未曾直接
接触盾牌才免受重创。可桃花眼的暗器功夫更是威力绝大,鲍子江与鲍子河攻势
连绵不绝,已是陷入死局!
柳寄芙长剑舞出一阵青光磕飞三点乌光,落足未稳,两柄长刀刀花滚滚攻到。
忽听一阵密集的沉声大作,像是两下间不容发的拍桌之声!堆满了货物的十余辆
大车底部露出几个黑沉沉的洞眼,也射出一片密如暴雨的短小箭枝!
攻其不备!贼党登时乱作一团。车厢底部泼喇喇一阵大响,鬼魂般冒出三十
余人来。其中一名老道,一名和尚纵身高跃向柳寄芙,分别接过鲍子江与鲍子河。
柳寄芙趁势夹攻,剑光漫展之处,鲍子河脱身不及,被老道一拂尘扫过面门
打得鲜血淋漓,柳寄芙又补上一掌,眼见是不活了。
这三十余人一现身局面登时不同,包含老道与和尚在内的十八人更是不凡,
顷刻间以更少的人数自外合围,打得贼党节节败退。尤其一名始终跪地膝行,满
脸横肉的仆妇异常凶悍。她不使兵刃,一双蒲扇般的大手合拢夹住柄长剑,便如
铜浇铁铸一般紧紧咬合。发力一扯,张嘴就在贼党胸口咬下,嘶啦一声,连衣带
肉活生生地扯下一大片血肉模糊……
「果然没那么简单!」桃花眼高声喝道:「周旗使,禹旗使去挡住贼道与假
和尚,吕旗使杀了' 恫孟婆' !余人不可分散!」一眼就认出仆妇的身份,果然
犀利独到。又向浮流云使了个眼色道:「速速拿人,你对付柳寄芙!」
两人一同发动,威势惊人!一名青年书生挺剑刺来,被桃花眼二指一夹一转,
长剑呛啷从中断去。书生大吃一惊,忙掷出断剑向后疾滚,幸而桃花眼急着拿人
不及追击未曾受伤。
二人打出一条血路,途中不时有高手前来拦阻,均是一触即退,虽有几人受
伤,倒是延缓了两人行进的脚步。再踏得几步,桃花眼猛然醒悟。只见祝家的援
兵虽是人数较少不时有人倒下,可那十八人像一柄张开的扇面斜列两旁,牢牢拱
卫着扇柄处的陆菲嫣与冷月玦. 任凭暗香零落如何冲击,两条扇骨拼死抵挡绝不
后退一步,更连带伤的都寥寥无几。而一旦后退,便像只收拢的口袋,欲将桃花
眼与浮流云裹在当中!
这一干人的武功俱在九品以上,似老道,和尚,悍妇等六人更是身具十一品
修为,招式清奇显是还有高人指点过,等闲不易拿下。桃花眼心中一沉,当机立
断道:「冲!」
一声令下前冲两步却忽然转向,猝不及防地一掌轰在一名高手背心。那人狂
喷鲜血,被一柄大刀兜头劈落成两半。桃花眼再施偷袭,祝家的援军有了防备各
自呼应配合,桃花眼连着猛攻数着不能得手,忙守着缺口放入四人道:「与浮旗
使夹攻柳寄芙!」
局面好转,桃花眼心中大定,一步一个脚印,一边向冷月玦与陆菲嫣逼近,
一边寻觅偷袭的良机!
浮流云领着四人夹攻柳寄芙,他的武功本与柳寄芙差相仿佛,有了助力更是
如虎添翼,登时将柳寄芙压在下风,左支右拙风雨飘摇。
老道,和尚与仆妇一边应付三名势均力敌的高手,一边还要照应落单的同伴,
再也腾不出手来相助。危急之间,草丛里忽然飘出一名浑身暖绿衣衫的女子。
无人知道她什么时候到来!
但见女子踮着足尖越发显得身形高挑修长,一个起落便飘进战团,斜举的长
剑始终点着浮流云。那长剑在空中一颤,不待招式用老,女子身形如鬼似魅,刺
斜里矮身转向浮流云后背!
浮流云不及转身,不管剑光来路,唰唰两剑朝女子刺落。不想那女子剑路极
其诡异,仿佛云雾一般动向无定难以捉摸。向左一旋身飘起一头长发横扫浮流云
面门,连带着胸前两座巍峨山峰都撑着饱胀爆满的衣衫,怒涛般向左腋甩荡出去。
丽色无俦之中又是连发数剑,但见光环乱转,犹如云卷雾腾,刹那间将浮流
云包裹在剑光之中!
浮流云双目大张躲开长发横扫,于繁复之极的剑光中举剑一压,漫天剑光登
时消散于无形。绿衣女子长剑被逼住,足下一点飞身而起自浮流云顶门越过,正
是天阴门的无上轻功「魔劫昙步」!
浮流云向前一扑,百忙中运力于剑发力一架,将绿衣女子逼得长剑高举落不
下来。但此刻她已尽占上风,两只莲足踢向浮流云后背!
浮流云暗道一声好险!运使起压箱底的内功法门凝聚于背,左臂向后拦腰横
扫!这实是败中求胜的绝招!借助怪异的内力百发百中,不想这一回横扫落了个
空!
绿衣女子踢在背心的两脚只是虚点借力,急速向后高飘退去。
浮流云灵光一闪打了个激灵,骇然高叫道:「中计了!中计了!扯呼!」居
然头也不回地发足狂奔,不管不顾地逃去了。
桃花眼刚逼至树下,闻言一惊,再回头时只见陆菲嫣不知何时已站在树下,
气定神闲地拔出长剑。树叶间洒落的点点阳光映在剑身上,如魔女的眼眸。
「玦儿让开些!」陆菲嫣宝剑指地,重重吸了口气道:「我来对付他。」
「嗯,我去杀贼党。」冷月玦抖出丝带背身向后退去。纵使喊杀声震天,不
时有人受伤毙命,她也想多贪看一会儿。
只见陆菲嫣微扬着螓首,嘴角勾起,双目闪着耀眼的星辉,一呼一吸之间胸
脯极富韵律地高高撑起,又沉沉落下,像湖波一般撩人。即使面对强敌,那份从
容与典雅不损半分。冷月玦心神俱醉,遥想起多年之前修行有成,也是这般自信
得光芒耀眼。这一份光芒自栾楚廷出现,师尊的偏向而逝去,但不久的将来,一
定还会回到自己身上!
冷月玦足下重重一顿,义无反顾地回头飘身而起……
桃花眼的瞳孔不住地收缩,原本如女子一样美丽的双目,因针尖一样的两点
黑仁而变得恐怖。他深知自己的修为之高,却不明为何陆菲嫣的气势一路高升,
压得自己几乎喘不过气来。手心已布满汗水,桃花眼一凝心神,郑重地拔出长剑
直举胸前,剑尖遥指陆菲嫣。
「我终于知道你是谁了,你是' 裂天剑狂' 戴宗昌对不对?样貌怎地改变这
么大,倒是很显年轻!」陆菲嫣侃侃而谈,款款转动的秋波不住好奇地打量戴宗
昌。
「是。」戴宗昌心中又是一沉!敌人游刃有余,而自己居然鬼使神差地应了
一句,更是还未交手就摆出了本命武功的式子。他深知自己太过紧张,在敌人似
无实有,无比巨大的压力之下本能地紧张!
「昆仑派陆菲嫣领教裂天剑!对了,我有个新的绰号叫' 媚及阴阳' ,你死
了以后在阴曹地府记得报我名号,就算帮我积一份阴德。恩,我男人帮我起的!」
最后一句扁着小嘴娇羞说出,低得几不可闻,双颊酡红的媚态更是横贯阴阳
两界无人能及,眼眸低垂落定不动的一刻,几将时光恒定!
戴宗昌嘶吼一声全力发动!他被这份巨大的压力逼得喘不过气来,只觉再候
片刻就将彻底崩溃。这一纵跨越数丈距离,横削陆菲嫣脖颈!陆菲嫣不退反进,
手腕一抖长剑反撩向戴宗昌剑身中端。
魔眼去势光华闪烁不定,戴宗昌不敢变招加力压下欲逼住魔眼。陆菲嫣嘴角
一勾,手腕再抖步伐趋前,魔眼在戴宗昌剑身上划过牙酸的声响,径点他掌缘大
穴。
一柄长剑,一道悄无声息的鞭影在陆菲嫣脸侧滑掠而过,相距不过半尺。戴
宗昌一呆之下,居然看不清正招与奇招迭出的刹那间,陆菲嫣是怎生躲过。陆菲
嫣身形进逼不停,' 休无竹' 剑招施展开来,有进无退!她翩然矮身一扭,魔眼
自下而上刺到,更险险躲开从后卷绕的长鞭。
这一下不仅妙到毫巅,美妇单膝跪地,侧身斜向拱臀挺胸的姿势更是撩人之
极。戴宗昌已全然顾不得眼前媚色,只见魔眼已点向小腹,长鞭更被陆菲嫣抄在
手中一抖。柔软的长鞭化成一条笔直的棍棒,墨龙一般急升而上!
戴宗昌骇然失色,手中长剑带着风雷之声下击,直欲劈裂天际一般一往无前!
两人贴得极近,更是施展出全身功力,每一招都有无数的变化,每一招都有无穷
的后招。变化均在毫厘之间,后招均在间不容发之际,稍有点滴偏差便是丧身殒
命之祸。
风雷大作的赫赫风声之间,陆菲嫣如挺拔的青竹!风过竹林撩动竹枝竹叶,
即使风雨飘摇之间仍显得挥洒自如,履深渊如平地。那一身精妙的身法与剑招在
来来往往的激斗之间,攻势如春夜雨丝连绵无尽,已挑落长鞭,将戴宗昌逼得不
住倒退。直至陆菲嫣进一步,戴宗昌便退一步,分毫无差!
戴宗昌一身大汗淋漓。陆菲嫣剑光如丝已将他牢牢罩定,这一战不是分出胜
负,从头到尾美妇就像她所说的一样,要杀人!
念头一闪而过,戴宗昌气势更挫,同级高手比拼差距只在毫厘之间。尤其到
了十一品高手,击败常有,杀人则是难上加难。陆菲嫣这一份自信更让他心动神
摇。
四面八方的危机激发了彻骨的凶性!戴宗昌大喝一声驱散畏惧,不退反进嗖
嗖嗖连刺三剑,反守为攻!这三剑从第一剑起便即强攻,竟不挡陆菲嫣剑招,剑
尖直刺她胸腔,出手之凌厉猛恶,已是不顾生死地彪悍!
陆菲嫣足底一滑相避,剑尖依然向前,也是有去无回!戴宗昌第一剑落空,
长剑疾闪横削,剑锋已至颈侧。陆菲嫣已迫近他身边,剑招未曾用老,一身功力
更是提到了极致,从他身侧犹如足不点地般飞了个半圈绕至戴宗昌身后!
戴宗昌两剑落空,身形向前一扑,左臂向后反扭挥出一片惊涛骇浪般的风声。
这一下两败俱伤,陆菲嫣若被击得实了也难免身受重伤!但美妇一往无前,运起
一身功力刺落长剑,但见血光喷溅而出的同时,开碑裂石的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
陆菲嫣肩侧!
脑中发晕足下发软,戴宗昌迷蒙之间只觉击中陆菲嫣的拳头里,蕴含的内力
大半消散于无形。他忽然明白了什么,气力却随着奔涌的血浆离体而去,软软跪
倒。
陆菲嫣甩着伤势不轻的香肩缓缓走近,一脚踩在戴宗昌背心,一手握住魔眼
轻声道:「我吩咐你的事情,莫要忘了!」
「噗嗤」一声,长剑离体,也成了戴宗昌在世上听见的最后一声……陆菲嫣
就算有心留他性命,咬破了嘴里毒囊的贼首也没了活命的可能。
第五章、云稀采香。月梦春闺
贼首一死一逃,余党在陆菲嫣与倪妙筠加入后纷纷授首!祝家援军虽也损失
惨重,连十八名高手都战死了四人,可也是一场十足十的大胜!
陆菲嫣,冷月玦等人不及歇息,便带伤火速赶往子午关。敌暗我明,即使取
得一场大胜也不能有片刻的掉以轻心。
凉州刺史奚半楼这才得了消息,带上林锦儿亲至子午关,见陆菲嫣身带伤势
依然容光焕发,着实惊讶。奚半楼关心了下身体无碍,便交予林锦儿招呼,自去
处理贼党后续事宜。陆,林姐妹俩许久不见自有许多话要说,这一说就到了大半
夜。
「去向大人禀告一声,今夜我与师姐同住,就不回了。诶,回来……让大人
不可过度操劳,该歇息便歇息,可记得了?」
林锦儿吩咐了一通回转,陆菲嫣正玩味看着她笑道:「没日没夜地片刻不曾
分离,借用一晚都要千叮咛万嘱咐,掌门师兄可是刚上山的征儿么?还自家理不
得事。」
「师姐又来笑话人家,没个正行。」林锦儿羞得垂首不敢看,忸怩嗔道:「
凉州诸事繁杂,他那个人做起事来没日没夜的,本就是要人管。」
「就是说师姐来这一趟打扰你管夫君了?嘻嘻,每日食则同桌,每夜寝则叠
股,还没补足此前的夙愿么?」陆菲嫣笑得停不下来。
「去……」林锦儿白若玉瓷的肌肤更面红过耳,啐了一口道:「师姐怎地口
中没个遮拦起来?尽说昏话。」
「我有说错么?」陆菲嫣挺了挺胸道:「师姐要是说错了,任由你责骂重罚」
「你……我不理你了……」林锦儿娇嗔不依,抓向陆菲嫣腰肢道:「消遣人
家干什么。」
陆菲嫣一转身轻巧地避过,一本正经道:「本师姐心情大好,就是要消遣消
遣你。你可有不服?」
「没有……不敢……」林锦儿出其不意又是一抓,仍是被陆菲嫣蛇腰一旋,
落了个空。林锦儿呆了一呆,大喜道:「师姐,你的武功怎地进境得这么快。」
陆菲嫣十分傲然地扬了扬下颌,目光中又是柔情一片缓缓道:「我就本该如
此!」
「伤势痊愈,武功大进,天呐,这半年来师姐有什么奇遇?」
陆菲嫣微微一笑摇摇头道:「谁都不能说。」鼻尖一酸,眼泪止不住落了下
来……
「师姐……」林锦儿俏目中也闪着泪花,从身后环过陆菲嫣的肩颈柔声安慰
道:「从前那么多委屈,若是真的不开心了就哭出来,小妹陪着你。」
「不!我是开心……比看见你一尝夙愿还开心,比盼儿长大还开心,比什么
时候都开心!」
「师姐,真希望有一天我能知道你经历了什么……小妹祝你永永远远这般开
心下去!」
比起去时的悄声无息,回时一行人声势浩大。奚半楼亲具表章,遣了亲军押
解贼党尸首上京奏凯,顺道将陆菲嫣,冷月玦等人一路护送至益州。陆菲嫣归心
似箭却不敢造次,随着亲军一路彰显昆仑派之荣耀。冷月玦虽也顾念吴征与成都,
但一路走走停停领略风光,倒也乐在其中。
消息又过了半月之后传回了成都城,吴征在空中甩着信笺哈哈狂笑。被贬作
九品孔目之后,吴征一直在等着这一天。两月余来心绪难安,这一趟香饵钓金鳌
险之又险。香饵中一个已是刻骨情深,另一个犹似「新婚燕尔」,无论如何都放
不下心来。可惜一个一定要去,另一个不得不走。与暗香零落的博弈又牵涉到朝
堂之上,所有人都做出铤而走险的决定,已容不得吴征改变。他深知自己也不能
去改变,一将功成万骨枯,既已被推上了风口浪尖成了新一代掌舵人,那么非常
之时行非常之事,本就是他该去做的。
「停一停,还笑!你很不信任我么?」祝雅瞳一把夺过信笺在袖口藏好,屈
指在吴征额头一弹道:「你说,人家是不是料敌机先。」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吴征竖起大拇指赞了一声,讨好地谄媚
笑道:「我这是当局者迷,由不得不担心。」
「担心的事不在这里,但现下我倒更加担心起来!」祝雅瞳支起下颌,忽然
间愁容满布道:「我的猜测又近了几分。」
「什么?」吴征心中一凛,敛容坐直了身体。
「你有没有想过,忧无患明知我在成都城里还不曾亲自出手,原因有二:一
则他有所顾虑,拿捏不准不敢出手;二则,他没工夫出手!」
「有道理……」吴征一点就透,大惊中喃喃自语:「没工夫出手……你的意
思是说……」
「不错!」心意相通,祝雅瞳面无喜色道:「前一回现身固然自以为掌控全
局十拿九稳,也有距离不远,以豹羽鵟之能来去须臾的原因。这一回么,我刻意
挑选的战场他来不得,除了顾虑之外,分身乏术的缘由或也成立!不然一个贼党
头子,什么事这么忙?还能掌控着庞大的势力,会不会是位列朝堂之上的哪一位,
正冷眼旁观着一切?」
吴征额角上的冷汗就冒了出来,梗着喉音艰难道:「有可能。小隐隐于市,
大隐隐于朝,这……你一说我越想越对,越想越怕。」
祝雅瞳冷笑一声,双目射出寒芒道:「哼。本夫人的一石二鸟之计,就算他
看出来了也得乖乖露出狐狸尾巴!在朝堂之上就挖不出来?掘地三尺,一个个地
挖又如何?等两幅画送到,我再去会一会蒋安和!」
「蒋大人不会武功……」
「这你不懂。譬如我来说,我若是不想让人看出来,谁也不会知道我会武功!
十二品的高手,个个有此能为。我若是料定了对方不敢对我下死手,十二品
高手也试不出来!忧无患缩在龟壳里不敢露头,藏得可深啦。「「呼……我刚想
说霍大人最有嫌疑。」
「他?也有!只是我现下没办法试探。」祝雅瞳寒着的脸色忽然转晴,笑得
灿若夏花道:「你不用担心,忧无患我自会去收拾。你呀,乖乖地去府衙莫要错
过了点卯。你的宝贝菲菲拼了命挣回来一份大功绩,若是平白打了折扣岂不冤枉?
恩,用你话说,从前太浪了,现下低调些,别浪!」
吴征苦笑一声站起抖了抖衣袍,一身黄棕色的官袍仅比平民着的杂色装稍好
些许。自从被贬作九品孔目——一个在北城府衙掌管文书记录的芝麻绿豆小官,
可谓吃尽了公务的苦头。不比从前的轻松快活,按时点卯的日子简直回到了从前
的朝九晚六,还不敢请假,唯恐又给上峰找到了由头,再降一级可就是个白身了。
日常吃尽了俞化杰那干狐朋狗友挑衅找茬的苦头,简直是倒霉透顶,一想着
又要去府衙就觉得难受。
「去吧去吧,再熬些日子,你师傅总不会把功劳独个儿全揽了走!北城令一
职至今也没有正式的官儿,或许就是给你留的。别浪,别浪!」祝雅瞳知他官场
这一路走得颇为顺畅,多些历练也有益处。虽心疼爱子,还是像赶马儿一样赶着
他去了。
自从奚半楼的消息传回了成都城,虽是表章内容无人得知,也猜得到会惠及
吴征。由此接下来的一月找茬的人不敢再来,可吴征仍是苦闷得紧。直到家仆满
头大汗地举着两封信,还未进官衙就扯着嗓子唯恐有人不知地大喊:「大人,大
人,陆仙子回来了,府上正在迎接,您完了公务快些回去。」
「哈哈哈哈哈哈……」吴征又是仰天大笑,费了好大劲怎么也忍不住,握拳
一甩低声吼道:「老子的苦日子到头了!」
两封书信,一封是奚半楼所写,既未封口,份量也轻。只是封面上那一笔「
爱徒吴征亲启」草得龙飞凤舞,看着像张老怀大慰的笑脸。吴征启开之后只见仅
有两行大字:「你小师姑开心得眉飞色舞。甚好!甚好!」
第二封则是陆菲嫣所写,十分沉重。吴征撕开厚厚的三层牛皮纸,内里还以
火漆封口,包裹得严严实实,极为庄重。吴征朝家丁瞪了一眼笑骂道:「还杵在
这里干什么?我知道了,府上要人手帮忙,速速回去,向陆师姑说一声我下了勤
火速赶回。」
家丁讨好笑道:「陆仙子吩咐大人恐有回信,让老奴候一候。」
额,看来还有不小的心机在,不是简单的报平安。吴征用小刀划开火漆,掂
了掂同样轻薄的小笺展开,两行清秀的字迹几乎让他鼻中喷出血来:「吴君,你
的宝贝菲菲片刻后就洗得香香白白的,乞君速归!」
勾引!赤裸裸的勾引!抹了把额头冷汗,吴征迅速提笔唰唰在小笺后落字,
无限期待地露出个满意的笑容,又将火漆封好让家仆速速送回。
奚半楼遣的特使马不停蹄地上了朝向秦皇表请奏章,其中的内容谁也不知。
注定要捞着好处的吴府依然十分低调,一如平常。吴征前头挖的坑太大,狂
妄的名头也传了出去,「别浪」成了近三个多月来吴府的宗旨,在秦皇论功行赏
的旨意下来之前,谁也不会轻举妄动。
祝雅瞳安排了个小型的家宴为陆菲嫣,冷月玦,柳寄芙,倪妙筠接风,连林
瑞晨,韩归雁等亲近之人都没请。陆菲嫣小口吃着,浅笑低语,面上始终止不住
一股羞意。祝雅瞳冷月玦等明白的自然猜中她心中所想,旁人则以为她被一通夸
赞,有些不好意思。
「陆仙子,大人回了信。」家仆不敢误事火急火燎地赶回。
「知道了。」陆菲嫣接过信十分犹豫。方才回来一时冲动不计后果写下热辣
辣的情话,料想以吴征的文采与天马行空的脑筋,回的信定然更加大胆。大庭广
众之下看了,以现时的心境实在没有面不改色的把握。
「大师兄给娘回了信?说的什么呀。」顾盼难得放了回大假,一听吴征的回
信伸手要取。
陆菲嫣在女儿手上拍了一掌笑骂道:「要事,你不可知晓!」顺手将书信拢
回袖口。陆菲嫣罕有对女儿说谎,吃了这一惊,加之与爱女与吴征之间的禁忌,
胸腔大跳起来,支支吾吾道:「我……我有些累了,想先回房歇息。」
「也是,今日只是接风,待尘埃落定再大摆筵席不迟。」祝雅瞳心思玲珑剔
透替陆菲嫣解了围,心中暗道:小乖乖折腾出来的事情当真是麻烦,今后让盼儿
知道了,也不知能否收场。不过现下看这一个个的出众女子都对他死心塌地,只
盼莫要平白惹出什么祸端才好!呸,平日对我这个娘亲都贼眼溜溜,怕是还不够
满足。
陆菲嫣故作镇定,实则心惊胆跳地离去,转入内宅几至落荒而逃,进了自家
小院才砰地一声重重关上院门。
倚靠着院门捧着胸口喘息,战战兢兢取出书信,一时痴了。爱女对吴征的依
恋写在脸上,自家本不该横插一腿,可是半年多来一步一步地深陷其中,再也拔
不出来。携花山脚的一战,世人均会知晓那是一场高手们惊心动魄的生死决战,
可内里的细节不会为人所知。这一战是陆菲嫣降生以来最为光芒四射的瞬间,不
仅仅因为走到哪惊艳到哪,一副天赐的娇媚皮囊,更因为在那一刻,是她最自信,
最果决,最义无反顾,如白昼烈阳,夜空明月一样的精彩。这一切,均是吴征让
她重拾信念与能为。
「还是算了吧,若是不能无须强求。」功力陷入停滞时与顾不凡已不睦,前
任夫君看着她的目光一些松快,一些自得,一些怜悯,一些鄙夷。她低着头,无
限的失落。
陆菲嫣一抿香唇,虽有不伦,现下她更加坚信自己的眼光,既把身心都给了
他,全心待他,一切都不会错。既相中了他是爱女的良配,一切更都不会错!她
毅然决然地打开书信,小笺下方的回信字迹仅是工整,却让她再度心动神摇,慌
不择路地踉跄进屋,双手支着桌面才能撑住娇喘不已的身躯。
「把又香又软的臀儿翘得高高的,等我回来!」
吴征在不紧不慢的马车里心焦如焚。此前几回被逼得铤而走险,大概率在秦
皇心中留下了个不够成熟的坏印象,被贬官也能看出秦皇警示之意,搞得近来不
得不低调收心。斩杀暗香零落首脑人物固然是一件大功,仍不得不扮演一副智珠
在握,清风拂山岗的淡定从容。若仅是一件功绩,吴征还真不至于归心似箭,可
宝贝菲菲,宝贝玦儿都回来了呀!
入了府门便不再有顾忌,吴征三两步跨过庭院,直接跃上二层从轩窗里钻入,
惹来祝雅瞳一阵笑骂。
「高兴,心急,勿怪勿怪。」吴征连连拱手,目光一扫不见陆菲嫣,心情更
是急迫,又不得不按捺下来坐好以免失了礼数:「这一趟让几位前辈与冷师姐身
陷险境,在下之过,先诚心礼敬一杯。」
「一杯不够!」祝雅瞳轻笑一声道:「三杯,不能再少了。」
「正是,正是,几位劳苦功高,回过头却让昆仑占了好处,这一份恩义永记
心头。今后天阴门若有用得着处只管吩咐一声,晚辈尽力而为。盼儿,你也陪师
兄一起敬大家。」吴征道谢说完满饮了三杯,顾盼也陪了三口。
「携花山脚一战想必已轰动世间。近日来连连猜测,难以想象其中的凶险,
还请几位前辈解惑。」
柳寄芙一礼叹息道:「贼党颇有能为,的确不可不防,早早当除恶务尽!彼
时他们趁夜来袭,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幸亏我们早有防备……我当时正在激斗顾
不得场面,还请倪师妹来说更清晰些。」
倪妙筠微一沉吟,缓缓将当日之战细细道明:「…………其后便是陆师姐大
展神威,一举击败贼首戴宗昌,迫其服毒自尽。贼党当是蚁聚而成,武功路数大
不相同,唯独这几式似乎人人都会,威力绝大!」
她起身提步至厅中宽阔处,起了个式子身形忽转连使了三招又道:「若非二
师姐提醒过其中隐秘,难保不着了贼党的道儿。当下我也无法应付,只得暂时退
避。」
倪妙筠行步时膝弯曲得极高,每一步都像是舞步。刻意与做作的动作她走来
便显自然流畅,更增许多丽色。一则因身形修长,二则身姿十分轻盈。
自她入住吴府之后与吴征甚少照面,更从未听她说过如许长的一段话。此时
才觉她语声带着浓浓的鼻音十分甜腻,每一个音节都从樱口与鼻间同时发出,极
具特制,听完一段便过耳难忘。吴征总觉她小心思十足,脚踝的翠鸟纹身与紫色
夜行衣让人印象深刻。这一门发声的方式却不觉是刻意的嗲声嗲气,倒更像一门
奇异的内功所造就。
又谈论了小半时辰,祝雅瞳才使了个眼色打发众人各去休息。吴征送顾盼回
了小院,回程时见冷月玦在小道旁等候,久后重逢,冰娃娃淡淡一笑道:「我又
回来啦!」
「我心里的大石也放下了。」吴征心中虽想念,在天阴门的「地盘」不敢造
次过于亲昵:「晚间若有空闲,偷偷来找我。」
「今夜不成,义母大人早有准备还约了师叔们试演贼党武功,我也走不开。
你安心好好陪陆姐姐。」冷月玦面上微红,皱眉喃喃道:「义母大人当是不愿让
人打扰你们俩。」
吴征心暖之下又有些哭笑不得,好好一场三人之戏让祝雅瞳一番好意给搅黄
了。是不知还是故意?再一想也是,依祝家主的身份与强势性子,断不会曲意逢
迎,哪容旁人与她一同分享闺房之事?看她来了成都后大半年时光没日没夜地操
劳,没事连府门都不出,或许不喜此事,真的不明其中之乐。
「你快去吧,我就来和你说一声。反正已经回来了,今后日子还长……」
别过冷月玦,吴征奔回小院。已是明月当空,屋中点燃了烛火却不见人影,
进屋转了一圈,还是未见陆菲嫣。吴征纳闷地挠头,陡然灵光一闪向浴房奔去。
可惜浴房里依然空无一人,把本就心焦上火的吴征急的心如猫爪狠挠,痒得难受。
总算视力不受影响,浴桶中的热水备得正好,跃起一敲淋浴桶,水也是满的。
一套洁净的男子衣物叠得整整齐齐摆放在浴桶旁。后院里只有一名男子,吴征眼
睛一亮!陆菲嫣素来爱洁,提早为他备下也是应当的,二来也有迫不及待之意:
一会儿入了房门定是一番小别胜新婚的痴缠,若是未曾沐浴过中途打断岂不扫兴?
吴征三下五除二扒光了洗得干干净净,火烧眉毛般急迫的动作打得水花四溅,
将待换上的衣物都打湿了一小片。当下也不及更换,就这么穿上做贼似的,贴着
墙角悄无声息翻进陆菲嫣的小院。
院里只一点昏暗的灯光如豆,吴征轻手轻脚地挨近,正不知需求甚大,数月
不知肉味的陆菲嫣现下是否依言摆好了姿势,等着自己重重地撞击饥渴的花穴。
脑中一番畅想,身上便燥热了起来,胯下阳物更是胀得生疼,急不可耐。
一路前行实战着观风听雨,听不见人声。正不知陆菲嫣是故意调皮与自己玩
个小游戏,还是也不在这里。刚挨近房门还未推开,房梁上忽然落下个人影白光!
吴征吃了一惊,忙抬头时人影来得好快,以他全神贯注的反应竟然无法躲避,
不及多想忙双掌运足力道向上推去。
白花花的人影倒翻而下,熟悉的绵柔小手与吴征一握,两股温和内力将吴征
的散去大半。人影借势一个翻身,长腿环上吴征的腰杆夹紧,玉掌一引,推出的
双掌登时以虎爪之形,抓住两团丰挺香软的美乳。
掌中乳肉顺着大力的掐握自指缝中鼓起,满溢而出,中央一颗销魂凸点更是
硬立挺翘,在揉捏中酥颤颤地抵弄着掌心。
怀中美妇一丝不挂,肌肤火热非常,美腿夹得甚紧,让吴征的双手得以在豪
乳上大肆轻薄:「竟敢不听话,还敢偷袭?可知家法无情!」
「先回屋去。」声如蚊呐,娇怯得勾人神魂。虽是藏身房梁又是月夜星光之
下,陆菲嫣赤身裸体也是鼓足了巨大的勇气。此前不露声息固有给吴征一个惊喜
之意,也是被吓得大气不敢喘。
吴征一脚猛踹,踢得房门大开。两个大步跨进屋里,反身又是砰砰两脚!
怀中美妇分明丰满浮凸,却又轻若无物,委实太过诱人。吴征心浮气躁之下
根本发不准力道,这两脚余力不息,房门关上后又被反震打开。吴征知道不关好
房门,陆菲嫣心中总有记挂难以全情投入,越是焦急越是发不准力道,接连又是
四脚,房门仍未关严留下半臂长的缝隙。
「哎呀!」陆菲嫣娇嗔埋怨一声,美腿与蛇腰一同发力硬生生扳着吴征转了
个半圈,梨臀向后一拱,翘得臀缝中春光大放,两片臀瓣被房门抵出个诱人凹弧。
不知是臀肉柔和绵软还是使的力度适中,吱呀一声,恼人碍事的门扇终于严丝合
缝。
一切准备就绪,吴征的欲焰几将喷薄而出,朝着美妇的丰润樱唇就要吻落!
陆菲嫣身形忽转,身子滑似游鱼,一身丝缎般的肌肤斜滑落下,两团脱离大
手掌握的硕乳贴着吴征腋下左肋一转,爬上吴征后背,双臂回环抱紧,娇声细细
道:「大胆小子,居然敢对本女侠毛手毛脚,就不怕本女侠惩治么?」
豪乳滑腻得若两团初凝酥脂,熨帖着肌肤滑过半身,险些把吴征的魂都勾了
去。陆菲嫣虽动作大胆,言语却不敢奔放,这一回情人嬉闹的情趣也不知下了多
大的决心才做得出来。吴征深知她的性子,大喘了口气运使道理诀略微压制情欲,
偏不按她的路子,出乎意外道:「陆女侠现下重伤痊愈,这就要作威作福了么?」
陆菲嫣略一错愕,嗔道:「你怎地不按路子来?」
「路子?什么路子?小生与陆女侠不过是初见,被美色所吸引只想一畅情欲,
哪来什么路子?不知陆女侠要怎生惩治?莫不是看上了小生的色相,要做女中淫
贼么?」
论起稀奇古怪花样百出,陆菲嫣当然不及吴征。不过吴征已划下了新套路,
陆菲嫣沉吟间也觉极有情趣,耐着焦急哼道:「那又如何?本女侠神功盖世,刚
立下不世奇功,玩个俊男怎么了?谁敢反对?你现下乖乖听本女侠的话就叫你吃
些甜头,若是不从,哼哼,要你……嗯……要你……嗯!要你三天下不来床!」
话说得很,语声却是娇媚无伦细声细气。至于不从要怎么办,要了小命与不
能人道两句大大不吉舍不得出口,支吾了会情急之下才冒出一句更加暧昧的。待
陆菲嫣回过神来,羞得把俏脸贴在吴征颈后,再也抬不起来。
「小生怕怕,还请陆女侠吩咐,水里水去,火里火去。」
「去床上,背稳了!」
吴征一步一个脚印走得四平八稳,陆菲嫣柔顺地趴在他后背,脸颊贴在颈侧,
眼中犹有泪光闪动,像婚礼之夜丈夫背着个温柔慌张的小妻子。
「陆女侠,到了,请问是坐着还是躺着?亦或是趴着?」
陆菲嫣一抹眼角泪花,迅速入戏,一拍吴征肩膀跳在床头蹲好,喝斥道:「
等本女侠吩咐就成了,啰啰嗦嗦问个什么?给我躺好!」
美妇曲腿交叉蹲着,双臂回环抱紧双腿。胯间春色被挡得严严实实,只胸前
大片乳肉被膝弯一挤遮掩不住,自腋下夸张地溢出圆隆弧线。吴征虽看不见重点,
一股又怕女侠怪罪,又忍不住想饱览春色地偷眼瞧瞄,居然演得极为传神。陆菲
嫣忍住笑喝道:「眼睛贼溜溜的干什么?快躺下!再偷看把你……打你!」
吴征视线不离陆菲嫣,一颗头扭来扭去仰面躺好道:「陆女侠,我躺好了。」
「哼,乖乖的才对。」陆菲嫣贝齿轻咬香唇,媚意四射地站起,双腿跨在吴
征两侧,春光大展大放道:「要看就好好看,偷偷摸摸地干什么。」
笔直修长的美腿像两根玉柱延绵至腿心中央。浓密的萋萋芳草丛中,嫣红的
蜜裂水光莹莹,甚至已润湿了卷曲乌绒。再往上则是两座颤巍巍的高耸山峰,雪
润珠圆,大得仅能从中央一线沟缝里才能看清陆菲嫣媚色生光,含羞带喜的娇颜。
「呆子,人家好不好看!快说!」陆菲嫣绷着脸,却怎么也凶不起来,只有
无边媚色耀目生辉。
「好看,哪里都好看,求陆女侠赏赐雨露。」吴征咽喉冒火,声线喑哑得低
沉。
「那……先罚你乖乖地吃一吃,吃得好了才有更多赏赐……也……也……先
润润喉……」陆菲嫣双掌捂脸,一席话说完再也不敢看吴征,娇怯怯地膝弯跪倒,
蛇腰一拱梨臀一提,将艳美丰满,柔润湿糯的花唇送在吴征嘴边:「好好地……
吃一吃……看……滋味可香……」
努力扮演着「采花女侠」,陆菲嫣却羞得脸庞都要埋进豪乳中去,指缝中忽
闪着光芒的媚目却始终不肯错过销魂的一刻!吴征伸出舌头,拨草寻蛇般左右分
开丛生的乌绒。舌头抖得虽快,前行速度却慢,让陆菲嫣的心一点一点地提起,
难熬得几乎窒息晕厥。待舌尖点上幼嫩的花瓣回环一卷,肉叶颤抖让陆菲嫣失声
娇呼之中,浑身电流乱窜,一颗心又几乎飞出了嗓子眼。
晶亮腻滑的花汁早已渗满了花径,只因紧闭狭窄的蜜道才不曾潺潺滴落。吴
征毫不停顿地舔吸顿时让幽谷痉挛抽搐起来,两片被舌尖划裂的花唇也不由自主
地一张一合,蓄势许久的花汁像巢穴被破开的蜂浆一样汩汩腻落……
陆菲嫣贝齿紧咬樱口,只从鼻尖里哼出甜得腻人的吟唱。低下的螓首媚目睁
得大大的,亲眼看着全身最羞涩,最敏感的部位被舌头轻佻地剥开,再被贪恋地
刺入又钻又卷,末了又是一股点滴舍不得漏去的巨大吸力袭来,几乎将嫣红粉润
的媚肉全数吸进嘴里。
被肆意品尝的幽谷痒得钻心,舌尖毒蛇一样喷吐着热力抵开花瓣,时展时蜷,
伴着花汁发出咕咕唧唧的淫靡声响。伸到哪里,哪里的麻痒便减轻一份,可未经
之处却越发难受。翻涌的气血引发花径里的舒畅欢快与空虚难熬,痉挛阵阵,加
上视觉的极度刺激与淫靡,陆菲嫣大力地深沉呼吸,重重起伏的胸腔将两团豪乳
抖出巨大的乳浪!一抹蛇腰禁不住款款扭摆,当男儿伸长舌头向着蜜裂里深深一
舔,借着花汁唇舌一滑全力转向鲜润的肉蔻,殷勤地又舔又吸,陆菲嫣难过又舒
爽地哀鸣一声绷直了身体。小小的肉蔻蕴含着澎湃的力量,在舔吸里发出强烈的
刺激,燥热着她的身体,迷乱着呼吸,挑逗着渴求,催促着身躯深处泄出一股一
股的腻香花汁。
披散的秀发遮挡了视线,陆菲嫣双臂展开撩起长发勾在耳后。看清自己扭腰
摆臀,以肉蔻为心,蛇腰梨臀在吴征脸上画着圆圈的每一分动作,以让幽谷的每
一分敏感都能得到他的抚慰与疼爱,看清自己不顾羞意地放浪索取时他的全心讨
人欢喜。也让他看清自己身体上的每一部分,近在眼前的幽谷,巍峨耸立的乳峰,
神秘的腋窝……
陆菲嫣不敢想象自己会做出如此羞耻,又羞辱人的姿势。更想不到爱郎一点
都不嫌弃,每一回都竭尽全力,忽快忽慢地抖动着唇舌,带给自己肉体与精神双
重的愉悦与满足。始终对视的视线里,看清自己的每一分难耐,看清他的甘之如
饴。
「哼……吃得人家好舒服……人家也很会吃……就给你……一个好……」连
连小泄之中,陆菲嫣心头悸动向后一倒,在吴征身上以臀儿和脑门为支点搭了座
风姿无限的拱桥。
她身躯奇软柔若无骨,弯折起来丝毫不费力。双手在床面一撑,香舌一勾一
抬,将吴征昂然挺立的肉棒卷进口中。
被压在身下的吴征不安地扭动起来!陆菲嫣只觉他一探头,唇与鼻狠狠向幽
谷一埋,两片臀瓣被粗糙的大手抓住狠掐,花穴传来的吸力与快感登时又强了一
截,有节奏喷吐在媚肉上的热气变得凌乱而粗重。高涨的欲望让一切都乱了套,
强耐的自控烟消云散!
陆菲嫣死死抓着床单更加剧烈地旋扭着腰肢,迎合着将花肉的各处送在吴征
口中。而唇舌之间肉棒正散发着腥臊浓烈的男儿气息,滚烫的热力几乎将塞满的
小嘴融化。忘了一切般本能地吸吮,香舌绕着龟菇沟壑又重又快地打着圈。尤其
是棒身下方龟菇人字形交汇的至为敏感一点,每当香舌卷绕至此都要重重地勾磨
点挑一番,再又是纯熟流畅,不留空隙地一卷,每一下都让吴征呼喝着低吼,照
着已酥软的幽谷一阵加力舔吸。
两处汁液淋漓,粘腻淫靡的地方一起发出唧唧啾啾的吮吸声。终于当吴征将
舌头刺入花缝死命地翻搅,手指按住肉蔻毫不怜惜地揉弄,陆菲嫣门户大开,失
控般如泣如诉地呻吟,横流的花汁带着体内欲望激发出倾泻的快意。
「我不管了我不管了……我才不要做什么女侠……」陆菲嫣再也按捺不住满
心欲潮松开肉龙,腰肢一挺坐起。又是急速一顿扭腰,将花穴塞得吴征满口,才
自上而下凝目喘息着向吴征,捧着爱郎的脸颊道:「我只要做你的妻子……被你
插得……浪得停不下来……」
奇软的娇躯前倾着倒下,膝弯发力一顶,湿润润的花穴自吴征胸膛上一路下
滑抵在龟菇前嵌紧,在吴征身上留下一线晶亮的汪汪水渍,骚香四溢!
「穴儿是不是……呃……很舒服……」陆菲嫣缓缓落臀,抵着逼命的快意喘
息媚声道。
香唇就在脸前呵出如兰的馨香,吴征啪啪两掌抓上梨臀大力搓揉,梗着喉咙
道:「被穴儿吸住了……离不开……实在太舒服……就想……一直泡在里面……」
「哼,人家就知道……」陆菲嫣咬着唇瓣,用炽烈的呼吸将豪乳一下一下顶
向吴征胸膛。穴儿刚纳下整条肉龙,又反向缓缓抽出。语声至此,肉菇正嵌在穴
口的紧窄肉圈,激起无数小嘴般的肉芽百般不舍,狠命地吸吮着,粘腻着肉棒翻
出穴外,到再也粘不住时才波儿一声,恋恋不舍地根根脱离缩回幽谷之内。
「你听……穴儿在亲你的棒儿……穴儿也舍不得它离去……好郎君,你还能
……忍得么?」撕扯的微痛刺激着花肉的敏感,陆菲嫣娇喘吁吁,连连吞咽着津
唾,双目已是媚得直冒水。
「还差一点点……夫君爱你的穴儿,也爱你的奶儿!」吴征将龟菇抵住穴口
做好准备,双手环紧蛇腰以做支点,弯起上身埋首入一对雪艳玉白的豪乳里,深
嗅着香甜的乳香道:「今日怎么浪成这样?光吃着就小泄了好几回?莫不是道理
诀不成了么?」
肉棒的高温顺着不住收缩吮吸的幽谷口,透过躁动不安,饥渴难耐的花径直
烧到了咽喉!豆腐般娇嫩的豪乳被短短的胡须刺得扎心搔痒,两颗尖翘莓珠被结
实的胸肌抵回乳肉,断续的电流几乎烧起了火光,陆菲嫣口干舌燥娇哼道:「人
家停了一月道理诀……着实……忍不得了……你爱不爱……浪成这样的菲菲?」
吴征大力一吸,爽滑的乳肉一阵翻滚,将莓珠滚入口中。唇舌并用之际含混
不清道:「爱!哪里都爱!爱死了!」咆哮般嘶吼声中,吴征奋力腰杆一挺!
管她穴儿是如何嫩得吹弹可破,管她花肉是如何柔腻湿滑,管她欲火焚身的
娇躯是如何不堪征伐!每一下吸吮啃咬,每一下双掌在丰翘的臀肉上打得啪啪脆
响,每一下肉龙拌着丰沛的花汁滋溜一声直冲穴底,每一下龟菇沟壑像锄头一样
刨刮着花肉翻卷抽出!每一下都用尽全力!
「呜呜呜…………哼哼……啊啊啊啊……」陆菲嫣仿佛乘坐于风暴中的一片
小舟,只知死死抱着吴征的头,仿佛抱着救命的桅杆,唯一的依靠。抱得那么紧,
那么深,恨不得用巨涛般的乳浪将他彻底淹没。蠕动不已的花径死死地缩紧,再
缩紧,每一条肉缝都被填满,再撑开,又被刨刮而过。刮得她酥啼阵阵,浑身剧
颤!
从肉棒的第一次深入起,最凶猛的冲锋便即展开。
丰满浮凸的美妇死命地挣扎扭腰,那不是要逃脱肆意的蹂躏,而是一下又一
下地迎合。大大分开的雪白长腿中央,黑色乌绒与粉色花肉交杂的幽深花穴像是
永不满足的黑洞,一次又一次将粗壮硕大,噬人恶龙般的肉棒全根吞没。
正带给她无限快美的男儿被压在身下,却抵死求生般以极快的速度连连挺腰。
每一次挺腰都无比地暴力,每一次挺腰都像要把花穴给彻底刺穿,每一次挺腰都
是一次神魂乱晃,通体舒泰的深深撞击。
花肉里饱滋蓄满的春水终于被强大的外力挤压释放出来。肉棒的撞击既狠且
快,仿佛刚刚抽出又重重插回,全无间隙!陆菲嫣呜呜乱叫着娇躯痉挛,被暴雨
般密集,一下一下的撞击逼得花汁大泄特泄。可凶狠的撞击无穷无尽,来自胸前
的电流阵阵乱串,将抽搐的娇躯电得发麻乱抖。
丰翘的梨臀已酥软得像刚发好的面团,每一次深入抽出的抬高伏地均是波涛
无尽。晃人眼晕的余波尚未止歇,又是一阵怒涛袭来,飞溅的花露正是溢出堤防
的潮水。
陆菲嫣几已瘫软,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可是滚烫坚硬的肉龙烧的花肉暖
烘烘,热乎乎的,瘙痒入骨得难以承受!身体随着一次抽插被抽空了力气,然后
又烧起神奇的潜力。
永无尽头的抽送忽然停了下来。肉棒一寸一寸地慢慢拔出,瘫软的陆菲嫣梦
呓般沉吟道:「不要……不要拔出去……求你……」
「我要射了!」吴征低声闷吼,似在为一波铺天盖地的狂潮做了最后的蓄力。
「射给人家……射得满满的!」陆菲嫣挣扎着支起上身,豪乳塌雪一般堆在
吴征胸前。她撩开乱发使劲眨了眨眼,捧着吴征面庞道:「人家要看你……射给
人家……」
「嗯……我也要看着菲菲!」吴征双手把住豪乳深深掐陷,拇指将乳珠重重
按回乳肉之内。
陆菲嫣无比期待神魂炸裂的那一刻,更是已急不可耐的扭起蛇腰来。被拍打
得红痕道道的丰翘梨臀一扭一扭,一口一口将肉棒吃得又紧又深,再兜淋上一注
催人情欲的媚香花汁,才又快速地吐出,反复循环。
无力的娇躯怎能满足极致的搔痒!陆菲嫣难以自制低声恳求:「快些……人
家好难受……」
好生享用了一阵美妇的温柔,吴征攻势又起,毫无征兆!
啪地一声大响,撞击得两瓣梨臀几乎飞舞起来!陆菲嫣酥媚入骨的娇呼又起,
双手死死抓着吴征的头发,指节已然泛白!在吴征毫不停歇的数十次冲撞之下,
呼吸都已停顿的陆菲嫣像是在呆傻中忽然回过神来。她大呼一声,狠命扭抬着蛇
腰,以近乎相同的速率呼应着吴征的撞击,让肉棒撞得更重,抽得更狠!
钻心的麻痒化作入骨的舒畅。两人忘乎所以像是在决死拼杀,肉棒硬如一杆
长枪,热如一块烙铁,每一下都想要扎穿花穴,烫化花肉。而花肉丝发难容地将
入侵的敌人抱紧,吮吸!拼力地阻止它前进,命中酥嫩的花心。可是娇软的花肉
每一回皆是徒劳,抵抗只是引发肉棒狂暴地使出更大的力气,一次强于一次的撞
击在花心上。
极致的销魂犹如万蚁噬身,陆菲嫣上气不接下气,梨臀的起落却是越来越快!
抵死的拼杀将她一次次抛上巅峰,又坠落谷底。当春水流到尽头,气力耗之一空,
吴征忽然死死箍住陆菲嫣的蛇腰狠命吼道:「来了!」
甩抖许久的丰臀在爱郎的掌控下以蛇腰为圆心旋转起来,肉棒再次毫不留情
地突入,又急又快!可旋转的腰肢让花肉被冲击得更加凝实清晰,直出直入的肉
棒仿佛成了一根旋转的钻头,深深地钻了进去!
「啊……来了……来了……来了……泄……出来了……」每旋一下,陆菲嫣
的媚吟声都更浪一分,更高亢一分。当肉棒死死地顶住花心,在吴征的闷吼声中
喷射出灼烫的汁液,陆菲嫣脑门嗡地一声几乎失去了全部意识。
无须刻意动弹,花肉逼命般咬合,痉挛,旋绞,啃吻,吸吮,引发肉棒一涨
一涨地律动,将紧致的花肉撑开,再撑开!喷溅的阳精冲刷在至为敏感,正含着
龟菇大力猛吸的花心上,快意的浪潮在体内奔流成难以停歇的波涛,一波又一波
地冲刷在岸边,魂飞魄散……
两人脱力软倒,自然而然拥在一起喘息,抽搐。释放的欲望竟无法表达心中
爱意,又是一阵呼吸相融的甜蜜拥吻。
「吴郎,人家好想你……」
「想得入骨了……可是菲菲不乖!」
「人家一直都乖乖的,吴郎别错怪人家。」陆菲嫣幽怨地望着吴征,唇瓣嘟
起万分委屈地松开吴征的怀抱。
平直地趴伏于床面,陆菲嫣上身不动,双腿保持这一条支线蜷曲而起,丰隆
的梨臀如海上日出一般跳出,升起,高耸……陆菲嫣娇娇怯怯道:「臀儿已经翘
起来了……请夫君看看够不够香,够不够白,翘得够不够高……穴儿那里……还
浪不浪……妾身不尊夫君之言,甘愿领受家法……」
丰翘的梨臀撅得高高!激情暂歇之后,细腻光洁的肌肤刚刚褪去红潮,隆圆
的臀股上白皙如玉之中又爬满了十余道红痕,正是此前激情交合时吴征留下的掌
印。
从后进入陆菲嫣的身体已是惯常,但就和两人的每一次交欢都高涨的激情一
样,每一回当美妇翘起梨臀,吴征仍是珍而重之,激动不已。
「疼不疼?」
嫩嫩的臀肉传来辣辣的轻微刺痛,被一双粗糙而热力十足的大手抚过时十分
舒适,陆菲嫣呢喃地道:「一点点……方才太忘形了……但是……人家不乖,甘
愿领罚。」
吴征心中爱煞,凑近口唇顺着掌印轻轻啃咬道:「我有些心疼,方才确实是
太忘形了。」
「虽有些疼,可是忘形起来,穴儿更舒服……夫君不必怜悯……妾身只想要
再忘形几回才好……」
「咦?」吴征一口重吸将滑腻臀肉吃得满嘴,细细一品糍糕般的软糯口感与
喷香的味道,才绵绵吐出笑道:「菲菲今儿发浪了?可知后果如何?」
「不……不知道……夫君在打什么鬼主意?是不是又想……」
陆菲嫣娇娇怯怯,比起之前的放浪寻欢明显羞涩了许多,贝齿轻咬唇瓣更有
几分紧张害怕。吴征与她心意相通,毫不客气地用手指在后庭小菊处一刮道:「
自然又想故地重游,让菲菲尝一尝不同的滋味!嘿嘿,你刻意勾引,不就是想要
又不敢开口么?后果如何?今夜过去,只怕教你明日下不来床,连坐都不能坐了!」
虽是做好了准备也知瞒不过去,被吴征亲口说出来仍让陆菲嫣满面通红,羞
不可抑,声如蚊呐道:「人家……要在床上躺个三四天的……本就不想起来……」
媚骨天成!
不仅放开心胸时一言一语均能挑起男人欲火,神态或羞或喜都诱人一品其香,
两颗塌雪般垂落的豪乳洁白柔软,高高翘起的丰翘美臀更是起落甚大,不知该蹂
躏肥美的臀肉,还是先探寻幽深的沟壑。
「呼,你真是要人命了!」吴征长喘了一口气,才恋恋不舍地收回打量美妇
玉体的目光注视起臀丘沟壑。
肥白的梨臀犹如雪块云团雕凝而成,美不胜收。紧致又肥美的臀瓣中央,在
沟壑里躲躲藏藏的才是最诱人最彻底的春光。浓密的乌绒丛底,两片肉叶充血微
肿,挂着晶亮汁液依然嗫喏着时收时放,带动上方翘天招展的小菊庭一缩一缩。
那纤腰下榻,梨臀拱起,双腿更是不知何时分成一前一后。这般姿势虽让完
美的臀型有所欠缺,可更像一只四肢着地,正摇尾求欢的母兽,极其激人的欲望!
吴征凑近口唇,自臀肉起打着旋儿向中央沟壑渐渐靠近,爱不释口。陆菲嫣
被他吻咬得麻痒难当之际,一颗心更是悬了起来。
那一点虽不比穴儿的湿滑敏感,可却是最隐秘紧要的羞处!陆菲嫣惊慌害怕,
心底却又有隐隐的一丝期待。她颤栗着牙关,哼着无人能听懂的呢喃,扭摇着腰
肢,不知是害怕还是催促正在臀缝上方来回舔弄的舌头。
一口热气喷在菊蕾,吓得陆菲嫣惊声尖叫,紧接着绵软的舌头绷得笔直,舌
尖像挑弄穴儿一样叩开娇嫩的肉瓣一钻,又是一挑!
入心入肺的麻痒与钻心的舒适放松,更有一股难言的刺激与禁忌!两片臀瓣
已被粗糙的大手掰开捏揉玩弄着,洞眼被一钻,一挑,刮揉着每一分褶皱,间或
双唇一合又是一吸!陆菲嫣只觉魂灵都几乎要被吸了出去,这般不知羞耻,放下
一切的玩弄甚至比舔穴儿还要舒爽得彻底,让人无法忍受。
翘臀颤巍巍地大幅度扭动起来,可无论扭到哪里都躲不开勾挑与吸吮。陆菲
嫣吚吚呜呜地几乎瘫了,后庭娇花更是本能随着每一下刺激本能地收缩,心底的
期待越发的强烈……
娇柔菊庭被舔出一片粉晕,似正迫切地等待开采绽放。让人舒服又不满的恼
人舌头终于离体而去,穴儿被肉棒重重地插入一顿翻江搅海地旋动,饱蘸滑腻的
花汁缓缓抽出。陆菲嫣心神俱颤,等待许久的一刻终于要来了……
腰肢几乎全塌在床上,隆圆的丰臀翘得高高,绽放的小菊蕾被唾液激得异常
冰凉,敏感地察觉火热的肉棒贴近,抵触在洞口!
收缩不停的神秘洞口瞬间便紧密地吸住了龟菇,实实在在地透出它的渴求与
需要!而肉棒也顺着那股强力吸嘬的力道前行,带着无尽的火焰烧穿进了翘臀里!
「啊……」那不是畅快释放的欢叫,而是压抑,发抖与低泣的柔媚颤音。陆
菲嫣死死揪着床单,酸楚酸软之中声声哀吟,身体像被撕裂一样火辣辣地酸胀无
比,只牢牢支住长腿,仍由爱郎无穷无尽地深入!
两人时有行此禁忌之事,陆菲嫣的菊蕾已不似初绽之夜的窄小难行。可现下
紧致中更有一股极大的弹性,内里的高温像是一只烧开的肉蒸笼,正熏蒸着突入
的肉龙。吴征爽得直抽冷气,气血翻涌,见陆菲嫣的不适十分短暂,似乎更为紧
窄的洞口与甬道被撑开让她受用无比。而粗大肉龙的撑入更挤压着花穴,生生挤
出一股花汁来。
吴征已插入最深,推着臀肉复又缓缓拔出,龟菇卡着菊蕾一抽,似一柄刨刀
几乎将菊蕾刮了出来,翻卷出一个幽深不见底的洞穴,惊鸿一瞥之后又紧紧闭合。
陆菲嫣优美的鼻翼里呼出阵阵热息,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席卷了娇躯,嫩菊
里力道十足地夹吸着又被撑开,如此清晰而强烈。比之花径的敏感舒爽,这里更
有一股满胀的畅快,一抽一送之间,搜肠刮肚的难当引发花径共鸣,让轻声的吟
叫越发娇甜。吴征已站了起来,不仅从上往下毫不容情地轰击着嫩菊,让胯骨将
翘臀打得波涛阵阵,啪啪直响。更一样地弯折腰杆,双手环着豪乳大力地揉捏逗
弄。那既深又沉的撞击力道如此凶悍,每一下插入到底时,都隔着前后两穴薄薄
的肉膜力透花心。
陆菲嫣虽已适应后庭之戏,可从未想到感觉会来得这般快,这般强烈。此前
的一番舔弄似是彻底打开了心房与禁忌,每一下抽插都让她放声娇啼,每一下抽
插让她像是死去了一回,双腿张若玉扇,蜜裂之间艳光盈盈花汁如泄。
大力的抽送片刻不停,豪乳落入魔掌之后,耳际又被舌头软软地钻入,男儿
吭哧着嘶吼的粗气居然异常地性感!
「菲菲的菊儿好紧……停不下来……」
「后面好舒服……撑得满满的……就是要这样不能停……一直到插得人家一
直泄才行……」
两人都没想到这一回欢好感觉来得如此迅速,又如此猛烈!吴征吮紧香耳,
手捧豪乳,死命地起落撞击丰臀,将肉棒埋入菊庭的最深处!
当吴征虎吼着一沉腰杆,强烈的力道让陆菲嫣再也支不住酥软的身躯,被压
得双腿大分,纤腰落地,两片肥臀却被男儿小腹抵住怎么也合不起来。
这一下几乎扎透了身体,陆菲嫣嘶鸣着痉挛大颤起来。幽深的洞穴里嫩肉从
四面八方缠卷而至,柔软的臀肉更是绷紧了剧颤,在小腹与肉棒根部夹揉抚摸。
而那根肉棒尤不知足,还在扭腰的腰杆支撑下,死命地发力向里钻探,仿佛
永无止息,几乎将丰翘的臀肉都挤扁压实。男儿闷喝声中,一股股阳精喷射着,
胀起肉棒的律动,让陆菲嫣没命地拍打着床头,不顾一切地嘶声娇呼:「都灌进
来了……好热……好热……灌进肚子里……呜呜呜……」娇啼时吐出口外的香舌
竟不知收回,失控地如吐出的花蕊,轻舒招展……
两人相抵着挤压,缠绵,筛磨,迎接无与伦比的高潮……
「我要起不来了……」即将天明时,陆菲嫣软趴趴地连眼皮也动不了一下,
经不住终于出声讨饶。
「一起歇息,我也不成了。菲菲的小菊实在太美妙……」
「嗯,我也喜欢。」陆菲嫣羞恼地应了一声,却毫不犹豫地吐露了心迹。
「叫绕指柔如何?」
「你坏……」
「春节前网站就不再更新了,提前祝书友们开春大吉,新年进步」
第六章、顾谏散从。如影相随
「老爷,老爷……」管家冯同和大呼小叫地奔向后院,幸好还记得吴府里后
院除几个时间段外,未经请示不得进入的禁令,生生在门槛外停步。奔得急了,
趔趄着险些摔一跤。
「知道了知道了,一会儿就来。」吴征的声音远远传来,后院小道上寂寂无
声看不见人影。
「老爷……等不得啊!霍中书与胡侍中一同前来,看看就要到府上了,听说
屠大人不久也到,还带着圣旨……」冯同和心焦不已,顾不得顶撞起来。
「知道了知道了,一会儿就来。你先去门口迎候备茶,香案什么的也备上!」
打发走了冯同和,吴征正襟危坐,任由陆菲嫣和祝雅瞳一同为他打理衣冠门
面。不是敢怠慢几位重臣,而是太过郑重,半点轻慢不得。
「还是这件好!交领不失庄重,黑色也更隆重些,他穿的也好看。」陆菲嫣
精于服饰打扮一道,现下也犯难,左挑右选才终于做了决定。
「恩,想不到奚掌门如此大气,天大的一份功劳什么也不要,让他捡了个大
便宜,一股脑儿全揣进了兜里,穿这件最好。」今日早朝,来自凉州的使者携带
奚半楼的奏表进殿。奏表里添油加醋地详述了斩杀贼党首脑的经过,总之就是在
圣上的英明领导下,吴征日以继夜地研究,分析,最终射下圈套,一举奏功等等
等等一通胡吹。总之这一次捷报,功劳都是圣上和吴征的。祝雅瞳对此喜上眉梢
:「单戴进贤冠怎么样?巾帻就不要戴了,反正他也不是儒生。单戴也挺好看的。」
陆菲嫣拿着进贤冠在吴征头上比划了一阵道:「嗯,单戴也不错。鞋呢?要
不穿登云履吧,进贤冠,登云履,彩头也好。」
二女叽叽喳喳忙个没完,比自家打扮起来还尽心。吴征不敢有怨言,这一份
可是真情厚意,不弱于师尊奚半楼这一回独断专行,不再雨露均沾,而是全都给
了吴征!从前他虽爱看陆菲嫣,韩归雁等人花着无穷心思精雕细琢,但自家打扮
时总是不耐烦。今日端坐着被各种摆弄,衣服也是穿了又脱不知多少回,居然颇
有乐在其中之感。
三位重臣奉圣命齐至吴府,其中一位还怀揣圣旨,这是了不得的大事!内里
暗藏的玄机据吴征猜测,官复原职是个基本的保底。借着吴征这一回立下的大功
重重褒奖犒赏一番,自然举世皆知,再趁着这一股风潮推波助澜,多半剿灭暗香
零落一事要被提到面上来。吴征搓着手心情激动不已:干翻了暗香零落,也能早
日安生。
这个对手实在太可怕,已成了挥之不去的梦魇。
吴府还是如从前两月的低调,即使迎接霍永宁与胡浩两位重臣,也只是简单
的礼仪。吴征紧赶慢赶,总算赶在两位到达之前装扮完毕候在门口。胡浩与吴征
更亲近许多,也走在霍永宁前面率先拍了拍吴征肩膀,凑近低声骂了一句:「奚
半楼真特娘地护犊子!」
「嘿嘿,嘿嘿。」吴征尴尬又得意地低笑两声,不敢搭腔,各种礼数赶忙做
足。
达官出行,随从都不是泛泛之辈。别说胡霍两位,各种随行的礼仪官都比吴
征这个不入流的九品孔目高到不知哪里去了。但是无人在吴征面前拿捏身份,屠
冲携带圣旨随后就要到,今日早朝之时的气氛更是明晃晃地亮出圣上的态度:「
吴爱卿不介意位尊位卑,时刻为大秦殚精竭虑,如今又立奇功!诸位爱卿当以其
为标榜,勿负朕望!」
大厅里吴征尚不及上好茶,尖细又极具穿透力的声音便在府门口响起:「圣
~ 旨~ 到~ 北城孔目吴征接旨!」屠冲手捧圣旨跨过中门,远远地朝吴征含笑点
头。
「快去吧。今日谁也抢不得你的风头。」胡浩催促着吴征,与霍永宁分列他
左右随行而出。
吴征一时有些恍惚,让两位重臣随侍左右,几时有过这样的尊荣显耀?这一
阵的功劳自家独领了,可背后祝雅瞳与陆菲嫣出了多少力,冒了多少风险。在圣
旨前匍匐跪倒于地时,吴征感慨万千,也十分期待未曾公开令胡浩拟旨,还十分
神秘的圣旨里将宣判些什么。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卿吴征,剿灭贼党不遗余力,未以位卑而忘国事…
…………………特加封京兆府北城孔目吴征为散骑侍郎,赏黄金五百两,另有贡
品蜀锦,绮罗,丝绸各千匹,由吴征自行赏赐有功人等,钦此!」
屠冲尖细难听的声音此刻听来分外悦耳,以吴征心态之安宁平和也不由有些
发晕。散骑侍郎是正五品的品级,从九品孔目跳上来真是青云一跃,承担的权责
是皇帝在宫中则规谏过失,备皇帝顾问,出行则骑马散从。这是天子的贴身侍从
之一,与左右两位散骑常侍轮值,长伴天子。比起一般的五品官员地位之高,话
语权之大就不消说了。
更妙的是,从前吴征无论做羽林卫,符宝郎,还是北城令,与自家昆仑一系
都搭不上边。重臣们各有各的管辖范畴,即使尊贵如胡浩,韩克军也不能把手伸
过了界,真是全靠自己孤军奋战。而现今散骑侍郎地位虽及不上左右散骑常侍,
却都属侍中府衙管辖之下!
「胡叔叔,你现下不要再有借口不管我了吧?再不管我找二师姑哭去!」吴
征喜出望外地叩首谢恩,这一回真是满心欢喜,诚心诚意地祝福秦皇千秋万代!
「呵呵呵呵……」屠冲宣了旨意扶起吴征,捋须笑道:「吴侍郎,这一回可
是真真正正的大人了,今后仍要尽心为国出力,莫要辜负了陛下厚恩。」
「当然,当然!下官唯肝脑涂地以报圣恩。」吴征半躬着腰,毫不掩饰自己
的喜笑颜开。三位重臣都在看,陛下的厚恩如果还装作若无其事就太过分了些,
感恩直接流于脸上,才是发自内心:「屠公公不忙回宫吧?」
「不忙不忙,老夫沾吴侍郎的光难得出宫偷闲一趟,正要叨扰。」屠冲再度
捋起了胡须,似是对这一副新粘上的假须十分满意。
「好极,好极!下官已备下薄宴,正要请屠公公一同品评。三位大人一同光
临,幸何如之。」吴征向着三位高官团团一礼。
吴征接了旨,又请三人上了食堂二层,吴府才彻底热闹欢庆起来!加官重赏,
三名重臣齐至宣旨道贺,哪一样都是极大的尊荣显耀,可是背后也不会是光为了
显摆来着。吴征看一众随从官员在屠冲到来后纷纷告辞离去,心中预感又将发生
大事的同时,也想若是三位重臣居然前来与自己商量要事,这一回身上的担子可
就大了。
有两位十二品高手坐镇,等酒菜上了桌,吴征还是吩咐任何人等不许靠近食
堂,还闭上了门户。自己坐在下首位亲自做起了斟酒的活儿。
「哈哈,有劳吴大人。不想新官上任,第一回就碰见我们几个老家伙,还要
让你做些小厮的活儿。」胡浩笑吟吟地眯了一小口酒又道:「酒就不必啦,这些
够了!你先坐好,我们三人前来有件大事相商。」
「下官任凭吩咐。」吴征敛容坐下,不敢稍有怠慢。
「嗯,你入宫服侍陛下之前,还有些事要先办好!」胡浩抬指虚点吴征肃容
正色道:「贼首之一戴宗昌伏诛,做得很好,可魁首忧无患依然杳无音信隐藏甚
深,现下并非弹冠相庆之时。陛下下了密旨要深挖贼党巢穴,霍大人领了这份差
事,也因你对贼党颇有钻研,向本官借用你一段时日!此事陛下看得极重,非同
小可,务须用心在意!」
「下官领命!」吴征心里咯噔一笑,脸上仍是掩饰不住的喜色。自从文毅倒
台一案掀出暗香零落之后,吴征把此事搞得风风火火。但在做事的又岂止是他?
若问谁最为关心贼党一事,当然是秦皇了!现下看来秦皇终于忍不住要动手,必
然是这段时日已经掌握了足够多的贼党信息,要出手重惩乃至是一网打尽。
「嗯。」霍永宁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陛下给你的恩典,不唯你有功劳
在身当赏,吴大人,你也是赶上了好时机!」
霍永宁自袖中取出一本簿册交予吴征道:「朝中已掌握了许多贼党据点,人
员,虽还挖不出忧无患,但陛下已决心不再等待!吴大人,陛下正瞌睡,你就送
上个枕头,可说是深合圣心!此次重奖于你,正要叫天下人知道剿灭贼党,不仅
是国事,更是民事,只需办得好人人重重有赏!本官向胡大人借用你,一来要用
你之能,二来也是现下谁都在看着你,暂时不必着急人前显耀,也好减轻些压力。
这里的东西现下赶紧记牢,明日早朝面见圣驾之后,你自去南城外虎贲军见虎贲
校尉杜扶风,留营听用。现下也先与你说之,虎贲军不日将开拔剿灭贼党据点,
吴大人还需早作准备。燕国使者预计一月之内抵达成都面圣,这里头还有些缘故
在现下不好与你说,总之这一月之内务须将事情办妥以壮大秦声威!」
吴征将簿册接好道:「遵令。敢问霍大人,我是孤身一人前去,还是能带随
从?」
「你可自便。但本官有言在先,军令如山,在营中谁都得依军法,绝无例外!」
霍永宁说完,忽然揶揄一笑指着吴征道:「这人现下威风得紧,一出行就是呼啦
啦一帮高手随行,排场比咱们还要大上许多!」
「要论排场,除了陛下之外,整个大秦国就属吴大人的场面大!」屠冲笑声
阴恻恻的,向吴征一扬下巴道:「你莫搭理我们,先把册上的东西记熟了。」
「是,三位达人请自便。」吴征翻开书册,一个字一个字地用心记忆。
书册不过二十来页,即使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片刻也能看完。可吴
征第一遍看得极慢,第二遍更加慢了几分,第三遍则迅捷无伦,一目十行地扫过。
末了闭目了半炷香时分心中默念背诵,再用半炷香复看一遍,将书册交还给霍永
宁。
霍永宁挑了挑眉毛尚未说话,屠冲露出讶异之色问道:「广汉……」
「西南八十里,有落枝山,西面山腰处贼党约六百人。」
「哦?永昌郡呢?」
「下辖比苏县外西面六十五里,有元武山,南面接近山顶处贼党约四百人。」
「建宁郡……罢了罢了,老咯,老咯。」屠冲捋须叹息道:「小小年纪,不
易,不易。」
「公公谬赞了。」
屠冲捋着胡须,迟疑片刻沉吟道:「这一行绝非坦途,两位殿下亦在同行之
列,不知吴大人将如何自处?」
妈的,就知道没多少好日子过。吴征暗地里咒骂一声,涉及皇家的事情实在
不敢多说,苦着脸打量着三人,欲言又止。
「老夫只管服侍陛下向不过问旁的,不过既问了你,但说无妨!」
「下官只知忠于大秦,旁的也一概不知。」吴征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险些
没忍住又念出恨不相逢未嫁时的诗句来。
「好好好,朝中能如吴大人坚守本心者不多了。」屠冲赞了一句起身道:「
杂家不好离宫太久,这就先行告辞,三位大人慢坐,不必送了。」
送走了屠冲,霍永宁不久后也告辞,胡浩又与吴征相商了一阵也相继离去。
吴征抹着汗,顾不上前院的热闹急急一路小跑回到后院。
「哟,吴侍郎大驾光临,妾身有失远迎,还请赎罪。」祝雅瞳顽皮地半蹲一
福。
吴征哪有心思与她玩笑,忙唤来陆菲嫣将密议之事详述一遍道:「这一回我
去肯定不是马前卒,顶着散骑侍郎的身份,杜扶风官位比我高些也不敢使唤我。
看着像是做监军?陛下要对贼党动手非同小可,正好借机逼忧无患现身!」
「难,难,难。」祝雅瞳摇了摇头扁嘴道:「我是忧无患,就是手底下的人
全死光了也不会出来。不过借机剿灭贼党倒是大好事,忧无患一个人还能翻了天
去么?」
「也是,这一回我可以带随从,我想请两位都去,另外盼儿,月玦,志杰,
宜知一道儿也去。」吴征向着祝雅瞳殷切期盼道。虽说对逼出忧无患不抱希望,
可凡事都有个万一,万一忧无患真的现身又忽然失了智,万军之中豁了命非要取
吴征人头……
「我当然会去的。」祝雅瞳捧着香腮沉思道:「盼儿和你的两位师弟一起去,
回头也能求个晋身之道。至于府中么,我让师妹们留在这里驻守,再让妙筠盯着
雨姗,在城中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戴宗昌身死,浮流云逃窜,忧无患当已经猜测到索雨姗的身份败露。留着这
名叛节的女尼只是她应当还蒙在鼓里,盯梢着还想再看看她玩什么把戏而已。原
本祝雅瞳也能用离幻魔瞳逼问,可对刘荣施展的效果不佳,祝雅瞳料想这门功夫
源自临僖宗,贼党定然有抵抗的法门,对索雨姗施展也未必有用,反正不忙于一
时,不如留着看看。
「那成,明日我去金銮殿面圣之后,午后在南门外等你们。」
「急什么?」祝雅瞳掩去忧色莞尔笑道:「快去把新的官袍换上给我们看看,
人家想看,妹妹想不想看。」
「想,当然想。」陆菲嫣向吴征宽慰地投去目光,频频点头。
…………………………………………………………
晨光初开,吴征身着崭新的五品官袍到了午门外,说不尽道贺的同僚们一顿
艳羡。上了朝堂也不再是站在个犄角旮旯里,跟在右散骑常侍岑光济背后,正与
另一侧的韩归雁对面,两人相视一笑。
岑光济正因原散骑常侍朱宏才倒台而上位,掀翻朱宏才的也正是吴征,对着
吴征寒暄几句,甚是亲善。
朝中政事议论纷纷,吴征新官上任不急于表现,低头默不作声。待政事议完,
秦皇道:「吴爱卿。」
「微臣参见陛下。」吴征赶忙出班,年轻俊秀穿着五品官袍,当真卓尔不群。
「北城令一职至今空缺,爱卿久在北城理事,不知可有适宜人选递补啊?」
秦皇和颜悦色,对吴征的功劳只字不再提,可这一问直接跳过了吏部与京兆府,
分量巨大足显荣宠。
吴征吓了一跳,愕然抬头正要推辞,秦皇皱了皱眉,屠冲忙沉声道:「吴侍
郎,你现下职责在此,只需忠言直谏!」
「是。」吴征清了清嗓门道:「北城府衙主簿张六桥,熟知北城政事,为人
耿直,做事勤勉,微臣举荐张六桥为北城令。」
「唔……爱卿不提,我几乎忘了此人。苗爱卿,张六桥在北城府衙多少年了?」
「二十一年,担任北城府主簿九年。」吏部侍郎苗弘毅对官员们如数家珍。
「就依吴爱卿吧,其余递补人选,两位爱卿商议着办。」
散了朝会,吴征咬了咬牙亮出蟠龙金牌又进了后宫。此前被贬官连皇城都不
敢进,这一去虎贲军又不知多久能回,不去见一见玉茏烟,实在放心不下。
先拜会了屠冲,又去见赵立春。
赵立春此前正为吴征被贬官心焦不已,生恐吴征起不来,自己也失去了在屠
冲面前最大的凭依和作用。不想吴征短短两月又一飞冲天,再见面时险些哭了出
来。
「赵兄,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吴征指着他哈哈大笑,心下多少有些感动,
患难之交,总是有些真感情的。
「哎,此前吴兄遇坎坷,小弟真是急的团团转,可惜人微言轻实在帮不上忙,
更不敢给兄添乱。见兄神采飞扬,实在喜不自胜,见谅,见谅。」
两人寒暄一阵,吴征挑了挑眉毛,赵立春会意,这一回答应得异常爽快。跑
去做了一顿安排,就和吴征一起慢悠悠地向天泽宫逛去,只提醒了一句:「那人
近来很怪异,小弟帮兄守着门,兄小心些。」
吴征轻手轻脚地进了天泽宫,比起两月前这里无甚变化。吴征先将大殿门口
松动的砖石揭开,里头空无一物,正如自己猜想的玉茏烟两月来未想过要与他联
络,否则赵立春必然知会。心头不爽地塞回砖石,吴征不敢再惊吓玉茏烟,放重
脚步踏入大殿。
熟悉的脚步声响起,当也是玉茏烟唯一有印象的脚步了。或许她听见了会惊
喜,会担忧,还会羞怯?脑中的畅想全然不中,宫中传来桌椅倒下,盆瓦落地的
声响与女子凄厉的尖叫声,玉茏烟似乎碰见了鬼一样惊慌失措。
吴征皱了皱眉向声响传来处疾奔而去,只见玉茏烟面色煞白,应是慌不择路
被绊倒在地,见了吴征闪来更是恐惧得双足连踢向墙角退去,双手连连摇摆推拒
着胡言乱语道:「不要过来,你别过来,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吴征见她状若疯癫,一时不敢逼近,皱眉沉声道:「姐姐怎么了?是我。」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没有害陛下,我没有……」
语声戛然而止,吴征使诈装作停下,又忽然惊雷般掠过点了玉茏烟身上几处
大穴,连哑穴也一同封了,顺手将她垂软的身躯抱在怀里。不知是惊吓过度还是
旁的原因,居然直接晕去。
天泽宫有了赵立春照料之后光景已好了许多,玉茏烟不再短衣缺食,上一回
见她时气色已十分好。可两月不见,她不仅面色惨白,双颊陷落,连身子一抱之
下都觉有些瘦骨嶙峋。
吴征皱了皱眉。玉茏烟不比韩归雁与陆菲嫣等人习武,身子健康结实。她体
态本就丰腴柔软,吴征点穴分寸拿捏极佳居然也会晕去,身体太过虚弱。赵立春
不敢敷衍自己,导致这种结果只会是连月来担惊受怕,生生被折磨成这般模样。
将玉茏烟抱上床,吴征双掌一按背心一按胸口,透入两股柔和的内力助她推
宫过血。半炷香过后玉茏烟才悠悠醒来,吴征怕她乱喊惊动外人,并未松开她的
哑穴。只见玉茏烟醒来后不再疯魔似的乱挣,口不能言,只流下两行清泪。
「姐姐是不想我来?还是怕我?还是厌了我?这两月我被贬了官进不得皇城,
不是故意不来。」吴征百思不得其解,埋怨一句后柔声道:「我现下放开姐姐的
穴道,莫要再乱喊,惊动了外人不好!若是谁欺侮了姐姐,慢慢与我说,若是我
有什么对不起姐姐的地方,也慢慢地说。」
放开玉茏烟的穴道,她果然不再乱喊乱叫,只是脸上一副生无可恋的认命相,
啜泣着道:「你为什么骗我。」
「啊?」吴征一头雾水,被连着没头没脑地责骂心中不郁,终究还是叹了口
气道:「自从认识姐姐以来就是一条船上的人,我骗你干什么?几时又要骗你!」
「你不是陛下派来找证据的么?」玉茏烟冷笑一声,凄然道:「罢了,罢了,
来吧,我也不想活了,你现下就抓了我去报功,也恭喜你又立大功,飞黄腾达。」
吴征腾地起身,心中也是火冒三丈铁着脸道:「你到底什么意思?让你给我
传讯,两月多来杳无音信就罢了,好不容易冒着风险来一趟,还要百般怪罪。我
到底得罪你什么了?」
「呵呵。」玉茏烟像是豁了出去冷笑道:「我给你配毒药的事情,千叮咛万
嘱咐不要说出去,说了便是害我。可怜我当时还信你,担忧牵连了你,真是瞎了
眼!」
「谁说出去了?」吴征从愤怒里瞬间冷静下来,出了一背的冷汗。坑死杨修
明本就是不可告人的秘密,关系到他擅闯后宫的大罪,再扯到与玉茏烟之间乱七
八糟的关系与不臣之心,死上一百次都不够。听玉茏烟的意思居然被人知晓,怎
不让他惊慌。
「还要装傻?你一直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到现下还要做戏,何苦为难我一个
没半分作用的弱女子?」
吴征深吸一口气平复心境,又坐在玉茏烟身边柔声道:「这件事我是绝对不
曾,也不会说的,你不信也暂且由你!这两月来是不是有人来过天泽宫?他与你
说了些什么?我现下一概不知,但此事极为重要。你是不是以为我和来人是一伙
儿的?若是一伙儿的我又何必再来问你?不是我说嘴,以姐姐现下的模样,谁都
能让你就范!我无需多此一举再来骗你。」
即使心绪动荡,吴征还是迅速捉住了其中关键处。自家既未透露蛛丝马迹,
玉茏烟忽然态度大变定然是经历了什么事情。天泽宫人迹罕至,除了自己以外应
该还有旁人来过,且缘由与玉茏烟配置的药物有关,否则难以解释。
「如果不想我们都出事,姐姐一定要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事情都已发生,再
说一遍与我听又有何妨?」
「呵呵,好啊。」玉茏烟仍是不信,但吴征的话也不错,遂道:「你上回来
的第二日入夜,我洗漱刚回,那里就坐了一个人。我不知道他怎么进来的,也不
敢去问仆妇。」
「他?」吴征皱了皱眉头,后宫里的男子可不多见,像自己一样胆大包天又
不得不来天泽宫的,实在想不出还有谁。
「男子。」
「是寻常男子还是……额……太监?」
「我不知道,声音像是直接传到我的耳朵里,若有若无,我听不出来。」玉
茏烟续道:「他问我当年下的药是什么配方,呵呵,你还装傻么?」
「什么?当年下的药?那是什么事情?等等等等。」吴征脑子里一团乱麻,
抚着额头思虑一番道:「传音入耳,好高明的内功!那个男子什么模样?多高?
是胖是瘦?可有什么特征易辨识的地方?」
「很高,身形我也不认得,但是他头上戴着副面具。你真不认得?」玉茏烟
见吴征实在不像作假,此前所言若是认得,也确无必要再问这些无聊的问题。
「什么?」吴征大吃一惊,拉起玉茏烟的手道:「姐姐,此事非同小可,你
好好回忆一下,那副面具是什么样子?」
「我记得清清楚楚,一张鬼面,很淫邪,舌头长长的从嘴里伸出,又在嘴角
勾起。」
「像舔起嘴角的垂涎那样,对吗?还有四颗獠牙,你细细地想一想。」
「没错。呵呵,你果然还是认得他!」
吴征没有心情争辩,转念一想又安抚玉茏烟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回了成都
之后,曾与你说过要去剿灭一帮贼党?这张面具我见过的,正是贼党首脑,当时
曾偷袭我不成!此前种种线索我已有猜测他是朝中臣属,现下一看他居然出现在
这里,果然如此!」心中再怎么惶急也得按捺住,玉茏烟信任感已失,她说的事
情又至为关键。吴征第一次深恨自己怎么不会离幻魔瞳!
「贼党首脑是朝中臣属?还能进入后宫?你真是编的出来。」玉茏烟嘲笑一
声,一副你继续做戏的模样。
「也有可能是后宫的太监!姐姐别奇怪,现实往往比故事还离奇,姐姐情愿
枯守宫中不愿随我离去,说出去难道就有人信了?」吴征正色一语直击玉茏烟内
心,又道:「我根本无需欺骗你什么。但是还有一件事很重要,他问你当年下药
的配方是什么缘故?姐姐曾吩咐我不可说出你会从药材中配毒一事,彼时姐姐迫
于无奈不得不这么做,我也是如此,当然更不会说出去。姐姐光凭他这一句话就
认为我与他有勾连,我猜,姐姐不愿离开宫中是不是与这件事有关?下药又是给
谁下的?」
吴征目光灼灼,让玉茏烟又惊又怕,瑟缩着不敢与他视线相对!
以玉茏烟的能为,落在忧无患手中绝然无法再保守秘密。既然已说了出去,
为何又对吴征欲言又止?吴征心口扑腾扑腾直跳,似乎一个惊天秘密正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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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nglin08 2025-1-27 00:59
第七章、军旗猎猎。魅影难窥
「那个人的本事很大,我落在他手中都不能幸免。
他找姐姐要的答案,姐姐熬不过去的,对么?一定告诉了他!姐姐既然认定
了我和他是一伙儿的,为何又不对我明言。「天泽宫里吴征来回踱步,心情更加
抑郁,想起暗香零落的残忍手段,再看玉茏烟排斥自己的模样,数度欲言又止。
「忧无患胆子再大,在深宫里也不敢胡作非为,逼问的可能性不大。让姐姐
把实情托出,他一定知道姐姐的很多事情,他所不知道的,仅仅是配方,对么?
所以姐姐也没什么好藏着的,对么?」
遇事越多,越是沉着冷静。吴征抽丝剥茧,条理分明地说下去:「这些事情,
姐姐从前一定以为没有人知道,是个天大的秘密,不想被忧无患说了出来,所以
姐姐以为是我透露的?秘密不复存在。其实我并没有!前些日子我被陛下贬了九
品孔目,正因忧无患这帮贼党的事情,姐姐应当听说了。昨日我才升做五品散骑
侍郎,也因诛杀了几名贼首,忧无患与我不共戴天。」
吴征始终与玉茏烟对视,以表没有诓骗之心,见玉茏烟满面狐疑,又道:「
我刚来时,姐姐喊没有害陛下,忧无患又问药方,我猜是不是姐姐当年做了什么
对陛下不利的事情?以姐姐的温柔脾性与姿色还被贬来天泽宫,世间的传言或许
有道理?我说的不是什么玄乎的灾星,而是……姐姐真的做了些事情,对么?」
吴征转回玉茏烟身边坐下道:「忧无患来找姐姐,姐姐一定以为事情已败露?
可我来时,姐姐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否认!
是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恨,让姐姐舍弃了一切,即使到了这等地步还不肯放弃?
从那天我偶然踏入天泽宫开始,我们的命运其实就绑定在一起了。
不,现下杨修明已死,姐姐在天泽宫里没犯什么过错。
其实我的命运都拿捏在姐姐手中,这些话不用我说,姐姐自然想得到。
我一直想救姐姐脱离苦海,也一直让姐姐有什么话尽管可以对我说。现下还
是一样,今后也不会改变。「玉茏烟垂下了头沉默不言,吴征无奈地叹息道:「
我不想逼姐姐,变故太多,姐姐也要再想一想,我能体谅。可是晚些我就要去城
外虎贲军,一同剿灭贼党。这一趟我会尽心尽力,望能将贼党一举剿灭。忧无患
来天泽宫一趟当也是冒了巨大风险,目的既已达到,今后也不会再来,这一点姐
姐大可放心。唯一万幸的是,他现下当还不知我与姐姐的关系,我还有时间对付
他!」
愣了片刻,吴征起身摇头苦笑道:「我先走了。姐姐起了疑心我能理解,可
是我很伤心。」
「你等一等。」
玉茏烟终于打破了沉默,抿了抿唇道:「一直以来,我不愿意告诉你是怕害
了你,有时候忍不得甚至想利用你,你其实都知道的对么?」
「我知道。今日之前也都隐约猜到一些,所以我一直不怪姐姐。」
吴征缓缓止步回身,道:「即使从此你不再见我,我也不怪你!可是忧无患
来的那一晚,每一个细节对我都很重要,对姐姐也很重要!姐姐若有方便说的,
还请明言。」
「嗯,那件事我不会说的。于你而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旁的我可以告诉
你……」
细细听完玉茏烟的详述又耽搁了不少工夫,吴征急忙离开天泽宫。赵立春见
他面色极为凝重,不由也紧张起来:「兄这是……」
「托赵兄一件事!天泽宫从里到外,万万请赵兄多多费心照看。平日留意有
无闲杂人等盯梢,若有人插手其间,赵兄可依情形自处!只是务必想方设法告知
小弟,越快越好。」
吴征说得无比郑重,赵立春一阵愕然,插手其间?整个天泽宫就两个人,一
个不能动,能动的无非是个仆妇老妈子!如果一个仆妇都成了大事,那背后的事
情该有多大?一念至此不由汗毛倒竖,紧张得打了个激灵道:「晓得,晓得!吴
兄尽管放心。」
「嗯,还是老规矩,言不传六耳,切记,切记!」
吴征目光杀气顿露,又瞬间消散于无,恢复如常。
离了皇宫,跨上「宝器」,在南城处汇合了祝雅瞳,陆菲嫣,顾盼,冷月玦
与戴志杰,杨宜知等人。几乎目光一对,祝陆二人便知又有意外发生。顾盼被关
了许久的「禁闭」,这一回出门倒是兴高采烈,橙黄色成套的劲装在身,一对银
钩直接挂在了身后,系钩的丝绦在胸前双乳之间交叉绑紧,将两座小山峰的形状
大小勾勒得淋漓尽致,让吴征嘴角一抽。——肉眼可见地又大了!
几人一同放马向虎贲军营奔去。途中顾盼一夹马腹赶上领头的吴征,先得意
万分地欣赏一番吴征的五品官袍,仿佛穿在她的身上。
「看什么?那么喜欢待到了军营,把换洗的借你穿个够。」
见了小师妹,再压抑的心情也能转好,吴征哑然失笑。
「我穿不好看,一点不可爱。但是大师兄穿了就好看极了!」
顾盼连连摇头,又频频点头,长发梳成的两只马尾甩得左飘右荡。
「哈哈,古古板板的,哪里好看了?还是昆仑的天青长袍好。」吴征大笑道。
「征儿不许胡言乱语!」
口出不敬之言让陆菲嫣听见了,严加制止从来不带半点犹豫。吴征与顾盼对
视一眼,暗暗做了个鬼脸。
「大师兄,这一趟我们要去什么地方?」
顾盼性子活脱,心情早已飞到了天边去,迫不及待。
「梓潼郡。现下我知晓的也不多,军营不比别处,军法如山,万万莫要虽已
使性子,真要被杜扶风找着了岔子,挨罚了我也救不了。总之这一趟不是出去玩,
万事都要小心在意。」
「知道了啦!」顾盼巧笑嫣然,嘟了嘟艳红的唇瓣道:「人家长大啦。」
几人所乘均是上好的良驹,不多时便到了虎贲军帐外。军中不论何时都是杀
气腾腾,守营门的将校见人靠近,不由分说架起长枪高叫道:「来人止步!」
吴征下了马高声叫道:「散骑侍郎吴征,奉命前来拜见杜校尉。」
「吴侍郎且稍候,待末将禀报!」
不知是要给吴征一个下马威,还是要摆足严于治军的架势条理给这位身负「
监军」之责的新官看,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杜扶风才迎出大营。
「盼儿你看,做事没有简单的。你大师兄奉命前来都等了那么久,这位杜校
尉当是有话要说了。」
祝雅瞳向顾盼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哼!」吴征被冷落,顾盼嘟起了嘴悄声道:「下盘倒是很结实,看军像也
严正,本事是有那么丁点,就是长得像只黑熊似的,有什么了不起!」
一席话说得身边的几人都忍不住偷笑,称赞人好本事还要贬损一番,肚子里
的气是憋得足啦。
「吴大人,军务繁忙,本校来得迟了,见谅!」
杜扶风走起路来一步一顿,震得全副甲胄哗啦啦直响。一张紫膛大脸,说话
时恨不得每一个字都从丹田里拼尽全力大喊出来。
「不敢不敢,军务无小事,该当如此。」
吴征从怀中取出文牒道:「本官奉命前来,请杜校尉过目。」
杜扶风早得了消息,还是接过文牒细看了一遍道:「吴大人随军讨贼,本校
自当奉命,快请!」
吴征随着杜扶风身边先进了营,背后又是一阵长枪挥舞与厉喝声道:「止步!」
回身时只见钢枪如林,居然直接指在了当先的祝雅瞳面前,枪尖相聚不过半
尺!祝雅瞳面不改色淡淡微笑,顾盼则被陆菲嫣及时按着肩头。吴征忙又道:「
本官此前剿灭贼党,多赖这几位之力,此次入营不好袖手旁观,特意请了他们来。
已得了陛下与霍中书首肯,还请杜校尉放行。」
「原来如此!本校事先已得谕令,但吴大人未曾言明,本校不知是大人随从。
来人,放行!「杜扶风摆手下令,又道:」军中庞杂事多,军令更不可犯,
还请吴大人多加约束,莫要犯了本校军规。「「那是当然!」吴征依然谦让,又
回身道:「你们先去本官营帐等候,未有军令不得擅自外出!」
带来的人一直都是平辈论交,这一回摆起架子,尤其还能喝令祝雅瞳,也是
心中好笑。
随杜扶风去了大帐,坐在监军之位听将官们详解此役的计划,吴征才知这一
趟秦皇志在必得。
虎贲军点三千军,以操练,换防之势前往梓潼,途中更逐步分散,作势前往
周围诸郡!最终只留六百军入梓潼,汇合善搜索,警戒,追击的越骑军与弓手为
主的射声军,骑,步,弓三军混合一同攻山剿贼。其余兵马继续分散,向已查明
的贼党窝点进发,一处发动,处处发动,务必让贼党没有喘息与反应的时机。
吴征听得热血沸腾,簿册上注明的窝点有二十余处,贼党藏得再深再多,这
二十余处一锅端了也能重伤其元气。而且看燕国使臣即将入京,三国帝王这一回
都动了真格,大秦这一仗只是个开篇,日后对贼党的追杀无穷无尽,不把贼党全
数剿灭誓不罢休!
再强大的组织还能敌得过全力发动的国家机器?即使是祝家也只是占了维系
平衡的便宜而已,若是三国帝王一同下定决心,祝家同样逃不过倾覆的下场。
「吴大人,您看可有疑问?」
杜扶风眯着牛眼,嘴角不无冷笑之意。
「如此详尽周密的计划定是朝中几位柱石大人共同拟定的,这几位大人出手,
下官还能有什么问题?」
杜扶风向来与迭云鹤亲善,现下他不敢为难吴征,可找着了机会就挑三拣四,
时不时还暗讽几句。吴征听他讽刺自己多余,也毫不客气地捅了下软刀子,言下
之意:你不过一介匹夫,何足道哉。
「既无他事,明日三更造饭,四更军伍开拔,吴大人莫要晚了!」
「不会不会,杜校尉放心。」
告辞杜扶风,吴征行至大帐门口毫不客气地将门帘重重一甩,嘶啦一声将缝
合处扯下一半来,回身陪个笑脸:「啊哟,下官不慎,请杜校尉见谅。」
吴征暂居的军帐分了两座,以备男女分居。此刻跟随来的众人都在男帐处,
吴征进了帐刷地沉下脸,郑重向顾盼,冷月玦等人道:「你们这里等候,我还有
件机密要事,半刻都不能拖延。祝家主,师姑,请随我来。」
与祝雅瞳,陆菲嫣到了女帐处,吴征颓然坐倒道:「我要说一件不得了的事
情,你们先听我说完……莫要急着打我骂我……」
先认了个怂,胆大妄为之后实在有些心虚。吴征将与玉妃结识,被太子发现
擅离职守落了把柄,到设计强杀了杨修明的过程娓娓道来。陆菲嫣听得心摇神驰,
不及责怪,皱眉道:「这么大的事现下才说,怪道你那么怕太子……可怎生得了!」
「若不是今日又去了趟天泽宫,此事我还不会说,也没法对人说起!」
吴征摇摇头,向祝雅瞳道:「让你猜对了!玉妃在天泽宫遇见了一个人,呵
呵,忧~无~患!」
「果然如此!」祝雅瞳双拳一紧,美眸圆睁:「快说清楚!」
天泽宫里冷冷清清!幸好新来的仆妇应是得了赵立春的嘱咐,一向伺候起来
手脚勤快。
偌大的浴桶水温适中,难得还有几片花瓣,桶旁还有些澡豆。玉茏烟光裸着
沉入温水中,舒服得从胸腔里发出声悠长的呻吟。冷宫里的孤单寂寞她早已习惯,
可自从吴征来了以后,日子慢慢地在变好。足以饱腹的饭食,适宜时令的衣物都
让玉茏烟心有慰籍。
水纹荡荡,光洁而曲线玲珑的躯体似在桶中飘荡。不再忍饥挨饿,让一身肌
肤白里透红,腰肢又丰腴了些让人不喜,可胸前一对美乳高高涨起,越发饱满!
自年幼的青涩至青春的活力,再到如今像熟透的果实,丽质天成的娇躯,只
需稍加雨露栽培立刻又艳光四射!水中倒映的面庞熟美端雅,几乎没有一丝皱纹,
依然年轻得可人心田。至于沉坐在小椅上的臀儿仍像从前一样香嫩丰软,那天他
忽然大胆地侵犯让自己泄了身子,似乎对这只臀儿也十分喜爱。
玉茏烟当然知道这只臀儿的魅力,光滑,丰翘,绵软又弹性十足,或许他也
会喜欢将两片臀肉像球儿那样拍动……丽人咬着唇瓣,脸上犹如火烧般泛红。她
实在想不通,一颗分明快死了的,只为复仇的一线希望而跳动的心,为何会被人
这样撩动。那日爱抚,抓揉,抠挖着自己的粗糙大手,肆无忌惮又好整以暇,每
一下都拨弄着心弦,随心所欲地掌控着一切,让人心惊胆跳,又心醉神迷。
颤抖地探出手指探向胯间,浓密的乌绒经热水一泡异常绵软顺滑,而那一小
片水域也变得粘腻。独居冷宫的日子,连欲望都已失去,即使被杨修明反复凌辱
时也曾激起变态的快意,可一旦停止,便从无想法。可是吴征的到来打破了身体
的沉寂,火热的吻让她心肝乱颤,那一日不容分说的「欺凌」更是让深埋许久的
欲望如焚天的烈焰,烧得心神俱化。
「啊……吴大人……」
酥颤颤的媚吟自喉间不可抑制地哼出,娇躯似被剧痛与难耐双重折磨猛地抽
紧,尤其探入腿心的手指与抓握豪乳的玉掌,更是使尽了浑身气力,毫不怜惜的
抠挖,掐挤。
腻滑的浆汁从小口里被挤出,汇入温水。玉茏烟双颊羞红得如盛开的山茶,
酥软地倚在桶沿。那小巧的手掌异常地灵巧,将玉盘一样浑圆的豪乳像挤面团一
样揉搓,纤细的手指忽而一根,忽而两根,一曲一伸,快速地翻搅着敏感媚肉。
仰起的螓首靠着桶壁,一头秀发披散着瀑布般洒落,情欲的气息比温水更热,
比蜜汁更浓。幽谷里的手指仿佛一根鱼竿,将深处的冰山剥开,露出真容。
星眸迷离,娇喘渐急,鼻息间那娇媚甜腻的长长鼻音,不仅能激起男人的强
烈欲望,也能让美妇更加投入。玉茏烟圆张樱口吐出香舌,喘息着哼道:「大人
的棒儿好大……」
香舌迎空抖若蜂翼,两边更是蜷起,仿佛包含着一条肉柱裹紧口中,灼热的
高温炙烤得樱口酥软,香唾都不可抑制地自唇角滴落,一颗颗晶莹地洒在豪乳,
顺着浑圆的乳廓粘腻地滑过峰顶梅珠,汇入温水。
笔直丰腴的双腿用力地绞合踢动,拨得池水哗哗作响。手指在幽谷里更是翻
江倒海一般旋挖着媚肉,搅得花汁汩汩。玉茏烟抚在豪乳上的小手使劲分开,拇
指侧按着左乳尖向右一拨,中指寻着右乳尖向左一拨,在高声的媚吟之中将两颗
硬挺的梅珠深深按入乳肉,消失不见。
「大人若是喜欢……哪一处……都可以的……」
指尖翻搅着花肉似不够满足,玉茏烟将手指退出些许,两根末指一并,借着
花汁与温水轻轻撬开后庭,掌心一勾,将前后两穴一同塞满。
「后面还没有被棒儿入过……大人喜欢么……」
玉茏烟几至竭尽全力地蹂躏着自己的身体,仿佛正被男子肆意地玩弄。神魂
飘荡的快美之间,更是难以启齿的羞耻与禁忌,刺激得她花汁潺潺,一步步迈向
快美的高峰。
「大人看过姐姐的臀儿了……臀儿很香……很软……从后面入进来更好……」
入心入肺的麻痒钻心地舒坦,玉茏烟甩着螓首放纵着。幽谷蜜肉像海浪般一
层层包裹,卷袭着蠕动,后庭娇花更是紧紧闭合,咬得手指难以动弹。前花的舒
爽与后庭的胀满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直接将玉茏烟拖入无底的深渊,双掌的手指
忽分忽合,旋转抽送,搔刮着身上的每一分痒处……
一震一震的娇躯,让肥美的臀儿颤起道道波纹。那臀儿像是两只装满了奶酥
的薄皮水袋,全无骨头一样,异常地绵软。抖动着泛起臀浪时,其态至淫至骚。
「呜呜……来了……要死了……大人的棒儿要弄死人家了……呜呜呜……嗯
……啊啊啊啊……」
玉茏烟曼声浪吟着,淋漓地泄出一大汩热乎乎的花汁,浇淋着同样颇有快感
的手指。即使将臀儿抵在桶壁上死死磨压,剧颤的娇躯依然自上而下,激起水肉
淫臀重重臀波。每一颤,臀肉就是一阵翻滚……
脱力地倒在桶中,知觉渐渐恢复,玉茏烟愣愣地出神。自渎时喊着吴征的名
字让她娇羞不已,身在天堂的感觉又让她痴迷,可终究心念的郎君不在身边,若
是他真的将棒儿撞进凤宫,刮得花肉奇痒酥麻,又是怎样的一番快美滋味……
为了一点虚无缥缈的希望,究竟值不值得?一次又一次地想要利用他,究竟
对不对?若是失败了……自己贱命一条死了无妨,连累了一个真心待自己好的人,
这是多大的罪孽?玉茏烟泪珠滚落,玉手死死淹着口不想哭出声来。上天似乎对
她特别地不公,总要她去做最艰难,最痛苦的抉择。
活着唯一的原因与希望不是为了报仇么?在宫中坚持了那么久,不就是为了
那一点点希望么?从前无比的坚定,为何此刻回动摇?苦笑着起身抹净身体披上
薄衫,玉茏烟浑浑噩噩地步向寝宫。望向庭院的天空出神,刻意避开吴征所言的
那块砖头,生怕自己忍不住就会去揭开……
冷宫孤寂,认识吴征之后也未有不同,只是心理多了份安慰,多了份期待。
他来得不多,可每一回都像上天掉下来的一样,总是让人惊喜连连。胡思乱
想中,玉茏烟忽然低声惊呼!
一身奇怪的黑衣背身而坐,高大的身材却与吴征迥异,长发披散的脑后系了
根头绳,扎进了一张在灯火下闪着金光的面具。
「你是什么人?」
玉茏烟犹疑问道。早已荒弃的冷宫里为何会突然来人,她不明所以,脑中一
闪而过吴征现下绝不可能深夜来访,再掩不去心中的恐慌,连连后退。
「还好没让我久等,我有话要问你。」
来人回过身来面对玉茏烟,可惊可怖的鬼面之下,两颗眼眸似带着冷笑与嘲
弄。随手一弹,玉茏烟肩颈与膝弯一麻便瘫软在地,此时才想起该大声呼喊,喉
咙却哽住了发不出半点声息。
「不用怕,我问清楚了就走,也无需伤你。我问,你答,若是敢呼喊,下一
次我不会留手。」
鬼面人信心十足,又一弹手解开玉茏烟的哑穴。
「擅闯后宫,你该当何罪?」
玉茏烟强撑着胆气质问道,可语声却在发颤,猫叫般的声响更是显露内心的
惊慌胆怯。她努力想回忆起这道声音是否熟悉,是否曾听过,可鬼面人的声音犹
如在脑海里响起,虚无缥缈,似有似无。
「该当何罪的是你啊!」
鬼面人嗤笑一声道:「我正要问你,当年你给陛下下的毒药,配方用的什么?
回忆清楚了再好生回答,此事我已尽知了,你不用否认,更不要瞒我,否则我奏
明陛下,你死上一百回都不够。」
玉茏烟禁不住牙关打颤,更是被晴天霹雳般的消息吓得魂不附体,俏脸煞白。
她脑中一片混沌几欲昏厥,不知这份普天之下只有自家知晓的机密为何泄露
出去,脑中不自觉地忆起唯一知晓她会配制毒药的吴征。除非是他泄露了千叮咛
万嘱咐的约定,才会被人顺藤摸瓜……
沉默了片刻,鬼面人的声音又在脑中响起:「我耐心不多,也没多少工夫等
你。我数到三,你若不说,我就去奏明陛下。呵呵,死鸭子嘴硬又有何意?你是
肖家仅剩的后人,也是肖家《毒经》的传人,下毒为肖家报仇也是理所当然。一
……」
若说方才还有一丝侥幸,鬼面人的话五雷轰顶一般完全击垮了玉茏烟让她彻
底瘫倒。在宫中的一切本已存留不多,现下更是烟消云散。泪珠哗啦啦地涌出,
从眼角顺着两鬓滚滚而落。
「我说过,我不想伤你。问明之后我也不会说出去,你大可保有一线希望,
说不准陛下哪一天又忆起你来。二……」
「什么?」
玉茏烟打了个激灵挣扎道:「为什么?」
「你不必问我为什么,你只需告诉我即可。我言尽于此,你看……」
「我说!」
「很好。你说,我听着。」
「延胡索之根,厚朴之心,天花粉,石菖蒲之叶……」
药材的作用深印于玉茏烟的脑海,即使数十年也没有点滴的模糊。可是每说
一味药,就像把她的生命抽去一截,希望一点一点地消散。不说,马上会死,说
了,谁知道他会不会守着承诺?
承诺?玉茏烟自嘲地一笑,心心念念的人儿,对她一副好心,关怀备至的模
样,连他都不会守,鬼面人又何须要守?
玉茏烟不知鬼面人何时离去,也不知自己瘫软了多久,待得鸡鸣三声才混混
沌沌地爬起身。整整一日枯坐在宫中,不吃,不睡,不饮,只是愣愣地望着宫门
出神。似乎在等待前来的内侍将她带走,身受最惨无人道的酷刑之后再结束她的
生命。
她打心底里害怕酷刑,可一线希望生生撑着心底的坚守,或许,或许他真的
不会说呢?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呆在宫中的玉茏烟食不知味,睡不安寝,每过一天都
是煎熬,每过一天都清减几分。只到吴征再一次出现在宫中,才将涉及身世的秘
密掩去,把发生的事情告知……
「就这么多,我反反复复问了好几次,她能记起的细节都在这里。」
吴征咬牙切齿,又面上一红道:「你们不必这样看我,我没和玉妃发生过什
么。我不敢,也划不来,玉妃始终有心理用我,我也不能落下把柄在她的手中。」
「那就还好。她一时昏头,事后当能想明白,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祝雅瞳长吁了一口气,吴征的安危总是第一位的。可紧皱的眉头始终未曾舒
展,爱子惹得麻烦一件接着一件,若是哪一日爆发后果不堪设想,或许筹备许久
的盘算应当早日实施才是永绝后患。
「据玉妃所言,忧无患连一个指头都没碰她。以贼党的残忍,当是也小心谨
慎,问话也是前后考量盘算过的,否则玉妃不会轻易就范。若是用刑,难免不出
什么意外。」
吴征摇摇头,不知是庆幸,还是难过。
「看来他也在暗中谋划着什么,如今时机未到,咱们也还有时间。这一切也
是巧合,他并不知道你与玉妃的来往!」
祝雅瞳暗暗捏了把汗,分析至此,悬着的心才暂时放下了。
「只是他做事如此周密,想利用玉妃查出些什么也是难了。」
陆菲嫣喃喃自语。忧无患再去找玉茏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更没人有能耐长
留宫中,守株待兔。
「这是不用想了……」
吴征出神了一阵道:「我想来想去,无法断定忧无患是大臣还是内侍。照说
内侍在后宫中更加自如,可能性也更大些,有些太监练武深藏不露,晋升十二品
倒也不无可能。可是时隔多年,现下才来问起究竟是什么缘故?」
「难猜,难猜!敌暗我明啊!」
祝雅瞳也理不清头绪,无奈道:「太监进出宫闱俱有记录在案,你遇袭那一
夜前后谁曾出宫彻夜未归,若能查得到,总算有些进展。」
「我已请了赵立春帮忙,不过这些行事记录太过明显,以忧无患行事之周密,
希望不大。」
「那也只得一个个排查,别无他法。」
祝雅瞳低头道:「为今之计,只有从锦兰庄中着落,或许能提前勘透贼党的
打算……唉,怕也是难上加难咯。」
锦兰庄中的密室十有八九是个圈套,忧无患明知祝雅瞳已看破依然将密室亮
了出来,全然不计后果。想来也是十拿九稳,不惧隐私被查明。
「不!未必!」吴征一挥拳头道:「密室中显然有重大机密,忧无患也没有
办法必须借助离幻魔瞳!他未必知道其间是什么。既然如此,密室才是最佳捷径!」
「嗯,待征战回来,字画当也送到,我即刻去见蒋安和讨要锦兰庄!」
「那个……什么锦兰庄密室?」
陆菲嫣大惑不解。
祝雅瞳美眸一转,笑道:「并非刻意瞒着妹妹,不过秘密迟早要掀出,让他
和你说……」
……
「尊主……属下……属下……并非贪生怕死,实在事关重大,属下不敢便死,
总要将此情形一一分说清楚……当时属下远远观望,见弟兄们一一倒在屠刀之下。
陆菲嫣更身具绝高的武功与修为,连戴令使都不是她的对手。事后迤逦辗转,几
经波折才能回到成都,再见尊主一面。」
浮流云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哭啼啼地将携花山一战细细说明。
「陆菲嫣是百媚之体,有这等修为不奇怪。」
忧无患挥了挥衣袖道:「你先起来,坐下说话。」
「谢尊主。」
浮流云起身之后却不敢就坐。
「祝雅瞳的本事和祝家的能耐,我们还是小瞧了啊。」
忧无患赞叹一声,又宽慰笑道:「这一趟非战之罪,你能活着回来很好,也
不必介怀。戴兄弟死得冤枉,宗里自当为他报仇雪恨!如今……令使之位不可无
人,就由你来坐吧。」
「啊?这……属下戴罪之身,怎敢……」
「可以的,本尊说可以就可以。」
「是,属下定肝脑涂地以报宗主大恩。」
浮流云不敢稍露喜色,抹干眼泪道:「宗主,属下百思不得其解,为何祝雅
瞳能提早料定布下埋伏?」
「我也想不到……当是,索妮子暴露了吧。好一个祝雅瞳!」
忧无患眯起了眼笑道:「倒是奇怪,索妮子正经起来本尊都看不出来,他们
是怎生察觉的?怪事,怪事!若是用离幻魔瞳,索妮子自当知晓也不会传出讯来。
你那日去见她可有什么古怪么?」
「没有,从长安再到成都,属下一共见了她七回,除了第一回之外,回回都
是一样。若有半分不妥,属下不会留意不到。」浮流云连连点头,咬牙切齿道。
「那就是索妮子也不自知了……咱们从头到脚都被人算计在内,这一阵输得
不冤枉。呵呵,祝雅瞳好大的火气,这是咱们料理了孟永淑,她报复泄愤来着?」
忧无患皱着眉喃喃道:「幸好本尊提前留了一手,即使她用离幻魔瞳,再查
索妮子也查不出更多东西了。好好的一个俏尼姑,怕是命都留不住了,可惜,可
惜。」
「好狠心的女人!宗主,祝家下手如此狠辣,宗中是否还击?」
「不忙,且让她先得意着。这一趟祝雅瞳当是把压箱底的本钱都拿了出来,
从此咱们也不惧祝家了。若是能藉此挖出这些高手的藏身之处,这一阵便是大赚
一笔!」
「属下不才,岂能完成此使命,以赎满身罪业。」
「可以!但是切切不可操之过急,不妨先刻意露些破绽给祝雅瞳。宗门吃了
大亏,全无动作不合常理。事后抽身隐藏,再徐徐图之即刻,不忙,不忙。」
「属下遵命!」
「秦皇现下纠结京都八校尉,正分绞二十几处分舵,咱们该当隐忍才是。」
忧无患手指敲击着桌面道:「这些分舵保不住了呀……本尊也好生心痛……」
「宗中弟子为尊主之志捐躯,本是天大的荣耀,兄弟们在天之灵也当无憾。」
「他们本就是拿来捐躯的,早些晚些没太大区别。本尊早与你说过,终有一
日你要亲自向兄弟们下手,届时手脚利落些,莫要让兄弟们死得太过艰难。」
浮流云一阵愕然之后,大喜道:「尊主的意思是……时机即将到来?」
「不错,正是如此!本尊已算计定了,十拿九稳!」
忧无患忍不住放声长笑道:「届时我们不需再藏头藏尾,可见天日!祝家也
好,昆仑派也好,还有吴府也好,任宗中出力最多的兄弟们予取予求!苦心孤诣
数十年,不就是等待这一刻么?」
「属下……属下……真是不知说什么好,预祝尊主马到成功,属下定冲锋在
前,一竟大业!」
「嗯。可惜宗昌没有福分了……」
忧无患又出神了半晌,道:「即刻传讯分舵,即日起不加约束,任他们烧杀
抢掠,恶事么,做得越多越好!」
第八章、终始参差。云水暗垂
大秦有得天独厚的川西平原,吴征的前世里民间称为天府之国,了不起的弄
潮儿们则称为帝王之资。
而中原之地向为神州大地的中枢,所依仗的就是比川西平原更加广阔,土地
更加肥沃的关中平原。正是入秋时分,熟透的小麦在风中摇起层层麦浪,一眼望
不到边际的关中平原,在秋季里犹如千里金城。
向南走到平原的尽头便是秦岭,忽然拔地而起的高山峻岭草木清幽,夏季里
是不可多得的避暑之地。即使炎夏已过,秋老虎带来的燥热仍让人不适。秦岭半
山腰修建有一座避暑宫室,虽不奢华却背阴朝阳,空气湿润。秋日里的黄昏在宫
室前宽阔的青石板平台上,正面朝平原,如踩着金色的海洋。
平台的两面尽头是两条长长的石阶,弯弯曲曲转至山脚。一条上山,一条下
山。高大的香樟散发着木香,低矮的山茶将秋意的黄绿相间丛中点缀出翩翩酡红。
身高中等的灰衣客人迤逦上山。斗笠与纱帘遮去了容颜,只依稀见得身材玲
珑,抬腿时宽松的灰袍遮不去臀股间丰隆幼圆的弧度。即使她半低着头,也未刻
意搔首弄姿,一起一落的双腿让腴润的臀股一隐一现,不显姿色的灰袍依然现出
绝美的风姿。
平台处支起的暖玉石桌紧挨围栏,桌旁一只红泥小火炉烧得正旺,铜壶里的
水也已滚得白气蒸腾。楠木茶盘上一杯五盏,即使洗得干干净净尚未开沏,依然
飘着悠悠茶香。
翠绿琢玉雕铸的夜光杯里正盛着鲜红的酒液,被一只嫩白如牛乳,细腻如滑
脂的小手托在掌中。独饮的美妇襦裙批纱,酒量甚豪,将鼻尖在杯口深深一嗅,
随即张开珊瑚珠般的丹唇一饮而尽。葡萄美酒清冽甘美,美妇闭目享用了一番滋
味,展颜眉目一挑,欣然笑道:「柔掌门来了,请坐。」
「贫尼来迟,公主赎罪。」柔惜雪摘去斗笠合十一礼,素净清雅的面容低眉
顺眼,可眼波仅微微一动却又媚态万方。让人见了不知是该赞她修行有成,化妩
媚于不染尘,还是叹息绝美的容颜身段却遁入空门,只待红粉作骷髅。
「不迟,柔掌门试饮一杯?」栾采晴晃了晃白玉瓷瓶,半空的酒液轻灵地当
当作响。
「贫尼饮茶即可。」柔惜雪揭开茶壶,眉目又是微动。
「还是本公主来吧。」栾采晴接过砂壶,先用滚水一烫笑道:「这壶还不错
吧?」
上好的紫砂捏造,巴掌大小的方圆里雕龙画凤已让茶壶茶杯十分名贵罕见。
壶外又拷上一层细薄光滑,洁净无缺的青白色玉瓷,难怪连柔惜雪也要微微惊诧。
「西域的珐琅瓷纹理细致,色彩纯正。宫中御用之物果然非同凡响,贫尼期
待。」柔惜雪眼光独到,一眼看出其中的玄机。
「紫砂虽贵终是尘泥,岂可染于皇宫。珐琅雕瓷于滋味一无所用,却又不可
或缺,这只壶叫「冰心玉壶」。」栾采晴与柔惜雪一注目,勾起的嘴角意有所指。
她动作干脆利落,烫器,洗茶,封壶,分杯一气呵成:「用来沏「合宜仙毫」最
佳,刚采制的新茶,宫中也刚到不久,柔掌门请品一品。」
「贫尼谢公主厚意。」
柔惜雪小口小口地抿着茶,只听栾采晴又玩味地笑道:「如此美景好茶,可
惜少了一曲仙乐……」
柔惜雪放下茶杯歉然道:「不意发生诸多意外,贫尼也无可奈何。玦儿未能
返回,请公主与太子殿下赎罪。」
「咯咯咯,没有没有。柔掌门的高徒做事尽心尽力,一丝不苟,待她回了长
安,本公主还要重重地赏她!为什么要回来?呆在成都最好!一身好本事困于高
墙之内才是可惜,正要在成都方一展骥足。」栾采晴放声娇笑,毫不掩饰幸灾乐
祸。
「或许是公主与太子不睦?」皇家之事纷繁复杂,柔惜雪暗道一句不敢多言,
只模糊道:「贫尼也是这般心意,只是太子殿下有令不敢不从,若殿下怪罪还请
公主多多美言几句。」
「不会不会,柔掌门放心,殿下一句怪罪的话都不会说,至少现下还不会。」
栾采晴笑得更加放肆,似有出了口恶气的畅快,又借着这一番恣意纵情不经意道
:「我那侄儿虽是尘泥,端的是年少潇洒又英俊不凡,本公主就怕一个女娃儿管
不住自己,莫要日久生情舍不得回来。」
「公主也放心,玦儿一向心如止水只好武学,最重师门恩义,若不是太子殿
下青眼有加也会如贫尼一般落发修行。不会的。」柔惜雪微微笑着摇头道。
「就算是修行的女尼,还是女人。就像这只「冰心玉壶」一样,拷制了珐琅
瓷,内里还是紫砂。」栾采晴举壶将茶盏添满提醒道:「柔掌门大才,不过修行
久了未必懂得女人。女人也很奇怪,不喜欢的人给她金山银山,她若不缺或是不
爱这些未必看一眼。碰到了喜欢的人,就是给碗粗粝的饭菜她也甘之如饴。令徒
的年纪正是飘忽不定,易受诱骗之时,还请柔掌门勿要掉以轻心,以免误了大事。」
「贫尼确实不懂,公主怎么说,贫尼就怎么做。」
「嗯。她的书信没有断过,我那侄儿的修为日渐一日地上涨,眼看就要到了
关键处。柔掌门当也知道,皇兄已遣使前往秦,盛两国约见会盟剿灭暗香零落贼
党一事,内里还有些隐情我不便明说。祝家的下场如何,或者说祝雅瞳的下场如
何,成败在此一举!柔掌门万万小心在意,半点轻慢不得。」栾采晴收起嬉皮笑
脸,蹙眉严正道。
「祝师妹……自从那件事之后便走邪魔之路,于大燕与门派虽有百利,不如
一害。贫尼规劝无用,也不能容她再错下去,坑害大燕与天阴门,自当尽心尽力。」
「不出五月之后,凉州三关之外的会盟,我会去,柔掌门也要去,祝雅瞳…
…也一定会去的!」
「公主说三国会盟?莫非盛国也会遣人来么?」
「呵呵。」栾采晴毫不掩饰地哂笑一声道:「皇兄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
什么。参与会盟的无非就是张圣杰,凑个数罢了。」
「这么说盛国处不会有大的变数了。」
「不会,即使他们想,也不敢,今年给大燕的岁贡加了三成,张安易搜刮民
脂民膏依时送到,再过个五年,该把他的国库都搬空了。变数只在祝雅瞳!她本
事太大,就算天罗地网也难保不出疏漏,所以不仅柔掌门要去,丘大将军也要去,
我还会与皇兄央请一些高手来,越多!越好!」
「公主,贫尼多嘴一句。暗香零落祸乱世间已久,百姓多受其害,连有些贵
族也不可避免,孟永淑已死在成都。公主也曾言道他们是前朝遗党作乱,贫尼以
为此事才是头等要事,若是只把心思放在祝雅瞳身上,会不会影响此事?」柔惜
雪一语问毕,口中喃喃低念佛号祈福。
「我不知道。」栾采晴略有疑惑,又摇头道:「本公主只知这一回已得皇兄
首肯,以皇兄的雄才大略,两边都是考量周全过的。我要算计祝雅瞳已十分难办,
贼党的事我没工夫去管,自有皇兄操心。呵呵,照我猜测,祝家难免和这帮杀千
刀的狗贼有关,否则一帮藏头藏尾的贼党,怎能做得如此家大业大!」
「唔……公主这一说,倒也有理。」柔惜雪诧异之色一闪而过,蹙眉若有所
思道:「祝师妹向来行事诡秘,用心不纯,倒与暗香零落颇多暗合之处……」
「哼……自从有了孩子,她跟个疯魔有什么区别?旁人不好宣之于口,本公
主不怕说。前朝遗党无非想着复国,祝雅瞳想的却是建国,否则她那个儿子永远
见不得光!明面上看不出什么,背地里谁知道她做的勾当?燕秦一战,凉州平白
无故多了粮草硬生生撑了半年,呵呵,哪里来的?我就不信没有祝雅瞳的手脚。
本公主想得到,皇兄更猜得到,嘴上不说而已。二者目的一致,一个做明一个做
暗有何不可?若不是暗香零落在世上百来年啦,照我说这就是祝雅瞳那贱人组建
的贼党!」栾采晴面色阴晴不定,咬牙切齿道。
「祝师妹虽犯了混,恶事做尽倒也不至于。」
「只可惜不是。否则这一回,本公主把她祝家上下全数活剐了。」
「善哉,善哉。」
「总之这一回天时,地利,人和,良机千载难逢!若再叫她逃了去,这一生
再无机会。今后她孤身一人若要报复起来可就厉害了,本公主最多躲在皇宫里一
辈子不出来。天阴门家业也不小,人手与防卫与皇宫比起来,可就要差了那么些。
柔掌门或许不怕她,门人可就抵不了几个回合,柔掌门明白么?」栾采晴转颜又
笑,对柔惜雪逐渐低垂下眼眸,忧色渐浓满意得很。
「当然明白。唉,公主有一件事说得不对。」柔惜雪无奈地摇头道:「祝师
妹功力通玄,贫尼也怕她。」
「嗯?请柔掌门细说。」栾采晴吃了一惊肃容道。
「在驿馆里祝师妹对公主不敬,贫尼出手阻止。当下便知祝师妹功力又将贫
尼抛远一截!我上上回与她较技已是两年之前,当时已十分艰难,驿馆一战更觉
不如。以祝师妹修为精深进展之速,如今贫尼已不是对手。放眼天下,向无极不
如她,即使丘大将军也未必稳胜,刨去陛下的能为贫尼不知,还能压她一头的或
许只有费鸿曦一人而已。武道无极途,再假以时日,天下或无人能制!」柔惜雪
忧色更浓,不住地抿唇,居然掩饰不住心中的紧张。
「原来如此……但凡一个人心中有执念就会变得强大而可怕!」栾采晴梗着
咽喉艰难道:「既然如此,只能以数量取胜!皇兄也已备下预案,届时皇兄身边
的两位也会一同去凉州!」
「陛下圣明,当有万全之策了!祝师妹……罢了,总之公主怎么说,贫尼怎
么做。」柔惜雪合十行礼,低垂的妙目中水光流动,似凄然,似期许,似尘埃落
定之后的安详平和。
「嗯,该当准备准备,不久之后就要动身了……」
两人忽然陷入了沉默,只阵阵山风吹动满山林木,哗哗作响地摇下枯黄的落
叶!
……………………………………………………………………
「呵嗤……」须眉半白的老人搁下掌中狼毫,揉了揉鼻子笑道:「什么人在
念叨老夫的坏话?」
「什么人还敢念爷爷的坏话?」剑眉高鼻的年轻男子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只
盯着老人刚挥毫完毕的一幅字目不转睛。
「那倒未必,背后骂爷爷的人可不少!不过最近天气转凉,就算武功深湛也
要及时添衣保暖,不可逆天而行。好了你看,爷爷这一幅字怎么样?」老人拈着
须摇头晃脑,颇为自得。
虽猜不透老人的年纪,可看他须发半白,面上却几无皱纹,双目炯炯有神,
随意开口却声若洪钟,也知不过三十出头的面相远比他的实际年龄为轻。
上好的湖纸,得辉阁特制的香墨,都抵不过刚劲有力,剑拔弩张的「政通人
和」四字。
年轻人品味良久才道:「爷爷这一幅字似有剑意,也似有画意。融剑,画二
意入字,水墨明淡,虽是剑拔弩张,可政通人和更需平衡各家,凝聚人心,四字
里颇有圆融。爷爷的笔意又深了!」
「嘿嘿嘿,好说好说!」老人绕着丈许长的书桌转圈,连连贪看,越看越爱,
一颗脑袋摇晃幅度越发大了:「稍有欠缺,嘿嘿,差不多咯,差不多咯。待再完
善一点,这一路「紫毫惊风诀」就传给你!嘿嘿,嘿嘿!」
「多谢爷爷!」年轻人大喜,又道:「孙儿定当勤加研习!也传授家中兄弟。」
「随你,随你!」老人漫不经心答道:「家里就你对书法一道研究颇深,天
份也高。其他人不懂书法,学不学都没甚差别,学了也学不会。嗯,洛天池的字
还写得有点模样,你让他试试,旁的人么也免废心思了。」
年轻人还待答话,管家的高声在院外响起:「老爷,陛下请您入宫见驾!」
盛都紫陵城,北有降天江行成天堑,支流艳阳河穿城而过,哺育了这片富庶
之都。比较长安与成都,紫陵城的文风之盛天下无双!老人评价的「不懂书法」
放在别处也称得上工整端庄,颇有小成。至于城中擅写字作画者不知凡几,坊市
间字画倒占了小半,天下独树一帜。
老人穿过宽阔的润笔路直入皇城,进御书房见驾。
「费爱卿来了?快坐吧。」
御书房里只有两人,盛皇张安易面目和善,薄薄的唇角带笑,可两条浓眉如
青龙盘卧,鼻梁高挺,不怒而威。若不是亲眼所见,难以相信这位一生不安也不
易,处处受到燕皇栾广江欺凌打压的盛国皇帝,居然能保养得如此之好。
「老臣来迟,陛下赎罪。」费鸿曦落了座,见另一名股肱重臣花向笛也在场,
不由心中一凛。每每三人聚在一处,都有惊天动地的决断定下,不由他不心惊。
「孙贤志又来了。」花向笛比起费鸿曦就老了许多,眉目一乜,颇为不满。
「这一回是什么事?」费鸿曦虽是盛国柱石,却不需打理政务,消息慢了些。
「会盟,剿灭暗香零落。祝家现任家主祝雅瞳传来的消息,这帮贼党居然是
前朝余孽,贼首骑乘的可是豹羽鵟!」花向笛随手拿起身边的黄帛掷向费鸿曦。
「祝雅瞳?这丫头可是越来越有本事了!」费鸿曦接过黄帛边阅览边道:「
又遣礼部郎中来,这是下的旨意么?」
「不必管这些。」张安易抿了口茶道:「这里头可大有文章。对了,朕依稀
记得费爱卿与祝家主有旧啊。」
「见过一回。」费鸿曦收起黄帛道:「当年她历练江湖,孤身一人扫了降天
江两岸二十一处匪窝,又挑了七个沽名钓誉的江湖门派世家,依江湖规矩治罪!
啧啧,案底被她翻得一清二楚,下手也是颇有分寸,就是泼辣得没人能治啦。」
「哦?」花向笛不是江湖中人,听了也觉大感兴趣道:「这些事正巧被您老
撞上了?」
「这么大的事,尤其楚地的别剑门,蒋家,曾家莫名其妙丢了几条人命,还
忍气吞声屁都不敢放一个,老夫当然要去看看。喏,这就看见祝丫头东奔西走了。
她使的天阴门武功路数,又是这般美貌,一猜就是她,想想都是快二十年前的事
了。」费鸿曦拈须微笑,啧啧赞叹不已。
「您老和她照了面?」
「没,老夫也不敢得罪了祝家,只好暗地里跟着看看。她一路打上门去,宣
告罪名,条条明明白白,然后或责罚,或取人性命,叫人摘不出毛病来。老夫也
拿她没办法!」费鸿曦两手一摊道:「事情越闹越大,荆楚之地的门派与世家人
人自危,下手段要置她于死地的人也不少,她终于还是在壶瓶山石门派那里吃了
大亏。」
「这事儿我倒知道,石门派一夜之间死了不少耆宿高手,原来还是费老出的
手。」
「石门派地处偏远,在当地势力极大,地方官儿都敢怒不敢言,作奸犯科的
事情是不用提啦。派里武功是极好的,祝丫头当时武功尚未大成,石门派又连连
设了十几个套子,终于还是落得要与人正面交锋,石门派费劲了千辛万苦就等这
一下,她讨不了好去。」费鸿曦唏嘘道:「也不对。老夫即使不出手,她也能胜,
只是身上就得带重伤。老夫看她一个娇滴滴的女娃儿,孤身一人怪不易的,只好
出手帮上一帮。反正石门派那些恶事被老夫知道了,回头也要治他们的罪。」
「她孤身一人能胜?费老莫不是看她花容月貌,有所偏向吧?」花向笛十分
不信,快二十年前,祝雅瞳不过十余岁还能厉害到哪里去,以一人之力正面挑战
大门派,怎么看都是死定了的。
「你是不知道,有钱人懂不懂?那一身奇珍异宝,啧啧,雷雳堂的「豪雨香
梅」三百两银子一管,一掏出来就是五管,眼皮子都没眨一下就这么打出去了…
…老夫看得都抽抽!她当年都十一品修为啦,还是十一品里顶儿尖儿的高手,再
这么不要命的花钱……心疼她?老夫还心疼那些钱呢!你花家生意做得大勉强能
花得起,老夫是铁铁地花不起!」
「哈哈……」一席话说得张安易都笑起来:「想不到祝家主也是位妙人,巾
帼不让须眉!」
「一个漂漂亮亮的女娃儿,家世又是没得说。不在家里养尊处优跑出来闯江
湖,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冒了多少风险,闯了多少生死关,老夫是不明白为
了什么这般作践自己。」费鸿曦感慨着往事道:「帮了她还惹来一顿白眼数落。
老夫当时就想,这丫头往后哪家男子能管得了?这不,年纪也不小了不嫁人,回
头燕秦大战之前,人家已把祝家的家主之位拿在手里,无论身份还是武功修为与
老夫平起平坐。今后再见面,也就称一声前辈罢了。真动起手来,老夫也不知道
还打不打得过……」
「费爱卿功力精深,祝家主毕竟还差了火候,当是比不过的。」
「比武老臣还有几分自信。若是生死相搏么,嘿嘿,除非花家肯掏钱,否则
老夫这条命要交代在她手里。」
「哈哈哈……」张安易竖起一指对费鸿曦连连点着,摇头道:「会盟啊……
朕说里头大有文章!昔年临朝坍塌时曾有这么一件事………………」
张安易将其中细节分说清楚后道:「栾家的贼子忍不住了,可见大限将至。
他自己若不是心知肚明,不会这么心急!凉州会盟必然搅动风云,朕就希望越乱
越好,才能从中取事。祝家主这等人才,若能见上一见就好了,费爱卿,朕的意
思请你想方设法送达……也希望圣杰能明白……」
「老臣领旨,陛下放心,早已备下了道路。」
说起被软禁在长安的质子,御书房里沉默了下来。会盟之事,以盛国所处的
身份地位,再派任何人去都无用。派能人是送羊入虎口,说不定又给扣下,派个
无用的家伙空费粮米,去的只能是质子张圣杰。
「殿下虽在长安受苦,但他心智极坚,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虽往来书信里只
言片语都透露不出来,燕人惧怕殿下通风报信,还将书信只依意思,另写文字表
述,改得面目全非。不过以殿下的聪慧,当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陛下还
请暂且忍耐不必担忧,即使来往消息断绝,哪一回到了最后殿下不是办得妥妥当
当?」花向笛宽慰道。
「嗯。」张安易闭目靠上椅背道:「朕知道的,朕忍了一辈子,还有什么不
能忍?朕被他欺凌了一辈子,怕他,真的怕他!圣杰在长安定然也是战战兢兢,
朝不保夕。但朕相信圣杰与朕一样,虽怕,却不会什么都不做!栾家只是一干窃
贼,朕……会反抗的!」
「啧,你看看你,好端端地提这些干什么?」费鸿曦埋怨花向笛道:「这些
事谁不知道?」
主弱如此,臣属依然忠心耿耿,君臣之间似乎有一条奇妙的纽带,维系着彼
此的信心与信念。
「无妨,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张安易睁目笑道:「圣杰为国受苦受难,朕
也只能再为他做一件事了。」
「陛下,保重龙体啊。」费鸿曦愁眉不展,至此再不见潇洒,万般凝重,双
目里已有泪光,花向笛也是如此。
「爱卿放心,朕修习你的养气功夫,身体好得很。朕,一定会比栾贼活得更
久一点!」张安易目光空远,有种看破世情的无奈与洒脱,更有义无反顾的决然。
……………………………………………………
「皇儿想去?」栾广江低着头翻阅着奏章,如往常一样一心二用随口问道。
「是!这一回三国会盟非同小可,盛国必然遣张圣杰前往,儿臣若去,秦国
来的必然是梁玉宇。儿臣愿秉父皇霸者之气,震慑二人。这一回非儿臣莫属!」
栾楚廷跪地俯首,坚决的声音击在地上转为沉闷。
「没想到暗香零落是贼党,朕都疏忽了啊。」栾广江书写了几句,搁下笔道
:「前朝余孽当挫骨扬灰,你去也好,此事不仅是天下人的事,也是栾家的事。
先祖豪烈,亲手覆灭了临朝,现下再送他们的子侄去地下相会也是一桩没事。不
过这一回可不仅是要对付贼党,还有一件要事。」
「什么?」栾楚廷愕然抬头,道:「儿臣不明,请父皇明示。」
「不忙。」栾广江意味深长地望着儿子缓缓道:「大燕江山千里,远胜秦与
盛。盛国的储君已然毁了,余子庸碌,都不是你的对手。秦国也差不太多,梁玉
宇才干远不及乃父。朕西征虽不算成功,总算将凉州打得龟缩一团。朕为你打下
这一份基业,你要去凉州可以,朕想再问你一句,你现下可有准备好统领朕麾下
虎豹儿郎,可有带着他们百战百胜的智慧……与勇气了么?」
「儿臣不明白。儿臣只知父皇鞭梢所指,万死不辞。」栾楚廷倒不是说场面
话,而是蒙在鼓里摸不着头脑。
「这个回答不好。咳咳……咳咳……」栾广江咳喘了一阵,面色由红转白,
又转红润,只是显得血色过重:「先祖以武夺天下,虽以文治国,仍尚武风!栾
家时代皆是绝顶高手登上皇位,为何?能刻苦修炼攀登绝顶,这一份心性,勇气,
智慧与坚忍人所难能。只有这样,坐上这张龙椅的才能千秋万代。你的修为还差
一些罢?可有想过为何迟迟难入极途?朕跨过天堑入十二品时,可比你现下还要
小上四岁。」
「儿臣已尽全力,实在比不得父皇天纵之才。」
「论才干,你虽稍有不及也差不到哪里去。你差的就是那一点点勇气!所以
朕问你,你可有带着麾下虎豹儿郎百战百胜的智慧与勇气了么?」栾广江一席话
说完,又是毫不克制地一阵咳嗽,即使在亲儿子面前也从未这样失态。
「儿臣明白!儿臣定当统领群雄,扬威凉州。」
「是么?这一回去的不仅是你,重要的还有福慧公主,丘大将军,柔惜雪,
李瀚漠,戚浩歌……」
栾楚廷越听越是心惊!丘元焕与柔惜雪的身份不用多说,李瀚漠与戚浩歌更
是栾广江的贴身护卫,等闲都不露面。这四位都是十二品绝顶高手,千军万马的
交战中或许起的作用不会太大,可放在凉州会盟之时足以佛挡杀佛!遣出这四人
同行已是了不得的大事,足见栾广江志在必得!再加上个福慧公主栾采晴,这位
姑姑虽是女流,向来足智多谋。若不是性格懒散,在朝堂上也是一等一的重臣。
这些人在父皇口中是「重要」的,剩下的那些「不重要」的人里想来也是人
才济济,只是被这五位的耀眼光芒给压制了而已。栾楚廷忍不住脑门滴下冷汗。
「儿臣知了。」栾楚廷咬了咬牙,直视燕皇目光道:「请父皇明示,儿臣拼
尽全力绝无闪失。」
「这样才很好。朕约了梁兴翰与张安易,如此如此,你姑姑熟知内情,她自
会指点与你。明面上的事情以你为主必须办好。至于这件事,你姑姑为先,但你
务必倾力协助与他。两件事哪一件有了闪失,你们俩罪不可赦!现下……你还要
挂帅去凉州么?」栾广江不住咳喘,笑得饶有深意,不急不躁地等待长子的回话。
罪不可赦,也就是储君的身份没了,一切都烟消云散。栾楚廷肩负莫大的压
力,冷汗不住从额角滴落,良久才终于抬头坚定道:「父皇教导儿臣要破除万难
一往无前,儿臣绝无反悔,愿立军令状!」
「可以!这才是栾家的儿郎!」栾广江赞许点头道:「去南山别苑找你姑姑
吧,她那人不听使唤,你还是亲自去好些,待准备得足了就回长安来整顿出发。
至于军令状就不必立什么字据了。」
栾楚廷心中一凛,是非成败在此一举,有没有军令状已不重要,忙三下叩首
道:「儿臣此举不仅为大燕,为父皇,亦为儿臣自己。若能借重压之机增强心性
登上武道极途,方不负父皇信任与厚望。」
「呵呵,这就够了?咳咳咳……咳咳……」燕皇艰难笑着,意味深长地摇头
道:「光做到这些事还不够,即使你凭此晋阶十二品也不够。还差了那么一点点,
也是最难的一点点,你心里明白的。去吧,去吧!这一趟凉州之行若能想明白有
了决断,你才是真正的大燕未来之主。」
………………………………………………………………
虎贲军风餐露宿。
无论兵员的精锐,粮草的足备,这都是一支实打实的精兵,向来行军极快。
可是这一趟梓潼之行却极不顺利,一路磕磕绊绊,看着就要误了约期,无法及时
赶到梓潼。
行军第三天起便有消息传来,贼党似乎闻到了异样的气味,向来只敢小打小
闹的贼党忽然活跃了起来,不时有胆平民百姓或者些土豪乡绅遭难。又过了四日,
贼党更是胆大包天,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洗劫乡村,有些高手还潜入郡城里作乱。
一时之间大秦国里生出许多惨事!
形势不妙,若不严加制止必然引发民怨沸腾。各州郡尽力灭除贼党的同时,
虎贲军也因此改了行程,从兵发梓潼转为沿途清剿。但是贼党们大多武功不弱,
遇见官军不是对手就做鸟兽散,给清剿带来无数的麻烦。
忽然发疯的贼党让人全然摸不着头脑!临朝余孽若想复国,这种做法全无帮
助。作乱固然会让百姓们苦不堪言,可大秦国的官军与各州郡官吏并不是无能之
辈,乱局无不很快被扑灭,一些小县与乡村或许力不能及,可一旦官军到来也能
迅速平乱。
民怨很快就能平息下去,随后再一宣传,还能给大秦朝堂带来极高的声望增
加。短时间的小动乱不仅动摇不了大秦国的根基,长远来看完全是反作用。暗香
零落这一搞事平白增添了无数的生死仇家,把名声臭的个彻底,从此在天下寸步
难行。还谈什么复国?
不过暂时来看,意图复国的贼党与大秦朝堂都是输家,唯一占了点点便宜的
就是吴征。自从沿途剿贼开始,杜扶风再也不敢对吴征冷言冷语,连脸色都不敢
甩了。对吴征一行人更是恭敬有加!
没办法!路遇贼党,以虎贲军的战力当然能胜,可贼党若要逃就只能徒呼奈
何。虎贲军千辛万苦地打探情报,设伏,好容易围住了一群。可贼党虽然发了疯,
都不是傻子,不会在大道上与虎贲军的骏马比赛脚力。一旦遇袭就是高飞高走,
再密集的箭雨也难免有漏网之鱼。
这时候吴征一行人的重要性就凸显出来。有祝雅瞳与陆菲嫣两位坐镇,贼党
能跑出去的人全是上天垂青或是阎王爷不收的。吴征与冷月玦弱了些,可两人的
轻功绝佳,分进合击,纵有高手不好力敌,只需稍稍阻拦片刻,祝陆二人转眼就
到。连杨宜知与戴志杰也大大地出了风头,名门子弟,以一对一的战力而论,即
使修为还不够高,也是远胜普通武人,已被杜扶风暂时编入虎贲军担任百夫长之
职。
「这帮狗贼,连血都是臭的!」一场大战刚止,贼党一百三十七人尽皆伏诛,
军伍暂时休整。顾盼在河边洗净了「苦离别」,近来杀的人太多,即使是精心打
造的兵刃也多有损伤,忍不住心疼地咒骂道。
昆仑弟子里除了早早成名的吴征,此行就以顾盼最为耀眼。初次对敌时,不
仅一对银钩使得圆转如意泼水难进,举手投足间颇有大师风范。且下手之狠辣精
准,对敌的冷静沉着,杀招的干脆简练,险些让吴征吓掉了下巴。战后携同陆菲
嫣向祝雅瞳连连道谢,若不是得了这位的真传,哪来飞速的进步?
「还有得辛苦呢!」吴征恨恨地啃着干硬的馒头,行军休整不过两个时辰,
之后又要继续前行。这一路大小战斗打了十九场,剿灭贼党也有六百多人。可是
何时才是个尽头,谁也不知道。
「哎哟,平白无故地跑出来这一趟,又是颠簸,又是饱经风雨,真是……」
祝雅瞳也有些哭笑不得地埋怨着,与吴征对视一眼心意相通:最好贼党就这么失
心疯下去全数杀个精光,毕其功于一役。
两人又是相视一笑,河水潺潺流过,清脆的水声与河风带来难得的平静。
陆菲嫣目光灼灼盯着平缓的水面。澈可照人,水底的游鱼都清晰可见,美妇
连连抿唇,又咽着香唾,终于忍不住问道:「还有两个时辰,你们……最想做些
什么?」
祝雅瞳,冷月玦与顾盼对视一眼,几乎一同欢呼起来道:「洗澡!」
第九章、洁污相间。风云如晦
瑟瑟秋风吹落黄叶,寒意已足以让体质羸弱的平民缩缩脖子。可对喜干净又
爱美如命的女儿家而言,艰辛的行伍生活里能畅快地洗个澡仍是难以抵挡的诱惑。
——即使不是舒适得让人呻吟出来的温水,即使在光天化日之下。
吴征见四女大为意动,一股热情压根儿按不住了,无奈地摇头道:「我去抱
几顶帐篷来。」
「我们去劈些竹竿,往上游山涧来找我们。」祝雅瞳居然也高兴得一跃而起,
连连挥手招呼着诸女快快跟上。
吴征手脚很快,尽管心猿意马难以自持,倒不是为了有什么色心。这个世界
的军营里虽也有女子,营中也有严规,可怎抵得住这几位的国色天香?若不是她
们的武功过于高强,身份太过尊贵,指不定每日还得遭逢数之不尽的咸猪手。如
今激战刚完,河流周围都是粗手大脚,气血翻涌的兵丁,四女刻意避开下游人多
处,上游也难保没有什么闲杂人等。一来一回时间紧迫,女子沐浴净身总是件麻
烦事,吴征不敢耽搁。
抱起四顶帐篷向河边跑去,眼尖看见的兵丁们心领神会,却都低下了头不敢
多嘴。此前有些兵丁口中花花吃了祝陆二女毫不留情的几顿教训,加上战斗中展
现的惊人实力,兵丁们连遇见了都眼观鼻,鼻观心,哪里还敢造次。
在上游小山涧里寻着四女,只见祝雅瞳正高跃着落回岸边,一连排的竹竿分
了六角在河流浅水处牢牢钉入石块,挂衣服的,宽衣着衣时落脚的俱已完备。四
女见了吴征奔来又是齐声欢呼,纷纷跃上竹竿让吴征把帐篷丢上来。
七手八脚支好四顶帐篷防人窥视,吴征抽着冷气道:「我去远处放风不许人
过来。」这四女呆在一起沐浴哪里还需要亲眼所见?那画面光是想想都熬不住!
盯着吴征一路纵跃去得远了,祝雅瞳轻舒一口气,倒不是对吴征不信任,女
人家碰到这种事总是防备之心多谢些,又向顾盼吩咐道:「秋季寒凉,还是要运
起内功护体,莫要伤了元气。」
「知道啦!」小姑娘欢呼雀跃,迫不及待地跃入帐篷,探出个小脑袋一吐舌
头做个鬼脸道:「人家不等了。」合紧帘子就开始宽衣解带,片刻就传来扑腾落
水声。
吴征在外围绕了一个大圈赶走左近人等,又转回四女沐浴河段的小山壁上,
一阵高飞落在树梢,踩着几杆细枝轻若无物,随着山风摇摇晃晃地居高临下俯瞰。
军中的帐篷厚实牢固,若是夜间里头燃起烛火还能看见影影绰绰的人影,现
今则遮去了所有视线。左右打量防人靠近,目光也不时停留在帐篷上,山风依稀
传来几声女子莺歌般的笑语,吴征出了会神,轻吐口气喃喃道:「我想喝你们的
洗澡水……」
上游山涧里的溪水在晚秋时节已然冰得刺骨,祝陆冷三女内功深湛不惧寒凉,
顾盼就差了些火候,即使提起十成功力也不好抵受。小姑娘动作异常迅速,发力
甚猛,搅得平缓的溪水稀里哗啦作响。
「盼儿,丹田里先要守着,守稳!运转周天时不要太快,缓着些,比你现下
只顾着闯大椎,肩井,神阙,涌泉这样要好。咱们习武的时候,若是着急忙慌容
易事倍功半,一招一式做得到位了才有用。现下也一样,内力运走,每一处经脉,
每一处穴位关窍走得足了,让全身都热起来,再着重走四处大穴才成。」隔着帐
篷祝雅瞳的声音传来,四处帐篷,就以她这一处最为安静,仿佛篷中美妇已与山
涧融为一体。
虽简单朴实却内含武道至理,果然顾盼搅动水流声片刻后就小了许多。陆菲
嫣心中感激万分,暗道顾盼能得祝雅瞳悉心指点,真不知是哪里修来的福分。只
可惜门派有别,不能拜师。
经这一言提醒,连陆菲嫣与冷月玦都颇有受益。陆菲嫣处几与祝雅瞳处相同,
冷月玦处也只是偶有几声轻响。
今日一时闲暇惬意,下一回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四女虽将身子洗得洁净喷香
都舍不得起来,不多时顾盼略有害羞的巧笑声又起:「嘻嘻,真抵不住了,太冷
……」
「你的功力差不多啦,还想多泡会儿,到你娘亲那里去。」祝雅瞳暗挫银牙。
小乖乖想着母女双收,对女子而言自然又羞又恼,可爱子之心下一有机会就毫不
犹疑地顺势推了一把。
顾盼潜入水中藕臂一拨,一双长腿有力地连蹬,绕过帐篷在水中的空隙在陆
菲嫣处钻出头来。只见母亲双颊绯红呼吸急促,居然十分窘迫,心中大疑问道:
「娘不舒服么?」
祝雅瞳与冷月玦早料到这一幕,提前捂好了嘴憋着气没笑出声来。陆菲嫣羞
怯不堪,慌慌张张地摇头道:「没有没有,娘的……功法就这样。」
「也对。」幼时没少见陆菲嫣这般模样,顾盼钻入母亲怀里惬意地呻吟一声
:「还是娘这里舒服!」
顾盼发育又早又好,不仅身材高挑,身段也是曲线玲珑。陆菲嫣不自觉地如
幼时一样一臂环颈,一臂搂腰半横着将她搂在怀里。可被女儿一头埋在胸前,湿
漉漉的发丝撩拨着乳肤嫩肌与峰顶莓尖,小腹还被女儿的两团饱满压实,陆菲嫣
一时手足无措不敢动弹。
此情此景,怎能不想起吴征母女共侍一夫的愿望?陆菲嫣几乎失神!事情总
是如此,即使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即使早已心甘情愿地接受,尚未撞见时总是
想得美好而坦然,可真碰上了才知想象终究只是想象,活生生地发生时该慌张的
还是要慌张。陆菲嫣不由大是羞恼暗道:「祝家主就是爱使坏。」
安静地呆了片刻,顾盼忽然挣脱母亲怀抱,脸颊处也飞起两片红霞,吐了吐
舌头道:「娘的身材真好!」年龄渐增,情愫渐长,虽是小时习惯了的动作,虽
是再亲近熟悉不过的母亲,顾盼也觉得颇有异样。
「盼儿以后一定比娘漂亮得多。」女儿的身段在眼前曲线毕露,玲珑有致且
充满了青春活力,一身肌肤光滑又紧实。胸前两颗被水流冲刷时盈盈飘荡的美乳
丰满又挺翘,尤其峰顶两颗鲜润莓珠色泽樱粉,其形如柱若鲜贝之牙,两片小小
的乳晕像国手大师以小毫沾了淡色,绕着贝牙轻轻细细地点勾一圈,若隐若现,
十分可人。紧闭的两条长腿深处,小片卷曲的绒毛覆盖着饱满的花唇,丰臀更是
圆若满月,虽还不十分挺翘,可随着年岁渐长,已可猜到将又圆又隆,勾人魂魄。
「才没有,娘和祝家主是最漂亮的!」顾盼贴在陆菲嫣背后,双臂从肋下穿
过抱紧小腹,感受着母亲的温暖,从肩头往下看去,只觉母亲的双乳硕大美观,
在水中仿佛浮了起来。
「到底是我漂亮些,还是你母亲漂亮些?」祝雅瞳噗嗤一笑,打趣问道。
「漂亮这种事,和文无第一一样的,非要比的话见仁见智,人家就觉得你们
一样漂亮,谁敢不服气。」小姑娘振振有词回答得理直气壮。
「哈哈,盼儿嘴真甜。」祝雅瞳忍不住又笑。
「我也这么觉得。」冷月玦始终不发一言,此时才幽幽道。
「好啦,不要再说好听的话儿了。」祝雅瞳睁开双目面色转冷,哗啦一声从
水中站起道:「时辰差不多,我们该走了。」
祝雅瞳依然优雅地说着,可语气分明有些许刻意隐忍的不快。陆菲嫣秀眉一
蹙,她当然不认为祝雅瞳会因为美貌未分出个高低而不快。随着接触越加频繁了
解渐多,祝雅瞳这种忽然出现的情绪变化也瞒不过陆菲嫣。也正是此时,陆菲嫣
第一次觉得这名了不起的女子心中也有柔情万千。「外刚内柔……和自己有许多
不同的地方。」陆菲嫣不自觉地莫名冒出这个念头来。
踏在架空的竹竿上换好衣衫扯开帐篷,四女依次现身。吴征远远望见陆菲嫣
与顾盼母女还一同出来,倒抽了口冷气暗念几句:「盼儿还小,莫做禽兽!」把
上头的热血赶了回去才飞跃来到山涧边。美人新浴正如芙蓉出水,吴征大喇喇地
左右贪看不已,一副真小人的模样。
「走吧。」祝雅瞳羡慕地看着陆菲嫣与顾盼,又柔情万分地望了吴征一眼,
率先转身离去,惹得吴征摸不着头脑,是警告自己对她们母女俩都要更加疼爱还
是什么意思?
暗香零落章法散乱,像一群蛇鼠一样窜来窜去,但是人数多,武功高,来去
如风,能打就打,打不过就跑,为征剿凭空增加许多难度。几番激战下来吃了亏,
贼党气焰被打了下去,可也学得乖了。放风的,哨探的,掠夺的,打硬仗拼命的
分列组成。探查到大批军队结阵而来带着细软就跑,发现小规模的就尝试攻击,
原有的基业通通放弃不要,能带的带走,不能带的全数烧毁。八校尉手下的精兵
出阵与贼党多番交手,越打越难,不时还得追着贼党的屁股疲于奔命。
分兵善后被劫掠的村镇,还有些重要的道路,据点,关卡要守御。大秦境内
的贼党不仅远比昔年燕国境内的要多,剿灭起来也复杂了不知多少。
官军们正当艰难的时候,江湖人士不知是得到了某种授意,还是终于意识到
不能再等待朝中的决断,同时群起终于将局势再度逆转。有了这些武林人士自发
地加入,不仅各地的防御力量得到巨大的加强,连追剿贼党的效率也大大增加。
半月之后,贼党逐步授首乃至渐渐地销声匿迹……
一场剿贼战事前前后后耗时近两月,大秦国库里原本不充盈的粮草又耗去了
大半,不过也收入颇丰。贼党库藏的金银珠宝堪称巨量,前朝遗留下的巨资让秦
皇背地里喜笑颜开,忙颁下旨意继续追剿贼党巢穴,一个都不许放过。在此期间,
燕国使臣中书侍郎薛文杰也已抵达成都,正式觐见了秦皇。
薛文杰觐见时态度暧昧,当众铺陈了许多贼党罪名,并详细分析了前朝遗党
的祸害之大。这些本就是秦皇想要的,借着大秦国如火如荼地剿灭贼党风潮,再
借由薛文杰之口宣之于众,之后大秦朝堂加上一把火,民情便能沸腾——谁愿意
相对安稳的生活又陷入动乱?前朝,都灭了两百年了,关当朝的百姓官员屁事?
可一个四品的官员,虽是执掌掌管机要的中书省要员,对涉及前朝遗党的重
大关键而言还是不够看的。薛文杰在通传燕皇旨意时又趾高气昂,隐隐然有号令
秦国的意思,在朝堂之上就激起公愤,惹来一阵嘲讽。不过这位薛文杰人如其名,
本就是当世大才,居然演了一出舌战群雄且不落下风。
威风抖到了大秦朝堂上,秦皇倒也大气得很,微微一笑道:「朕知道了,容
后再议。」
散了朝之后就把薛文杰给晾在了驿馆里足有半月,再也没召见过。
吴征等人回程的路上听说了此事,不由哂笑一声:「不会吧?八校尉齐出杀
得贼党七零八落,斩首两千余人,就凭这一份战绩也能说得薛文杰哑口无言,居
然辩不过?这人莫非专职耍嘴皮子的这么厉害?」
「唔,那倒不是,薛文杰很有几分才干,还博古通今。这一回是有备而来,
秦国官员辩不过也不奇怪。」祝雅瞳上上下下打量着吴征,揶揄笑道:「你又有
事情要做了。」
「什么?不会吧。」吴征叫苦不迭,这一轮征战马不停蹄,身上着实困乏。
祝雅瞳言出有理,一想自己的「才名在外」,十有八九接待应付薛文杰的事情要
落到自己头上。
「定是如此,也只能是你!」
三国会盟包含的意味重大。不仅把剿灭暗香零落列为头等要事,彼此之间的
征战暂停,但对付贼党也有互相较劲,争取天下人心所向的一丝在里面。燕国使
臣一来就唱高调不是目中无人的嚣张,吃饱了撑的想找死来抖威风。祝雅瞳在秦
国发现了贼首,大秦有主场之利,以燕皇的强势,从一开始就不愿落人后。至于
周旋两国的准备早已备下了,祝雅瞳已奉了燕皇旨意一力促成此事。
反过来对于大秦也一样,这件事秦皇与燕皇之间似乎有一种极端的默契,都
认为会盟必须要做,否则第一天秦皇就会将薛文杰乱棍打出成都城。争斗既起,
目的又一致,秦皇也需要一个能够调和多方的人手,祝雅瞳是当然之选。秦皇不
会去求祝雅瞳,那么大秦国上下最适合的,自然是与祝雅瞳过从甚密的吴征。
「各自剿灭得一干二净,至多在国境边界加派人手以防贼党流窜。偏要搞什
么会盟,哼哼。」祝雅瞳依然对会盟一事不以为然。可她并不能左右两位帝王的
想法,剿灭暗香零落对她也有绝大的好处和意义,既然两位天子都吃饱了撑的要
借这件事充面子,她也只能依言照办。
「我也搞不明白。」吴征摇了摇头,对应付薛文杰一事颇为头疼。可成都城
里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拖延不回京要误了大事,只能轮休换防的军伍星夜赶回成
都城。
尚书令蒋安和要的两幅画作已送到,与蒋大人一晤不能稍待。早日把锦兰庄
拿在手里勘破暗香零落的秘密,才能在这一波诡异的大潮里占据先机。今后是顺
势而为,还是暗中做手脚也有最大的依仗。
听祝吴二人对答,最乐的就是冷月玦. 念及离开长安之前在皇宫里战战兢兢
浑身不适,来了成都后宣旨时祝雅瞳却轻松自在。当时还觉义母实在太过不敬,
胆大妄为,十分担心今后会闹出什么麻烦来。如今经历了许多事情,再看此事已
觉平常甚至是理所当然,其中心境的变化妙不可言,仿佛重重枷锁被挣脱的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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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的成都静谧如常,烧遍川中的剿匪之火并未影响到这座繁华都市。经历
过燕国死士暗杀与韩归雁遇袭两件事后,成都城加强的治安一向好得很。日子过
下来,成都城的民众也已习惯了这一切。
喧闹的吴府近来安静了许多。
主人外出,客人中的首领也不在,留在府中的客人大门不迈,除了林瑞晨偶
尔过来照料打点一二,连府门都紧闭着,深夜时分更是灯火全无。
烧火的老李夜间多饮了两杯——自从那位天仙般的祝夫人入住吴府之后,美
酒就没断过。家中主人也大气,只消做好了手中的活计,每日都能去账房领一小
壶美酒做赏。
老李好酒,更好美酒,近日来将赏赐的美酒全数积攒起来。今日府上事少,
晚饭后将美酒饮尽,快慰之间就此大醉。迷迷糊糊地睡到半夜起身,酒醒了大半,
才揉着睡眼起身小解。
茅房在居舍不远,暗夜的天空浓云密布,伸手不见五指。老李懒得掌灯火,
摸着黑前行,忽然眼角处似有什么东西一晃而过。老李茫然抬头,又揉了揉眼睛
喃喃自语道:「自己吓自己……」
趴在墙角的人影全身黑衣,脸上带着一只淫邪鬼面。老李的自言自语让他听
得真切,不由心中也暗暗一哂:「是在自己吓自己了。」
祝雅瞳不在成都,忧无患才敢趁着夜偷入吴府。可这一处府邸已成了祝家在
成都城的中枢之地,即使是忧无患也不敢丝毫大意。他甚至不敢带人,而是吩咐
浮流云在远处接应。这一路摸进来也是小心翼翼,提起了十成功力不说,更是潜
伏了许久看明白下一落脚点,侧耳几番倾听确信无人埋伏才以绝顶的修为悄无声
息地前进。
老李醒来他就听见了动静,唯恐这位仆从装扮的人物深藏不露,掷出片草叶
试探后才继续向前摸去。
吴府后院美人众多莺莺燕燕被立为禁地,非主人召唤不得擅入。成都城里流
言纷纷传成了龙潭虎穴之所,也免不了无形浪子说起猥亵的玩笑。忧无患从仆从
聚集较为松散的前门入府向后院摸去,正是上上之选。
沿途干脆利落地躲过了四处暗桩,贴在后院墙角半晌,忧无患才探明防得严
丝合缝的几处暗桩所在。
两处在院内花丛中,三处在树顶,还有两处在小楼。七个暗哨彼此呼应,全
无死角,一处动则处处动。比起前院的防护果然严密了不知多少倍。
「祝雅瞳,当真了不起。」忧无患暗赞一声抬头望天。
浓云密布却不起风,深秋的日子里少有降雨。估算好时间,忧无患选定最是
黑暗的角落将身体一贴院墙,身子奇一侧异地缓缓浮了起来。
若是能近距离细看,才能见他背后的肌肉仿佛吸在了墙上,每一块都律动着,
抓住光滑的墙面向上慢慢游移。在漆黑如墨的黑夜里任你目光如炬,也休想发现
这里还有一个人,正以极慢但稳定的速度攀爬。
薄雾一般滚过墙面,即使踏下青草也未发出点滴声响。忧无患向东北院角摸
去。
前散骑常侍朱宏才的府邸不算什么秘密,吴征接手之后大兴土木,着重改造
的也只是前院。整个吴府若要囚禁人,最好的地方就在东北角。
花费许多功夫摸到此处,忧无患动作忽然变得迅捷无伦。薄雾化作清风猛地
窜入小院,手中乌光四射钉入四人咽喉,让他们连哼一声都发不出来便倒在地上。
这一切不过眨眼的瞬息,若是院中掌了灯火,眼睛一闭一合之间,就见看守的四
人暴毙,尸身正慢慢化作血水一滩。其余的一切全无变化。
忧无患闪身如屋,只见独臂男子被止住了穴道萎顿在地,手足都缠上了铁链
束缚。不过人倒干净,也不见消瘦,气色比起他被囚禁在迭府外宅时反而好上许
多。
忧无患取出鬼面带上,手握铁链奋力运功一扯将锁头扯落,刘荣早已双膝跪
地浑身发抖。
「你怕什么?」
「弟子未能完成尊主重托,罪不可赦!请尊主责罚!」刘荣大汗淋漓,声音
发颤。
「你将本尊的事情说出去了?」鬼面后的脸容一沉,刘荣虽看见,也能感觉
到他语声发冷。
气温像是下降了几度,刘荣颤抖着牙关道:「没有!弟子一个字不敢说。尊
主吩咐的诱那个女人入局,弟子没有办妥。」
忧无患也松了口气道:「起来吧,不怪你。祝雅瞳不是泛泛之辈,原本要诱
她来入局,不想她不上当。她是不是问都没有问你?」
「尊主料事如神。」
「炼威堂好好的暗局,可惜了。不过幸亏本尊来得及时,再过上十余日,你
就没命了。跟本尊走吧!」忧无患一拍刘荣肩膀向外行去道:「吃苦了好些年,
于本教也算有功。往后跟着本尊,就不必再吃苦了罢。」
「谢尊主天恩!」
「嗯。你……咦?」忧无患未及说话,愕然一愣,摇着头道:「怎地被发现
了……」
带走刘荣另有大用,救人之后要把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带离势所难为。原本已
备下了在吴府里大开杀戒,出府后也有妥善的退路。不想院落里传来三下轻盈的
落地声,显是行藏已露。
「出了门站在门口,不要乱动。」忧无患吩咐一声,大喇喇地踏进小院。
「你是暗香零落贼首忧无患?」女音凌厉而果决,漆黑的夜色下虽看不清面
容,隐约间只见身段窈窕。
「天阴门三徒柳寄芙?姿色身材都不错!还有两位是谁?」以自己摸进此地
的武功被猜出身份也不奇怪,忧无患出言轻佻。一番对答,双方都可以压低了声
音。刘荣既被找到,贼党身份于吴府而言就是投鼠忌器不敢声张,祝雅瞳临行时
千叮咛万嘱咐过的。
「纳命来!」三柄长剑齐出,除了初时整齐划一的唰一声之外,三剑划空的
风声居然相互抵消,正是一座奇妙的剑阵。
黑夜中不能视物,但交手的双方武功都是极高,近距离下洞若烛火。忧无患
抢先两步沉身侧肩避开中宫一剑,左手屈指一弹,右手一夹!
左掌处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力道击去,凌厉的剑势顿挫,剑锋被逼得一偏落了
空。右手二指则将长剑夹在手中,运剑的郑寒岚心中大骇发力连夺,那长剑嗡嗡
颤抖,被夹住的剑尖却巍然不动。
忧无患发力一扯,跨上一步右手一探抓向郑寒岚胸口。
剑阵既动,后招连绵不绝。柳寄芙与姜如露挥剑一斩下盘,一刺胸口,郑寒
岚借着长剑松脱不退反进,斜削他肩头。忧无患左手迅捷无伦地屈指连弹,铮铮
两声正中剑身,身体一缩刺斜里退去,顺手将郑寒岚腰腹间的长衫哗啦啦扯下一
大片来。
「好香。」忧无患将碎衣放在鼻尖一嗅赞道:「怎么不见珊儿?还有个倪妙
筠呢?不会躲着要来暗算本座吧。」
索雨珊已无幸免之理,忧无患索性搬了出来。果然三女火气腾腾直冒,柳寄
芙盛怒之中低喝道:「狗贼,你是怎生坑害雨珊的,还不速速招来!」
忧无患哈哈一笑道:「珊儿丽质天成,你们天阴门非要她修佛搞什么清心寡
欲。本尊带她品尝此前从不敢想的快乐,你们该当感谢本座才是,居然还恶言相
向,不知好,不知好!若是不服气,不妨随本座回去……」
一言至此忽然警兆大生,怪叫一声腾跃而起!
落足之处一柄长剑凭空出现,自下撩上,忧无患避得再晚刹那,一条腿便彻
底废了。这一下虽避得快,裤管也被长剑削下一条来。
黑暗中倪妙筠站直娇躯,修长高挑,双峰饱满,她甩下挑在剑尖的破布,带
着腻腻的鼻音冷声哼道:「好臭!」
三位师姐虽一交手就吃了亏,可也顺利把忧无患逼入倪妙筠的伏击范围。她
性子沉冷,耐到忧无患最为得意也是最为放松之时才暴起突击,可惜终究差了一
点点。
「倪妙筠?不错,不错。你们天阴门除了柔掌门与祝雅瞳,就以你最好。」
忧无患也不生气,足下一勾挑起根树枝。他暗夜潜入不便携带兵刃,竟要以树枝
做剑,与天阴门的剑阵一战。
他以一敌四反而缓步向前,大袖飘动,一股极大的潜力正在酝酿,随时于袖
底发出。
脆弱的树枝与柔软的衣袖灌注了内力硬比精铁,何况还有双拳可动?可天阴
门三女原本武功就极强,如今又添了倪妙筠,还有自小熟练了的剑阵辅佐,当下
精神大振,屏息凝视,气势上不落下风。
忧无患左指又是一弹,嗤嗤有声,径点姜如露与柳寄芙剑尖。他已是十二品
绝顶高手,内力强横无比,二女不敢被他弹中,长剑一展立时还击。
天阴门剑阵神妙,四女又都是高手,长剑分进合击,此起彼落在空中翻飞,
配合得滴水不漏,甚是默契。忧无患单「剑」飞舞,左掌忽拳忽爪,在剑影里穿
梭来去,虽几下猛攻都被四女拼死挡了回来,可不一时就占据了上风。
激斗之间,忧无患单足踏地,一足自上而下凌空下踏,正巧踩落倪妙筠手中
长剑,一杆枯枝颤动神妙无方,正中郑寒岚空着的臂弯。旋即回摆撞开柳寄芙的
长剑,单掌又向姜如露的长剑抓去。
这几下兔起鹘落原本是一招,被他拆开同时对付四女也圆融纯熟,天衣无缝。
只是剑阵忽然变化,柳寄芙长剑被一股大力撞开,半分不退反而借力旋身,玉腿
毒蛇般向后踢去。郑寒岚忍着臂弯剧痛,长剑随着柳寄芙的玉腿分击左右。姜如
露长剑不闪不避微微一侧,划向忧无患铁掌。
忧无患的出招精妙绝伦,可天阴门这一路剑阵的变化也是巧夺天工。必杀的
一招分明已大占上风,不出几个回合便可制服四女,忽然之间,只因柳寄芙弃剑
势后的旋身一踢,攻守逆转,忧无患的妙招仿佛配合着送进了剑阵里,要给分得
七零八落。
不仅如此,三女的凌厉攻势迫得忧无患再不能不动,倪妙筠被踏在脚下的长
剑登时松脱,顺势斜刺他腰际。
电光石火的一刹那,只见衣袖纷飞,血光骤现!
数着不胜反入险境,忧无患出招更快,身形刹那间电转避开,百忙之中弹中
姜如露的长剑,与柳寄芙的足底对了一掌,袍袖一摆,一股巨力引过郑寒岚的长
剑与倪妙筠交加。可双剑交剪,让他衣物纷纷碎裂,还向小腹绞杀而来。
忧无患不愧绝顶高手,险境之下双臂再震拍向郑,倪二女肩头。郑寒岚不及
躲避被拍中,闷哼一声斜飞出去。可这一路剑势不仅如此,柳寄芙与姜如露杀招
又至,与倪妙筠三剑回环,圈圈转转密不透风地刺来!忧无患失了先机,虽踢开
倪妙筠,实则已是强弩之末,百忙之中避开长剑,又险之又险地踢飞柳寄芙与姜
如露,终于让倪妙筠一掌击在他小腹!
剑阵已破,三位师姐口吐鲜血一时间站不起来,倪妙筠却孤身一人。她极是
悍勇,长剑一圈一转如湖中荡起的清波,使出一套极其繁复的剑招来。
忧无患内功深厚,也被一掌击得气血翻涌,正要狠下一口气取倪妙筠性命,
一见这剑招却咦了一声陡然缩回杀手。只是一抓长剑将倪妙筠掷了出去。
「呵呵,有意思。我今日暂且不来惹你,暂且饶了你们一命,跟你家长辈问
个好!」忧无患向倪妙筠恨恨出声,一缩身夹住刘荣,飞也似的跃上高墙,两掌
拍落暗哨中跳下的两人,登时了解了两条性命。
「不许追!」柳寄芙刚站起身来,敌人太过强大上去也是徒送性命,急忙喝
止。
「好心机,好个剑阵!」忧无患立于墙头恨声道:「改日再来领教!」跃下
墙头径自去了。
四女各带轻伤,相互搀扶着站好,相视的目光中尽是骇然。若不是方才剑阵
中的一招奏效,若不是倪妙筠,今日怕难以善了,师姐妹几个也难保能活命。
「原来剑阵是这么使的,平日习练的时候,我总觉得奇怪……」柳寄芙喃喃
自语,心有余悸,掌心里扣着的「豪雨香梅」俱是汗水……
忧无患脱离重围,见无人来追,暗自松了口气。倪妙筠内功怪异,一掌直破
了他护身神功,虽伤势很轻,小腹里的内力仍有些运转不灵。会合了浮流云急急
离去回到潜伏之所。
「先带他下去,你跟我来。」
打发走了刘荣,忧无患与浮流云到密室里坐定。
「尊主受伤了?」
「小伤无妨,天阴门,呵呵,小看你了!」忧无患难得恶狠狠道:「不过也
好,误打误撞地教你露了行藏,嘿嘿,改日再来治你!」
浮流云不明所以,低着头不敢答话。
「此事先不提。兄弟们都退到莽梧山了么?」忧无患心情不佳,连语声都十
分凌厉。
浮流云身上一颤,支吾了一阵忽然跪地道:「都藏好了。还余下教众八百九
十人。」
「你要说什么?说吧。」
「尊主,属下斗胆一言!这一回众弟兄死伤惨重,似乎……似乎……折损得
太快太过了……还有几个堂主颇有怨言,属下德薄,有些压制不住。」
「呼……你先起来,不怪你。」忧无患长喘了口气宽慰一声,又道:「弟兄
们入我圣教,本就是为圣教大业献身的。他们早就该死了,本尊让他们多活了多
少快活日子?没有对不起他们!」
「尊主说的是,怕只怕人心有变,于大业有碍。」
「呵!」忧无患冷笑一声道:「有碍?你记住一句话,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
两种人,蠢人和恶人,尤其是又蠢又恶的。圣教历经风雨什么时候缺过人?人心,
变不了,只要本尊还在,他们就不敢变!」
「尊主金言玉语,属下铭记在心。」
「你去与他们说,半月之内,本尊自会来莽梧山。该宽慰的宽慰,该重赏的
重赏,大可以再给几句功法,人心自然安定。你自己斟酌着办吧!」
「属下遵令。」
「良机就在眼前,越是关键时刻,越不能掉以轻心。你当暗中观察不忠的教
众,待本尊到时再行处置。」说到这里忧无患心情大见转好,起身踱步悠然道:
「本尊明白你的担心,能为圣教考虑,你很好。不过务须担心,一切都在本尊掌
控之中,谁也不能改变大势!至于圣教的教众?呵呵,你不会真的把他们当做兄
弟了吧?」
「除了一直跟随尊主的几位,属下哪里把他们当兄弟?教众们本就是为尊主
大业捐躯的,只看尊主何时要他们献身罢了。」
「不错!」忧无患点着头,神秘地笑道:「他们就是无恶不作,戕害世间的
贼党,一干早该死了的罪人,谁杀光了他们,谁就是这世间的大英雄!你说是不
是!」
senglin08 2025-1-27 01:00
第十章、巧言令色。无间相刿
忧无患抢走了刘荣,吴府也将此事压了下来未曾公开。待吴征等人四日后回
了家,第一时间便是处理此事。
柳寄芙将一切分说明白,郑寒岚拾遗补缺,姜如露低念佛号,倪妙筠则加上
了忧无患的武功分析。吴征与祝雅瞳默默听完,只对视了一眼倒没有惊慌失措。
祝雅瞳沉吟道:「口中花花不少,上一回也是如此……罢了,刘荣让他带走
也成。想算计咱们,这一回看他会不会吃点苦头。」
「只消吃了苦头,说不定能找出他的真身来!我先走了,晚膳别等我。」吴
征无奈地起身。屁股还没坐热又得到皇城里去,身负散骑侍郎之职,可不像从前
一样轻松。
午门外下了马,赵立春等候多时,见了吴征喜笑颜开地迎了上来道:「恭喜
吴侍郎得胜归来!」亲自接过马缰递给身旁的侍从吩咐好生照料马儿,又压低了
声音道:「得知兄弟今日凯旋归来,特请屠公公恩准,早早在此等候来接兄弟一
回。」
赵立春已不是两余年前的小春子,看守的小黄门见了都要称一声赵公公。吴
征更不是九品羽林卫,进出皇宫不仅有蟠龙金牌开路,更是天子近臣,随驾侍奉,
想要递谁的好话坏话每日都有大把的机会随口一句。这一回跨过午门时两边奉迎
之声不断。赵立春更挺直了腰杆,比自己高升时还要耀武扬威。
「怎么样?」两人并肩而行,吴征向天泽宫处一斜眼低声问道。
「一如平常,小弟片刻不敢放松。兄弟今日去不去?」赵立春还是一副趾高
气昂之色,半点破绽不露。
「不去,过几日得了空提早知会兄弟一声。总之切切不可放松,劳烦赵兄了。」
吴征心中大定。看来此前对于忧无患去天泽宫自有其目的,而不是因为吴征的推
测没有出现偏差。玉茏烟说出他想要的答案之后就失去了价值不再关注,扔在天
泽宫里任她自生自灭。如此一来,局势依然可以稳定一段时日。可玉妃拼了命掩
盖的秘密又是什么?
「说哪里话来?」赵立春不满地绷起脸,又低声道:「燕国来的薛文杰言辞
锋利刁钻,陛下对他十分不喜。依小弟看,要摆弄这人十有八九要落到吴兄身上。
可得小心在意些。」
「唉……」吴征摊手摇头,无奈道:「倒霉,满朝文武都吵不过他,我能有
什么办法?陛下真要下了旨意,我就把他晾在驿馆里,等他气焰没了再说。」
征战刚回事务颇多,进了御书房等了个把时辰,午休完毕的秦皇才到来。直
到掌起灯火,秦皇终于困顿得支持不住,打发近臣们回去休息。其间对战事的详
细说明不一而足。
吴征舒了一口气,临走时又被秦皇叫住:「吴爱卿,燕国来了使臣在驿馆里
等待,朕近日无闲暇召见他,你先代朕去见见他,若有要事再来上奏。」
「啊?」吴征苦着脸道:「微臣遵旨。只是……唉……」
「有什么直说吧,朕累了。」
「是。薛文杰当世名流极善机辩,巧舌如簧,微臣恐辩不过他给秦国上下蒙
羞。且微臣要随侍陛下左右,实在抽不出功夫去见他。」吴征挠着头讷讷道,这
事儿能推就推了啊。
「呵呵,极善机辩,巧舌如簧?这说的是你吧?」秦皇调笑两句,闭目又冷
声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若是吃了亏朕当然要唯你是问!还有什么,一起
说!」
「辩是辩他不过,逞口舌之利也落了下乘,难显我大秦威风。微臣有些更好
看的方法,只是初期恐有碍观瞻,还请陛下恩准微臣使些手段。」吴征低着头抱
拳羞涩道。这一回真是心里话,耍嘴皮子本是他的特长,现在碰到个大行家估计
弄他不过,只好扬长避短了。
「好啊,朕准了!明日起你暂不需随侍左右,一日一奏即可,事了再回。薛
文杰在朕的朝堂夸夸其谈,颇多巧言令色强词夺理,朕正要给他点颜色看看!你
自去做。」
「微臣谢陛下天恩。」
「屠冲,吴爱卿处若有疑难,你抽空帮他一把,回宫吧。这人,连谢恩怎地
都说得比人好听?呵呵……」
跪送了秦皇,近臣们才朝着吴征奚落地笑起来。年轻人思维跳脱,正好去对
付耍嘴皮子的专家,吴征被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朝堂激辩,大秦吃了亏人人憋了一口火气。吴征要出头,还低调地夸下了海
口,近臣们等着看好戏,心中对他十分亲善。胡浩不客气地在他后脑勺一拍,怪
声怪气道:「吴侍郎这一回又要耍贱,嘿嘿,诸君看他是否还是福星高照,马到
功成啊?」
「剑法不知道怎么样,贱法嘛,啧啧,本官甘拜下风!」霍永宁哈哈大笑,
手指点着吴征道:「弄不赢薛文杰,陛下都不准你回宫,你自己小心应付着!老
小子嘴皮子是真利落,本官想起就气不打一处来。」
「本官也是。」胡浩一摊手,招呼吴征一同离去,嘴上不饶人道:「挣不回
这口气,不仅陛下放不过你,本官还要让你师姑去执行门规!」
「我……下官遵命!」吴征不住摇头。近臣们他的官职不大不小,有些议郎,
侍御史官位还不如他。可是资历个个比他老得多,一肚子牢骚话还真不敢发作出
来。
………………………………………………
回了仍亮着灯火的吴府,吴征先大笔一挥手书一封,唤来冯管家道:「明日
起闭门谢客,任谁来都说本官害了病正在静养,一律不见。天明了你把信送到驿
馆给燕国使臣中书侍郎薛文杰,就说本官奉圣命与他接洽,不过近日需静养不便
去拜会。言辞恭敬些,帮本官陪些不是,把信送到就成。」
「真落到你头上了?」祝雅瞳颇有幸灾乐祸之意,玩味的笑眼里又隐含几分
期待。
「可不是嘛,临走才接了旨意,我还以为躲过去了呢。」吴征咕咚咕咚灌了
两大杯茶水,才提箸用膳。
「辩才嘛,我看你是难以辨他得过,这回又打的什么鬼主意?」
吴征见陆菲嫣,冷月玦都看着他,显然十分期待,赶紧咽下口中饭菜道:「
不能跟他辨那么多。只能扬长避短,难住他就行。」
「薛文杰可是当世大才,学贯古今,你能难得住?」祝雅瞳蹙着秀眉表示十
分不信,不想吴征选了这么个笨方法。
「能,别的不好说。但是论所学之杂,当世还真没有几人能比得上我!」吴
征挺起了胸膛,在心爱的女人面前能大大露一把脸,可比朝堂上的百官赞颂还要
爽快多了。
「身心期待!」祝雅瞳展颜一笑,又道:「近日又不用去上朝了?正巧,我
们去讨要锦兰庄。」
………………………………………………
八校尉陆续归了京城,轰轰烈烈的剿灭贼党,斩草除根则刚刚开始,主力自
然是江湖门派。秦皇颁下几分嘉奖与悬赏旨意,连城狐社鼠们都行动了起来,期
待借着这一次良机飞上高枝。
朝堂上仍是每日忙个不停,一晃过去了五日。秦皇靠在椅背上,惬意地享用
两名娇俏宫女的按摩揉压,忽然想起一事睁眼问道:「屠冲,吴爱卿那里近日不
曾有奏报么?」
「回陛下,有的,吴侍郎每日一报,都在老奴这里。」
「有趣么?」
「果然如吴侍郎所言,开头有些上不得台面,现下正渐入佳境。」屠冲微笑
躬身道。
「那你说说看。」
「吴侍郎接旨之后,次日就闭门谢客,托称养病。只遣了管家一日三信拜会
薛文杰,信里就四个大字:想吃什么。」
硬梆梆的四个字想吃什么,再想起吴征那一笔有碍观瞻的字,秦皇也抽了抽
嘴角……幸好吴征提早知会过,否则要给他气死。秦皇无力地靠回椅背闭目养神,
挥手示意屠冲继续说。
「吴侍郎如此怠慢,连见都不见,薛文杰当是心中有气的。据老奴猜测,开
始还能强忍着怒气不发作,只等见了吴侍郎再好好出一口恶气。忍了三日便忍不
得了,午间去了吴府要登门求见,不想吃了闭门羹,心下更怒,写了篇奏章,要
告吴侍郎怠慢使臣,也在老奴这里。」
「哦?朕怎么不知道?」
「只因午间过后,吴侍郎去的信里多了几个字:久闻薛先生当世大才,本官
尚在病中不好相见,故先出一联与先生解闷。吴侍郎心机极巧,薛文杰自负才名
被夸了一句,这一阵就不好不接。」
「吴爱卿出的题很难么?」
「难!上联是移椅倚桐同望月,老奴略通对联一道,闲暇时捉摸几回总是对
不好。想来薛文杰亦然!」
「嗯,有意思!这小子应对十分恰当,后来呢?」
「薛文杰直到次日才对了上来,也算工整,是「晓宵销旦单相思」。不过吴
大人提早做了准备,薛文杰的回信未送,他午间问安信件已到。想吃什么四字之
外,还有下联「等灯登阁各攻书」,不过更加工整,意境也比薛文杰的好多了!
据老奴所知,薛文杰当时满面通红,也就不敢当下发作,兴师问罪。」
「唔,极妙!吴爱卿的文采不逊当世大豪啊……」
「正是!此乃上天赐予的本钱,旁人羡慕不来的,也是天佑大秦,陛下慧眼
识珠。」
「哈哈哈哈……文采上佳,手段就有些下作,这人耍起无赖来和泼皮流氓无
异!看来朕遣他去是对了的。」
「再不做第二人想。今日听说吴侍郎的问安信件里又多了一副对子,估摸着
薛文杰还是难咯。」
「说来听听,朕倒是许久不曾这么高兴了。」
「「十室九贫,凑得八两七钱六铢五黍四文,尚且三心二意,一等下流!」」
「额……哈哈哈哈,好,好,好,骂得好!」秦皇开怀大笑,挥手道:「吴
爱卿身染疾病,他府上莺莺燕燕女人又多,朕当慰之!传旨:吴征连番征战劳苦
功高,赏……金八十两,银七百两,大钱六百串,贡锦五十匹,绢四十匹,香料
三十件,仙山老参两只,嗯,再遣一名御医去吴府一趟。看看吴爱卿害什么病更
方便些……」秦皇难得地莞尔一笑,看来朝堂上辩驳输了让他耿耿于怀。
「老奴这就去拟旨意。只是……仙山老参余留不多,陛下连日都要服用,还
是陛下的身体要紧……」
「唔……那换做上品灵芝与雪莲各二吧……」
「老奴遵旨。」
……………………………………………………
《苏山紫微图》与《江山一叶舟》两幅画作摆在吴征面前,住在吴府后宅里
的人前前后后翻来覆去看了五日,连韩归雁都来看了几次,也看不出什么特别的
名堂来。
《苏山紫微图》画的是夜色里指满天星斗而立的一座孤山。山体巍峨高耸,
气势夺人,山里巨岩凸立,林木挺拔。满天星斗熠熠生辉,尤其北斗七星与猎户
座显耀天空。一幅六尺长,三尺宽的画居然画出高山仰止,沉雄高古的感觉,画
师的笔力堪称出神入化。
《江山一叶舟》则是一副长卷,烟波浩渺的江水奔流不息,一叶小舟载客前
行,随波穿过岸边连绵的群山,正可看见远处的袅袅炊烟,亭台楼阁,水墨长桥,
颇有柳暗花明的意境。
两幅画一则高远,一则平远,都是旷世巨作名家手笔,谁都看得出来。可要
说内里隐藏有什么秘密,不管是不通字画如吴征,顾盼,还是随口说明俱中其间
精妙之处,一看就底蕴沉厚的倪妙筠,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两幅画我翻来覆去了也不知多少回,从来没看出什么不同。」祝雅瞳从
期盼变作失望,有些颓然道:「我已让人临摹了三份留存,既然都看不出,这就
把原作送去得了。」
「临摹作缺了神韵,不过无妨,落笔已和原作一般无二,若有什么秘密也能
从临摹作里找出来。」倪妙筠反复比对了数次,肯定道。
「一般无二却又缺了神韵?」吴征依然牢牢盯着画作,似要将每一处细节都
牢牢刻在脑海里,随口问道:「大家作品真的如此神奇?画得一模一样,又说有
不同,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你不会懂的。」倪妙筠美目微横,瞥了眼祝雅瞳按捺下性子,戳破吴征的
无耻想法道:「大家作画之前,山水俱已在胸中,落笔挥毫一气呵成不说,其中
还有许多大家自己的想法与感悟。临摹的再怎么全无二致也不能一气呵成,总是
会多许多雕琢的痕迹。且一味只顾着模仿人的笔迹,哪里还有什么想法与感悟?
即使有,也与原作大家不同。那股神韵,模仿不来的。蒋安和是大行家,拿临摹
作去可骗不了他。外行人自作聪明,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啧……」问一句就换来长篇大论的一顿抢白,吴征讨了个没趣。行家一出
手,就知有没有,倪妙筠明显精研书画之道,说得句句在理难以辩驳,浓浓的鼻
音里说话轻声细语,自有一股慵懒又典雅的气质。吴征瞥了她一眼暗道:山水俱
在胸中,嗯,像你的这么宽广那就包容得下。内宅之中,诸多心上人面前不能丢
脸,嘴硬道:「人力有时而穷,我不懂书画,会出对子就行了。」
「噗嗤……」祝雅瞳笑出了声道:「不知道薛文杰对出来没有?」
「让他对吧,我这里的绝对还有的是,对死他,够他对一辈子的,对到他服
气为止。」吴征左右逡巡扫视完画作,确认再无遗漏,才一挺胸膛傲然道:「下
一回换首诗作给他,应不上的话,嘿嘿,还是没资格见本官。」
「你那两个对子虽是绝妙,也不算太过难对,还有什么更绝的?」倪妙筠眉
头一挑十分感兴趣,居然武人好文。
「「游西湖提锡壶,锡壶掉西湖,惜乎锡壶」,让他对去。」
对对子比起作诗填词,更讲究灵光一现。诗词还勉强可以生搬硬凑,且多写
本人当下的心境。但想要对上一副好对子,非得恰巧有灵感能应合出题人才成。
吴征得意洋洋地朝倪妙筠一扬下巴,见她秀眉紧蹙,双唇微翘,显然是给难住了。
「强凑出来的,一点美感都没有。」倪妙筠鄙薄地一撇嘴角,转身离去。
又碰一鼻子灰。吴征懒得和她争论,帮祝雅瞳收好画作道:「什么时候去找
蒋大人?」
「午后我就去拜访,在他府上等着。希望此事能尽快落到实处,实在是……
等不得了。」在吴征与陆菲嫣面前,祝雅瞳不掩面上忧色。
「怎么了?」
「我不知道,就是觉得不安,很不安。」祝雅瞳闭目抿唇片刻,又豁然睁眼
道:「上一回这么不安,都快二十年了!总之这些事看着没什么大问题,可细微
之处颇多反常,事出反常必有妖,我总感觉不妥。连薛文杰……都这么不妥。」
「上一回……」吴征对祝雅瞳的过去所知不多,此刻陡然记起她丰富到极点
的江湖阅历与经验,从前的历练必然不少,连她都觉得不安,必然有她的原因。
「薛文杰就是个喷子啊,我了解一下,他倒没什么不妥的地方。」
「他没什么不妥,遣他来的人不妥!出使的大事,遣个自负甚高,没事就爱
吵架的人来,是看薛文杰不顺眼准备送他来秦国被砍下人头么?」
「额……」
「当年降天江两岸许多寨子与门派都出了事,我听闻是姐姐动的手?」陆菲
嫣也终于问出多年来的疑问。一人独挑大江两岸,其中的难度不言而喻。如果当
年的事都没有现下的不安……而且当年祝雅瞳还不是十二品修为。
「嗯,是我游历江湖做下的事情。当时也遇了不少险,说起来,还不如现下
这般不安。」祝雅瞳忧色更浓,连连抿动的唇瓣居然透出些许紧张。
吴征还是首次见到这样的祝雅瞳,只能安慰道:「不管怎么说,我们把锦兰
庄先拿下来。待勘破了其中的秘密,许多困难或许迎刃而解呢?」
祝雅瞳定神之后忧色褪去,微笑着竖起一指提醒吴征道:「我倒没那么乐观,
锦兰庄十有八九是贼党引我们入彀下的套子。说不准勘破越多,陷得越深,还是
提早做好万全的准备才对。」
「那是自然!」吴征目光一扫,这一回是信心与自豪十足地挺起了胸道:「
我们很弱吗?」
「不错!我们很强!」祝雅瞳一按扶手起身道:「我们从来都很强!只要不
掉以轻心,谁也赢不了我们。只是该做的准备,我们都要提早做。」
望着她翩然离去的倩影,吴征望了陆菲嫣一眼,神游天外半天才抽了抽嘴角
道:「我们也得做些准备了。这一回会盟,十有八九我是跑不了的,为防万一,
咱们都得去!吴府,就空着好了……」
………………………………………………
「爷爷,给小五表妹的信已送出去了。」费金言躬身道。
「嗯……当年只是想多一条退路,想不到今日起了大作用。这天下风云要变
啊,咱们盛国也不能偏安一隅咯。」费鸿曦搁下手中笔,心中话不能对孙儿说,
暗道:陛下要赌上自己,赌上国运啊,这一局真是太大。
「偏安一隅走下去的话,终究不是正途……孙儿只是不懂,一介外人真能这
么有用么?难道还能凭空改变天下大势不成?」
「爷爷也不知道,咱们盛国积弱多年,助力能争取就争取,多多益善!燕秦
两国要动手,往日咱们就一起干了,可这一回陛下铁了心要翻脸,说不得要和他
们反着来!不怕你笑话,十余年前送了许多子侄去燕秦二国——小五就是那时去
的天阴门,爷爷存的是万一家国不保,血脉犹存的念头。这些年盛国饱受欺凌,
上上下下连心气儿都泄了不少。费家历受皇恩,尽忠也就是了,陛下已下定了决
心,我们做臣子的只能全力辅佐,不做他想。」费鸿曦摇着头叹息道:「栾家的
反贼受了前朝僖宗蛊惑,占了关中与中原一带。这个僖宗实在太可怕,半本《太
初归真心诀》为引,半壁江山为饵,轻易就把咱们盛国拿在手里的天下一分为三。
嘿,巧妙的是还有能耐恰巧让三国各自牵制,谁也奈何不了谁!这天下两百余年
争来战去不休,数代的风流人物弄潮世间,只苦百姓们哦……」
「大势所逼谁敢笑话咱们家?这事情陛下尽知,也没见说爷爷一句。这一回
……唉,咱们这里干着急也没用,一切都得看殿下的能耐。不知爷爷认为有几成
把握?」
「一半一半吧,毕竟事情都捏在别人手里,殿下能做的也不多……」费鸿曦
手指连环敲击着桌面道:「且行且看吧,这些外物,实在没有也就罢了。只希望
殿下能平安归国,比什么都强!」
「是!表妹这一回回来么?当年她走的时候一幅画刚画了一半,哭得眼泪汪
汪的,孙儿还记得清清楚楚。」
「最好是回来呀……希望吧!这么些年孤单单地在西北,好端端的一个大姑
娘,连个称心的郎君都没有,也是苦了她!」费鸿曦有些心疼道:「也不知道现
在出落成什么模样儿了。」
「小五幼时就是个美人胚子,现下当然也是如花似玉。爷爷若是觉得愧疚,
待小五回来了,孙儿使尽全力给她相一门大好的亲事,也好略作补偿。咱们费家
的宝贝外孙女儿,届时门槛都得给人踏破了。」
「嗯嗯嗯,这事儿必须办妥!不成不成,得老夫亲自去办,否则堵不上她爹
娘那两张嘴!」费鸿曦抚着额头状似脑袋里抽疼。
费金言憋着笑道:「也是,否则姑姑和姑父那里不好说话。」
「说什么天下第一,也就外头说说罢了,在家里可是几头都受气……」费鸿
曦又取了封信件道:「细细地看清楚,按里头的吩咐行事,不得拖延!」
「是!」费金言神色一紧,当即取信细看。
费鸿曦甩袖离去,口中喃喃道:「不管成与不成,都得提早做好准备才是啊。
这一趟你们辛苦些,也得做好……回不来的准备。」
……………………………………………………
自吴征归京之日算起,很快过去了十日。
蒋安和收了画十分爽快,隔日就送来了锦兰庄里的地契房契。只是锦兰庄家
大业大,要搬迁铺面不是小事。虽然祝雅瞳出手豪阔,连庄园里的陈设家具等物
全数掏银子一同买下,仅仅搬迁货物没有半个来月的时间休想腾得出来。僖宗遗
藏的事情虽急也不能表露,祝雅瞳与吴征只能按捺下性子等候。
奉诏应付的薛文杰声音越来越小。几次求见秦皇都给驳了回来,让薛文杰在
驿馆里好生等候,燕国中书侍郎大人不免气闷。陛下的差事没办好,与吴征比试
文采至今一次没赢过,连出题的资格都没有。想要登门理论,吴府大门不开,大
秦的御医也给了话:吴大人染了风寒,喉咙肿成了桃子说不出话来。这一回风邪
厉害,若是靠得太近小心也沾染上了。吴侍郎这是为亲近之人着想!
薛文杰每日就剩下冥思苦想吴征给出的绝对与绝妙好辞,居然被整治得服服
帖帖的。
吴征不敢居功自傲,见薛文杰被收拾得差不多,更不敢误了正事,午后就去
了皇宫。
今日未到午时秦皇就散了朝会,随后带着几位柱石重臣关在了御书房里不知
在商量什么,吴征在皇宫里一等就等到了入夜。
御书房终于开了门,霍永宁,胡浩,蒋安和,俞人则,迭云鹤,方文辉等一
干文武重臣跟在秦皇身后鱼贯而出。秦皇十分疲劳,吴征不敢再行叨扰,眼巴巴
地看着一脸无奈。幸好屠冲眼尖瞧见了,挥手示意他一会儿自来后宫相见。
「怎么?吴大人等了许久了?」霍永宁伸了个懒腰打趣道:「听闻吴侍郎一
出手就把薛文杰收拾得哑口无言,可把我们几个都比下去了。」
「哪有……下官一点点嘴皮子工夫,只是为诸位大人鞍前马后做点闲杂小事。」
吴征陪着笑脸,挠头害羞。总之在这干老大人面前,装纯情就对了。
「你要找陛下?陛下今日累了莫要去打搅,一会儿自去后宫找屠公公吧。」
身体一向不错的胡浩都精神不振,可想而知秦皇现下的精神头儿有多差了。
「薛文杰那边老实安分了许多,下官不敢自作主张,正想启奏陛下。下官自
去找屠公公。」
「嘿嘿,事情办的不错,花花肠子也不少,这是表功来了是吧?」胡浩笑道
:「你自去吧。」
「为大秦争得了颜面,陛下不会亏待有功之臣。」霍永宁也赞赏了一句,向
同僚道:「晚膳都还没用,几位大人是否屈尊来本官府上一叙?顺便用些酒饭。」
蒋安和眼睛一亮道:「去啊。听闻霍大人从燕国学了葡萄酿酒之法,今年的
酒酿成了没?正要去讨几杯尝鲜!」
「有,有,正有三坛葡萄酒酿的正好,几位大人一道儿都去尝尝。」
几位重臣相约着喝酒去了。吴征自去后宫亮了蟠龙金牌,径至屠冲的宫室。
「屠公公,薛文杰当是没辙了。不知陛下此后的安排如何?下官也好照办。」
「晾着他!」屠冲阴恻恻地冷笑一声道:「这人不识好歹夸夸其谈,正好多
整治整治。三国会盟剿贼一事,陛下并无异议。只是借着这次机会,时间由咱们
大秦来定!待拖过了燕国的约期再说。」
「啊?听闻燕国原本的约期是明年三月开春于凉州会盟,这还有近四月的时
光,下官要一直陪着薛文杰么?」
「陛下自有安排,你不必心急。」屠冲施施然道:「剿贼一事,三国里就咱
们大秦办得最好,时机也最是恰当,自然不会让他们燕国说话。三国会盟,原本
就图的是在天下百姓里一震本国声威,燕国落了下乘自然着急,咱们大秦急什么?
等咱们将贼首悉数枭首示众再办最好。」
「是。那下官继续陪着薛文杰就是。」
「你不会是对子出完了,没戏可唱了吧?」
「不是不是,还有,多了去了。」
「那就好,把你压箱底的本事都拿出来,最好让天下人都看尽燕国的笑话。
对了,还有一事你心里有数么?孟永淑在雨霁山上身故,据杂家的消息,长枝派
至今不曾来人,连信也没回一封?长枝派要闹什么幺蛾子?」
「下官不知。」一提此事吴征就愁容满面,长枝派就和没有孟永淑这名弟子
一样,态度堪称离奇。吴征当然不会认为此事就这么揭过,大家当着没事发生。
在成都还不担心,怕就怕长枝派暂时隐忍,要借着会盟的时候发难。
「收起你那一套把戏。」屠冲脸一沉道:「躲不过去的。这一回三国会盟,
陛下已定了由霍大人统领使臣,你和韩守备上回出使燕国俱立大功,轻车熟路,
陛下已然属意还是你们那套老班子,都是要去的一个也跑不了。届时长枝派可不
会客气,此事非同小可,若有什么疑难速速报来,杂家还能赶得及尽力照拂你一
二。」
「多谢屠公公,多谢屠公公。」吴征连连作揖。出使的事情已在意料之中,
吴府的计划也在这几日里定下了。有了屠冲帮衬,此行就能顺利许多:「下官回
去理一理,尽速报与屠公公。」
「恩,无他事你就去吧。若是要去找你那好友叙旧,速去速回,更要小心在
意莫要冲撞了贵人。」
「下官晓得,正要去找赵公公讨杯茶喝。」
…………………………………………………………………………
莽梧山地处川中平原西陲的青衣郡始阳县外,山中世居羌族,荒芜偏远。
近日来山上缓缓聚集了不少人,堪称群魔乱舞。始阳县原本就是小县,人丁
稀少,荒山野岭更是管不过来。被杀得七零八落的贼党翻山越岭来到据点也未曾
引起注意。
贼党大都憋了一肚子的火气,不过此前一番劫掠倒是收获颇丰,财帛粮米不
说,连女子都劫了不少。吃了亏的贼党日夜在弱女子身上发泄,凄惨的女子不少
就此送了性命,侥幸存活的啼泣声在山谷里回荡不绝,犹如鬼哭。
「令使,约期将至,为何还不见尊主驾临?」
浮流云嘴角带着蔑笑,怪声道:「怎么?张旗使是长了本事还是长了脾气?
居然连尊主都敢不愿意等了?」
张旗使强忍着怒火不敢发作,低头沉声道:「令使容禀,并非属下不愿意等,
而是弟兄们人心浮动,属下只怕迟则生变。这一番是肺腑之言,只为圣教着想,
令使恕罪。」
「本使自然知道!不必惊慌,尊主英明神武自有安排,此前所做种种并非尔
等所能料。张旗使放心,约定半月就是半月,尊主今日必到。故而本使早间才让
你们收拾收拾,洞府里搞得一片狼藉,让尊主见了成何体统?」
「好极,好极!」张旗使不自禁地露出喜色道:「谨遵令使谕令,属下这就
去。」
话音刚落,一阵犹若猛兽咆哮的飞禽狂啸声响起,一声高似一声,百叫无绝!
浮流云腾地跳起道:「尊主来了,快快虽本使迎接!」
地宫之外,一只大鸟迎风展开三丈长的巨翼,肆意展现着一身黑羽之间大片
大片的金纹。宽阔的鸟背上踏着一名长身男子,头戴淫邪鬼面,双手后背,在夕
阳的余晖之中居高临下,如王者降临。
「恭迎尊主。」夕阳正向地宫洞口射来,忧无患背身而立仿佛披上一层金色
的霞光。地宫外跪倒了三十余人,人人不敢抬头,似臣服于这一身神光之下。
「都起来吧!」四字蕴含着内力发出,经由鬼面震荡之后不仅震得群山回响,
还有若实质般顺着洞口狭窄的甬道直透地宫,震得嗡嗡作响!
虽早知尊主的意思,浮流云依然额头淌下冷汗。这一番威势不仅因身具绝顶
武功,更因手掌地宫中八百余人的性命,予取予求,言出法随!
其余旗使,堂主更是面色苍白!尊主虽掌着生杀大权,可对教众一向平易近
人,偶尔出现都是嘘寒问暖。可今日的模样看来难以善了。教中正逢剧变人心浮
动,尊主杀鸡儆猴之意几乎写在了脸上,此前才堪堪躲过一场大劫,今日的劫难,
又不知过不过得去!
第十一章、残花之殇。铸月于归
素净的禅房纤尘不染,一面方桌,一把木椅,一张小床之外,只有一座占满
了整面墙壁的大大书架。书架上摆满了各式书籍,分类有序。
晰透的阳光从支起的窗棱里洒落,隆冬里的这一刻,屋内依然暖融融的。只
着一件单薄僧衣的女尼埋头书案前,握笔的秀手纤细修长,肤色比正在落笔的纸
张还要白皙。她神情凝肃全心贯注,寒星般的眼眸注视于笔尖,时而深邃而锐利,
在审视着一笔一划的正与误,好与不好。时而落寞悲恸,不知在迷茫地渴望着什
么。二者合二为一,直至将秀丽的面容取而代之于一种安宁温馨。
阳光正洒在半边婀娜俏丽的香肩,仿佛为她披上一层圣洁的金辉。
两页工整细致的小楷写完,柔惜雪轻吁了口气,小心地默念一遍纸上字迹,
再细看绘制的图形无有缺漏,才唤来门口等候的小童吩咐道:「去请你屈师叔来」
屈千竹落发修行,相貌平凡,性子温顺,不以外物为喜,平日里大门不迈,
在江湖上名声不显,在天阴门里却被赋予与前辈们共同看守藏经阁之职。一向温
娴的女子这一趟来时却有些兴致冲冲,一路快步小跑。
「掌门师姐。」屈千竹耐着性子行礼,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书桌上已整理
清楚的纸页。
「你来。」柔惜雪嫣然一笑,颇为自得又似了解一桩心愿地喘了口气,拿起
三十余张长卷道:「都编写好了,你拿去整理成册。」
「天阴门之幸。」屈千竹合十一礼低念佛号,珍而重之地接过道:「掌门师
姐,这本精要是您呕心沥血之作,今后弟子们若要研习,是否有甚要求?」
「没有。」柔惜雪淡淡笑道:「左右是些江湖经验,只要是天阴门弟子均可
研习。若今后有弟子得了新的经历,这书上没有的随时当补足才是。」
「掌门师姐深明大义。」屈千竹诚心礼赞道。
「其实,若祝师妹肯出一份力,这一本精要必能更加完善。可惜……」柔惜
雪黯然摇头,缓缓道:「算了,她不会把心思放在这里了。」
「掌门师姐……」屈千竹欲言又止,终于缓缓道:「小妹不敢多嘴,惟愿有
一日祝师姐能幡然醒悟,明白掌门师姐的苦心,能为师门效力。」
「住口。」柔惜雪声音淡淡的,却有不容置疑的威严!「师门待她不薄,她
却胡作非为,为一己之私害死了几位师妹,罪孽深重。还能容她在门派里已是法
外开恩!不许再心心念念她的好!」
「小妹遵命,今后再不敢了。」屈千竹嗫喏低头,不敢与柔惜雪对视。
「对不住,我不该骂你。错的不是你,是她……她本事远胜于我,天阴门本
该由她来执掌的……可自打她回了一趟家之后,就变了,就彻底疯了!」柔惜雪
黯然失神,蹙紧的双眉,悲凉的美眸与长长的叹息声,竟有无限的惆怅不满与怨
恨。思绪更是飘回了长远之前,早已发黄的时光。
父母早亡,身世孤苦的女孩被带回了天阴门。门中俱是女子,慈眉善目,清
净淡雅,没人逼她做什么,也没人要求她为有救命与再造之恩的门派付出什么。
柔惜雪感恩知恩,早早就立下为天阴门奉献一生的誓言,于九岁那一年落发
剃度,遁入空门,以全舍身为门派的信念。
天阴门里人人视她为下一任的领军人物,无论是沉稳内敛的性子,大气磅礴
的处事,天赋惊人的修行,还是及时一头青丝尽去,依然妩媚多姿的绝色容颜。
由表及里,都是一副响当当,引人注目的未来掌门模样,大衬天阴门燕国第
二,天下第三的顶尖门派身份。
柔惜雪并未因称赞,艳羡甚至是许多豪族公子,乃至世间顶尖人物的垂青爱
慕而得意忘形。恪守严规,一尝心愿已成她深深刻印在骨子里的宗旨。
天阴门的平静与波澜不惊从那个更加惊才绝艳的师妹入门开始,一切就被打
破。
「这位就是大师姐吧?小妹祝雅瞳见过大师姐。」比柔惜雪还年轻些许,却
更加美丽大方,雅致得难以形容的少女笑吟吟地一福。
柔惜雪略微失神,忙回礼道:「见过祝师妹,早就传言你要来,今日终于见
到了。祝师妹能加入天阴门,门派之幸!」
「师姐的大名扬于四海,如雷贯耳,小妹三生有幸才是。」祝雅瞳说话时清
澈如湖波的眼眸始终直视对方一片真诚,更让人舒服到心底。
她的性子活跃跳脱,远比严格的柔惜雪更受同门的欢迎。她的家世更是无可
比拟,随手赠予的便价值不菲,加上远超旁人的眼光,天阴门中俱是女子,也并
非每一个人都能对外物不心动。短短三日,祝雅瞳便与天阴门上下混得脸熟,与
师妹们打成了一片,俨然成了同门弟子中更具权威,更得人心的领军人物。
柔惜雪轻笑着。
师姐妹们在院中聚会谈天说地,可仍坐在主位的自己已不是主角。所有的光
环都落在祝雅瞳身上,听她妙语如珠,看她巧笑嫣然。祝家的小公主似乎得了上
天所有的眷爱,不顾一切地将能够找出的美好都加诸于她身上。余人除了众星捧
月之外,无不黯然失色。
连足够惊才绝艳的柔惜雪都一样!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人这么比了下去,
未来掌门的位置摇摇欲坠。柔惜雪并非心胸狭窄的小人,虽有些失落,可眼见如
此强援入了门派,今后一门两位巅峰高手可期,心中还是喜悦与欣慰占多。祝师
妹无论哪一方面都强于自己,天阴门若由她来统领,当比自己拥有更加光明的未
来。而是不是掌门并不重要,为门派出力并非一定要是掌门才行。——天阴门的
恩义在她心中已不可动摇。
唯一不满的,则是门派对祝雅瞳宠爱得过了头!她为人也好,并没有仗势欺
人提出出格的要求,可天阴门二弟子的席位还是落到了她身上。——于门规相悖!
这不算什么翻天覆地的大事,可对一名小姑娘太过偏溺,也不太对。
「大师姐,你的愿望是什么?」师妹们谈论了一轮,话题终于引到了柔惜雪
身上。
「我呀……天阴门为我传道,授业,解惑,恩重如山。我只想着今后天阴门
能更加发扬光大。」柔惜雪轻笑着,难得地一脸憧憬向往,语声坚定。
「咦?大师姐,小妹冒昧一句,天阴门毕竟是佛宗,若是争斗太多,是否违
背了门中本意?」祝雅瞳有些不解,或许也是问出了心中所惑。
「人生于世哪能不争斗?谁也躲不开。即使你不想与人争,挡了他人的道路,
旁人自然来与你争。普天之下门派林立,唯有天阴门一家全是女子还能让世人仰
望。我在想呀,这世间待女子总是不公平些,天阴门若能延绵千秋万代,也是福
泽天下女子,少让她们受些欺凌。历代咱们天阴门偶有衰弱,也不乏人欺上门来。
现今若有机会,当争一争,抢一抢,这是件大善事。其中难免因争斗犯了罪
业,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既已出家为尼,一人承受了罪业也没什么。「
柔惜雪洒然一笑,揪着衣袖,胸臆大畅道。
一席话说得祝雅瞳肃然起敬,起身一礼道:「师姐壮志,小妹诚心佩服。」
「没有没有,我很佩服你呢。」柔惜雪赶忙扶起祝雅瞳与她携手坐下道:「
师姐从不妄自鄙薄,原本在门中不做第二人想。可你比师姐更出色,将来咱们同
心协力,必然能更振天阴门声威。」
「小妹谨记在心,愿辅佐师姐,报效门派!」
「谁辅佐谁还不一定呢,其实我真的不在乎,你不必防着我,只消是对门派
好就成。」
敞开心扉的彻谈之后,祝雅瞳说到做到,对门派尽心尽力。借着祝家无边的
资源,天阴门蒸蒸日上!
可一切都在祝雅瞳十六岁那一年戛然而止!那一年,她被族中召回,那一年,
她忽然有了腹中的宝宝……
「嘘……」祝雅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才放开捂住腹部的双手。小腹微微隆起,
还有她脸上怜惜,心疼,满足的神情,柔惜雪无法想象正值青春,艳冠天下的师
妹怎么有了巨大的变故。只有敏锐的直觉告诉她,从今往后,师妹变了。
「师姐,你什么时候有的小宝宝?」郁韶蓝惊喜问道,望向祝雅瞳的眼眸又
是惊讶,又是羡慕。
「不要说出去啊……」祝雅瞳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双手连挥道:「我谁都没
敢说呢,让家里人知道了非得打死我。这一趟是请你们来帮忙的!」
「是哪家公子这般有福分得了师姐的心?」女子的八卦之心更胜一切,要事
被抛在了脑后。苏竺灵摸摸隆起的肚皮,万分好奇地问道。
「现在不能说啊,总之,这个孩子我心爱得紧,万万不能出事,待孩儿生了
下来我再慢慢告诉家中长辈。你们帮不帮我?」祝雅瞳愁眉苦脸,可怜巴巴地问
道。
「帮啊,这事儿不帮天理不容!」
「师姐平日照拂我们这么多,当然要帮。」
少女们热血上头,纷纷挺起胸脯,仰起俏脸,一副仗义相助,万死不辞的模
样。唯有柔惜雪满腹狐疑,始终盯着祝雅瞳。提气腹中孩儿的父亲,她脸上那强
行压抑,一闪而过的愁苦怨怒逃不过柔惜雪的眼睛。——自入得房来,她甚至始
终不敢与自己对视!
「师妹,你先告诉我,这个孩子是谁家公子的?你是不是惹了什么大麻烦?」
柔惜雪寒声问道。同门理应为同门出力,可不能就此不明不白。若是稀里糊涂地
踏入深坑万劫不复,又是谁的责任?
大师姐发话,余人不敢吭声。祝雅瞳抿了抿唇,抬头直视柔惜雪道:「不是
什么大麻烦,麻烦只在小妹一身。小妹只是想孩子出生之后立刻送走免惹是非,
可是生产完小妹身体虚弱实在办不到,只好请各位师姐妹们帮衬一二了。」
「师妹,不是师姐不愿意帮忙,可你还没有回答师姐的问题。在这里的都是
自家师姐妹,我现下就可以立誓:师妹的秘密我柔惜雪严守一生,若有半分泄露,
死于刀剑之下!」柔惜雪目光灼灼,温柔又坚定道。
祝雅瞳小心滴捧着肚子缓缓起身,微笑着道:「我没有必要什么都说出来!
师姐,小妹还没有求过人……可是……无论小妹做错了什么,孩子只是孩子,他
在小妹的肚子里安静地长大,还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他是无辜的。何况,
小妹并没做错什么,有些事说出来了反而不好。师姐,这一回,小妹求您帮这个
忙,有您坐镇主持,孩子一定能平平安安。」
她本就艳冠天下,初为人母时柔弱与爱意泛滥的模样更加动人心魄,任是铁
人见了也要心软。可柔惜雪还是摇了摇头,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仿佛一块严厉
得不可融化的万载寒冰:「你说出来,我会酌情考虑。你若不说,我无法帮你,
师妹,请你体谅师姐的苦衷。」
祝雅瞳凄然一笑,低头看向小腹,无限爱怜地用玉掌轻抚几下,旋即抬头道
:「小妹明白。小妹也不强求,师姐既有苦衷,还请离去。」同样地一步不退,
同样地果决到毫无回旋的余地。
「我不会让你乱来的。」柔惜雪定定地望着祝雅瞳,终于失望地摇摇头转身
离去。她清楚从那一刻起,两名原本情谊深厚的绝世女子,再也回不到从前。
「你还不是掌门。」祝雅瞳讥诮地笑道,不知是在嘲讽柔惜雪,还是发泄自
己的无奈与苦楚。
回了天阴门,柔惜雪恪守着自己的誓言并未向任何人再透露此事。可她一直
关注着几位师妹的动向,每当她看着郁韶蓝与苏竺灵时,师妹们总是低头避开她
的目光。柔惜雪明白,她们还是答应了祝雅瞳。
世上没有多少人能拒绝她。平日给的恩义,她亲切而优雅,温暖人心的笑容,
这一切本该用来团结门派里的每一个人,却被祝雅瞳用来为了一己之私,笼络人
心。柔惜雪捏紧了拳头,暗恨自己无能为力!
虽被排斥在外,柔惜雪还是放心不下,始终暗暗盯着几位师妹。在祝雅瞳生
产日期将近时她们整装出发,柔惜雪也悄悄跟了出来。
没有祝雅瞳的接应安排,柔惜雪进不了祝家,只能远远地看着。她目瞪口呆
地看见无数陌生人进入了祝家。产房里传来婴儿嘹亮的啼哭声,整个祝家都乱了
起来。
借着大乱,柔惜雪悄无声息地摸了进去。只见面色苍白的祝雅瞳在襁褓中婴
儿的脸上亲了又亲,终于决然回头倒提着长剑大喊道:「快走,快走!」初为人
母的少女疯了一样地挥剑,摇摇欲坠的身子渐渐站稳,握剑的手越发稳定,坚毅
的双目射出熊熊怒火,娇俏柔弱的身体更是挺拔如山,仿佛天崩地裂也不会后退
半步!
「谁想过去,先杀了我!」
柔惜雪无法想象养尊处优的小公主哪里来的勇气,她震撼地看着祝家血流成
河,看着师妹们突出重围,纷纷带伤,甚至有人倒下。她死死地捏着拳头,几次
握上剑柄又几次松开,喃喃低声悲鸣道:「官军!怎地有官军!」
心中天人交战,柔惜雪最终没有动,只是木然地看着这一切,再悄悄离去。
一路上浑浑噩噩,官军的出现打消了她最后一丝恻隐之心!师门与师妹,终
究师门更重,她不能参与进去再去蹚浑水。柔惜雪始终想不明白,为何师妹的孩
子会有这么多人要置他于死地,更引发了官军前来!助拳的师妹们,也一定没有
想明白吧……
两月之后祝雅瞳再回山门,一切已然物是人非……跳脱的少女洗净了铅华,
变得沉默而忧郁,更好像一瞬之间长大了,双目间徘徊着看透世情的哀戚与愤怒,
生生拒人于千里之外。
前去助拳的五名师妹一个都没有回来。郁韶蓝与苏竺灵倒在了祝家里,而唯
二能够突出重围的韩彤与崔芷秋再没有出现过。
「韩师妹与崔师妹呢?」又过了三月,柔惜雪再也忍不住心中犹疑,向祝雅
瞳质问道。
「死了。」更加美艳的少妇淡淡道。
「是你杀了她们?就为了你的孩子?」柔惜雪语声发颤,不敢相信温婉的祝
雅瞳这么心狠手辣。
「我有罪。」祝雅瞳虽有哀伤不忍,可毫无悔意,寒声道:「你也有罪!若
你肯相帮,局势一定大为不同。我害了她们,你又何尝不是?我恨我自己,也恨
你!」
「你……你……」柔惜雪怒极,一时找不出词来骂出口,期期艾艾道:「你
疯了么?你疯了么?我要禀告师门,将你治罪!」
「去说吧,又有何妨?」祝雅瞳一挑柳眉,分明已不将身外之物放在心上,
无限悲凉道:「我的心头肉已经掉了,心也死了,我根本无所谓。不过提醒你一
句,上上下下我已打点清楚,你把嘴闭严实了,不要惹来杀身之祸。」
「你一定不得好死,一定不得好死!」柔惜雪落下泪来,凄厉咒骂道。
「不会的,愧疚也好,悔恨也罢!从现在开始我会好好地活下去,我舍不得
死!」
祝雅瞳走了,头也不回地离开天阴门游历江湖,不久后就在江湖上掀起腥风
血雨。天阴门的女煞星入了世,「迷蛇梦眼」的名号传得沸沸扬扬。
一年之后,燕皇殡天,新皇登基。柔惜雪猛然想起传说之中,关于燕国皇室
修炼功法的种种流言,再忆及祝雅瞳死死不肯透露孩子的身世,以及在祝家出现
的官军,忽然明白了什么。
窥得惊天隐秘,柔惜雪心慌意乱,对祝雅瞳的恨意稍减,但不久之后一点怜
悯又去——是你,就是你,你引来的灾祸,怨不得旁人!涉及皇家密室,柔惜雪
无法确信天阴门会不会惹来无妄之灾!——新皇刚上位根基不稳,历任帝皇在此
时总是疑神疑鬼,患得患失,也是皇朝最为动荡,人人最朝不保夕的时候。
为稳妥起见,柔惜雪也选择了出门游历远行。祝雅瞳已经垮了,天阴门不能
垮,只要我柔惜雪在,门中就有希望!
思虑至此,柔惜雪才回过神来。当年的尘埃已落定,往事不能再回头,时光
已久远,是是非非已无法分说谁对谁错,也已不重要了……死的人已死,活着的
人仍需活下去完成自己的夙愿。或者等若干年之后,当世的人化为腐土,埋藏的
秘密大白于天下,是非功过才能任人评说。
只是当年曾敞开心扉,一同立下志愿的师妹,再也没有回到从前。她的所作
所为全是一己之私,让柔惜雪失望透顶。而本应兴盛的天阴门也失去百年难得一
遇的良机,依然站在从前的位置上,仰望着头顶,俯瞰着脚下。
她豁然起身向屈千竹道:「陛下有旨,我要出门一段时日,你们在门中严守
山门清规,若有疑难等我回来再行处置。」
「是!掌门师姐,陛下的旨意要做什么?可要人帮忙么?如今门中人手不足,
若有用得上处,小妹愿往一行。」
人手不足!柔惜雪心中一痛,又忆起死去了的五位师妹,面上不动声色道:
「不用,一些小事,但是不能说。」
柔惜雪捞起早已准备好的包袱斜扎于背,心道:我去解决所有的后患,还天
阴门一片清净!
燕国长安城,狄府里栾采晴静坐品茗,闭目沉思。
自狄俊彦死后,狄府再没有了男主人。从前门庭若市的热闹府邸清净了下来。
不仅阿谀奉承者不再来,连些不清不楚的闲杂人等也不见踪影。风流名声在外,
时常招摇过市的栾采晴也变得深居简出,只守着一片逐渐破落的狄府。
美眸闭上又睁,在墙上巨大的地图左右流连一番,又再合上。计划在脑中演
了一遍又一遍,总觉还是不够,总还想找出一丁点的破绽与疏漏。
祝雅瞳是个完美的女子,武功心计几无可趁之机,幸好世上还有一个吴征!
蛇蝎美妇之间的深仇大恨因吴征而起,也将因吴征而了解。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主人,天阴门柔掌门来访。」通传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打破了房中的寂静。
栾采晴睁目起身打开房门,亲自去迎。远远望见柔惜雪虽单掌竖在胸前,双
目却炯炯发光,如同两团烈火在燃烧。
「柔掌门来得好早,请进。」栾采晴目光一亮,对柔惜雪的样子十分满意!
情不自禁大大张开双手,像欢迎战友一样送上个拥抱,挽着她的手一同入府。
「事关重大,不得不加倍慎重些。」柔惜雪始终保持着礼佛的姿势,对栾采
晴过于亲昵的举动并不抗拒。
「还是柔掌门大气些,不像我一个小女人,就爱计较私怨。」栾采晴笑吟吟
地,明眼人却都能感觉到一丝忧虑与不安。
「说起来,贫尼还不知道公主因何与祝师妹结怨。怎么仅是私怨么?」柔惜
雪有些意外地抬头,双目里都是疑问。
「对呀,她又漂亮又风光,谁看了能高兴?本公主就是不高兴!」栾采晴避
重就轻,撇了撇嘴道:「柔掌门不必担忧,一个女人而言,不高兴就是头等的大
事,不想方设法高兴起来不会善罢甘休的。」
「贫尼失言,公主恕罪。」
「无妨的。柔掌门请看。」栾采晴指着墙上的地图道:「这一趟皇兄派出了
精兵强将。明面上太子领衔,去处理三国之间明面上的事务。暗中对付祝雅瞳则
由本公主领衔,一旦确定动手,太子那边也要相帮。凉州一带大家都熟悉,这次
会盟就在孤王山。」
地图绘制得精细详实,柔惜雪一边细看一边问道:「贫尼还有一事不解,秦
皇是否会依约就范?他大可不必言听计从。」
「会的会的,这个柔掌门不知道,但是他会的。」栾采晴吐出口长气,像是
碰到件喜事一样,终于开心了起来……
………………………………………………
吴征找屠冲诉了苦表了功,又到赵立春处转了一圈聊了会儿天。时刻已晚,
不敢再去天泽宫,依着屠冲的吩咐离开后宫。进后宫就是有事没事为了找屠冲和
赵立春,吴征成功为自己贴上一枚大好的标签,自然要保持下去。
披星戴月回了府上都已到了子夜时分,厅里灯火通明,吴征嘀咕着难道又有
什么大事推门进去。
祝雅瞳扬了扬手中信笺道:「大事,赶紧来看。」
申时过戌时刚至,一人黑衣,头戴金面,乘豹羽鵟至莽梧山,内功深厚震荡
群山,疑忧无患!字迹草草写就,应是十分匆忙赶着送来。远在青衣郡,五个时
辰不到就能送至成都,祝家也是动用了全力。
「就知道又出事了!」吴征展开扫过,皱起眉头道:「忧无患出现了!」
自朝中剿匪伊始,祝家的力量就暗中一同发动。他们不与贼党照面冲突,只
管监视被官军杀散的贼党逃往何处。莽梧山作为贼党聚集的据点,虽是三三两两
地前往,可庞大的信息汇总在一起,还是被祝雅瞳暗中挖了出来。
贼党最后的老巢被掌握在手里,祝雅瞳与吴征费了好大的耐性才没发作起来
一举剿灭。主要还是考虑到忧无患神龙见首不见尾,如今暗香零落在大秦境内十
不存一,已经掀不起什么大的风浪。杀光了忧无患再也不会露头,反而留下一个
巨大的隐患。
「能骑乘豹羽鵟,还有一份了不起的修为,九成九是他了!可惜不能进入山
洞看一看,搞不清楚内里发生了什么。」能长时间趴伏上山谷里监视洞穴不露行
藏,已经难能可贵,再要悄悄进入只余一条甬道的山洞,连祝雅瞳也做不到。
「若真是忧无患,我刚去宫里的时候胡叔叔,霍中书,蒋尚书,俞人则,迭
云鹤,方大将军都在,戌时方离去,还约了去霍中书家里喝葡萄酒。这几位看来
都能排除了!」吴征无奈地摇头,最引人瞩目的几位高官不是忧无患的化身,剩
下的官员里想要找出来真是大海捞针,凭空增添了难度。
「难咯。后续的奏报还没来,估摸着也不会有更多的消息。」祝雅瞳也是无
奈地一摊手道:「剩下这些贼党还是先留着吧,有他们做线引,总能判断出些许
动向。下一回忧无患再敢现身说不准就是孤注一掷之时,届时才是最好的机会。」
「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贼党狡兔三窟,我也不信他们就会老老实
实呆在莽梧山里不动。十有八九还是要换老巢的。」吴征心中不安,也没有更多
的办法。
「好了,时候不早先去歇着吧。不知吴大人今夜是睡在菲菲房里,还是召玦
儿来呢?」祝雅瞳调皮地一福,像是负责给皇帝召唤侍寝妃子的宦官。
「你……别逗我。」吴征闹了个大红脸,逃也似的去了。心里好一顿郁闷:
我要是看见你和旁人睡在一起得酸死,你一点也不介意还有些幸灾乐祸,那就是
半点都不喜欢我了?
祝雅瞳望着吴征慌慌张张的背影,大有恶作剧得逞的快意与满足。忽然心有
所感想起吴征出世前后的一切,愄然叹息自语道:「对不住了各位师妹,我真的
没有旁的选择……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何况是为了他……」
一觉到天明,吴征给薛文杰的招待书信送去不久,冯管家就急急忙忙跑了回
来禀告道:「大人,薛侍郎要来访。」
吴征正闷坐思量,理顺天泽宫处的条理,以计划下一步的动作,闻言随口道
:「本官重病在身,把门闭紧了不许放他进来。不见!」
「薛侍郎不是要见大人,他求见的是祝家主。」
「恩?呵呵,总算拐过弯儿了么?你去门口等着,我去找祝家主。」
吴征一蹦老高,一溜烟地跑去祝雅瞳的小院,见了面道:「如你所料,薛文
杰找上门求你来了。」
「果然如此!」祝雅瞳双眸一亮道:「早就等他来了,嘻嘻,请吴大人让他
多等会儿,好为人家出出气。」
「我让老冯挡着他了,不忙。」吴征踱着步笑道:「按你说的事出反常必有
妖,薛文杰来了成都就一路作死,现在又求上门来,正好暗合燕皇给你的密旨撮
合三国会盟一事。这里头古古怪怪,正好拿他盘问清楚。」
「他应该不知道太多。薛文杰那个人恃才傲物,燕皇只要让他随心所欲,有
事来找我即可。问不出太多来的。」祝雅瞳抓捋着鬓边长发,眨着媚眼道:「我
现下倒是想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明知有陷阱还要踏进去,会不会太过冒风险了?」
「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冤家!」祝雅瞳白了吴征一眼道:「三国会盟势在必行,
你还能躲过这一趟出使不成?早些晚些没甚区别。若有风险,咱们早碰上比晚碰
上要好。」
「若是为了我,你倒不必去犯险啊。凉州有我师尊在,兵多将广,有什么麻
烦也能解决得了。」吴征心中感动,疑惑也更多。明明日常总有亲昵暧昧的言语,
尤其上回祝雅瞳在自己怀里哭泣之后更不加忌讳,为何总觉有一道看不见的天堑
横裂在两人之间,再多的亲近总是无法更进一步。
「这个你不懂,总之躲不了,你师尊本事当然有,可是有些事情他也管不了。
嘻嘻,他能成天呆在你身边,帮你排忧解难,出谋划策么?」祝雅瞳傲然仰首,
一副舍我其谁的得意劲儿。
「那是不能。」吴征感激地一笑,讨好道:「那就请祝家主移动尊驾,去会
一会薛文杰,看看能不能套出什么蛛丝马迹来。」
「我要换衣服。」祝雅瞳挥手赶人。薛文杰前来拜会,说不定身怀燕皇密旨。
他可不是冷月玦,祝雅瞳郑重相待才像个样,也好继续装傻充愣。
盛装在身,离开后院时无人不眼前一亮。论美貌与气质,陆菲嫣不逊于她,
可是这一身华衣上身,高贵典雅的风范即使吴府里一片莺莺燕燕,着实无人能及。
「下官中书侍郎薛文杰,见过香凡夫人!」
祝雅瞳在秦国是平民,在燕国可就是二品诰命夫人的身份,比薛文杰还大了
两级。她在主位坐定手一抬悠然道:「薛大人请坐。」
「冒昧打扰香凡夫人,还请恕罪。」薛文杰落座之后告罪道:「下官临行之
前,陛下殷切嘱咐务必抽空前来探望香凡夫人。下官忙完了国事,这才急忙赶来」
「无妨,薛大人来了成都,本夫人也该款待才是,正如薛大人所言,国事要
紧,本夫人不好打扰。陛下可有旨意么?」
「没有没有。陛下只让下官带了口信要问香凡夫人几句话,吩咐下官据实回
复。」
「薛大人请说吧。」祝雅瞳心中一动,又想以燕皇的精明,未必猜不到自己
心中已有疑虑。想让薛文杰从这里打探消息,目的太过明显了些,反而更惹怀疑,
不由有些兴趣缺缺。
「第一句,陛下问香凡夫人近来安好,在成都可过得舒心么?」
「好得很,也开心得很,请陛下勿念勿忧。」
「是。第二句,陛下问香凡夫人在成都可曾觅得贴心的亲朋好友,莫要这一
趟为国出力远行,反而过得孤单。」
「高朋满座,从不觉得孤单。」祝雅瞳目光一凝,凑近唇瓣边的茶碗也顿住
了。眼波流转望向薛文杰,只见他半低着头神情自若,恭恭敬敬,只是转述燕皇
之言,其余当是一概不知。
「是。第三句,陛下闻秦国吴征大人待香凡夫人甚诚,请香凡夫人代陛下向
吴大人聊表谢意。」
「陛下有心了,吴大人处我自会给他足够的好处,请陛下不劳费心。」祝雅
瞳的冷笑道。
「是。第四句,陛下问香凡夫人何时能办妥诸事回归长安?香凡夫人不在长
安,陛下思念得紧。」
「是么?」祝雅瞳冷笑一声放下茶碗,寒光满面道:「何时能办妥在薛大人,
不在本夫人。至于什么时候回长安,劳烦薛大人回复陛下,本夫人会随秦国使节
团一同前去凉州。」
四句问话都是家长里短,里头的深意祝雅瞳再清楚不过。话里话外都不离祝
雅瞳的「亲」——吴征。三国会盟一副奇妙的势在必行,秦国的使节团成员没有
什么难猜的。与燕国打过交道还机变百出的吴征必然会去,燕皇的话里头还隐隐
然有威胁:若是祝雅瞳敢耍什么心机手段阻止吴征出使,他一样会有后手!指不
定直接把吴征的身份暗暗捅了出来。
这一份心机直接摆在了明面上:舍不得儿子,你就到凉州来。吴征无论身份
还是地位都不高,燕皇犯不着针对他,即使吴征死了,对大秦也没什么影响。开
出这么凶悍的要求,就是要迫祝雅瞳就范!
祝雅瞳心中冷暖参半,凉的是皇家心事,亲情从不在考虑范围之内,如此明
目张胆地裹挟,难不成真要自己的性命么;暖的是无论碰到了什么,至少自己与
儿子一直在一起。
「是。陛下就问了这四句,下官据实回报。」薛文杰愁眉苦脸地抬头向祝雅
瞳拱手道:「下官这一回处处碰钉子,皇命在身不敢有违,下官请香凡夫人万万
相助一二,促成此行。」
「你放心。明日本夫人就去求见秦皇。」祝雅瞳摆了摆衣袖起身道:「薛大
人再转告陛下一句,本夫人虽身在成都,心系长安,祝家的根基永远都在长安。
于秦国所行诸事,最终都少不了燕国的好处。请陛下宽心,国事已然操劳,分心
我一个小女子不值当,望陛下保重龙体,以家国为念。」
「是。下官谢过香凡夫人!」薛文杰背后冷汗沁出,他不明白为何几句简单
的嘘寒问暖,在燕皇与祝雅瞳之间说起来却像是针锋相对,互相威胁……
第十二章、花开当朝。取芯吐蕊
大秦皇城里威严肃穆,朝会已近尾声。屠冲见时候差不多凑近秦皇道:「陛
下,祝雅瞳领薛文杰求见,正在午门外候着。」
「宣。」秦皇龙目微睁,又道:「诸卿稍候再散朝。」
祝雅瞳要来觐见,吴征不提前禀报说不过去,薛文杰求到了她头上,吴征专
职对付薛文杰的使命也结束了。吴征起了个大早上朝把奏本交了上去,正位列朝
班中议政。听秦皇宣了祝雅瞳,忍不住向着殿外探头探脑。
即使近水楼台先得月,今晨早早地起来上朝也错过了初览祝雅瞳的风姿。按
她的性子平日的装扮以轻便雅致为主,并不喜累赘,因此吴征也没机会看见她一
袭盛装的模样。念及祝雅瞳典雅高贵的气质,昨日她面见薛文杰时穿着的华衣已
让吴征惊艳,今日又该是怎生一番丽色?而在肃正的朝堂里以一介女儿身面对大
秦国中枢之地的九五至尊与大小官员,端端正正地议论两国政事。对熟知祝雅瞳
私下里时常俏皮古怪的吴征而言,不得不正襟危坐甚至装模作样,也是一股致命
的吸引力!
她会怎么做?
胡思乱想中,大殿前石板铺就的长路尽头现出一点人影,五官身材全然看不
清,只能见一小团鲜红,在正午的烈阳照耀之下依然如熊熊燃烧的火焰。人影扶
摇而近,渐渐看清玲珑婀娜的身材,娉婷多姿的步伐。又近,石榴红的连体宫装
全身罩定,刺斜对襟的领口正与两根音叉般的精致锁骨贴合,也将胸前两团丰满
饱实上沿堪堪遮住,袖口两只孔雀的金彩纹绘之下,露出纤纤素手,掌面小巧,
五指细长。再近,一头青丝高高盘起飞天髻,三环高髻仙气十足,正衬她温雅娴
静的如花容颜。
一团鲜红足不沾地般卷进了大殿。高腰长裙裹得娇躯弱柳迎风,贴臀的款式
更让她行走时扭动的臀胯,如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一颗石子,水波自中心不住地荡
漾开去,清新自然又动人心魄。
而那一双如古井般深邃又迷人的眼睛平视前方,视线恰巧落在秦皇下颌,不
卑,不亢。立定之后目光一转望向胡浩投去个善意的微笑,随即又扭头望向吴征,
露出一丝调皮,一丝傲然,一扬下巴!
眼睛为什么能笑?若是你看过这双眼睛,一定能明白眼睛就是会笑的!
「她在刻意卖弄?」吴征心惊肉跳,不明白祝雅瞳为何如此,只心有戚戚般
地感觉到这一份刻意的卖弄只对着自己!
「民女祝雅瞳参见陛下。」祝雅瞳盈盈倒身下拜,拖曳至地的裙裾荷叶一般
散开,如在莲塘中诞生。
大殿上人人屏住了呼吸,秦皇自祝雅瞳入殿起就闭上了双目仿佛睡着,却仍
高高在上。
各为其主,吴征即使心如针扎也不敢说话。直等了一炷香时分,秦皇才似小
憩醒来般睁眼道:「祝家主辛苦,平身吧。屠冲,看坐!」
「谢陛下。」祝雅瞳缓缓起身抬头仰望秦皇,双目平实,看不出一丝一毫的
不满。
座椅就摆在吴征面前斜摆着,祝雅瞳侧对吴征双手一抚裙裾落座。贴腰的裙
摆绷紧了臀儿的形状碰触到椅面的一刻,吴征几乎听见自己心肝碎裂的声响。又
圆又隆的臀股落下,恨不能让人以身代椅。
「祝家主何事要启奏?」秦皇温言道。
「特为征剿暗香零落贼党一事而来。」祝雅瞳又是妙目一扫朝堂,灵光四射。
「此事祝家主有大功,朕没有忘。如今我大秦天下已肃清贼党,还百姓朗朗
青天,不知祝家主还有什么担忧么?」
祝雅瞳温婉一笑,纵使她不开口,眼波已动,灵光四射的眼波已告诉你她的
看法。宜喜宜嗔,要风情得风情,要妩媚得妩媚。「常言道除恶务尽,贼党虽已
清大半,还没有尽。」
「祝家主认为如何为尽?」
「斩草除根,贼首一日不除,便不算尽。」
谈判开启,言语之间暗藏机锋,吴征才从失魂落魄中醒了过来,后背不由渗
出冷汗。吴征不知道满朝文武有几人能挡住祝雅瞳迷人的风姿,可他知道在金銮
殿上高坐的那一位可以。似乎也只有他能在祝雅瞳足以改天换地的眼波之前镇定
如磐石,牢牢占据着上风。
「这个道理朕知道,朕的大军还在清剿,直到祝家主所言的除恶务尽为止。」
「民女斗胆,民女以为这样并不够。」
「说吧,朕恕祝家主无罪。」
「民女家中的商队受贼党侵扰,伤亡惨重。故而剿匪时民女亦随吴侍郎投身
军伍,略尽薄力。征剿初期,虽胜而不获。陛下的大军严整强悍,可对付身怀武
功的贼党虽能击退,始终难以有效地杀伤歼灭。常言道江湖事江湖了,对付江湖
中人,自然是武艺高超的侠士最好。其后大秦江湖激于义愤四处群起,贼党始伤
亡大增,于是四方渐平。可民女认为如此依然不够!天下之大,贼党可四处藏身,
若不能天下群起而攻之,贼党难免觅着荒无人烟之所苟延残喘。陛下需知,贼党
所依仗着,正是源源不断的宵小之徒蚁聚而成。若得喘息之机,不多时又将元气
渐复。所谓天下之敌,天下人共讨之。试问陛下,贼党纵然在秦国无立锥之地,
若逃往别国呢?燕国亦曾剿灭贼党,不过十数年时光贼党又在秦国作乱。若是万
一成了气候,实是天下大劫!民女一家之言,若有偏颇处,请陛下恕罪。」祝雅
瞳侃侃而谈,同样的意思,从她嘴里说出来就比旁人的更舒服。不需咄咄逼人或
是一堆大道理,就更容易让人接受。
「有理。那么依祝家主看,大秦怎么做最好。」
「三国会盟势在必行。」祝雅瞳起身弯腰半福道:「贼党不除,天下人寝食
难安,内乱亦难止息。三国若能同心协力,则贼党非但在大秦,在天下亦将无立
锥之地。这一回大秦首倡义举,正当借此余勇登高一呼,号令天下共除贼。民女
此为天下计,亦为大秦计。」
「说得好。」祝雅瞳把一番道理讲得清清楚楚,还捧了大秦。美人说话总有
无以伦比的优势,何况说得让人那么开心舒服。秦皇拈须微笑,也不由点头。
「能得陛下赞一句,民女喜不自胜。」
「当得上。」秦皇目光在薛文杰脸上一扫,话锋一转道:「如此说来,薛使
节的话朕该听一听了……」
秦皇松了口风,接下来的事情就容易得多,薛文杰也把心放回肚子里松了口
气。简单议论了几句,约定再做详谈就散了朝。吴征与祝雅瞳并肩离开午门,心
里也不由打了一通鼓:幸亏八校尉在外剿贼,韩归雁的守备府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无要事不需上朝。否则被她看见了指不定又是一番争风吃醋。
祝雅瞳上了马车,吴征候了片刻才听她道:「进来吧。」
祝雅瞳又换回便服,高贵稍减,清丽又增,吴征呐呐地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怎么了?好奇怪的模样。」祝雅瞳忍俊不禁地笑问道。
「唉,你太漂亮了,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其实最适合的形容是迷人,可吴
征还是不敢说出口。
「那是当然,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有什么好期期艾艾的?」祝雅瞳乐开了花,
比之朝堂上淡定自若的风姿,现下的随和可爱才更加真实,更加可亲。
「刚才你受委屈一直跪着,我好心疼,可又帮不上忙……」吴征撇了撇嘴,
对秦皇的这一顿杀威棒着实有几分怨气,至于偶有吐露心迹,在上一回祝雅瞳崩
溃大哭之后,自己的胆子也稍微大了些许。
祝雅瞳倒不以为忤,恶作剧得逞般笑道:「你会心疼,我很欢喜。不过这也
算不得什么,人生在世总有几分不如意的,我也不至于娇贵到见了皇帝都舍不得
跪一会儿。而且……嘻嘻,人家穿着曳地长裙反正看不出来,半蹲着就当是练功
了。」
「啊?」吴征想不到一袭盛装长裙还有这种妙用,不由目瞪口呆,哭笑不得。
「你要是真心疼我……要不这样成不成?」祝雅瞳眼珠子一转,不经意地随
口道:「想要我不受委屈,以后你来当皇帝,赐我一个入朝不趋,赞拜不名怎么
样?」
「啊……?」吴征更惊!这话祝雅瞳已不是第一次提起,从前隐隐约约也意
有所指,在这个时机又一次提起,断然不会只是调笑话。吴征咧着嘴抽了口冷气,
连连拱手道:「我求求你干脆和我说清楚了,千万别莫名其妙把我拉下了水好不
好?我这一家子人受不起这么大的折腾啊……」
「我也就是一说,你莫担心。我和你说过的,我绝对不会害你!」祝雅瞳侧
耳倾听,确认左右无人窥视又道:「我只是觉得既然前朝崩塌,新朝未立,天下
有能者居之,三国之外为什么不能有第四国?今天这点委屈实在算不得什么,从
前我年轻的时候受的委屈多了去啦,难免心头有点火气。就凭你的机变与才干,
我祝家鼎力支持你,足以试一试了。」
吴征完全无法想象以祝雅瞳的成熟多智会说出这么形如孩童的话来!试一试?
这东西是可以试的吗?更何况与一个根本没有当皇帝想法的人去聊什么独自立国,
简直幼稚得让人发笑!祝雅瞳当然不是愚蠢的孩童,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
这件事,必然不是因为幼稚,而是确有这样的想法,甚至已成了执念而不自知!
吴征头疼地摸着脑门,长舒了口气郑重道:「你知道我一直没有把你当外人,
所以这些话我听过就忘,决计不会吐露一个字。但是我先告诉你除非有翻天覆地
的变化,否则不可能。你就算说服了我,能说服菲菲?能说服雁儿?就算也说服
了,能说服她们背后的一大家子?不可能的。何况还有我的师尊,我的师门。他
们待我恩重,我不能给他们惹祸害得他们万劫不复。你……我的姑奶奶,你到底
哪里来的奇思妙想啊,我脑袋疼……」
「奇思妙想嘛,我想想怎么了?我也从没把你当外人,才敢把这些话说给你
听呀。怎么着?不让人说话了,不让人调侃两句了么?」祝雅瞳大惊小怪地幽怨
道:「燕秦两国的皇帝暗中不知道在策划什么勾当,我总觉得十有八九是在针对
人家,就不许人家有点旁的想法了么?哼,坏人!」
「我……」吴征给一阵抢白得说不出话来,一边是情深意重的人儿,一边也
是不忍她受伤害的祝雅瞳,左右为难。
「是不是这么说的?如果他们真要害我,你帮不帮我。」祝雅瞳楚楚可怜,
目蕴水光道。
「我肯定要帮!但是不是乱来啊。你祝家家大业大,谁敢动你?到时候谁惹
谁还不一定呢!」吴征一个头两个大,言语颠三倒四道:「总之千万不要再往那
处去想,别说没有可能,就算有可能我也不干。没事当什么皇帝?累都累死个人
了。」
「好啦,我就开开玩笑随口一说,看把你吓的。」祝雅瞳掩口噗嗤一笑,又
是那副恶作剧成功的得意劲,一撇嘴不屑道:「居然还教训起人来了。」
「呼……那也不能这样开玩笑啊,把我吓死了。」吴征抹了把额头冷汗,长
舒了口气道:「什么教训你,分明是你欺负我。」
「欺负你是看得起你!哼,旁人我还懒得欺负。」祝雅瞳一言既出,心中微
动。这语气措辞可实在不像是对着小乖乖当说出来的,倒像情人间的打闹。
「好好好,承蒙祝家主青眼,小生三生有幸。」吴征瘫在椅上喘匀了气,又
坐直身体正色道:「我真的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种念头。但是我很认真地与你
说:千万,千万,千万不要做傻事,最好和我一样,出了马车就把事情彻底忘得
一干二净。我是真的替你着想!」
「嗯,我听你的。你放心,我又不是傻小子。」祝雅瞳开怀一笑。无论如何,
这世上还有人真的关心自己!
诸多大事迫在眉睫,回了府上吴征与祝雅瞳陆菲嫣一同去了后院西北角。吴
府虽人丁渐多,这一带依然荒僻。一座小院子里除了每日三餐有人送来之外,只
余偶尔低吟的佛号。
推开院门,天井里索雨珊盘膝坐定,锁定四肢的粗大锁链被她拖至最长,双
手在膝弯上打着莲花诀。自从被囚禁以来,她穴道被封,身形受制,便似苦行僧
一样折磨自己,于露天下顶着日晒与严寒,不再起身。
「二师姐。」除了倪妙筠每日送来三餐,小院里还是初次有了新面孔。索雨
珊停下念经睁开双目,朝祝雅瞳歉然道。
「珊儿,你还认我这个师姐么?」祝雅瞳心中撕裂般疼痛,又气又怜道。
「二师姐待小妹一直很好,小妹从来不敢忘恩。」索雨珊美丽的容貌在自行
折磨之下十分萎顿,几月时光活像老了二十岁。
「你不敢忘恩,为何做出负义的事情?」祝雅瞳痛心疾首,摇着头道:「天
阴门上下,就以你最为虔诚,也最为单纯,到底是谁害了你啊?」
依祝雅瞳对索雨姗的认知,这位大门不迈的师妹一向潜心修行,当时说她有
问题也是难以置信。可是活生生的事实摆在眼前,祝雅瞳实在难以想象究竟是什
么原因。
「二师姐,您不要再问了,小妹不会说的。小妹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双
唇龟裂,语声嘶哑,索雨珊脸上却有一份终于解脱了的平静安宁。
「有句话很难听,门中上下能指使得动你的,除了大师姐还能有谁?她到底
干了什么?珊儿,你想想清楚,你现下包庇恶人可是害了天阴门!莫要一意孤行,
现下迷途知返,你还有救,师门还有救。」祝雅瞳见她刻意折磨自己,也是颇有
怜惜。实在是这名女子本质善良,却落到贼党手里以至于不人不鬼,让人难受。
「二师姐想多了,大师姐一向最为门派考虑,她怎么会害天阴门,怎么会害
我呢?她……二师姐,小妹求您,您能不能和大师姐认个错,不要再争吵了。你
们吵来吵去,当年的是非恩怨谁能说得清楚?你们谁受了气小妹都很难过,念一
千遍经文都不能缓解片刻……天阴门,本该更好的。唉,小妹内疚骗了大家,可
小妹至今仍不后悔。」索雨珊依然无悲无喜。
「你不后悔?你不后悔?」祝雅瞳怒极反笑,瞪视索雨珊道:「事关重大,
珊儿莫要怪师姐下重手!」
「没用的。」索雨珊低沉着声音道:「贼党有一项法门专门对付二师姐的离
幻魔瞳,小妹不会让二师姐知道这个秘密,小妹……其实是心甘情愿供他们驱使,
所以……对不住了二师姐……您莫要埋怨小妹……小妹心里也很苦,很难受……
只望有一天您得知了真相,能原谅小妹……小妹从来没有背叛天阴门……今后遇
上了贼党,二师姐万万小心在意他们破解离幻魔瞳的法门……」
话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断断续续。祝雅瞳明白她折磨自己多日,又心存死志,
即使不对她施加任何手法,她也已油尽灯枯。佛门的圆寂玄而又玄,索雨珊精修
佛法,她要自行坐化谁也拦不住。
「等一等,珊儿,等一等。你……听话……二师姐不想你蒙受不白之冤!你
别这样……」祝雅瞳大急,她也没想到索雨珊早早就在等着这一天,再见一面,
此时束手无策。
「二师姐,对不起……小妹说了谎话还挑拨他人,死后孽镜台前一照,该下
拔舌与蒸笼地狱……这是小妹自己做的孽,怨不得旁人。可是……小妹真的是希
望天阴门好……二师姐,你们不要再闹争斗了好不好……好不好……你们俩只要
在一起,谁也欺侮不了天阴门……答应小妹好不好……好不好……」索雨珊垂下
螓首,语声断绝,终于没了声息。
祝雅瞳泪如雨下,吴征与陆菲嫣惊得呆了。原本想有所得,至少摸着蛛丝马
迹。索雨珊虽作恶,可最终孟永淑并非因她而死,也未酿成什么严重的后果,吴
征并不恨她。不想来此之后居然目睹了一场惨剧,索雨珊安然自尽,全无悔意,
里头隐藏的秘密实在让人想破了头也不明白,若是细想深究下去,更让人觉得恐
怖。
「你别难过了,索前辈既已仙逝,还是早点入土为安才是!」吴征待祝雅瞳
哭了一阵才上前安慰道。
「不!」祝雅瞳恨恨地一抹眼泪道:「雨珊礼佛真诚,当以火葬才是。」
吴征心中一动,若是索雨珊的确如祝雅瞳所知的持清规戒律,那么火化之后
大概率会留下僧人特有的舍利子。当即点头道:「好,我去请柳前辈她们来。」
请来天阴门几位前辈,唯恐索雨珊还有暗中的同伴,只说她死志已下,见了
祝雅瞳之后便即坐化,回天乏力。诸女惊诧莫名,郑寒岚当即落下泪来。柳寄芙
虽深恨索雨珊叛门之举,可人死如灯灭,也是悲从心来。
吴征与冷月玦对视一眼,冰娃娃不与吴征单独相处时总将感情深深藏起,只
是两人的目光一碰,尽是深深的恐惧。
与索雨珊的遗体道过别,柴堆就在小院里燃起,尸身缓缓化作灰烬。待火光
熄灭,祝雅瞳亲自收拾骨灰,又从灰烬中取出三枚闪光的晶体,梗着喉咙道:「
珊儿即使被害,时间也不会太久!狗贼,狗贼!」
吴征见了舍利子,也确信索雨珊牢守清规戒律,并未因落入贼党之手就放荡
形骸。此前的所作所为,说不准真是一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大无畏牺
牲心态?百感交集,心中一阵难受。
收拾好了残局,祝雅瞳闭门不出,连例行对顾盼的指点都免了。吴征无从劝
慰,只能让冷月玦在院门口守着。
回了自己的小院,陆菲嫣正在等候,吴征摇头叹气道:「想不到会变成这样。」
「乱世之中什么意外都会发生,真没想到索雨珊会这么决绝。」陆菲嫣靠在
吴征胸前宽慰道:「贼党现下已是走投无路,三国会盟一订更是瓮中之鳖,你就
不要太过担心了。」
「不好说啊。走投无路才显树大根深,不但混进了朝中,连天阴门里都有贼
党的内应,简直难以想象。我都在害怕,咱们昆仑派里有没有……我最怕的是,
贼党看似节节败退,可是败得也太容易了点,藏得最深的忧无患不知道在筹谋着
什么。若是让他赢了那么一次……别摔得万劫不复才是。」吴征忽然对祝雅瞳的
忧虑感同身受。无知者无畏,秘密被挖掘得越多,越加觉得恐怖。
「你不要想那么多了,把眼前的事情先办好再说。」吴征的推断论据十足无
法反驳,陆菲嫣只能柔声安慰他定下神来。
「嗯。三国会盟现下看来的确是件好事!不如此不足以根除贼党,只希望贼
首按捺不住暴露出来。」
两人偎依温存了好一阵,陆菲嫣在吴征胸口腻了片刻,才催促他道:「快去
雁儿那里。去得晚了说不定她又要来怨我不放你走。」
今夜悄悄溜去韩府过夜,是与韩归雁的幽会之期。吴征郁闷的心情略有好转,
哈哈笑道:「好,让娘子独守空闺,为夫先致个歉。」
「去吧去吧,还在这里羞人干什么。」陆菲嫣双颊绯红地挥手赶人,即使两
人恩爱再久再多,她仍和初时一样害羞,一样听见为夫二字就羞不可抑。
吴征转入韩府后院小巷轻轻叩响了房门,春雨早就打发走了仆人,悄悄放了
吴征进府。小侍女两颊红得像颗熟透的苹果,双目仍贼溜溜地偷看不停,暗中窃
笑。
「小姐回来没?」吴征皱着眉头问道。韩归雁似乎受自己的影响颇多,加上
掌兵时本就有的「爱兵如子」观念,对侍女不免就放纵许多。这丫头有点没大没
小的放肆,对着未来姑爷完全不怕,吴征初来时警告了几回无效,也只好由得她
去。
「还没呢。这几夜都回来得晚。」春雨提着灯笼将吴征领到房间,又窃笑着
道:「吴大人还请稍候,婢子告退。」
吴征来时天色已晚,又候了一个时辰韩归雁踏月方归。好容易摆着架子挨到
了后院,才兴冲冲地撒腿飞奔直入小院。吴征等在天井里,看她嘴角含笑,一双
长腿有力地蹬踢交错,实在爱煞!可惜这世上没有热裤,那种极致的显露与恰到
好处的遮掩若能穿在韩归雁身上,才最显这一双长腿的美丽性感!
顾不得叹息遗憾,吴征一个猫腰虎扑,抱着纤美的膝弯将女郎抱起,脸庞恰
巧埋入她的一双硕乳中央,浅尝深嗅。
「咯咯咯……咦,你怎么了?」几在一瞬间韩归雁就发现吴征的异常,双手
从粉拳擂肩变作柔情一抱。
「发生了好多好多事,索雨珊认了全部的罪,坐化了!」埋首两座饱满山峰
之间,久久不愿抬头的吴征闷声道。
「你别着急,慢慢与我说。」天阴门这等门派里都出了暗香零落贼党,韩归
雁深感事态严重,一时也顾不得春心萌动。
「此前曾猜测忧无患隐身朝中,也猜测几位重臣颇有嫌疑,尤其是霍中书与
迭云鹤,现下看来都可排除了,莽梧山那里来了最新的消息…………祝家主那边
压力巨大,总是怀疑有一张看不见的大网朝她罩过来……索雨珊大包大揽要一力
承担,说完就坐化了,遗体火葬后留下舍利子……」吴征沉重地说完,唯独把祝
雅瞳的不臣之心隐去不敢说。
「三国会盟势在必行了啊。」韩归雁也是胸口里闷得慌。
「嗯,我已经请屠公公帮忙,这一回咱们亲近的人都要去,包括瞿姐姐。若
是分散了我生怕会出事!」暗香零落给予吴征最大的压力就在此处,身边的女子
太多,无论哪一个失了手都是彻骨之痛。
「当然要聚在一起最好!去了凉州倒不用再担心什么了,我们有兵有将有高
手,忧无患若现身管教他有来无回。」韩归雁一捏粉拳,意气风发!
「不错!」
真到了凉州,以雁儿的用兵之能,外加祝雅瞳陆菲嫣等高手在,暗香零落贼
党还真不足为惧!即使会盟时有什么变故,韩归雁带去的精兵也是最大的依仗,
甚至祝雅瞳所面临的危机自己也能帮得上忙。战场对决,这世间能与怀中女郎摆
开阵势一战的绝不会太多。何况她还精擅守御,凉州更是师尊奚半楼的地盘,策
应全然不成问题。
吴征心中一畅,感叹道:「幸亏有你们在!」
「你这是关心则乱,明明我们占优,为何这样抑郁给自己找不痛快?」
「不知道,我心里总是很不安。可能像你说的一样,关心则乱。」
「现下安心些没?人家累了……」
「我帮你沐浴净身……」
韩归雁心尖一跳,其中的温柔旖旎之处令人脸酣眼热。
………………………………………………………………
会盟之约摆上了朝堂的议事日程,进展很快,来年开春三月于凉州的三国会
盟已是板上钉钉。屠冲已事先透露了许多消息,除了庞颂德年事已高不宜远行之
外,霍永宁领衔,吴征,韩归雁等上一回出使过长安的悉数都在使臣名单中,只
等圣旨颁下。听屠冲说,吴征上一回出使表现亮眼,还与能充当燕秦两国之间润
滑剂的祝雅瞳十分相熟,这一回十有八九要接替庞颂德的位置担任副使。
既要身负重责,吴征也不客气地提出一连串要求,随行人员务必带足。
转眼过去了十余日,锦兰庄彻底腾了出来,祝家也有条不紊地逐步搬迁入主。
蒋安和将与祝雅瞳合作开展农桑一事上奏,还得了秦皇好一番嘉奖勉励。
一切准备停当,入夜时分打开密道,由陆菲嫣与冷月玦看守洞口,祝雅瞳与
吴征一同进入密道中。
上一回进入时匆匆忙忙,这一回则备足了火把。只见长长的甬道尘污深重,
墙面亦有斑驳脱落。借着火光,吴征搓了一把土黄色的墙面,心中一跳道:「这
是……」忙举头四望,只见整条地道全是以相同的材质打造,土黄色的黏土加固
了四面。
「你还懂这些?」祝雅瞳讶异问道。
地道的打造并非易事,若无相应的地质结构,就算打挖完了难免不够坚固,
时间长了容易垮塌。地宫若由临僖宗主持挖掘少说也是两百来年,至今安然无恙
显然用了特殊的方法。
「恰巧听说过。」吴征摩挲着墙面,越发确信道:「这里四面都是黄土,当
是加固用的,里头说不定还有花岗岩支撑。这种黄土用沙子与黏土混以滚煮糯米
而出的浓汁搅拌,干透了以后用以打造堡垒寨栅都十分坚固。难怪地道这么久了
还没坍塌。」
「你可真是博学多才。」祝雅瞳运力挥掌朝着墙面一击!她内功深厚足以开
碑裂石,这运足内力的一掌下去震得土灰飞扬,在墙上也只留下半个掌缘不到的
浅浅掌印,不由咋舌道:「这泥土够硬的,比岩石也不多让。」
「好厉害!」吴征喃喃赞了一句,不知是称赞祝雅瞳还是临僖宗。
「进去看看。浮流云上回逃了不知道又回来过没有,我先过去,你稍待会儿。」
祝雅瞳深吸了口气,取出黄珠戴在额心缓缓踏步前行,一步一顿,每一下都
在地面上留下一个清晰的足印。她前行时左右打量,如今灯火辉煌,嵌在墙面的
机关清晰可见。只见各处孔洞错落有致,布置得十分巧妙全无死角,上一回冒险
追击,若不是自己身负绝顶武功不免要着了道儿,可其中几次险而又险地避开致
命的绝杀也是心知肚明。
踏了几个来回,祝雅瞳又返回吴征身边抽出「鎏虹」宝剑道:「顺着我的足
印走,若有变故不要乱动听我的号令,我跟着你。」
吴征可没有她的本事,若是误触了机关未必躲得过去,于是老老实实依言前
行,提心吊胆中有惊无险地渡过这一条长长甬道,两人均舒了口长气。
过了转角火光照不过来,光线昏暗。祝雅瞳先确定了地宫里无人,才又返回
多取了火把点燃,把地宫照的通亮。救了浮流云一命的石门落下之后也积了灰土,
看来再未打开过。石门大得惊人,想要推开非人力所能为,机关应在门外,要搞
清楚非得找准了位置从地面再挖下,现下先不去管它。
火光照耀下,半人高的玉石门板里六块宝石不规则地摆放着,闪着诡异的红
光。吴征凑近了打量,只见一道道沟槽下显是安装了机簧,红宝石刻在沟槽里移
动。沟槽横竖各有四道组成一个十六宫格,其中十个格子里刻画了字符,麻麻乱
乱。吴征定睛看了片刻全然看不清鬼画符一样的东西画了什么,还觉心浮气躁,
头晕目眩,当即甩了甩头不敢再看。
「这里有迷惑人心的法门,你别盯着看。」祝雅瞳见吴征脸色发白忙出声提
醒道:「略略了解一下即可,这里我要用「离幻魔瞳」才看得清。」
「恩。」吴征定了定神仍觉不适,抹了把额头冷汗,站远了观其全局,只见
六颗红宝石面上也有刻画,耸了耸肩无奈道:「我是不成啦,还是你来。」
「嗯,你帮我守着,我也没多少信心。」
不是示弱,而是想起神秘而可怕的临僖宗,两人都不由心中砰砰直跳——一
个有本事流毒世间两百年的人,留下的秘密该是多么惊天动地!
祝雅瞳盘膝坐定,垂头手捏法诀调息良久,才抬起头来陡然睁眼。吴征不敢
接触「离幻魔瞳」,更不敢打扰她。站在她身后望去,也依稀觉得两道目光有若
实质缓缓延伸,轻触玉石门板。
时间与空气均似在一瞬间凝固,不过片刻时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久。直到
祝雅瞳豁然起身,双掌连挥风声赫赫,吴征才惊醒过来。
那片刻坠落深渊般的失神,不知是十二品高手施展秘法极招,还是这片诡异
的玉石门板散发出无穷的魔力所致。吴征汗如雨下,当即坐倒闭目潜运内力相抗。
祝雅瞳同样汗透重衣,内力到处,身周蒸起腾腾白气。她面容凝肃,又有一
丝难熬的痛苦,长发无风自动猎猎飞舞,身上的衣衫却又沉浸如水,显是一身功
力全数凝聚于双眸。双掌反反复复掐握着繁复又各不相同的法诀,几将功力提升
到极限!
美妇碎步向玉石门板靠近,又左右游移,间或退上几步。一团乱麻的字迹在
魔瞳中渐渐变得清晰,正当凝聚成笔画时陡然又变得纷乱无序。
美妇深吸一口气低喝一声,圆睁杏眼,双目瞳孔几乎凝成一点针尖,才艰难
地提起宝剑,以剑尖在地下刻画。几字写完,瞳孔忽又像墨迹滴落水中一般扩散,
几乎温润了整只眼眸,足下亦不停地变换方位,忽左忽右,忽近忽远……
吴征全力运功护住丹田,不知过了多久才听祝雅瞳哇地一声,竟是吐出一大
口鲜血!吴征大吃一惊慌忙收功起身,只见祝雅瞳盘膝坐倒,面如金纸,螓首无
力地耷拉着。
遭逢变故,吴征迅速冷静下来。临僖宗留下的石刻太过诡秘,以祝雅瞳的坚
韧一定是运功过度而脱力,且凝聚离幻魔瞳,肝经与胃经带了伤。
「我来助你运功,你别怕。」吴征柔声问道,只觉此刻的美妇虽拥有一身惊
天动地的武功,却柔弱得令人心疼。
「嗯,你帮我。」祝雅瞳声如蚊呐,脸上却有满足的微笑,对吴征全不设防。
能说能笑真是现下最大的好事,吴征心头大定。
此前因《玄元两仪功》之故,祝雅瞳定时都要与吴征练武测试内力的运行。
两人之间对彼此的武功都有所了解,吴征按着她背心将内力透入,道理诀内功顺
着经脉蜗行,迎着祝雅瞳的内力慢慢融入。那一缕虽虚弱却仍雄浑沉厚的内力清
凉无比,像一只小手与吴征的内力对握,吴征竟觉两人之间似有心灵感应,灵魂
相连。
祝雅瞳虽强,道理诀却神奇,吴征对人体的了解更是远远超越这个时代。运
功良久,祝雅瞳面色转红,娇弱的身躯正迅速恢复力道。再过了一炷香时分,两
人同时收功。
内伤初愈,祝雅瞳舒展下筋骨,仿佛一场云雨之后的娇弱不堪又恢复了力气,
异常地慵懒娇憨。
「我没事,用力过度罢了,休养个两日就好了。」祝雅瞳撑起身躯甩手踢腿,
自查无大碍才觉有异,啊哟一声娇斥道:「转过去!」
地道里的温度远比外头高,火把的热度又经久不散,两人早早脱了皮裘。祝
雅瞳一身大汗淋漓,娇躯饱滋香露几乎一把都能掐出水来,早将里外两层衣物全
润得透了,像是衣衫刚从水里捞起就直接穿在身上。
再好的高手裁缝量身定制的衣物,又怎比现下的更为贴身?那娇躯的婀娜多
姿,被绛紫色的贴身里衣遮去的饱满圆隆,湿漉漉披散下的长发,犹如清波芙蓉,
让吴征再也移不开目光!
一声断喝将他从发愣中惊醒过来,吴征赶忙回身,欲要为自己辩驳两句居然
找不到任何理由,最终无奈道:「你太好看了。我……我抵不住……」
「哼,你就那张嘴最会说话。」祝雅瞳并未动怒,只警告道:「不准动歪心
思,否则……打你!」
警告之言太过暧昧,两人均觉尴尬。待祝雅瞳披好外袍,两人赶忙去看费劲
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刻画下的字迹。
吴征尚未从刚才的惊艳一幕里回过神来,视线所及又让他惊得呆了!
「是猜谜语么?叫你来是对了的。」
祝雅瞳茫然不解的询问声中,吴征一溜折返跑取来一支火把,像是唯恐看花
了眼一样在字迹旁揉着眼睛,反复打量。
「马兜铃,朱砂,雄黄,麻黄,柴胡,石菖蒲,独活,红娘子,火麻仁,附
子。这些全是药材呀,什么意思?」祝雅瞳所念的正是在宫格中以诡异的迷惑法
门刻画的字迹,这些已让震得吴征头皮发麻。正因其中的雄黄,麻黄,柴胡,附
子几味药物是当年坑死杨修明之时,玉茏烟为他制作的毒药里用到的材料。
「这几个又是什么东西?」六块红宝石上的符号也被祝雅瞳依样画葫芦地描
了下来,依位摆好,吴征见了真是天雷轰顶,口干舌燥。
祝雅瞳全力运功于目,以至于握剑的手都不够稳定,符号更是她见所未见,
全然不识,刻画起来难免十分别扭,并不工整。可落在吴征眼里却再也熟悉不过,
分明是和他一样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阿拉伯数字「1 ,2 ,3 ,4 ,5 ,6 !」
他死死咬着嘴唇一声不敢吭,唯恐心中最大,也是必不能说的秘密透露出半点,
但脸上的震惊全数落在祝雅瞳眼里。
「猜谜我就不会了,你好像看出了什么?」
「好像……我得去宫中一趟了。」吴征死命让自己平静下来,摩挲着十味药
材的字迹道:「这里有四种我杀杨修明时,玉妃用来制作了毒药,效果显著,我
才能一击即中!」
「…………那这些呢?」祝雅瞳对吴征的推断不置可否,她并未接触过玉妃,
仅对吴征现下判断与玉妃有关觉得不以为然,最多有点好奇而已。而那几个神秘
的数字显然更让她感兴趣。
「不知道,中原没有,是不是中原之外的什么符号?」吴征捏着下巴胡桩皱
眉苦思着沉吟道。
「有点道理!也或许是临朝祖传的什么密文,忧无患诱我来此有恃无恐,是
不是就仗着这一组密文?」
「中!定是如此,他根本不担心我们能打开石门,就等着我们看清了回去找
他,或者求他!宝藏在前,光是好奇心又有几个人忍得住?」吴征恨恨地一挥手,
恼怒与惶恐中又有些庆幸的发泄味道:沙雕忧无患,劳资也特么看得懂!
「就是说据你的推测,忧无患不会离幻魔瞳的法门了?」吴征说看清了回去
找他,自是断定了忧无患看不清。
「石门没有被动过的痕迹,始终尘封着,忧无患若是看得清早就打开了。你
还记不记得,前段时间忧无患也去找过玉妃,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关联?玉妃的秘
密一定也惊天动地,说不准还掌握着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秘笈。」
「正是!」祝雅瞳对玉妃少有关注,一时之间没有想起来,经吴征提醒恍然
大悟,忧心忡忡道:「忧无患忽然动作频频,会不会是此前一直在等待某种时机,
现下时机近了?」
「很有可能!我即刻去安排进宫事宜,待问明了再来!」
两人出了密道,祝雅瞳自去沐浴换洗,吴征将地宫中的事情一说,听得陆菲
嫣瞠目结舌。冷月玦还是初次听到玉妃一事,眨巴着大眼睛,朝吴征撇了撇嘴角,
似是再说:「原来你的胆子早就这么大了。」
谈论不出个所以然来,人人心中惴惴不安,吴征更是一夜未眠。次日一早进
了宫,早朝散了就往后宫奔去。
今日当值的还是熟识的皮良朋,吴征塞过银票道:「请皮公公喝酒,下官去
找赵公公叙叙旧。」
「哎哟……我的吴侍郎啊,您现在还自称什么下官啊?让人听见了杂家可吃
罪不起。您快去,快去。」皮良朋喜笑颜开,忙给吴征让开了道。
见了赵立春言明有重大要事,不得不临时去天泽宫一趟。从他严肃的神情赵
立春心知事关重大,不敢多问自去安排妥当,待时辰合适了才与吴征一同朝天泽
宫逛荡而去。
「近日天泽宫处没有什么异常么?」吴征剿贼临行前曾郑重嘱咐,虽从未得
到赵立春的传信,仍忍不住再行确认。
「绝对没有,否则小弟早已告知吴兄知道。」赵立春拍着胸脯保证道。
「那就好!」吴征松了口气,看来忧无患找到玉妃只是个人因由,并非发现
了吴征与玉妃之间的秘密,一切只是巧合。
「吴兄交办的事,小弟始终放在心上,吴兄放一百个心!」
「有劳兄弟,这一次非同小可,务必盯得紧紧的。嗯,若是有这本事,就是
飞了只苍蝇进去也要知道。」吴征不是信口开河的调笑,他真恨不得掌控天泽宫
里一切行踪。
「小弟明白吴兄的意思!吴兄快去快回。」
踏入天泽宫,宫中已换了个服侍的仆妇,原来那位虽适合也本分,可赵立春
为免出意外,已寻机处理了了事!吴征心中虽有不忍她遭受池鱼之灾,也是无可
奈何,若是换了他来,为稳妥起见也会这么做的。
宫里冷冷落落,玉茏烟在后院里枯坐。天气寒冷她也添了件皮裘。虽显老旧,
但看着十分厚实保暖。今日阳光正好,暖融融地晒得她昏昏欲睡,雪白的肌肤在
阳光下像是透明一样,散发出玉质的光泽。比之上回,她身体又见丰腴了些许,
看来吴征上一回来访不欢而散后,还是让她放下心来。
「玉姐姐。」形势比前不同,吴征来此也不再是偷偷摸摸,与她商量的心态
口吻。什么微臣之类的礼仪全免了,现下他要的,是完全掌控这一位冷宫妃子,
是求也好,是迫也好,总之要逼得她就范。——谁也想不到玉妃居然会在这件事
里成了关键的一环,从前吴征对她除了怜惜与色心之外,更多还是为两人的安危
计。现下却已扩散到祝雅瞳乃至整个昆仑派的安危。
被叫声唤醒,玉茏烟吃了一惊,见了吴征面露羞惭之色。忧无患突然到访的
惊慌再见吴征之后渐渐落定,思来想去,吴征的好处如在眼前,总觉吴征对她的
确是一片真心实意,从前那些情意哪里做的了虚假?又何必费那么多力气作假?
加上时日一久,天泽宫里安然无恙,她并不蠢笨,终日沉浸于一件事里也想得明
白透彻,醒悟是误会了吴征。
「你来了……」玉茏烟慌忙起身,低着头嗫嗫喏喏道:「你坐。」
「嗯,玉姐姐居然没有赶我走?」吴征没有打情骂俏的闲情雅致,可对付玉
茏烟和旁人不一样,火急火燎地只会吓着她反为不美。且涉及药材的事情玉茏烟
珍之重之地交代他不能泄露,显然和她的秘密有关,吴征必须像从前一样耐心,
甚至更加耐心才可,以免又吓到惊弓之鸟般的玉妃。
「我……我……实在对不住……」玉茏烟期期艾艾满面羞红,手足无措。
「我没有怪姐姐。」吴征一把将她抱紧怀里,放在膝上坐好,见她泪珠已蕴
满眼眶,细心替她擦去道:「遭逢大事谁也会心慌意乱,姐姐怀疑到我也是情理
之中,谁让天泽宫里就咱们俩呢?挨了一顿骂还真不算冤枉了,哈哈。这段时间
我外出剿贼,现下才得了机会进宫来。不是生姐姐的气。」
「嗯……总之,对不住。」玉茏烟得了安慰心情好转,吴征的话语似有一种
魔力,轻易撩拨着她的心弦。
「天冷了,姐姐有没多加衣物?不要着凉。」吴征掂了掂皮裘,确认了足够
厚实仍关切问道。
「有,赵公公及时给调拨了冬衣,虽不好看,保暖已是足够了,这样就好。」
玉茏烟越说头越低,声音越小。掂着皮裘的大手已顺势从领口钻入,冬日里依然
像小火炉般温暖的大手滑过肌肤,却激起一大片酥麻的小粒儿,直至握住一只美
乳摩挲把玩。另一只绕着腰肢的手臂一紧,像铁箍一样让她无处可逃。以至于绵
软的臀儿被一杆逐渐升起的长枪抵出结结实实的深涡也无可奈何。
从玉茏烟逃离灾祸开始,耳濡目染与学习的都是迎合,入了宫之后,逢迎的
态度更是根深蒂固,何况是她深怀愧疚,芳心可可的吴征?玉茏烟嘤咛一声娇躯
酥软,倒在吴征怀里,只盼怀抱自己的大手莫要离开。
「姐姐放宽了心,身材又恢复如初。这是老天爷的赏赐须得珍惜,以后再不
可自己吓自己。」吴征拥着一身火热绵软,柔若无骨触感绝佳,手上渐渐加重几
乎像蹂躏一样狠狠掐捏不停。
「轻一点……」常人说来的娇声讨饶后,都会呼疼一句,以换取怜惜。可玉
茏烟却没有!分明是讨饶,配上她甜得发腻的语声,也不呼疼,显得更加顺从,
更激起男子的征服甚至蹂躏欲望,以一赏她绝世的凄艳。
吴征一咬舌尖才让灵台清明,他相信即使就在此时此地要了玉茏烟她也不会
抵抗,可吴征不能这么做。这是底线,做人的底线,此时不守或许不会出事,可
下一次呢?在外呢?
「嗯……太过激动了些。」
放轻的力道让肉体的快意顿减,玉茏烟略觉失望。可吴征的歉然又极为暖心,
十岁之后,谁又为她着想?谁又肯不计报偿地听她的话?谁又会因怜惜而放弃对
这具玉体的痴迷与欲望?
玉茏烟双手环在胸前紧紧压着吴征探入胸脯的大手,泪眼又迷蒙:「你真的
没有怪我?」
「不怪是不可能的!被喜欢的人冤枉了还不能生气么?可是我能理解你的苦
处。情人之间拌嘴生气,可不都这样吵着吵着,就白头偕老了。」吴征肺腑之言
出口本是真心诚意,转念一想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大的赞。语气,时机,含义,
用在此处简直绝妙,足以击溃玉茏烟脆弱的心防!
果然玉茏烟泪珠滚滚垂落,泣不成声道:「你……莫要胡说了……不要犯傻
……我不能害你……」
「已经害了,来不及了。傻姐姐,我们结识于患难,一同闯过险关。哪里还
有什么害不害的?」
「呜呜呜……我身陷皇宫如堕深渊,这里是皇宫啊……呜呜……你又能怎么
办?勉强不来的。」
「我偏要勉强!」
不能去做的事情,他偏要勉强,玉茏烟又是欢喜,又是担忧,芳心如醉又碎,
哽咽得说不出话来。迷迷糊糊地被吴征勾起下颌含住朱唇,舌头粗暴地抵开牙关
侵入!
粘腻又温软的香口嗫喏着收紧包裹,舌尖捉迷藏一样左右摇摆,躲闪之间总
能实打实地碰触在一起一尝香润,却怎么也捉不着,捉不牢。勾挑,回环,相合,
一触即走,像在逃窜,又像在勾引你追逐。吴征已是紧守本心,还是被她高超的
调情技巧激得几乎把持不住。
好不容易才脱开把自己紧紧吸牢的香口,两人气喘吁吁地相依相偎片刻。吴
征柔声道:「我还是不会逼姐姐,但是我希望姐姐的秘密能对我说,若是不说,
很多事情我难以判断准确。」
「相信我,我真的不想害你!这些事情被你知道了有害无益,最好什么都不
知道,就害不了你了!」柔顺的玉茏烟这一回却是斩钉截铁,半点没有通融的余
地。
「好,我听姐姐的。」
吴征不再相逼,玉茏烟松了口气,心中又有歉然:「我有没有什么能帮你的。」
「有,正要与你说一件事!」吴征将僖宗遗藏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听得玉
茏烟惊呼连连。最后从怀中掏出一张打开铺在石桌上道:「地宫里的机关上是个
十六宫格,里头有这些字样。我想起除掉杨修明时姐姐配的药物有这四味。暗香
零落贼党是僖宗布下的棋子,忧无患是僖宗后人也是无疑的!他前段时间来找过
姐姐,我虽不明是什么事情,可是多番巧合,这一题我所料当是无差,唯有姐姐
能解!」
玉茏烟从吴征身上跳下以免被打扰了心思,可只看了一眼就心知肚明。她斟
酌了一番道:「我幼时捡到过一本药典,杀杨修明的毒药配置之法也是药典里学
来的。这里的几味药都有一个共通点,虽能治病医人,却均含有毒性!」
「嗯,是药三分毒。」吴征听得十分仔细,唯恐漏了一个字。
「不是那个意思!」玉茏烟想了片刻,小心措辞解释道:「我们常说的是药
三分毒,是说药材里各有不同的作用,若是生病了下药治疗,能让人痊愈。可若
是没病的时候,这药吃下就是有害的了。」
「嗯。」这个道理吴征明白得很,谁没病就吃两个头孢来着?小心吃出病来。
他不敢表露,只是静静等着玉茏烟解答。
「我说的毒性是,药材里本就含毒,或者说药材的某一部分含毒!若是处理
得当不会伤人,若是不懂,那就是毒药。」
「唔!」吴征恍然大悟,怪不得玉茏烟只向自己要了几味寻常的药材,却能
创造出杀死杨修明的良机!
「譬如马兜铃的汁液,或是独活之心,都有剧毒,混在一起更有奇效……」
玉茏烟侃侃而谈,其实吴征前世里也曾听说过中药材的毒性,玉茏烟讲得头头是
道,他越听越是疑惑!
「咦,好奇怪了……」玉茏烟指着十六宫格的,玉指连连点了几回道:「倒
真的是刚刚好。同样毒性的几味药恰巧是十六样,能把这里填满!」
「好极,好极!还有六样是什么?」这真是最好的消息,吴征大喜过望。
「是马钱子,七叶一枝花,火麻仁,雷公藤,乌桕与黄药子。」玉茏烟说一
样就指一个空格,六样点数下来,连顺序都完全相同。
「马钱子,七叶一枝花……」吴征默默记忆得清清楚楚,仍觉不放心,找来
一支旧笔就要填上,忽然笔锋一颤想起一件事情来。
「不对,不对……若是按顺序,似乎不需要这些……找到了这些,与顺序又
有什么干系?」吴征搁下笔,面色阴郁,实在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顺序?什么意思?」玉茏烟茫然不解,又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你说的
是什么顺序?」
「是,这六个空格里有顺序在,弄错了怕要出事!」吴征喃喃自语,死死盯
着六位药材,怎么也想不出有什么顺序的关联。
「我看得那本药经很奇怪,这空着的六样药材边上都有序号标注。马钱子是
三,七叶一枝花是四,火麻仁是一,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可是你说的顺序么?」
一语惊醒梦中人,吴征痴痴呆呆,旋即笑得跌在地上。他不敢纵身狂笑死死
憋着,却前仰后合,满地打滚!
玉茏烟目瞪口呆地看他失心疯一样一边笑,一边喃喃咒骂:「狗贼,狗贼,
你不得好死!」急的扶住吴征道:「你没事吧。」
「没事……哎哟……我没事,姐姐放心。」吴征几乎虚脱了力气,刚止住狂
笑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人生在世,可有几分靠点运气;仰首向天,笑问有谁来
赠?笑得真,未必能过险阻艰难;若是以诚相待碧血丹心,必得好运回赠。哈哈,
哈哈……」
玉茏烟听他几句音调怪异,似歌非歌的话语,用手抚了抚额头道:「你莫要
吓我。」
「姐姐……哈哈……谢谢你……真的谢谢你!这一回全靠你了!」吴征腾地
一跃而起拍去身上的泥污,又将玉茏烟死死搂进怀里道:「我偏要勉强,我定要
勉强!等着我!」
临僖宗以阿拉伯数字,奇怪的药典,还有离幻魔瞳三合为一,才是开启地宫
石门的钥匙!少了哪一样都不行!若是有人故作聪明强行推理论断,随意拨动红
宝石入十六宫格,不免触动机关,到时候说不准地宫崩塌,玉石俱焚!
所以忧无患不敢开门!他引诱,也是老老实实地变着法儿求祝雅瞳。至于来
问玉茏烟的是什么,玉茏烟依然不肯说,但现下已然不重要了,吴征暂时搁置不
去管他。有了那些序号去对应阿拉伯数字,够了,完全够了。
回了府中找到祝雅瞳,陆菲嫣与冷月玦赶往锦兰庄,将所得一一说明。因为
事情太大,吴征不能再等下去,只能编了个借口说从前看过的杂书里见过这些奇
怪的数字符号,来自很远很远的西域。当时看见了无法确认不敢说,现下已想得
非常清楚了,绝不会错。
在路边抓了个欺男霸女,横行街市的泼皮流氓一顿老拳下去整治得服服帖帖,
又塞了一沓银票道:「乖乖地听话,事情办成了这些都是你的,若是办不成,本
官要治你的罪不过是翻翻手掌。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想明白了,小的誓死以报!」有钱能使鬼推磨,泼皮一辈子没
见过那么多钱,笑得嘴都咧到天上去,面前就是刀山火海也跳下去了。
「很好!刚才教你的,你摆一遍我看看。」吴征官威大发,气势逼人。
「再摆一遍!」
「继续,本官没说停不许停!」
前前后后也不知道摆了多少遍,直到天色已晚,冷月玦与陆菲嫣依然守着地
道口,吴征与祝雅瞳押着泼皮下了地宫,指着玉石门板道:「一炷香之后,你按
方才的摆放方法,把红石头移过去。这里面还有无数金银财宝,到时候,你能拿
多少,就拿多少!」
泼皮已感觉出事情不大对头,可是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咬咬牙应承了。吴征
的风评一向很好,再被祝雅瞳这等美人冷眼瞪了几下,骨头都酥了一半,硬着头
皮也要依言去做。
吴征与祝雅瞳返回地道口又离开小屋十余丈距离以防不测,一炷香时分后地
上明显传来一阵震颤。四人不由对视一眼,手心里都是汗水!
吴征心头扑腾扑腾直跳,颤抖着牙关暗道:「来吧,让我看一看,你究竟是
何方神圣!是不是和我来自同一个地方!」
senglin08 2025-1-27 01:02
第十三章、祭旗热血。彻骨寒颓
近乡情更怯,吴征罕有事到临头觉得犹豫的时候。一阵风随着地面的微微震
颤拂过,像调戏着诸女的发丝,也撩拨着吴征的心头。
没有坍塌,只有低沉的闷响,祝雅瞳知道大门终被打开,如吴征此前所料,
她双目发光地看着锁紧眉头的吴征。这个出生就注定了多舛,甚至见不得光,当
面而不敢认的孩子,似乎正凭借自己的双手一点一点地改变着命运,把梦想生生
拉近现实。石窟里玄奥的字符,为什么就他看得懂?临僖宗布下的连环阵,原本
需要三方一同开启,为何能顶替其中一方?莫非昆仑山上有僖宗的遗藏被他得到
了?可看他对僖宗全无了解,要说得到了什么传承实在也说不过去。
「准备好了么?我们进去吧。」祝雅瞳淡淡发话,不经意地一咬香唇,率先
大踏步进入地道。
一行人鱼贯而入,那泼皮缩在墙角瑟瑟发抖,黑洞洞的眼珠望向玉石门板后
诡异而华丽的光辉却尽是贪婪之欲。见吴征等人到来,早已饥渴许久的他跳起来
道:「大人,大人,您看,门开了,门开了……」
「做的不错,我应承你的,自然会答应你!里头的财宝,你能拿多少,拿多
少。」吴征回头,见祝雅瞳已张望了一番石室,示意无妨。
泼皮大喜,还不忘谢恩了两句才狼奔冢突地撞进石室,一阵丁零当啷乱响,
也不知撞翻了多少财宝。好一阵才出得门来,又向吴征道:「大人,小的知足了,
小的这就走。大人的事情,小的若能声张半句,一道天雷就劈死我!」
「嗯,揣着不麻烦么?出去让人看得一清二楚,你还怎么不声张?」吴征看
着泼皮衣袖裤管怀里全是各样金玉器具冷笑一声,抛下个空包裹道:「装好了。
你叫牛进德是不是?」
「是是,小人叫牛进德。」泼皮一边手忙脚乱打着包裹,一边回话。
「我方才探听了一下,你父早亡,上有个年逾七十的老母亲,中有个发妻,
下还有个十岁大的孩子。你母亲不是坏人,但从小对你太过溺爱,乡间邻里若有
了争执总是偏向于你,事后也不教训,才让你不学好长大了也是横行无忌。吃你
欺负过的人不少,街头张才平是家老实巴交的人,你多次欺凌不说,还数度辱人
妻子。你自家的妻子也劝了你两回,回回都讨一顿毒打,平日里你也没少对他拳
脚相加,本官说的对不对?」吴征目光灼灼凶光四射,牛进德面色大变还待争执,
吴征已抽出宝剑道:「本官要办一件大事,正缺一颗人头祭旗。至于这些财物我
自会交予你家!」
「噗」地一声人头飞起,血光四溅。吴征待无头尸体软软倒下才挑起人头掷
于洞口,深喘了口气大踏步进入。
火把耀目,玉石门板内的石室竟不下于外头宽广。火光映照下珠玉与黄金发
出森森幽幽的光芒,几条长长的人影投在滑溜的石壁上,令人不寒而栗。
牛进德此前在室内乱翻,料想已无机关,四人对望一眼各自散开探查起石室
来。
多得惊人的金银珠宝摆放在四周,清出中央一片空地。明珠即使蒙尘,再次
大白于世时依然耀眼生辉。
相比于意料之中琳琅满目的财宝,立于内室当中的一座石像更吸引吴征的目
光。
石像朴实无华,用常见的大块青石打造而成,大约是真人的两倍大小。仰视
上去石像面容清隽不留胡须,头戴蟠龙金冠以两边的绳索束于下颌,双手后背。
不知是仓促雕刻而成还是故意,两只眼珠只是略作弧形,依稀能看出直视前
方,看不透是犀利还是平和。
三女在内室里翻找,祝雅瞳眉目渐凝,取了许多簿册在手,回望吴征时见他
依然在打量石像。她低头又翻了遍册子,苦笑一声道:「看出什么没有?」
「有一些,这是宁鹏翼么?」吴征笑得更苦,石像上许多不经意的细节,都
让他想起前世的那个世界。比如站立的「领导」姿势,比如大异当世的短发,比
如脚下不丁不八的「稍息」。
「是他,我看过他的画像,一定错不了。」祝雅瞳肯定道,只微一侧目,重
又注意起手中书册来。双唇还频频微动,似在默默记忆。
呼~ ,吴征喘了口气半蹲下身子。石像的足下踏着一方石阶,侧边有一段碑
文,至少两百年的时光让碑文蒙上一层尘土。
吴征将尘土抹净,目光一扫,心头大震!「我们还能有宁鹏翼更详尽的生平
么?」
吴征对宁鹏翼的兴趣十分奇怪,祝雅瞳讶异道:「倒是也有,多是些流传的
野史,不可全信。」
「越多越好。」吴征终于回过神来,解释道:「我现下只想知道,他到底要
干什么。」
祝雅瞳挥挥手上的簿册扁了扁嘴,压低声音道:「我也想知道,这里头……
可都是造反的好东西啊。」
「多少猜到了一点。他的生平什么时候能准备好,我有点心慌。」吴征心慌
的时候不少,却从没有就这么当众堂而皇之,一点不脸红地说出来过,堪称失态。
陆菲嫣与冷月玦看了祝雅瞳手上的簿册,一个个都凝重起来,也没人嘲笑吴
征的犯怂之语。
「今夜……吧。」祝雅瞳不住抿着香唇,罕有地不确定。
「铠甲,大刀,长枪,弓弩,利箭,铠甲,大盾……」吴征喉头发苦,忍不
住瞄向祝雅瞳。
这道石门要暗香零落,祝家,还有玉茏烟那本神秘的药典一同打开,赠出来
的东西可是大手笔。祝家有钱有人,暗香零落掌控着机要,人数也不少,把装备
一凑齐……再加上药典里记载的那些容易找着原材料,配置方便的毒药,要闹出
点大事来不要太容易。吴征一想暗香零落里那些身手不凡的贼党穿上整齐的衣甲
成军,祝家把源源不断的粮米等后勤物资运来,手头大批量的毒药祸害平民引发
动乱……即使火把将石室映耀得满室生春,依然不寒而栗。
祝雅瞳低着头沉思,看不出心中所想。吴征暗叹一口气,她已多次吐露过要
支持自己在乱世中寻觅一隅立身的意向。祝家看似巍然,实则在三国的夹缝之间
风雨飘摇,随时都有轰然倒塌的危机,且祝雅瞳本事能耐再大也做不了什么。继
续做大,三国不会坐视不理,若是根基不稳,则随时有被翻手覆灭的可能。祝家
这么多年来不上不下,上,这一条路已走到了尽头死路,也怪不得祝雅瞳想要别
辟蹊径。
这一份诱惑对祝雅瞳而言实在太大了,设身处地,吴征自问也不能不多想。
可是现下出现让吴征无比恐慌,不仅因当前的形势复杂多变,危机暗藏。也
因祝家本就是宁鹏翼一手扶起,还授了离幻魔瞳的绝技。现下看来这一切都不是
无缘无故,宁鹏翼早早就打定了现下的主意。中原裂分为三相互牵制,祝家今后
的发展也落入他预料之中,时至今时今日,一触即发。也难怪忧无患动作频频,
还好整以暇地布下一切,等着祝家自己踏上唯一的一条路。
若吴征所料不错,忧无患此前种种不合常理的作为就有了解释。而祝雅瞳,
又能否抵抗得住这一份诱惑?此事牵扯太大,连陆菲嫣与冷月玦也不能知晓,吴
征不敢在现下提起。此时也才陡然发觉,祝雅瞳连这等秘密都说与他知晓,这又
是一份怎样的信任?吴征更不敢去想,若祝雅瞳最终走上了这条不归路,日后与
她变友为敌,战场相见又该怎么做?
暂时不为吴征所知的是,这一份诱惑远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大得太多!已有足
足二十年!
在吴征极为复杂的目光下,祝雅瞳回过神来凄然一笑,将簿册交在吴征手中
道:「这里的东西先不动了,册子你保管。我们先回去吧。」
态度模棱两可,吴征心里砰砰乱跳,只怕她做出傻事,也生起一股深深的无
力感:若是祝雅瞳下了决心,自己又何德何能去阻止?
气氛异样,不仅沉重也奇怪。一行人沿路无话回了吴府,吴征将冷月玦送回,
又把陆菲嫣送至居住的小院道:「今夜我与祝家主有要事相商,现下还不能说,
你若是在场也不好。待日后时机成熟,我自会告诉给你听。」
「不必顾忌我,我明白的。」陆菲嫣温柔一笑道:「解开了不少秘密,多少
能摸清贼党的脉络,该高兴才是。你也莫要太累了。」
「我知道,放心。」
离开温柔乡,吴征步伐深沉返回书房,祝雅瞳已捧着两卷书册在等他回来。
见吴征眉头深锁肃穆得很,祝雅瞳将书册摆在案上轻笑一声道:「你想先问
我话,还是先看书?」
「还是先看书吧。」吴征摇头道:「我心里很不安。」
「嗯,你先看看,再想想怎么问我。其实……我也还没想清楚。」祝雅瞳低
头在一旁坐下,无力地靠着椅背望天,目光空灵而迷茫。
「好。」
吴征强自收起纷乱的心思翻开书册。册中记载着与宁鹏翼有关的一切野史,
或许从中能看明白这个人为何要将耗费了半生时光扶起的江山,又亲手打碎,拱
手送人。宁鹏翼留下后人延绵二百年至今,又怎能让祝家坐拥天大的好处,他有
没有后招?后招在哪里?若能找出一点点蛛丝马迹,挖出他包藏的祸心,才能说
动祝雅瞳。
宁鹏翼,临德宗六子,其母臧氏名念茸,因孕封淑仪。然鹏翼未诞,臧氏一
族遭难,因而被贬冷宫,及鹏翼生时痴痴呆呆,德宗怜之,两岁时令其师从博士
云天瑞,日服教诲,及夜则归冷宫。
鹏翼渐聪慧明理,然行为难以捉摸,常有怪诞惊人之举。六岁臧淑仪身故,
鹏翼迁出冷宫,八岁立为太子……
宁鹏翼的生平吴征已了然于胸,加上书册里记载的野史,也不能将他神秘的
面纱揭开。只是生时痴痴呆呆,还是个失宠的冷宫妃子的孩子。为何两年里能得
到皇帝的垂青?为何迁出冷宫之后又在短短两年里从行为难以捉摸的怪诞到被立
为太子?从此是好是坏随心所欲,无人能制?
吴征一抹额角的冷汗,又想起石像脚下的碑文来: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
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
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列位后人:我不喜欢自称为朕,不过母后起的名字我很喜欢。可惜母后自生
下我之后身体就不好,去得太早了些。我完成了母后的心愿,为她报了仇,陷害
臧家的贼子已死无葬身之地,人生之志足矣。临朝百孔千疮沉疴深重,其势不可
挽回,难,难,难。后人若见此碑文,当取我的遗物,善待时机重立新朝。
这个世界里没有庄子,自然也没有《逍遥游》。鹏翼之名才是他想起这一段
往事的原因?碑文中对臧淑仪怀念极深,或许臧淑仪的死给他的打击也很大?
这人来到这个世界天天都呆在冷宫受人欺凌白眼。他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一
个路都不会走的小毛孩又能做什么?新来到这个世界的情形吴征感同身受,那种
无法融入的压抑和从前的东西莫名一无所有的愤懑,吴征也曾为此难过了很多年。
但是吴征是幸运的,一恢复意识就被带上了昆仑山不受人白眼。他无法融入
这个世界,但这个世界待他着实不错。无论是师门的长辈,还是身边的玩伴。即
使因强要修习《道理诀》受了惩罚,同样有好些人从未放弃过他。比起宁鹏翼幼
时的遭遇不知好了多少。
吴征脑海中冒出一个莫名其妙的禁忌想法:最艰难的日子不会放弃宁鹏翼的,
只有臧淑仪一人!这位用心照料宁鹏翼的可怜女人在凄凉的冷宫里与他相依为命,
也必然是宁鹏翼在这个世界第一个认可的人。后宫的妃子姿色自然不用多说,两
人在孤寂的冷宫里紧紧相拥,互相取暖,宁鹏翼会不会在不知不觉间爱上了他肉
体的生母不可自拔?记载中一笔带过的获得临德宗认可,背后付出了多少心机和
心血?他又为了什么?仅仅是为了向仇家报复么。
记载的内容祝雅瞳只会比他更加熟悉。合上书册,吴征向她道:「我也不知
和你说什么,你现下是什么想法,能不能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你若是瞒我……」
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祝雅瞳若是瞒着他,又该如何?
「先不说我,其实我更想说说你。」祝雅瞳绕开话题道:「自从那夜碰到忧
无患,僖宗的事我了解了很多,也想了很久。你觉不觉得他像一个人?」
平和的目光纯净自然,正是准备一场促心之谈的坦然。吴征心头一震,幸好
早早就有了准备,不单是为了应付祝雅瞳,而是多年来他一直在准备着,如若有
朝一日自己被人看出异样该如何应对。
「我不如你了解他,不太明白。」吴征皱着眉,似在因祝雅瞳扯东扯西而不
满。
「嘻嘻,很像你。」祝雅瞳轻笑一声,又得意,又揶揄,更有许多难言的意
味深长,让人难以捉摸。
「什么意思?像我?」吴征更加不满道:「这……你莫要开玩笑好不好?」
「我没有开玩笑。」祝雅瞳摇着头道:「若单论武功,你远远不及他,也比
我要差一些。但是修习内家武学,这千百年来能超过我的人至多一掌之数,所以
你已经很好。你奇怪的地方和他一样,都有些奇奇怪怪的本事。有些他有,你没
有,比如他创的《太初归真心诀》。有些你有,他没有,比如他只会做文章,且
大多与国策论有关,你的诗才可比他强得太多了。但是你们都懂得那些奇怪的符
号!如果你不是活生生在我眼前,我都要怀疑这世上真有宿慧这种东西。我说得
可有道理?」
「宿慧?」吴征一愣,眉头深锁迷茫道:「真有什么宿慧么?」
「我不知道,虚无缥缈谁也说不清楚。因为我和你……在一起很久了,你的
用心我都看在眼里,当不是靠着什么宿慧。」
「你怀疑宁鹏翼得到了宿慧?」吴征忽然有些懵,宿慧一词击在心里,不免
产生许久以来从未深想的疑问:我到底是谁?是前世的孤儿医生吴征,还是今生
的昆仑派大弟子吴征?是意识占据了这副躯体,还是这副躯体吸纳了意识!
「你在想什么?」祝雅瞳观察细致入微,吴征如阴云密布的心事瞒不过她的
眼睛。
「我有些难理解。」吴征摇了摇头将繁杂的心思驱逐出去,直视祝雅瞳的目
光道:「你现在该告诉我,到底怎么看待这份僖宗遗藏?」
「我也不知道。」祝雅瞳低头一默,有些悲怆道:「除了祝家的未来,我还
有我想做的事情。僖宗遗藏对我很重要,我不能放弃。但是我也不想惹怒你,你
……重情重义是好事,我不能让你变作个不忠不义的人,更不想与你反目成仇。」
「那就听我的,忘了这件事好不好?这一份遗藏也只是冰山一角,僖宗不会
平白留一份天大的好处给祝家,这些东西最终都是宁家的。忧无患狼子野心,天
知道僖宗留了什么反制之法给他?这人,我总觉得这人是个疯子!天下一分为三
战乱不休,我觉得他是故意的。」吴征口舌打结,理屈词穷,说了一大通猜测,
理据却一个都说不出来。
「说说你的理由。」祝雅瞳也是满腹疑云,吴征不是信口开河的人,这么说
出来一定有他的独到想法。
「一个孩子就在冷宫里长大,一定会变得很奇怪的吧。」吴征斟酌着字句,
关于宁鹏翼与自己一样原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论据无法出口,只能无奈道:「臧
淑仪是他的母亲,从小到大只有臧淑仪照顾他。母亲的死对他的打击很大,他一
定很爱他的母亲,嗯,已不仅仅是母子之爱。他当时虽然是个小孩,说不准已有
朦胧的依恋,刻骨铭心的那一种。否则难以解释为何登上皇位之后,又亲手把自
家的江山葬送。除非是恨到了骨子里,谁会这样做?他的才能已有明证,不是个
颠三倒四的疯子。做出来颠三倒四的事情,我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只有一个…
…他恨害他母亲早亡的人乃至整个家族,才会这样胡来……」
祝雅瞳脸上一红一白万分精彩,愕然的双目像是被什么惊骇到极点的事情吓
住了。吴征天马行空般的想法完全出乎意料之外,此前想说的话题竟然圆不回来,
更古怪的是,吴征的话分明牵强附会,却又不是完全没有道理,更难以辩驳。母
子之间若真是复杂到了一定程度,会不会真的产生这种畸恋?祝雅瞳心慌意乱,
长久以来没有想过,或者尽量避免去想的事情一件件浮上心头,脑中雷光乱闪,
一团乱麻,只得期期艾艾道:「那……临德宗对他也不错……你说的,也太乱了,
强词夺理。」
「德宗对他好,他不在乎呢?他只在乎德宗对臧淑仪不好呢?这不奇怪。若
有这么一家人,母亲大着肚子被赶出了家门,孩子出世之后幼时记忆里全是母亲,
这个母亲也一定会私下诸多抱怨,很容易影响到孩子的。今后孩子又被接了回去,
这些怨气未必能消散。也或者他早已认定了谁是他的仇人,乖乖回家,本就是为
了报复呢?如果有人这么对我,我说不定也会喜欢怜惜自己的娘亲,也会报复狠
心的父亲。男人很奇怪的,大世家里的公子待自己的奶娘特别好也是寻常可见。」
吴征越发强词夺理,他发现这些歪理居然神奇地起了作用,祝雅瞳越来越惊
愕,越来越躲闪。
「那……他只是个两岁的孩子。臧淑仪去世时也就六岁……」祝雅瞳的声音
居然变得沙哑,不住眨着媚眼躲躲闪闪,惊慌失措得一会儿握拳,一会儿搓手,
一会儿又漫无目的地乱摆。
「他聪明得不像个人啊,也许真像你说的有什么宿慧呢?」奇招突出,居然
有奇效?吴征没有别的理由,只能抓住这一点说下去。想要就此说服祝雅瞳是异
想天开,但是有个好的开始总是不错。
「我……」祝雅瞳偏过头去,贝齿在唇上重重一咬回过神来,板起面容道:
「你再让我想想,我现下不会答应你什么,但是我答应过你之后,就一定会遵守!
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先与你商量。」
「也好。这么大的事,我本就没打算你能一下子就答应我。」吴征略松了口
气,总算没让祝雅瞳继续追问宿慧下去,也至少让她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算是
达到了目的。
「我有些累了,先回去歇一歇。」祝雅瞳摇摆着起身又取出一副地图道:「
这个方才不方便拿出来,现下也交予你保管。」慌张离去时居然脚下踉踉跄跄,
虚浮不稳。一心想到:小乖乖不听我的话,他已经不是小乖乖了……他……他长
大了……若是,若是像他说的那样对我,我该怎么办……
吴征不明所以,看了眼地图,只见上面绘制着山川平原,还有三处红点,十
余处黑点,下方还有文字的详述,当是其余僖宗遗藏的地点以及保存军中物资之
处。他像抛开缠手的毒蛇一样扔在一旁,复又翻开僖宗生平的书册浏览起来,直
到夜半三更依然无法平静。
同是穿越者,自己来前是个医生,宁鹏翼呢?又是什么身份?观他的手段之
高,能力之强,胆子之大,远远不是自己能够比拟的。他死了两百年了,世上还
存着族裔继承他的遗志,暗香零落一代代地传承下来,总有人趋之若鹜。栾家的
反水八成也与他的布局有关。那本《太初归真心诀》又是怎样的功法,能让一个
人在十四年的时间里修炼至武道极途。
在这位前辈的眼里,那双粗疏雕制的双眸,又是用怎样的目光看待这个世界?
情绪渐渐焦躁,吴征起身踱步转圈,喉中不断低沉嘶吼。烦心的事情不仅仅
是遗藏即将引发的一连串变故,还有一个早已忘怀,也早已平静的事实,究竟我
是哪个吴征!
几次向着地图伸手,几次又缩了回来,终究不敢再看。他尚且如此心浮气躁
想一探究竟,也冒出不臣的绮念,何况是祝雅瞳?吴征清楚自己的绮念只是见猎
心喜,如此庞大的宝藏面前谁也不能不动心,可自己不会走上那条道路。若是在
从前,更是连想都不会去想,大秦有自己的师门,有韩归雁,有陆菲嫣,有顾盼,
任谁他都舍不得,不会陷她们于危险的境地。可是今夜的迷茫渐生,绮念也随之
如破土的萌芽生长开来,如果我是前世的吴征,我该怎么做?如果我只是今生的
吴征,我又该怎么做才好?
双手撑在面盆两沿,面盆里的浅水在烛光下倒映出面容,双眉斜飞,目若朗
星,俊美而耐看。吴征重重戳下一指,内力到处噗地一声,水纹大乱,再也看不
清水中人……
……………………………………………………
府院里静悄悄。
主人房中一灯如豆,轻飘飘的绒被暖和舒适,正盖着栾采晴赤裸的身躯。她
蜷缩着假寐,并不是因为寒冷,而是这个姿势让她感到最为舒服。
四更天的更鼓响起,栾采晴及时睁开眼来,妩媚一笑。房门被轻轻叩响,她
翻了个身舒展开四肢,面朝墙壁哼道:「进来吧。」
夜半时分出现在妇人幽香满室的私闺,何等香艳旖旎?推门而入的男子颇有
狂喜之色,满面通红,强自压抑着目中燃烧的欲念。
「晴儿,在下依约到来。」
「很好,还不快过来。」栾采晴双目一眯,窃笑中射出残忍的寒光,待男子
走近,自顾自地掀开锦被搭上肩头以灼热的掌心揉捏,又舒服地呻吟一声道:「
可再重些。」
「是是是……晴儿好美。」男子加重了力道,肆意品尝着美妇丝缎般光滑的
肌肤,丰腻得熟透了的躯体。
「那可不?不过现下你不能唤我晴儿,要唤我公主!」栾采晴娇憨地笑道:
「你的手好热。」
「唤公主……在下当然遵命。晴儿的身子为何这般冰凉?可是难熬酷寒么?
在下正巧给晴儿暖暖身子。「男子的语言与动作轻佻大胆起来,一双手顺着
背脊摩挲。
「一年四季,人家的身子都是如此。你好像不愿意?唤公主难道不好么?公
主要在你的胯下承欢,你是不是好得意?」
栾采晴毫不掩饰的放荡之言让男子再也忍不住欲火,闷吼着合身一扑。
似调情,似得意的笑声中,栾采晴又是一个翻身,四肢抬起阻住男子的虎扑,
背靠着床沿笑道:「你们男人不都好这一口?人家是不是好有情趣。」
男子连连挣身却避不开栾采晴的阻隔,无奈地急道:「好公主,在下实在忍
不得了。你就行行好给在下一条生路吧?每一回来此都被公主折磨得像要爆体而
亡一样……再这样下去,在下真要死了!」
「好啊。」栾采晴揶揄一笑道:「你回答一个问题,本公主就让你得偿所愿
一回!」
「公主请说,在下无有不从!」
「嗯,你先躺好不许乱动,人家累了不想使力,也敌不过你。」栾采晴玉手
枕着脸颊回忆道:「本公主的面首众多你该知道的吧?男子能风流,女子自然也
能,对了,你不会介怀吧?」
「这个……不会。」男子尴尬地勉强一笑,妒火却冒得腾腾。
「嘻嘻,你不高兴?心里酸酸的对不?那就好。」栾采晴续道:「此前也不
少男子做过本公主的入幕之宾,尤其像你这样英伟的,本公主见了就喜欢,喜欢
了就忍不住想要……嘻嘻,不过告诉你一个秘密,与他们同枕共眠的,可都不是
本公主。他们可没有你这样的福分能与本公主躺在一起。」
男子沉默了片刻低声道:「公主国色之姿,当得上的,在下心中妒发如狂,
倒也不介怀。只恨那些人只贪公主美色,在下和他们不一样。」
「咦,这么说你很懂我了?那你说说看,本公主现下要问你什么?」
「额……这个……公主高深莫测,在下还不知。」男子虽被问住,倒也不乏
机智,顺势恭维了一句。
「哦……原来你也还是不知,我还道你有多贴心。罢了,本公主想问你,你
家主人一个个地派你们来此接近本公主,反反复复乐此不疲,到底打的什么居心?
本公主虽玩得开心,也觉有些腻味了,她不腻么?」栾采晴眨巴着媚眼,大是好
奇地问道。
「额……公主误会了……」男子陡然一窒,忙不迭道:「在下待公主一片真
心,别无他意。至于公主所言,在下,在下,哎,当时事出无奈不得不为之。及
至见着公主惊为天人,在下只想一生一世待公主好,再也不想旁的了。」
「嘻嘻,你比从前的十来个好,至少不敢当着本公主的面说假话。不错不错,
看来本公主选对了人。」栾采晴开怀娇笑,抚摸起男子的胸膛来。冰凉的小手让
男子打了个寒噤,胯下却不由自主地蓬勃胀大。
「公主能明白在下一片痴心,在下死而无憾。」男子舒了口气,呻吟似地说
道。
「这么快就想死?不急,不急,你还没回答本公主的问题。」栾采晴一只手
忽轻忽重地在胸膛乱摸,一只手探至胯下,一把捉住了肉龙。
「在下……我……在下也不知道……」男子呼吸猛然急促起来,剧喘着道:
「在下情愿死在公主的石榴裙下。」
「嗯?你也不知道?」栾采晴略觉失望,嘟起唇瓣道:「还以为你有什么不
同,原来也是一样。」
男子涨红的脸忽然转紫浑身大颤,牙关咯咯作响,艰难伸手欲要推拒,却动
作极慢,嘶着喉咙惨声道:「公主……你要干什么……」
「你不是想死在本公主的石榴裙下么?本公主遂了你的意你又不肯,你们男
人都是口是心非,只懂得骗女孩子。」
「我……我……为什么……我……没有恶意……」
「再过六个时辰,本公主就要动身去杀你家那个恶毒心肠的主人,这么大的
事。你生得一副好相貌,对本公主又有几分真心,拿你祭旗当然最合适不过。本
公主难道错了?」
「我……我……公主饶命……」
「难,本来有些舍不得,不过吉时已到啦,她和她的儿子又一而再,再而三
地害本公主,只好狠心拿你的人头祭旗,莫要怪本公主。」栾采晴留恋着不舍,
又忽然开心起来道:「方才有件事没说完,你家来我府上的都以为尝到本公主的
好处,其实并没有。咱们驸马还有个女儿,虽然比不得本公主,到底是个漂亮人
儿。祭旗若有一对儿最好,本公主待下一个吉时也会送她上路,你们若是有缘,
泉下说不定还能遇着,能不能做一对亡命鸳鸯,嘻嘻,就看你的本事了。」
男子再也发不出一言,喉间的血洞与胯下被齐根掏去的阳物鲜血迸溅,瞬间
又凝寒成冰……
……………………………………………………
世间万事万物,总有些奇妙的感应,吴征睡不着,栾采晴睡了又醒。大秦的
皇宫里,天子也没有安歇。
「陛下,夜已深了……」屠冲忍不住再一次躬身劝诫道。
「唔,四更天了么?」秦皇伸了个懒腰道:「还有些政务,朕还好。你去拿
丹丸来。」
「陛下,丹丸有百利就有百害……」
「朕知道,朕的身体,朕自己清楚!」
秦皇的语声严厉了起来,屠冲无奈,只得取来一只药盒,奉上一颗金色丸药。
秦皇双目放光,接过之后拍入口中,也不喝水强行咽下。又是闭目养神了一
炷香时分,秦皇再睁眼时神采焕发,只是双颊添上一抹病态的殷红。
「凉州的事,你与永宁商议得如何了?」
「霍中书为此殚精竭虑,已有所得。这一回,还是先落在韩家身上。」屠冲
欲言又止,无奈答道。他虽觉秦皇忧虑吴征太有才能,太过耀眼,今后权柄太重,
但并不认可如此急迫地将吴征的羽翼减除。秦皇每回服用丹丸之后,都有些激动,
乃至有些疯狂,总是迫切地催促此事。
「嗯。韩氏一门忠义,也是无妄之灾,你们的分寸拿捏得当了么?」
「霍中书有些为难。一来也是顾念韩氏忠义,二来也是难办。想要将韩氏一
门削官保爵,还需等计量之后,由陛下定夺才可。」
「那就等明日散朝之后吧,你私下与永宁一同到御书房来。」
「老奴遵旨。」
「嗯。你与韩侯一向亲厚,朕的两个儿子都不太成器,为免久后臣强主弱,
朕也是不得不为之。你莫要怪朕。」
「陛下待老奴恩重,老奴怎敢有怨言?江山社稷为重,臣为轻,韩侯也能明
白陛下一片苦心。」
「好,好,好。吴征啊,你可莫要辜负了朕的厚望!」
第十四章:决机于地,欲所何为
三天后的午时下了朝,即使刻意压制,吴征的眉头仍有若隐若现的阴霾一片。
朝议上的大事便是定下了三国会盟的日期,依燕皇所求明年开春三月于燕国
五原关向凉州一百五十里的饶丘会晤。
燕国定的时间,秦国的地点,也算是符合了两国目前在整个中土的地位。
这三日来祝雅瞳不时被秦皇召进宫中议事,祝雅瞳思来想去,终究按照栾广
江的意思促成了此事。
吴征与她商量了几回,终觉真有什么事情躲是躲不过去的,不如在凉州摆开
军马大大方方地打一架。
毕竟到了凉州,吴征作为副使有充分的自主权,韩归雁手中又有大军,摆开
车马大战一场更来得好些。
祝雅瞳心中不免有些感慨,她对韩归雁一向不太满意,对此前的名声始终颇
有微词,不想到了此时居然要依托于她。刨去天阴门的师妹们,己方的高手不足,
且到了凉州离燕国极近,栾广江既然流露出了对付祝雅瞳的意思,柔惜雪大概率
会出现在凉州。到时候师妹们至多是袖手旁观,帮不上忙。昆仑派的高手们未必
会听吴征的话,对祝雅瞳倾力相助,如此一来,己方单就高手而言有些势单力薄。
但韩归雁一定会听!
薛文杰遣了八百里加急,快马加鞭将消息送回长安。而秦国的使节团在一个
月的准备期过后也将启程。隆冬时节里远行路途艰难,一个月的时间有些紧巴巴
的。
朝政上别无要事,惹起大臣们各个心中存疑的还是秦皇明显不正常的脸色。
潮红的脸色与虽刻意压制仍十分兴奋的态度,尤其龙目中放着亢奋的异光一
片,大臣们俱都有些心慌。整个朝会不时听见秦皇大声说话,而大臣们则大都不
敢多言,唯恐惹恼了喜怒无常的秦皇。
一月后就要启程,吴征要筹备的事情还很多,首要就是玉茏烟。自从打开僖
宗遗藏之后,玉茏烟身怀的秘密之大比她胸前两团妙物都要广阔。吴征恨不得把
她按在床上,掏心掏肺地把秘密给挖出来。可惜身份的特殊以及敏感的神经让他
不敢冒险,徒呼奈何。
「赵兄,来讨杯酒喝。」
吴征笑吟吟地进门,惹得神情正不郁的赵立春腾地跳起来,打发一干正被训
得狗血淋头的小太监出去,关上了门向吴征拱手道:「吴兄要来怎地不知会一声,
小弟好生失礼。」
「刚下了朝来坐坐,冒昧了。」
「哪里哪里。吴兄快坐,小弟还要恭喜吴兄又领重责。年前出使长安犹在眼
前,这一回吴兄又要远行,待再见面时不知又要多久。小弟先预祝吴兄马到功成!」
「谢兄弟吉言。都是些苦差事,大冷的天出远门,啧啧。」
吴征不住摇头,这一回是打心眼里不愿意去,却又不得不去。
「理会得理会得,那一位小弟已安排妥当,日常所需短不了。吴兄放心。」
吴征历来顺顺当当,出使回来眼见又是大功一件,赵立春更要把牢了,居然
「心领神会」。
「额……哈哈,有劳赵兄帮衬。」
吴征一愣呵呵笑了起来,凑近压低声音道:「还有件事情,赵兄也要上心。」
赵立春面容一整道:「吴兄请说。」
「小弟方才说这一趟不愿意去不是虚言,倒不是推脱懒惰不尊圣命,实是要
事都凑在一起,难以取舍。」
比起从前冒险去见玉茏烟,吴征更加严肃甚至毫不掩饰紧张道:「那一位身
上负着极大的干系,目前所知者加上赵兄也不过一掌之数。第一,无论任何人问
起,赵兄只推说不知,即使陛下与屠公公也是一样。第第二章:小弟总觉近日将
有大变故,小弟远行不在京城,若遇急事,不知赵兄可有什么方法暂保那位的平
安?「「咝~」
赵立春倒抽了一口冷气,躲躲闪闪着目光,不自然地伸出手去端茶杯,连手
都在发抖,十分为难道:「吴兄这话从何说起啊……这……小弟心惊胆寒,吴兄
是说陛下……」
「我实话实说,陛下的身体着实不好,说不准哪日突然就薨了。这件事是小
弟一手交办的,届时怕无人照料出了岔子。」
吴征深吸一口气道,双眉皱的几乎拧成了一团。
「呼~」
赵立春又吐了口长气,抓耳挠腮在房内连连踱步,急得左右为难道:「兄弟
啊,不是小弟不肯帮忙,这两件事干系实在太大,倘若有人来问又下了手段,小
弟未必能熬得住!着实不敢满口应承下来!」
「原来如此。」
吴征心头一阵暖意,赵立春虽是个阉人,于自己相交之时也以利益开始,倒
是个言而有信之辈:「我的不是,和赵兄陪个罪。」
「啧,吴兄说这话就不好,小弟难以承受重托是一回事,和吴兄的关系又是
一回事。吴兄将如此要事告知,小弟感激还来不及,哪里来的赔罪!小弟……小
弟……有个想法,若是应急倒是还可。」
赵立春见吴征露出疑惑之意,连连摆手极为不安道:「吴兄,只是个应急之
法未必能成,或许让人看了出来也未可知。小弟已是尽力而为……」
「赵兄肯尽力定然是了不得的办法,快请说说看。」
吴征大喜。宫廷里步步惊心,人人未思进,先思退,赵立春这是要把压箱底
保命的东西都拿出来了。
「吴兄啊……也罢,小弟就舍命陪君子,这一回把什么都赌上了!」
赵立春摇了摇牙道:「天泽宫附近原有一处排水道,年久失修已是堵上了。
排水道里黑咕隆咚什么也看不清,嘿嘿,不怕吴兄笑话,原本小弟准备危急时刻
自用,吴兄既然说了,小弟若遇紧急时将那位藏在此处!只是能否捱得到吴兄回
来,小弟实在无法保证。」
「妙极,妙极!」
吴征欣慰地大赞一句。赵立春既然早就准备了后路,内里必然已做了安排。
只要能先保住玉妃,一切就都有转机:「里头能过三个月么?」
「大半年的不成问题,只是日子就苦了些。」
赵立春再次压低声音道:「小弟自任此职,又得吴兄吩咐照料那位开始就着
手准备,当时借探查为名召集几个匠人挖了个隐秘的洞窟,想找出来可不容易。
内里食物清水俱备,若能隐忍,当能存下一条命来。」
「现下方便去看看么?」
吴征心痒难搔,忍不住想要亲眼去看一看。这一条后路不知道赵立春又害了
多少条人命才做了出来,吴征却生不起半点厌恶之心。
「可以!小弟这条保命的后路本就是随时可用,吴兄要带那一位一同去么?」
赵立春打起精神,像去一场决死之行。
「赵兄大能!」吴征略感意外,即使手头有职责的便利,毕竟是在森严的皇
宫里,要完成「随时可用」四字可不容易。
见吴征有疑惑,赵立春解释道:「这条水道百年前宫中修缮时废弃了不用,
另挖了新的水道。小弟也是在此闲来无事偶然间看见记载才得知,也亲自下去探
查过。莫说这条水道,就是记载的册子都不知道多久没人翻过,若不是小弟偶然
所得,宫中的人当是都遗忘了。至于如何使用,吴兄前去一看便知。」
「走!」赵立春当机立断,取出个包裹领头带着吴征便走。冷宫一带白日里
人迹罕至,午后休憩时间更适合不过。
两人到了天泽宫,赵立春指着相邻的沐春宫,将包裹递与吴征道:「这里无
人居住,吴兄自去与那位换上衣物,带那位翻墙过来,小心在意些,动作要快。
水道里的味道可不怎么好,吴兄早些提醒那位。」
「理会得。」
吴征取了包裹奔入天泽宫,玉茏烟也在牙床上午休,被吴征唤了起来,嘱她
换好衣物带她去个地方。
玉茏烟迷迷糊糊,揉着睡眼晕头转向道:「要去哪儿?你与我一起不成的,
被人看见了要糟。」
「预防万一,保命的地方。」
吴征除了外袍,将一件衣物兜头罩好,一副头套暂时拿在手中。
「唔……」玉茏烟一脸疑惑,拗不过吴征,保命又有足够的诱惑力,起身下
床穿起衣服来。
她慵懒地坐起身体,以臀儿为轴转了小半圈双足踏地,弓背挺胸站起,一袭
纯白里衣透着肌肤上玉质光泽与胸脯腿心的三点异色。玉茏烟见吴征看得直勾勾
的,面上一红却不躲避,低下头垂落一头青丝,又不是直直落下,而是卡在乳廓
两沿被别出两抹弯弧……吴征直抽冷气,捧住了发疼的额头。
韩归雁,陆菲嫣,冷月玦与瞿羽湘各具特色,玉茏烟也比众不同。奉迎之念
已深入她的骨髓神魂,即使身上走光让她一时不适,自然而然的娇羞却不抗拒,
散发出一股发自内心的欲拒还迎魅力。何况这具娇躯又是如此丰满性感!
「走吧。赵公公姐姐知道了,在这宫里唯一能信任的就是他!沐春宫里有一
处地下水道已荒弃了的,赵公公打造了一处密室,若遇危险,姐姐可先藏在密室
里保命。」
吴征一手拉起玉茏烟,一手拿起条绳索向天泽宫院子北面走去。赵立春不敢
探查吴征与玉茏烟的实际关系,两人若是太过亲密了反叫他生疑。
寻了处林木茂密处,将绳索在玉茏烟腰间系好,吴征爬上墙头确认左近无人,
又轻轻一挣绳索。内力到处,玉茏烟腰肢一紧,腾云驾雾般飞了起来。又将玉茏
烟轻轻放下,赵立春才从树后转出身来跪地请安道:「赵立春见过娘娘,娘娘万
福金安。」
玉茏烟面上发窘,已不记得上一回被太监请安是什么时候了,总算还记得从
前的威仪,略一思量扶住赵立春手腕道:「赵公公快请起,向来得公公照料感恩
在心,一直苦无机会向公公道谢,怎当得起如此大礼。」
赵立春起身躬着腰不敢看玉茏烟,对这位冷宫妃子还是有些惧怕与担忧,转
身道:「两位请虽我来。」
「赵兄不必如此拘谨,娘娘确实一直承您的情,这一份情意小弟也要报答的。」
吴征打破尴尬的气氛,轻松向玉茏烟笑道:「娘娘随我们来。」
沐春宫院子里有一口井,空荡多年的宫廷让井里也落满了残枝败叶,不过取
水的木桶与摇轴倒还结实。赵立春指着井中道:「小弟从这里下去接应,请吴兄
一会儿照应娘娘下来。」
赵立春攀着绳索缓缓下降,临近水面时扶着墙面一推,登时推开一道石门,
他抬头打了个手势,横着身子从小门里钻入。井中回荡着他的低声:「吴兄速让
娘娘下来。」
吴征将玉茏烟放在桶里,降下绳索,赵立春见了玉茏烟先告了声罪,才半拉
半抱将她拽入小门。片刻后吴征顺着绳索壁虎一般滑下,双臂一振游鱼般滑入小
门。赵立春见他功夫如此高妙,身法赏心悦目,掩上石门由衷赞道:「吴兄这一
身功夫当真让人艳羡。」
吴征微微一笑,见石门后别有洞天,赵立春点燃一盏烛火道:「这里原本就
存留有通路向水道去。娘娘,吴兄,请随我来。」
洞穴不算小,弓着身子尽可行走,转过两个弯道,便有个一人高,两人宽的
通道,想来就是原来宫中的排水道了。虽已废弃了多年不用,腐气全去,仍让人
感到气闷,烛火也暗淡了许多。
「两位请速行,此地不宜久留,身子易不适。」
到了这里赵立春说话声音才大了起来,举着烛火当先引路。
排水道四通八达分支极多,让吴征暗喜不已。就算真有人记得这一处秘密所
在,真要找起来花费的功夫可不简单,的确是一处藏身的好所在。赵立春左弯右
绕,在一处石壁前停下以手敲击,寻着空洞处又摩挲着石壁扣着裂隙掰开一块石
板。三片大石板落下后露出一间密室来。
三人一同进入密室,赵立春道:「便是这里了。」
只见密室中存放着不少食水与风干的肉,还有些干粮,左右各有两进。赵立
春点起火把道:「小弟每两月就找机会来换一回食水,干粮干肉倒是不怕坏。若
是紧急时水不新鲜,也只得将就喝了。这里挖了气孔连到地面,倒是比外头的排
水道要舒服些。」
「赵兄准备得好细致。」
吴征大赞了一声,有了这么一处地方就是最好的退路!忽然想起一事又问道
:「这排水道通向何处?」
「直入浣花溪里。水道口设了九道精铁大闸,尽数嵌在土里纹丝不动,要借
此进出那是不必多想了……」
赵立春有些遗憾,若能连通外部才是尽善尽美。
吴征在心中默默记下,道:「既如此,我们速回。娘娘,若有疑难处,记得
写明之后在宫里墙砖处藏好,赵公公自会想方设法帮忙。」
这一节大家早就心中有数,吴征当着玉茏烟的面重复一遍,是表明两人都是
自己最亲近之人,无有隐瞒,全权交托的意思。
「谢过赵公公与吴大人。」
玉茏烟十分乖巧,进入水道后就不发一言,一切听从安排。
「娘娘言重了……唉,小的将身家性命全数交于两位,还请万万莫要泄露出
去。」
「必然!是你的退路,也是我们的。」
说话间返回石门爬上井口,赵立春识得眼色先行告退,嘱咐吴征速去速回。
吴征笑道:「咦,小弟早从赵兄那里离去,这不闲来无事在宫中逛逛开开眼
界,既已见过叙了旧,还回去干什么?」
赵立春恍然大悟,点头离去。
吴征与玉茏烟翻过院墙回到天泽宫,这一回没人在旁,吴征大喇喇地搂住一
抹细润又不失丰腴的腰肢,又是一阵腾云驾雾。比之此前用绳索绑定,坚强温暖
的身体在旁,玉茏烟倒觉踏实得多。
「为什么带我去密室?」
玉茏烟心中疑问重重憋了许久,终于得空说了出来。
「一月之后,我要去一趟凉州,前后怕不得大半年之久。上回宫里来了恶人,
我怕姐姐又遇险情,特地托了赵公公照料姐姐。」
吴征轻描淡写,实在不忍吓她,至于一些猜测也说不出来。
「是么……奉了旨意?」
玉茏烟迅疾回过身倒水,唇瓣却嘟了起来。比起上一回北战燕国,这一回没
有战事,玉茏烟不至于提心吊胆。可两人情义比前已有不同,乍听又要分开许久,
心中十分不舍。
「无可奈何,我也不想去。」
吴征眼尖看得真切,从后一把将玉茏烟捉进怀里抱好轻声道:「姐姐舍不得?」
玉茏烟满面通红,垂头半晌才猫儿般轻哼一声:「嗯。」
吴征别无他法,正想着宽慰的办法,玉茏烟回身靠在他肩膀道:「这一回是
什么事情?可有危险么?」
柔腻绵软的臀儿坐实了,在腿上一旋,触感妙不可言,胯间的坏家伙登时挺
了起来,将半片臀瓣抵出一个深涡。玉茏烟微微一缩,又慢慢回复坐姿,任由热
力丝丝,直透心尖。
「呼~秦,燕,盛三国会盟,共宣讨伐前朝贼党一事。危险倒是没有,小心
应付些不要出错,不辱没了国体就是。」
吴征撇了撇嘴着实难熬,又不得不咬牙忍着。
「你真的有本事,莫怪挂念我,办完事早些回来便好。我在宫里帮你焚香祷
告,祝你一路顺心。」
玉茏烟主动转移了话题,说着说着声音却越发哽咽,落下泪来。
冷宫一向寂寞,吴征在成都虽到访不多,时不时也是个惊喜,也是个实实在
在的念想。一旦远行,大半年的日子可就没了盼头。玉茏烟柔肠寸断,又暗暗心
惊,自家的心思似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从前的心如止水已被打破,开始变
得渴求起来。
「姐姐先莫难过,我有话对你说。」
吴征扶起玉茏烟的香肩与她四目相对,正色道:「我知道姐姐不愿离开皇宫,
现下想带你走也是难上加难。
你呆在宫里说安全也安全,比如上一回那个恶人就不敢对你动手。
可近来形势微妙,说不准会出什么乱子。
姐姐切莫和从前一样听天由命,凡事俱不关己!
这一带来往的人少,姐姐大可与赵公公多加联络,有些风吹草动也好早作准
备!
赵公公心思细,料想不久后会送只梯子来,姐姐好生藏好了,若遇危难也不
必等他,自去密室里躲避就好。
姐姐万万放在心上,今时不比往日,小心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你说的是
什么意思?什么叫形势微妙?」
玉茏烟见吴征目光灼灼严肃的很,有些惊慌道。
「上一回来的那个恶人,我猜测是暗香零落首脑!这一回三国会盟要将贼党
斩草除根,那个恶人指不定要搞出什么事情来。姐姐与他既有了照面,难保不受
牵连,事涉前朝余党,到时候百口莫辩,不存任何侥幸之理,总之姐姐万万小心
在意。」
「我知道了,你放心,我……呵呵,谁会来刻意于我为难。」
玉茏烟苦笑一声,被吴征的热辣目光盯得久了,不由又低下头去。
那羞态让吴征大为意动,又是好一番搂抱轻薄,实在不敢久呆,才依依不舍
地放开美妇离去。玉茏烟魔怔般跟着直送到宫门口,望着他远去的身影泪洒衣衫。
离了宫城,吴征打马回府。近日来府上每日都关紧了大门,府内却是一派繁
忙,明里打点行装的,收拾东西的忙得不可开交。暗地里祝雅瞳也是没一刻闲暇。
吴征火烧火燎地奔进府中,祝雅瞳听声识人,回头揶揄一笑道:「忙完了?」
「没工夫与你说笑,快来!」
招呼祝雅瞳去了书房,吴征将宫中废弃的水道说了一遍,急急问道:「有没
有什么办法?这一条路径倒是可以把玉妃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出来。」
「不知道。」
祝雅瞳出神道:「不论怎么说,总要试一试罢?」
「务必小心在意,万万不可露出端倪啊。」
事关重大。这和赵立春在水道中开凿出一间密室不同,要挖掘通道还要掩人
耳目,难度之大可想而知。
「我当然会了。」
祝雅瞳极为不满地白了吴征一眼,似在怪他厚此薄彼,又似怪他居然不信任
自己,这点小事还需要交代。
「额……那是那是。祝家主武功智计天下无双,又算无遗策,嘿嘿,小子多
虑了。」
吴征尴尬一笑,忙把奉承之言送上。
「哼,这还差不多。」
祝雅瞳撇了撇嘴道:「玉妃是一定要带出宫来的,原本我也有些想法,但是
不如这一条好。我让人去试试吧。」
「好极,好极。」
吴征抚掌大笑,又好奇道:「大张旗鼓为免太过张扬,不知道让什么人去合
适?」
「瞧你那模样,哼。」
祝雅瞳一撅唇,又得意道:「安排什么人去我已想好了。大张旗鼓?这事情
你还能神不知鬼不觉不成?当然要大张旗鼓了!」
「有理!」吴征低头一想恍然大悟,竖起大拇指赞道:「原来要落在他们身
上,了不起!了不起!」
两人一言一语地计议未完,陆菲嫣却急急赶了过来道:「韩老侯爷与雁儿来
访,你快去。」
吴征双眉一颤,韩老侯爷来了?稀客!这位可半点怠慢不得,吴征慌忙赶去
前厅,一路小跑又想:不知道韩侯这一回在成都呆多久?若是久居韩府,不知道
夜半与雁儿的幽会她让是不让?再一想韩归雁性喜刺激,多半还是要自己过去。
这一下可真要提心吊胆,刺激得不成了……
小半年不见,韩克军又苍老了些许,皱纹横生满鬓斑白,不过精神依然矍铄,
双目炯炯放光,扫过时仍让人心头一惊。吴征慌忙上前拜见:「见过韩老侯爷。」
「为什么要加个老字?嫌弃老夫了么?」
韩克军声若洪钟震得耳膜发麻,语气倒不见威严,倒似与晚辈调笑。
「没有没有,韩侯来小子府上,蓬荜生辉,扫榻相迎还来不及,哪敢嫌弃。」
「掉书袋子就以你有本事!嘿嘿,还不错。」
韩克军瞟了吴征一眼,朝韩归雁捋须微笑赞许道。
「一肚子油腔滑调的本事,哼。」
韩归雁板着脸扭过头去,进了吴府一想后院里藏着几只莺莺燕燕,气就不太
顺……
韩侯面前不敢放肆,否则现下已把女郎捉在腿间响亮地打上几下屁股。吴征
缩了缩脖子亲手奉茶,寒暄了几句,谦恭道:「不知韩侯大驾光临,有什么指教?」
「指教就没有,倒有事情要求你赏个脸。」
韩克军来前也不露声色,此言让韩归雁露出疑惑。
「韩侯请说,小子水里水去,火里火去。」
「那也没那么麻烦,听闻你们要去凉州?老夫想随行。」
韩克军眯着双目,笑吟吟道。
「啊?」
吴征与韩归雁一同诧异出声,韩归雁急道:「凉州路途遥远,地处荒僻,爹
爹去干什么?」
「求你又没用,又没求你。爹爹求吴大人,怎么,这也不成了?吴大人还没
拒绝呢!」
吴征耷拉着头,迎面就是韩归雁警告意味甚浓的眼色,斟酌着道:「韩侯啊,
这个这个……雁儿说得没错,凉州地处荒僻,现下又是酷寒难耐,远行不易啊…
…韩侯现下当颐养天年,这个这个……这一趟出行就依小子看,也不是必要。」
「你看,就知道要嫌弃老夫老了……」
韩克军叹息一声,捋须摇头,意态萧索。其实就是十分不爽!
「不是。」
吴征险些给自己一个嘴巴,没事喊什么老侯爷,给人抓了语病想起来就打两
拳,根本还不了手:「小子是真的为了韩侯着想。这……好吧,老爷子,路途颠
簸,小子都不想去,圣命难违而已!老爷子为什么想去?」
「我老了呀。」
韩克军终免不了感慨起来:「老夫第一次去凉州,可比你的年纪都要小上几
岁。此后征战频繁,大大小小打了不下百战!早想着趁这两年还能动晃再去走走
看看。偏巧甲儿也在凉州领兵,他们兄弟俩驻兵在外,今后想见一面是越发难了。
你们既要出使,老夫就动了故地重游的念头。老夫去求霍永宁万一他不答应可有
些丢份儿,这不倚老卖老,找你商量来了。你看看再斟酌斟酌,咱们再商量商量?」
还商量个啥?老爷子这是打定了主意要去,死皮赖脸要跟着了。你不答应他
回头就去找霍永宁,说不准还去求见陛下。真要不行,他就带着人跟着使节团,
还有人敢赶他走不成。
「啧。」
吴征一个头两个大,瞅瞅韩归雁撅唇,也是无奈道:「去见霍大人那是不成。
小子还能带些随从,韩侯一定要去,就委屈委屈如何?韩侯见谅,小子就这么一
个要求,丑话说在前面,韩侯若不答应,小子保证韩侯去不成。」
这位爷要同行,那肯定得在自己眼前供着,哪能怠慢了他?
「嚯,长本事了?口气倒不小!也成,随从就随从,反正跟着你吃喝不愁,
老夫没那么多规矩。」
韩克军爽快地答应下来,还轻拍吴征的肩膀示意赞许。
敲定了此事,又寒暄客套了几句,吴征留两人用饭,韩克军却不准:「府中
还有些事要打点。雁儿也不许在此,随老夫一同回去。」
吴征无奈,只得送两人出府,韩归雁落后几步与吴征一阵交头接耳,又在吴
征胸口拧了一把,才羞红着脸踢踏着脚步跑了。
送走两人,吴征呆立在府门口一阵晃神。韩克军非要去凉州,其意既坚又诚,
当是和他说的一样。这么着急着要同去,除了见一见大儿子韩铁甲,帮一帮韩归
雁之外,怕不是预感自己天年将近,才会不容二话……又一定要带着韩归雁回府,
不知是什么缘故?
原本不错的心情被搅得郁闷,吴征再回后院时眉头一展,复又缩起。一月时
光看似有些长,实则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比如正在含笑等候的冰娃娃!离开
吴府是她最不愿意的事情,这一回却不得不走,而她将要面对的难题,也不比祝
雅瞳潜藏的危机要小。
「玦儿,正想着要去找你。」
「嗯,所以我在等你。」
冷月玦忽闪两下眼眸,一指凉亭道:「今天不太冷,我们去那里坐?」
「好,你想吹箫?」
冰娃娃掌中握着玉箫,向来又爱在凉亭弄曲,吴征当然猜得到她的心思。
「嗯,很想。」
两人在凉亭坐好,冷月玦摆好玉箫道:「我先吹一曲,咱们再说。」
箫音的起始有些低沉,音调的转折却快,冰娃娃修长的手指一抬一按,吴征
闭目任由绕梁之音入耳,心头哼唱起《追梦人》……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玉箫离唇,冷月玦道:「不知不觉来了成都近半年,我
近来心情好,也爱笑了许多。你说,成都城里记住我的笑容了么?」
「不知。但是吴府里一定记住了。」
吴征心头怜惜,这一回去凉州吉凶未卜,吴征也不知道要怎么去应对柔惜雪
的师门谕令。至于太子殿下要领衔使节团,那么燕太子也一定会来!届时又如何
把可人的冰娃娃留在自己身边?
「那就好。」
冷月玦展颜一笑道:「这一回真要从成都城去凉州荒漠,你当时写词时莫不
是未卜先知么?」
「不是,恰巧而已。」
吴征摇摇头叹息道:「真是,想不到这么快,我心里乱得很。」
「我自己的事情不敢去烦义母大人,只好来找你。你有办法了么?」
冷月玦复又恢复清淡面容,仿佛事不关己,只是随口问起。
吴征知道她不想给自己压力,可这些事情是迟早要面对的,不得不相商。他
诚恳道:「还没有妥善的办法。总之我不会让你回燕国和天阴门,你给我些时间,
总会有办法的。」
「嗯,我相信你。」
冷月玦偏了偏头,目中露出喜色道:「其实我可以回天阴门,哎,不回怕是
不成咯。只要别让我嫁入宫里就成。在你这里自在惯啦,去宫里非得发疯不可。」
「呵呵。」
能让冰娃娃说出这种话,吴征成就感满满,勾着她的发丝道:「栾楚廷不会
放过你的。若是入了宫,莫说有没有和我这一段情缘,你也会生不如死,至少好
几年!其实我一直在想的是,天阴门一贯独立,以你师傅的能耐与志向,为何一
定要逼你嫁入皇家?天阴门历代未曾听说过这种事情。」
「我也很奇怪,义母大人也想不明白。」
冷月玦沉吟着道:「天阴门中虽都是女子,历代与皇家走得也近,倒从未听
说有皇家逼娶天阴门人之事。这件事……其实栾楚廷也是不断争取,早先还未过
分强求。直到我师尊表明将我嫁入皇家后,栾楚廷才咄咄逼人,迫得我无处可逃。」
「这就是不合常理的地方了。就算你当了太子妃,今后又成了皇后,天阴门
一个清心寡欲的佛宗,人丁稀薄,难道还能压得过长枝派去?除非长枝派自行没
落了,否则天阴门势力再怎么涨也是不成的。再说了,长枝派没落对燕国而言不
是好事,栾楚廷肯定明白的。」
吴征瞄了眼冷月玦,不客气道:「都说女人多了是非多。你们天阴门啊,我
越接触越发觉得不简单,女人耍起小心思来,可比男人可怕的多。」
「去,胡言乱语!」
冷月玦驳斥一声,却说不出合理的理由,只得闭上了嘴。
吴征鄙薄地撇了撇嘴道:「索前辈死得蹊跷,里头有多少隐秘还不知道。你
别怪我口无遮拦,我就觉得这事情和你师傅脱不了干系。天阴门上下,除了她就
是祝家主,其余谁还能让索前辈甘愿一死?总之这里头古古怪怪的,若能让我想
明白了其中关窍,你师傅不说话了,你娘亲就不敢多言,栾楚廷总不会强抢民女
吧?于他的身份而言,实在划不来。这事情,最终得落到你师傅头上。」
「打小师傅就对我甚好,只这一件事我想不明白……」
冷月玦叹了口气道:「你不知道她待我有多好,对我的期望有多高……她尽
心尽力的,所以我不相信她会害我。你不要再说这个了,先说到了凉州,你要怎
么办才能不让栾楚廷召见我?我不想见到他。」
「那个倒是简单。」
吴征将冰娃娃抱进怀里,鼻尖贴着鼻尖道:「本官到时就下一道禁令,声言
你们天阴门在秦国呆的久了,怕有些机密消息被你们得知。现下不准你们回国,
不准你们见人,待一切尘埃落定,再放你们回去。本官这不是刻意为难,总之会
善待天阴门人,只是一时半会儿不便放回而已。他就没话说了吧?他若还敢婆婆
妈妈地纠缠,嘿嘿,就莫怪本官不客气,好好地让他出一顿糗!」
冰娃娃展颜一笑道:「那是个好办法。你这个办法和义母大人商议过了吧?
否则柳师叔她们可不会乖乖听你的话。」
「祝家主要是不答应,我可一点办法都没。你看,祝家主待你,可不比你师
傅差。」
「嗯。但是她们不太一样。」
冷月玦出着神,悠然道:「师尊待我,如同对一个寄予厚望的晚辈,疼爱但
不溺爱,甚至对我严格得很……义母大人认我做干女儿就有些奇怪了,我总觉得
她……好像不仅仅在怜惜我,有时候她看着我,就像在看……在看……那种目光
很奇怪。
有温柔,有爱惜,也有不忿与惋惜,我说不上来。
但是她对我就宠得多,有时候不分青红皂白,只问我想怎么做……我真的分
不清她们谁更好些。
嗯,还有一件事,义母大人很久没用那种目光看我了。「「那是你该得宠爱。」
吴征也说不出所以然,随口赞了一句。被冷月玦一说,顿时也觉得祝雅瞳对
冷月玦的喜爱不太像母女之情,至少比较从小看惯了的陆菲嫣与顾盼就大有区别
:「你看你自己都这么说,你们天阴门是不是古古怪怪的!」
第十五章、北海苍梧。欲滴珠翠
「咝……」寒风呼号而过,即使吴征内力深厚又穿了足够保暖的皮裘,还是
被寒风吹得打了个寒噤。呵了口暖气搓了搓手,内力到处,寒意散尽,吴征又抖
了抖身体,一副嘚瑟模样地离开小院。
修习武功之后的好处太多,至少比起前世来如今可像是一个「超人」。不论
调戏调戏姑娘,还是顺手做做好人都大有益处。不过这一回出行的暗流涌动,武
功比起从前任何时候都要重要得多!即使上了亭城战场时也不能比。燕皇要对付
祝雅瞳几乎摆在了明面上,燕国数得上的十二品高手能动身的就有四位,其中有
一位成名已久,几乎可与盛国的天下第一高手费鸿曦相提并论。自从祝雅瞳来到
成都之后,吴征还没有现在这样惴惴不安的时候。
所幸的是,锦兰庄密室再也没有人提起,祝雅瞳待他一如从前,也没有要将
可怕的想法付诸实施的意思。这段时日来准备出行凉州,祝雅瞳与吴征相处的时
光更多,即使到了安歇的深夜,祝雅瞳也要领走一大堆尚待处理的事项,很明显
是为了打消吴征的疑虑。
吴征心存感激与感动,至少祝雅瞳对他的看中与尊重写在了面上。这等人物,
也不需要瞒着吴征背地里去做什么阴私事。祝家若真有心要扶植立国,又何必求
着吴征?
这些让吴征提着的心放下了大半,对于祝雅瞳在凉州的危难也更加上心。其
实他一直搞不明白为什么祝雅瞳一定要去凉州,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么?每每
问起,祝雅瞳都是一脸调皮又意味深长的笑容道:「你去哪儿,我去哪儿。我若
不在你身边,你岂不是寝食难安?」
吴征只能撇撇嘴,如果这也算理由,他现下就该是天王老子,普天下最出色
的女子都任他颐气指使。可惜他不是。
「对了,拙性大师来了信,石室的恢复已有了头绪,那些巧匠颇有办法。」
在他们这些外行看来,恢复石室大体的原貌简直是无稽之谈。不说被炸得全
剩下些碎块儿难以分辨,就算真有本事能像搭积木一样重新拼接起来,又怎么将
立体的石室恢复?不重新拼接,想光凭想象就构建石室原本的模样,又压根信不
过。
还是匠人们专业,商讨了许久之后居然拿出个可行之方。他们将原本推断出
笋尖型的石室放倒,这样一来底面的面积大大增加。可以将更多的碎石料固定位
置,减少之后拼接的难度。在中央空洞处又打造木梯支架,以支撑天顶与两面的
石料。恢复的主体方案就此完成!
有了主体方案,后续的拼接就有了头绪。石室被炸得凌乱不堪,碎石料也难
以光凭棱角比对拼接。但是对石匠而言也不是不成。俱工主所言:石料俱有纹理,
同一座山上的石料质地也有区别,只要花费功夫细心比对,不是不能做到。
拙性二话不说加了一倍的酬劳,工主欢天喜地地忙活去了,这项活儿做得好
了,足够他享福到老,还能惠及后人!
「这样么?果然高手在民间!」吴征看了这些奇思妙想,实则非常专业的意
见,也不由大赞一声。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一直在「云端」行走,忽略了劳动人民
的智慧。其实比起他来的那个世界,这片土地的民众们更具专业知识。毕竟非士
大夫皆为草芥,他们受到的关注远远不如从前。
「若能顺利恢复,孟永淑受害的谜团当能解开一大半了。你对她也能有个交
代了!」
「恩!但是还不够,只杀了戴宗昌,忧无患还没揪出来。我答应她要杀尽贼
党,给受害的女子一个公道的。」忆及孟永淑,吴征出神了片刻又道:「这世上
死不尽的就是坏人与蠢货!只是……只是……若中原一统,王道大昌,坏人与蠢
货终究会少些的。」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大丈夫当如此!」祝雅瞳欣慰点了点头道:「嘻嘻,
只是这话若被你家菲菲听到又要数落你!啊哟,背地里不能说人坏话,一说她就
来了。」
祝雅瞳听风识人,吐了吐舌头,敛容装作无事发生。陆菲嫣皱着眉,远远行
来一路进了书房,看二人正襟危坐,纳闷道:「你们在说什么?」
「在说拙性大师来了信,也在说你贤良淑德,驭夫有道,家中娇妻之典范!」
吴征终没人忍住,笑出声来。
「平白无故地消遣人家做什么?」陆菲嫣一撅唇,红着脸埋怨一声,接过拙
性的书信,又递过一封书信道:「你的话二师姐已然送去凉州,掌门师兄采纳了
你的想法,回信不吝赞美,也着手开始布置了。你先看看。」
会盟之事落在凉州,奚半楼可有得头疼了,吴征的建议及时送到,也相信奚
半楼一定会采纳,闻言欣然一笑接过书信阅览起来。除了褒奖之外,奚半楼还依
吴征的意思绘制出细致的规划图形,让他一同参详。书信是林瑞晨整理过的,汇
集了昆仑派近日的一些事件。
若是平日里吴征被褒奖,陆菲嫣定然笑若春花,今日却有些不郁。自然是林
瑞晨的信里最后一件事了。顾不凡与陶文诗的儿子顾清铭下了山,近日里刚抵达
成都城住在顾家。顾陆两家的婚事已低调处理完毕,一纸休书只在两家里保存,
甚至都未宣之于众。他日若有需要再公布不迟,没必要惹出麻烦来。
陆菲嫣不再关注顾家,可对从前有过口角的陶文诗则怀有芥蒂。吴征将离京
大半年,顾清鸣此番下山时机微妙,要说他有取而代之的心理则过分了些。只是
吴征不在,手上有些东西被护短的顾不凡交到儿子手上也是理所当然,若是顾清
鸣做得出色,就此不还也有可能,依吴征的性子也不会去讨要。
一想吴征的东西被抢走,陆菲嫣就满心的不舒服。
「这位师弟还真没打过几次照面!」吴征呵呵笑道,悄悄在桌下勾住了陆菲
嫣的足踝以示宽慰与开心。顾清鸣出生时十分尴尬,吴征与陆菲嫣顾盼亲厚,就
满月时去见了一回。之后被罚在青云崖畔更是没了资格,待学武有成又着急忙慌
地下山赴京。只听说这位师弟天赋出众,比自己当年的修为还要高,不过长辈们
评价则是有点「虚高」,根基打得不够稳当,未来的成就还不好说。
「让他来拜见你,做师弟的不懂礼节,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奇才不成?」陆
菲嫣气鼓鼓哼道。
「会来的,怕是要等个什么时机?说实话顾师叔会弄这些幺蛾子我就不信,
但是他的夫人么,呵呵,我可是听说这位师婶心眼儿不大,心机倒是不少,逮着
了机会我给你出气!」昆仑派目前平和稳定,欣欣向荣,吴征也有这个自信做好
未来的当家人。这个节骨眼儿上自然不会让人来搅局!
「听说那个小孩入了五品修为?几岁了?」祝雅瞳好奇问道。
「十三岁入的五品,修的也是「浮云七绝」。」
「「浮云七绝」再怎么易增进修为,我看盼儿修习时也是稳扎稳打,总是昆
仑派高深的武学,怎么样也是利大于弊!这么一股脑儿地往上飞,呵呵,莫不成
又是一个刘荣么?」吴陆一心,祝雅瞳也来帮腔奚落了一顿。
「哈哈……同门之谊,同门之谊,你们这样不好,很不好!啊哈哈……」吴
征板起脸,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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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寒地冻,雪片纷飞,成都城里忙乱着,会盟举办地凉州更是不可开交,作
为「地主」的奚半楼已有五天没回过自家的营帐。
燕秦之战过后,凉州放空了大半个地盘,全员龟缩于三关附近的城邦。奚半
楼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好容易才安抚好平民,平衡好利益,凉州渐渐安定下来。这
一轮会盟虽是三国之间的盛事,也不可能再去动凉州的根基。
五原关之外一百五十里的饶丘是一片一望无尽,连绵起伏的小丘。沟壑纵横
之间视线看过去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正是三国会盟最佳的场所!——会盟
之约虽是一致对付暗香零落贼党,燕秦之间也会刻意保持隐忍不去提起宿怨。可
两国争斗已久,谁也不能保证不起冲突。这里的地形正是避免大规模争端乃至混
战的好地方,客观上也提醒着三国将兵们冷静。
奚半楼身为凉州刺史须得保证不出意外,或者说出了意外也要第一时间处置
妥善的职责全落在他身上,压力不是一般地大。尤其这一次出使的又有自己的爱
徒吴征,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昆仑派近年来势力又再渐长,责任也大了起来。
会盟要安全,扎营地盘的严格划分就成了基础,如何合理地分配,还能有个
服众的说法是第一步。这让人头疼的事情,还是吴征给了个脑洞大开又相当合理
的办法。林瑞晨的加急传书送到时不仅说清了朝中的各项嘱咐,还附带着吴征给
的方案——使馆制度。
「燕,盛两国各划一片相等大小的地方以示公平,称为使馆。使馆方圆之内
自会盟使者抵达入驻开始视为两国国土,会盟结束则使馆不复存在。国土不容侵
犯!则条理分明,万事皆有法有理可依。这孩子,怎么那么多奇思妙想,最难的
一件事岂不是迎刃而解?」林锦儿捧着书信舍不得放下。在凉州虽和奚半楼朝夕
相处大慰平生,可是两位师姐就再难能见上一面,偶有书信总是视若珍宝。吴征
下山之后一步一个台阶让她又是欣慰,又是想念,这一回信中还有吴征的手书,
虽然字迹嘛也就马马虎虎算得上工整,也让林锦儿欣喜贪看了一遍又一遍。
「为夫知道你喜爱他,但是这孩子一定不能过于娇宠,有功必须赏,否则他
不高兴,有过也要罚,否则他要尾巴翘上天,越发胆大妄为。」奚半楼捻须微笑,
摇头晃脑颇为自得道:「还是为夫调教弟子的本事好。这么个犟驴也能教他走上
正路,嘿嘿,嘿嘿,也是大功一件。」
「吹你的。一年四季没在山上呆几天,还不是靠人家平时多加看顾。」林锦
儿啐了一口,也是喜笑颜开道:「他是我们夫妻俩带回昆仑的,自然要教好!夫
君你说,征儿历练了两年,是不是已有接掌门派的能为了?」
「不够不够,还不够!」奚半楼摇着手,见林锦儿一脸不以为然,哼道:「
你有所不知!若是寻常一任掌门,无功无过,安稳守成,征儿现下是足足够了,
不过是等待他修为稳稳提升而已。可他的天资岂止如此?你看看这个使馆,以他
的能为当开创昆仑前所未有之局面。现下他还差得远哪。」
「都是他一人,又有什么差得远的?」
「慈母多败儿!」奚半楼调笑一句,正色道:「征儿这个孩子我再了解不过,
他有个坏毛病,有些懒!不是懒汉的那种懒,而是有咱们这些人撑着,他就乐得
清闲,只想着把手中的一摊事情做好,做精!对掌门而言,这是本末倒置!当然
也因他做事踏实又细致,眼界也高,旁人做的可没他做得好。现下他还没明白这
些道理,根由在于他没准备好承担起一门之主的责任。所以说,他还差得远哪!」
「也是,不过还是得与他说说。再有一月他就抵达亭城,届时见了面,就算
说了没用,夫君也当提点他一二才是。」
「这些东西,你与他说是没用的,一方面咱们还在,另一方面终究要他自己
慢慢体悟才能有所得。不信咱们打个赌赛,为夫与他说这些,他十之八九是嘻嘻
哈哈蒙混过关,压根不放在心上!」
「那……哼,赌就赌!」
夫妇俩闲聊正欢,杜中天忽然趋近,脸色有些难看道:「掌门师兄,那个…
…燕国福慧公主栾采晴求见,正在大营等候。」
「额……」奚半楼略显尴尬,林锦儿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私入大秦国土怎地无人拦阻,她有什么事?」奚半楼不自然地看了眼林锦
儿,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
「栾采晴身负参与会盟的燕国使者印信,无人敢拦。有什么事求见就不知了,
掌门师兄您看……」
「你去告诉她我正忙,让她在营中等候。」奚半楼精目一眯,让杜中天先去
应付,思忖着道:「栾采晴当了使者?还七早八早地赶来凉州?这是何道理?」
「燕皇遣她为使,会不会存了掣肘你的意思?来得这么早,会不会想要做什
么妖?」大事当前,林锦儿顾不得吃飞醋,贤惠得紧。
这位温柔娴淑的刺史夫人可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婉约娇弱,泛起酸来可了不
得,现下的模样十有八九已存了较劲比试之心,要先在识得大体上占一回优。奚
半楼忍着笑道:「能掣肘我什么?当年那点事情就想掣肘于我?笑话。做妖倒是
有些可能,可惜啊,本官的使馆一出,燕国又能玩什么花样?」
「不错,正是如此!那她来了之后发现奸计不成,定要恼羞成怒,夫君说她
会怎么办?」林锦儿越说越是奇怪,连声调都变了许多。
奚半楼嘴角一抽,强笑道:「那也是见招拆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至不济
为夫不去见她,谅她不敢强闯大营!」
「哼,这算什么办法?那就不是办法。」林锦儿一撅唇,白了奚半楼一眼,
又叹了口气道:「人家脾气也发完了,该提醒的也说清了,还是去见一见她吧。
躲着……不是那么回事,也躲不过去。」
奚半楼暗舒一口气,对娇妻的酸劲儿生气,却又为她的通情达理,大局为重
更加爱惜,携起林锦儿的手道:「对!正是该去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夫妇俩忙完了手头活计,黄昏时分并肩骑乘,骏马放蹄飞奔卷起一路烟尘直
达大营。营地外孤身一人的女子披着一身白衣,仿佛融入了雪地里,若非手撑一
柄纹着嫣红牡丹花的纸伞,一头漆黑的长发披散在白狐裘之外,俏生生地,颤巍
巍地,几乎让人分辨不出来。
杜中天陪在一旁颇为无奈,奚半楼眉头一皱,遣师弟回来已有半日,栾采晴
依然等在营门口。身旁摆着的桌椅都蒙上一层白雪,显然并未坐过。
「福慧公主有礼。」奚半楼瞪了杜中天一眼,向栾采晴拱了拱手道:「本官
要务在身,已请公主入营稍些,为何公主还在营门口站立?」
「不关他们的事情,呵呵,奚刺史莫要责怪属下。」栾采晴收起花伞递与奚
半楼道:「虽是相访旧人,本公主身份着实特殊,又不想当一名恶客,在此多等
些时日也不妨的。喏,劳烦帮我收好。」
奚半楼心头微颤,唰地接过花伞递与杜中天道:「替福慧公主保管好,坏了
些许,唯你是问!公主,请!」
一只细嫩小手握着伞柄,一只粗糙大手抓过伞尖,双手虽未触碰,却借着这
柄明显有了岁月的花伞握在了一处般,让两人心头一热,又是黯然。上一回她递
过纸伞,说出「喏,劳烦帮我收好」时,还是碧玉年华的少女,青春逼人,明艳
不可方物。他接过伞时,还是刚过弱冠的青年,英气勃勃,血气方刚。一晃二十
余年过去,青年已显老态,常年在凉州的殚精竭虑让他染上些许风尘之色。而少
女保养得再好,眼角也添了两抹鱼尾纹,虽是令贵气之色余韵悠长,更增勾魂媚
色,可年华终究在她身上刻下了痕迹。
栾采晴一眯眼,目光扫过林锦儿,嘴角勾起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一扬螓首道
:「好啊。我还没有祝贺你们结百年之好,礼物什么的,你未必会要,一番心意
似乎足够?」
「多谢,有此一言,足矣。请进。」
奚半楼抬手虚引,栾采晴又是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抬足入营。两人目光一对,
又是黯然,时隔多年,当年发生的事情刻在两人心中,成了抹不去的朱砂痣,可
再度相逢,除了唏嘘感叹的黯然之外,别无销魂念想。
「两位慢聊,公主候了半日想必累了,妾身亲手去准备些茶汤给公主暖身解
乏。」入了大营,林锦儿先行告退,低头移步就要离去。
「奚夫人,当年的事情传得天下皆知,奚夫人真的放心我与尊夫在一起?」
栾采晴目光空灵而迷蒙,停下手中把玩的香炉凝目问道。
林锦儿一顿,回身施礼道:「有些事既已发生,不可抹灭,更难回头。妾身
信夫君,当然也信公主。其实在长安时公主未曾多加刁难妾身,妾身一直很承您
的情。」
待她掀帘离去,栾采晴悠然神往道:「你倒是好眼光,选了个好妻子。」
「吃一堑长一智,上一回吃了大亏,这一回自然会选个最好,也最合适的。」
所谓的吃亏自然不是指与栾采晴的定情,而是彼时云里雾里,处置不当耽误
了两人的终生。
栾采晴面上一红,美眸一横道:「你后悔了?正想问你一句心里话,若是到
了今时今日你的见识心性,再回当年会不会义无反顾地带我走?莫要瞒我,这个
问题你一定也想了二十多年对不对?可有答案了么?」
「是,时不时就会想起。」奚半楼捻须叹道:「其实没有答案,多半我还是
不会的。不过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定要带你即刻赶回长安,会问个清楚,再寻些更
妥善的法子。有些事情,是躲不开避不过去的。」
「我就猜是如此,其实换你来问我,我也不会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跟你走。不
过是萍水相逢,凭什么就此定下终身?所以你这么答复我,我也不难过。可喜的
倒是咱们见解相同,也不枉了当年一场胡闹,搅得风风雨雨。」
忆起无法避开的旧事,奚半楼默然,脸上尽是萧索之意。
栾采晴又笑道:「听说你回了大秦之后性情生变,不再如从前一板一眼。教
那个好徒弟的时候有不少趣事传扬出来,可也是吃一堑长一智?算是受了本公主
的福泽么?嘻嘻。」
「正是。行事有底线,同样需圆融,更需因材施教,因地因时制宜。若非如
此,恐怕也不能执掌凉州十余年。这些,俱是受公主之惠。」奚半楼起身拱手,
算是谢过了。
「那也不必行礼吧?」栾采晴看着奚半楼清隽却初老的面容道:「你一路护
我回长安已足够一生之恩义,我也时常为你诵经祈福。你是个名满天下的英雄好
汉,志在家国门派,我也不怪你什么。咱们,谁也不欠谁!」
「终还是我的错,只是有一件事,小徒在亭城杀了你的孩儿,彼时各为其主,
还请多多谅解他。」奚半楼听得心中刺痛,自己终是亏欠了栾采晴的一生。她回
了长安之后传出的风流浪荡,又有多少是经此事过后的自暴自弃?这一份爱终究
辜负了,既是一生的回忆,也是最残酷的结局,更是难以被宽恕的爱的罪孽。
「我不骗你,我其实不恨你的徒弟,一点儿也不,狄家的人都是些贱种,于
我而言连玩物都算不上,死就死了,与我何干?」
「嗯?」奚半楼愕然抬头,简单的一句话,却包含着无数的内容。她不恨吴
征,还有些快意,那自然是恨狄家了?连玩物都算不上,那只是不上心,必然还
是「玩」过了的。至于「与我何干」,细想那就有些骇人了……奚半楼心中又惊
又痛,那些风流韵事传得举世皆知,可听她亲口说出来,还是难免嫉妒又郁闷。
「哈哈。我还当你成佛了呢!原来还是会吃味儿。」刺痛了奚半楼,栾采晴
终于得意地放声娇笑起来。
奚半楼摇头道:「即使有不顺心处也不必为难自己,何至于此啊。你……以
你的人才品貌,还怕觅不着如意郎君么?」
「找不到咯,再也找不到咯……也没什么,自己一个人的日子过得可也舒心。
最后与你说一句。」栾采晴一按椅靠起身道:「我皇兄在三国结盟一事上别无念
想,一心想与秦,盛两国共剿贼党,你不必担忧。但是我来此身负要事,要对付
一个与你们无干的人!这一回我栾家倾巢而动,志在必得,也不怕与你说,此人
你家陛下同样已在动手!识相的最好老老实实地旁观莫要插手,免得惹祸上身!
言尽于此,算是了结了旧情,就算从前还有些什么人情债还不完,从今以后咱们
形同陌路,两不亏欠。」
「可否说得清楚些?对付什么人要这么大的阵仗?」奚半楼闻言心惊,凝重
无比问道。他本身就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当然也是他欠栾采晴的。栾采晴所言两
不亏欠,当然是要他莫要插手来还了。
「还想多套些话?反正与你无干,约束好你的属下与门人就是了,尤其是你
那个宝贝徒弟!对了,那把花伞是你送与我的,现下物归原主。」
「既已送出,岂有收回之理?」
「无妨,你若也不想要,随便扔了就是。告辞!」
「我还没有答应你!」
「也无妨了,你呀,总想刨根问底,可有些事是不能说的,知晓了也没有半
点好处。」栾采晴足下不停走向营帐外,留下余音袅袅道:「我不是怕你插手搅
了好事,只是总算有一番恩义在,你是个君子,不想你稀里糊涂丢了脑袋而已,
人家说了当年的事不怪你,还总是念着你的好的……」
风雪之中一袭白裘融于雪色,渐渐地青丝也被白雪所覆盖,再也看不清了…
…
林锦儿捧着喷香的肉羹烫进入营帐时,栾采晴已离去多时,只留下奚半楼皱
眉苦思,酷寒天里额头依然爬满了冷汗。
「夫君,栾采晴呢?」
「走了!」奚半楼双掌青筋暴突,喃喃道:「为何?为何?陛下与燕皇为何
要一同对付祝家主,既然如此,祝家主当有所察觉心知肚明,为何她又一定要同
来凉州?」
「对付祝家主?」林锦儿美眸一张,惶急道:「夫君说的什么?陛下要和燕
皇一起对付祝家主?那征儿岂不是危在旦夕?」
「征儿若是置身事外,就没有危险!」奚半楼苦笑一声道:「能让两位国君
一同出手的,除了祝家主还能有谁?」
………………………………………………………………
离出使的日子仅余三天,吴府上下的准备俱已停当,就等着誓师壮行。午间
吴征下了朝,忙完手头活计在花厅里稍坐歇息。这一趟出行,最不放心的就是玉
茏烟,可也涂呼奈何。还好挖掘连通皇宫排水道的事情已在着手置办,初时还搞
出不小的动静!
「这帮蛮子,还是有用。」吴征笑着摇摇头。
祝雅瞳大驾光临富山别院,饶过了果三结的不敬,一番离幻魔瞳之后又是恩
威并施,整治得这位蛮族王子俯首帖耳。祝雅瞳当然不会去信任这帮人,可是让
他们帮着做些事,在某些场合倒是十分方便,比如这一回开掘地道。
浣花溪旁可是风水宝地,多数富庶人家聚居于此,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开凿
地道难上加难,用上这帮人就不同了。赵源醒先买下了一片地皮又找上了果三结,
请了蛮子来打地基建一座庄园,给予的报酬便是事成之后,庄园的三成归笸箩族
所有。
有了蛮子开路,赵源醒暗中主持协调,纵有反对抗议的声音,终抵不过「民
族政策」为先,何况赵源醒约束得极好并未过分打扰邻里,倒也开展得顺顺当当。
有了保命的路子,吴征也能放心踏上新的征程。秦皇的身体日渐一日地瘦弱
下去,两位皇子的动作也越发大胆。太子殿下凭借多年的积威依然远远领先五皇
子,秦皇值此关键时刻除非彻底疯了,也不会有撤换的可能。这一回使节团也是
由太子梁玉宇领衔,待会盟之事尘埃落定,回了成都就再也无人有异议,五皇子
绝无翻盘之望。其实从一开始,五皇子就看不到希望,或许只是单纯被架上高位,
用以提醒太子殿下莫要得意忘形的。
虽霍永宁也要出使,朝中还有胡浩,蒋安和,俞人则,迭云鹤等重臣在,方
文辉向来低调,就算真要捧五皇子登基而玩什么花样,其余几位也不会答应吧。
真要强行这么做还会惹来几位重臣的反感,他们几位一旦目标一致联起手来,
方文辉也不是对手。
局势清晰明了,京中有胡浩照应坐镇也吃不了亏,接下来就专心致志帮助祝
雅瞳渡过危机!到了凉州第一件事就是去求师尊助力,有了「使馆」一功,燕秦
之战时祝家暗中资助凉州,想来以奚半楼的为人断然不会拒绝。想透了一切,吴
征舒了口长气。
「大人,昆仑派顾不凡携子顾清鸣来访。老奴不敢阻拦,先行一步前来通报」
冯管家行色匆匆,来得甚急。他是林瑞晨物色的身边人,对昆仑派上下的关
系也略知一二,既效力于吴府,对顾清鸣自然没有好感。
「我去迎接,你去备好茶水。」吴征撇了撇嘴,这个节骨眼儿上来拜访,好
会挑时间。顾不凡向来私心重,却不是重在自己身上,而是看重谁,便待谁特别
好些。或许在他心里,昆仑派除吴征之外,他的宝贝儿子是当然的第二人选吧。
「师叔。」
吴征迎上二人刚要见礼,顾清鸣率先下拜道:「小弟顾清鸣见过大师兄。」
即使同门行此大礼也太过了,吴征让在一旁不敢受,搭着他胳膊拉起道:「
两年不见,师弟长得这么大了,何故行此大礼?」
「月前就来了成都城,听闻大师兄忙碌不敢前来打扰,当先告个罪。」顾清
鸣低着头十分腼腆,羞愧道。
嗤,没创意,早料到你要这么说。吴征心中暗讽,谦道:「这有什么?前几
日若来,我还真没功夫招待你们,师叔,师弟,快快请坐。」
「本来该早些来的,清鸣下了山来成都,第一件事就要拜会你这个大师兄。
一想你忙碌,特地选在今日吉时,也算是预祝你马到功成。「顾不凡捋须微
笑,虽对爱子期望也高,终还是对吴征的能为更加信任些。
「哪敢劳烦师叔亲自来。」虽不待见顾清鸣,对顾不凡给予门派的拳拳之心,
他一向是敬重的:「这一回出使凉州,京中诸多事务又要劳烦二师姑与四师叔照
应了,弟子惭愧。」
「你做得已足够好了!远超师叔所望!昆仑有徒如你,何来惭愧?」顾不凡
感叹一声,又道:「京中事务我自会与二师姐处置清楚,你不必担忧。清鸣跟在
我身边也正好可学习一二,待你回了京也能搭一把手。」
「那是当然!小师弟的武功……五品上了?」吴征打量着顾清鸣,见他容貌
俊秀,一双眼睛转得十分灵动,面相讨喜,却总让吴征觉得太过机灵了些。吴征
自己小时候也机灵,但是他知道自己保有正直的一面,顾清鸣的样子,似是被宠
爱太过了,有点压抑不住的放肆,不由暗道一句:师叔总在模仿学习师尊,可惜
很多东西他都是学不来的。
「是,根基还不稳。」顾清鸣脸上一红羞涩道。
「已经很强了,我当年也没这份本事。」吴征不露喜怒地赞了一句,随口道
:「京中事务繁杂,咱们昆仑派地位崇高,却也不是一枝独秀,小师弟相机行事
即可。」
「你放心!昆仑有今日的局面,你居功至伟,清鸣做事师叔自会小心在意看
着他,不会让他惹下祸端。」
呼~ 就是怕你管得太多,管出麻烦来啊。毕竟是你的亲儿子,还有个偏心的
亲娘。吴征暗叹一声,还好大多事务都交托给了林瑞晨,出不了大乱子。
「对了,今日前来,还有一事要与你相商。」寒暄已毕,顾不凡正色道:「
早先师叔与你说过,当择机与太子殿下表露跟随之心。当时你言道为时过早,师
叔也不逼你。可如今形势已清晰明了,师叔以为此事不可再拖延,否则他日太子
荣登大宝又心怀芥蒂,终是不美。昆仑当今的局面来之不易,更不可因现下踟蹰
不前留有后患才是。此事我已传信掌门师兄,言明其中利害关系,你到了凉州见
着掌门师兄,万万用心商议,不可再拖延!」
呼~ 又是一声暗叹。顾不凡做事的的确确就差了些格局,早年韩归雁被遣去
西岭边屯出了事,吴征忧心忡忡时,连陆菲嫣与林锦儿这等妇道人家都明白打铁
还需自身硬的道理,只要自己有本事,还怕他外面风吹雨打?也或许的确昆仑派
被打压太久谭灿,目前的局面让他欣喜若狂,又有了患得患失的心思。
「是。弟子遵令。」
随口应付并不能让顾不凡满意,他又道:「你现下心里是怎么想的?」
「弟子……不这么认为。」吴征低着头,还是摇了摇坚定道。
「为何?太子殿下已是公认的新皇,此番出使凉州更是天赐良机。他日新皇
登基,有这一份旧义在平白无故就多些青眼,说不定你就此又能更进一步。犹犹
豫豫,不是我辈所为!」顾不凡大惑不解,满以为这一回能说服吴征,不想又被
拒绝。
「弟子没有犹豫,弟子只是不愿这么做。」吴征斟酌着词句,尽可能平缓着
口气道:「不是弟子自恃身份,可弟子是陛下的散骑侍郎,不是殿下的。陛下还
在,弟子若是太过趋炎附势,容易惹人闲话。自弟子入京之后也明白一个道理,
昆仑派今时今日的地位不是靠巴结与提早抉择的眼光赌来的,而是扎扎实实一步
步打下来的。赌,可能赢,也可能输个精光;打,根基才能牢靠!昆仑一脉在朝
堂举足轻重,效忠于皇室才是最稳妥的抉择。师叔试想,弟子今日若如此做了,
或能博得殿下的欢心。若是五十年后,又有新皇将登基,有了今日前车之鉴,届
时的陛下又会怎么看咱们昆仑?弟子也是一心为昆仑计,昆仑历经二百余年风雨
不倒,弟子亦不愿葬送昆仑美名。」
这番话说得十分严厉,一来为了彻底打消顾不凡急功近利的念头,二来值此
关键时刻,昆仑上下更需同心一致,尤其也是说给顾清鸣听的!既然下了山入世,
做事情就得踏踏实实的,莫要想着钻营借势头。
「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师叔始终认为太过可惜。」顾不凡黯然低头道
:「师叔……好像真的老啦。」
「不可惜,该是咱们昆仑的,一样都不会少,不必太过着急。急,则根基不
牢,未必是好事。」吴征不露痕迹地扫视两人,果见顾清鸣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
对吴征的话更是有几分不满。根基不牢,可不说的就是他?吴征心中冷笑,又道
:「师叔的心意弟子明白,弟子到了凉州定然会与师尊详加参议,师叔放心。」
「好……好……到了凉州,务须小心在意,出使一事半点岔子都出不得!」
顾不凡终于放弃了念头,又是殷殷嘱咐起来。
送走了父子俩,吴征踢着步伐回了小院。午间时分陆菲嫣不敢来,院中本该
无人,吴征却眉头一动,只因推门之际,箫音旋起。
冷月玦一袭湖蓝长袄,外罩貂皮裘衣,风声中箫音幽幽空灵,犹如一座冰雕
正坐在亭中,每当玉指轻动,冰雕才仿佛活了过来。
一曲激昂又潇洒的《笑傲江湖》,吴征在箫音中走近,听她又转婉转低吟的
《平湖秋月》,再奏余情无尽的《吹箫人去玉楼空》而突兀结尾。冷月玦玉箫离
唇笑道:「好听么?」
「好听,还能听出你的心声。我总觉你现下的曲艺之精,比起从前可要高得
多了。只是为什么突然就停了?」吴征大赞一声,情动时又是怜惜。
「还有一曲,待会儿来奏。从前无情只有怨,现下知喜怒哀乐,能奏的曲子
多了许多。不是我的箫艺涨了,而是情融于曲,才更打动人心。」冷月玦淡淡说
着,待说到情融于曲时展颜一笑,整个人都鲜活起来。
「我也听出你心中许多彷徨……」
「嗯,我在想,这一回离去不知何时才能再回来。」冰娃娃凑近箫管,又奏
出《吹箫人去玉楼空》的一段音调,忽喜忽悲道:「照说你这个人毛病很多,又
好色花心,实在不是良配。可是,我真的不想离开这里。」
「总会有办法的。」吴征心中有许多猜测,却不敢空口无凭地说出来。只得
安慰道:「我有一种预感,这一回咱们不会分开。」
「又说好听的来骗人家,你几时有什么预感了?」冷月玦皱起鼻翼轻哼道。
「真有。」吴征拉起她双手道:「去了凉州风云瞬变,我总觉得会有机会…
…」
「不是说危机深重么?」
「危才好,危中有机,若是一切全然照序,哪里来的机会?」
「也是……旁的我不管,你莫要冲动强来,若是误了你,我自己心里过不去
不说,你一家子那么多人,光咒也咒死我了。」
「都已当你是一家人,谁还来咒你?呼……其实不单单是你,这一回总感觉
要有大事发生,说不准我还带一个人回来呢?」吴征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咦?还有?果然不是好人!」冷月玦在他脸上一刮道:「我不想什么今后
如何,我只想若是不能如何,我该怎么办。」
吴征心中一动,一把将冰娃娃抱起道:「想出什么了?」
「若是这一趟不能回来,少说三五年咱们见不着面,那就现下一偿心愿。」
冷月玦俏脸微红,美眸放光,凑在吴征耳朵边道:「人家要和小鸡鸡先生多
说会子话,再让它把我喂得饱饱的,即使三五年不见也能管吃管用……」
媚目如水,双颊绯红,冷月玦想什么便说什么,直白的话语竟然无比动人。
吴征皱着眉道:「可惜我只有今日才有空闲……」
「那就腻上一日,待你没空了才放你走,你可要……卖力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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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集完,请期待第八集《大雾芦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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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nglin08 2025-1-27 01:03
第八集:大雾芦花
第一章、春梦秋实。崎路难跋
大雪如鹅毛,室内却既春也秋。
炭火烧得暖融融的,上好的银丝碳不冒尘灰,铜铸的管道将些许烟熏异味也
排出屋外,只留下温暖如春。冰娃娃娇小的身子虽置于冰天雪地里多时,脸上的
红霞却并非挨冻的通红,而是羞意与期待的绯红。明媚清澈的双目饱含春水一汪,
更将春意浓得化不开。
可融化的冰雕就有了情感,那双春意融融的眼眸里便再也藏不住心事。担忧,
无助,迷茫,在春水之后,凋零萧索的秋意亦在点点滴滴地弥漫。春色越浓,秋
意益盛,春闺总是一场易碎的梦,待梦醒来,就要面对寒冬将至的残酷秋实。
凉州就是两人之间挥之不去的梦魇,无论如何逃避,不敢谈起,进发凉州的
日子终究近在眼前。而两人闯下的弥天大祸,在凉州就有一场清算了结,是福是
祸,无人知晓。
吴征望着可人的冰娃娃喜忧参半,心中剧痛,痛得薄唇紧抿,双目微眯。冷
月玦嘟着嘴与他鼻尖相对轻声道:「傻瓜。」
「我不傻,只恨自己能为不够!」环着纤腰的手臂箍得更紧,仿佛要将丽人
的身体与自己融为一体,吴征咬牙切齿恨声道。
「已经很好了,你也说过,人力有时而穷……」冷月玦柔声道:「说来说去,
都是我害了你心情不好……」
「我想了很多很多,总是没有妥善的办法。不知道要怎么与燕国皇权相抗衡,
我的师门不会帮我,也帮不了我,我自己……」吴征锁紧了眉头,黯然道:「只
有祝家主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帮我,可是未必就够。」
「咱们先不去想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你现下不是该好好地爱我么?」
冷月玦凑近香唇,一口一口,缓慢又清晰地吻着,像一个又一个的印记。然
而温柔以待的郎君依然僵直着,没有丝毫回应。香唇吻过他的嘴,他的鼻梁,他
的额头,他的脸颊,耐心地一个个刻印着,等待僵直的雄躯复活。
「不要去想了,我知道你费尽了心思。本来就是我一时冲动,怎会来怪你?」
吴征忽然动了起来翻身将冷月玦压倒在床,粗鲁地扯开腰带撕去亵裤粗喘着
道:「不是来爱你,是要疼你!」
「呃啊……」娇弱不堪的痛呼声响起,冷月玦死死咬着唇瓣,双眸紧闭,背
脊高高地拱起,拧扭的腰肢似在躲避夺命的武器:「疼……好疼……」
尚未湿润的花户含苞未放,紧窄的花径焉能承受粗大肉龙直入幽谷的侵犯?
冰娃娃面色发白,额头冒出一片冷汗。吴征竟未怜惜,双手将她手臂压实在
床,腰杆死命地发力生生闯入。
洞口被撑开,兰心深处的小门亦被撞开,粗长肉龙突入时的剧痛仿佛无穷无
尽!冷月玦双腿环着吴征腰杆亦是死死地夹紧,似在抵抗,又似在缓解难熬的疼
痛。闭目蹙眉,眼角落下两行清泪,转瞬之间,冰娃娃像一只可爱的妖精被大山
镇压,凄凄婉婉,再也灵动不起来。
肉龙将兰心挤得如一团小肉饼之后就不再欺凌,吴征放松冰娃娃被掐出红印
的手腕,将她拥在怀中,替她吮去泪痕,轻声道:「很疼么?」
「疼,比破瓜时还疼得多了。」冷月玦抽泣着倒,大眼睛忽闪忽闪,小嘴一
扁一扁,泪珠儿仍落得断断续续。被吴征压紧时上举的双臂仍未收回,露出左腋
疏软绒毛之中一排清晰红印。
「夫君有时心情不好难免就要发泄,发泄起来可不管青红皂白,做妻子的就
要生生受了,你怕不怕?」吴征温柔吻着腋下的印记,又有些凶巴巴地道。
「做你的妻子和生生受了是两回事。人家现下不是生生受了么?可没挥掌打
你!但是人家也没说要做你的妻子!嘻嘻……痒……」腋下麻丝丝的,幽谷里也
被灼热炙烤得渗出滑浆,痛感渐能忍受。冷月玦扭着肩膀,躲着吴征甜丝丝,又
恶作剧一样的呵痒。
「就算你不肯嫁给我,也不能让人欺负。若是旁人待你,只怕时不时就不管
不顾那么欺负你,让你天天疼着!其实,我也好疼……」吴征抽了口冷气,以冷
月玦的娇嫩紧致,干巴巴地硬来着实不好受,对谁都是折磨。
「那……你是想告诉我,咱们都要记得这份疼痛对不对?」
「对!一时一刻都不能忘!否则届时不单单是下面疼,心里更疼!不管有多
难,我都没放弃希望,你也不许自暴自弃。」
吴征目光灼灼,冷月玦抿紧了唇瓣死命摇头道:「不会,我现在慌得很,但
是我也不放弃。」
「这么乖,是不是要奖赏你?」
「要,奖什么?」
「我下面给你吃?」
「这时候去下面?呸呸呸,尽胡说!」冷月玦一时错愕,随即回过味儿来,
笑得前仰后合。人在笑时胸腹发力,幽谷甬道一抽一抽地,像只小嘴吸嘬着肉棒。
「那你到底想不想吃?不吃算了!」
「要!人家贪嘴!可是你方才弄疼人家了,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那我也吃一吃,疼一疼她?」
「嘻嘻,人家喜欢!慢些拿出来,人家还疼得很。」花肉咬的奇紧,一阵阵
的刺痛让冷月玦也无法放松下来。话说回来,即使放松也多不出一根头发丝的容
量,只是花肉会更加绵软而富有弹性,不至于如此僵硬抽紧。
「知道,叫你知道十二品绝顶高手小鸡鸡先生的手段!」吴征握住冷月玦的
纤腰,却不抽出,反而向里一顶,又是一旋,搅得兰心阵阵发麻,也让冰娃娃颤
声媚吟出口。
那麻痒钻心,仿佛直透进了骨头里去,酥酥的难以聚力。冰娃娃哼哼唧唧全
身瘫软,连媚目都朦胧了起来,嘟着唇胸膛一鼓一陷。不知是被吴征的折腾气着
了,还是喘息难以抑制地急促。
「你这个坏人……」冰娃娃声声皆颤,纤指随着手腕自脐眼向上一滑,抹过
酥胸停于峰顶莓尖轻巧拨弄,情动之时的模样别具媚态:「你是还没折腾够么?」
「润了,可以拿出来了。」吴征嘿然贼笑,腰杆继续打着旋儿缓缓退出。
「等等,你折腾得不上不下的,现下人家又想吃,又舍不得你出去了怎么办?」
冷月玦难耐地拧腰,手掌也不自觉地轻抚乳峰。肉红的手指在指缝间露出盈
嫩雪肉,艳得难以逼视。
「是么,我也想吃。玦儿的小嘴妙不可言,想先来一回。」吴征猛然一抽!
撑胀的满足感变作空虚,大大张开的花径失去了凭依,露出一条空洞,花肉
像一张小嘴慢慢闭合,片刻后又合拢成一条沾染着花汁的蜜缝。吴征看得仔细,
幽谷内蜜肉的绵密,甬道的崎岖,以及滑腻又起伏的肉芽,无一不令人大起欲念!
「坏人,坏人!」冷月玦娇嗔不已。吴征今日甚是霸道,想入时不管不顾地
强来,想走时又分毫不管她的渴求,说走就走。只是往日总被他照顾得体贴周到,
想怎么就怎么,要调情时便调情,想发泄时就发泄,每时每刻都十分称心。今日
的别扭中总有各种各样的不满足,又气又急之下居然别有一番情趣!爱郎的挑逗
让她做出自行抚慰美乳的动作,这在从前可是从未想过的。
「嘿嘿,好吃的来了,玦儿再不快些可就……」
坏坏的调戏让冷月玦一个前扑,活像只扑抓毛球的猫儿。两只小手猫爪般握
住肉龙嗔道:「不许跑!再逗人家,人家要生气了!」
蹙眉撅唇气鼓鼓的模样可爱极了,吴征老老实实坐定不动,捧着冰娃娃后脑
按下,柔声道:「快些,我也熬不住了。」
泛着黑光的粗长肉龙狰狞猛恶,亮晶晶的花汁似在极高的热力之下被满满蒸
干。虽已十分熟悉亲近,冷月玦轻咬唇瓣仍被吓了一跳。可不知不觉娇颜已被吴
征按在胯间,羞涩与期待的兴奋交杂下,艳丽的酡红已弥漫上美丽的面容。而腥
浓的男儿气息入鼻,更让幽谷里一阵收缩,挤出几缕晶亮的细丝。
脸颊染得通红,冷月玦慢慢凑近,伸出香舌以舌尖小口小口地舔舐着龟首钝
尖,不一时便将龟菇涂抹得晶亮。舌尖滚着香唾在棒儿上游走的声音分外淫靡,
夹着一股粗重,一股娇羞的喘息,简直难以抵受!
「啊呜……」一声,冰娃娃张开小口以两片香脂柔唇含住龟菇,香口被撑满
的同时双颊陷落,又是深吸一口气!极强的吸力传来,肉龙就此发出因香口强力
挤压而搅拌着香唾的声音,一寸寸嗫喏着渐渐没入……
比起初时的欢好,冷月玦的香口润舌已是纯熟灵活了许多,可她一脸的纯洁
与细致认真犹似从前!润口吞咽中香舌同时席卷着肉龙,仿佛在细细品味与感受
肉龙的形状与炙热。那张无双妙嘴不仅带来更加强烈的快感,沉醉于口舌之欲,
似被支配的娇媚更让吴征兴奋不已。
喝喝低沉的闷吼声中冷月玦得意地抬起眼眸,抓住棒根的小手也紧了一紧。
吴征低头望去,才见她另一手向下低垂,没入腰际不见。吴征一愕,随即会
意冰娃娃眼眸的得意里秀眉微蹙,分明是埋怨爱郎负心薄幸只顾着自己爽快,难
熬之下竟然不知何时已自家逗弄起花缝,纾解心中情欲。
吴征歉然一笑,又不乏几分玩味道:「谁在上面?」
冰娃娃吃起棒儿来十分贪嘴,一刻也舍不得松口,被吴征羞得满面飞红,亮
出尖牙在棒身轻轻一咬以示抗议,握住棒根的小手却加了力推倒吴征,含混不清
道:「人家……在上面……」
翻转身体,被吸紧的肉龙在润口里销魂一旋,吴征尚未来得及回味,一只翘
翘的小屁股已近在眼前。分开架在胸膛两侧的双腿结实紧致,疏绒覆盖下的花肉
细嫩湿滑,夹紧的臀瓣中央一点细孔犹似粉菊。女儿家肌肤上的幽香与花瓣之间
的甜腻混在一起,仿佛有磁石一样勾着吴征抬头伸舌,顺着蜜缝结结实实地一舔!
「嘤咛……」极重的鼻音呻吟给出最直接的肯定。被极强的吸力夹紧的肉棒,
在一片温热的润口中忽感一阵极快的冰凉爽滑。香舌灵活又快速地绕着龟菇舔卷
勾挑,冷月玦舞动口中香脂点,挑,勾,扫,力道时轻时重,巧妙得像是她手中
变幻万方的丝带。
那吞吐的动作越发激烈,冰娃娃眼媚如丝,吸紧了双颊「波儿」一声将龟菇
从口中拔出,唇角还牵引着几线晶丝。旋即改品箫为吹笛,含着小半根肉柱吮至
根部,又捧起颗春丸吸进香口。
唧唧啾啾地又吸又舔,在温暖又香润的口中春丸被拨弄得左右滚动。感受到
吴征同时伸直了舌头,像棒儿一样插进花穴里打着旋儿,将花肉里每一颗肉粒的
表面与沟缝都绵绵密密地舔个结实,挤出一股一股的花汁涓涌。极大的快意让冰
娃娃胸臆大畅,轻哼着温腻香甜的声息,力道适中地吸紧春丸,像糍糕一样从口
中拉了出来……
「玦儿今日好大胆!」压着娇小的丽人在身下,吴征呵着热气逗弄着耳语。
「你喜欢吗?」冰娃娃缩着脖颈连连躲闪,双腿却缠上了爱郎腰杆。
「喜欢,还很惊喜,和从前大有不同,新鲜得很!」
「你喜欢就好。接下来的日子可不得闲,今日当然要彻底放纵一回,顾不得
矜持了。嘻嘻,人家的嘴儿是不是最厉害?」
「原来如此!厉害,单以技巧而论,比菲菲的还要厉害!也不对,这不单单
是技巧吧?」
「嘻嘻,人家爱吸,自然吸得更好些……」冰娃娃咬着唇瓣,虽觉十分害羞,
还是大胆说出心声。
「差一点点就忍不住射了!现下我来报偿你?」龟首钝尖没一刻停下地刮弄
着花缝,蹭来蹭去就是不干干脆脆地入内。只把花浆搅拌得越发丰沛,花唇越发
柔腻酥软。
「嗯,你刚才吃得人家也好舒服,又好难熬……快些进来……待弄得人家爽
快一回,想不想射在嘴里?」
吴征目光一亮!冷月玦的小嘴吸力强劲,喷射时再被她小嘴大力一吸,仿佛
魂儿都要被吸了出去,销魂蚀骨,滋味绝佳,忙不迭连连点头道:「好!好!想
要!」
「那你卖力些,嘻嘻!」冰娃娃大是得意,又垂下目光不敢与吴征对视道:
「妾身满心期待,夫君抽弄穴儿时……不必垂怜……妾身受得住……」
「来了……」肉棒正抵在会阴处,浆滑的花汁点点滴落,早将花穴口润得滑
不留手,涓涓细流更顺体而下,将龟菇染得层层透光晶亮。吴征一用力,不需对
准穴口,肉龙朔溪而上没入花唇之间,循着蜜洞一滑而入,就此被紧窄的小肉圈
卡得密密实实,仿佛被吸住了一般。
「唔……嗯……」花径里被大力压迫,每一颗敏感肉粒都像溺了水一样大口
大口地呼吸求生。冷月玦浑身一紧,又脱力地酥软……
狭窄的花径不断地一收一缩,黏糊糊的触感却越发清晰。抵抗着异物侵入的
花穴纠缠着纠结,一会儿缩得紧紧地难以寸进,似是无法抵受肉龙的粗大蹂躏,
一会儿又略微放松,像温暖的怀抱拥住肉棒,许它快些进入。些许苦痛中伴着喜
悦欢愉,正如冷月玦蹙紧的眉头,轻咬唇瓣的贝齿,苦闷之中又有极大的快意。
肉龙缓慢又毫不停歇地侵入,终于在兰心之前的小门扇处挺了下来!
「还疼么?」
冰娃娃生得娇小,花径自然也更加紧窄些。此前的粗鲁让花肉饱受蹂躏,多
少有些难堪征伐。这一回虽是温柔细致,也还需再适应一会儿。
「嗯……还有些疼……但是……棒儿填满了里面,也……也很舒服……」冰
娃娃红着脸说出坦诚的话语,终又一嘟唇瓣,因羞耻不依地转过了视线。
「一会儿就更舒服了?」吴征玩味地调笑着慢慢抽送起来,在冷月玦耳边呢
喃道:「分明还没有填满……」
一下,两下,三下……温柔的抽送让冷月玦眉头渐展,樱口微张,花径很快
适应了熟悉的肉龙抽送动作,抽时恋恋不舍地缠绕夹紧,送入时又是满满的包裹
感。温柔的动作刺激着花穴,让她一阵阵颤抖,樱口里漏出甘美的呻吟声:「那
个地方……还有点疼……多弄几次……再……进来……现在好难受……」
小肉门此前被粗暴地撞开,若再强行进入反为不美。后半截幽谷里有最敏感
的深种兰心,疼痛与空虚正是最难过的煎熬。可现下的温柔却让人安心,冷月玦
放松胸臆,些许抗拒与紧张也转作沉浸在温柔的快感中,小腰也无意识地一拱一
抬迎合着抽送,贪求着快意。
花径紧缩着,媚肉痉挛着抽搐,还有贪婪的挺腰,欲拒还迎的样子让吴征更
加兴奋。每一轮抽送都加上些力道,进出渐渐变作翻搅,肉棒的高温更似要将花
径融化,更刺激得冰娃娃流连其中,小腰扭得越发激烈,娇喘声也急促得进气少,
出气多……
时机已到,吴征忽然握紧丰满的秀乳,两根食指将乳尖莓珠深深按入乳肉里
用力旋压,同时下身一挺!肉棒像夹着一团火焰抵开小肉门冲进幽闭的门户,将
正沁出丝丝汁液的冰凉兰心狠狠一撞!
「啊……」冷月玦尖叫一声,像被长枪贯穿了身体一样弓腰弹起!身体像被
融化一样的快感让她如此享受,想要一直持续下去。她双手按上吴征正揉面饼一
样抓按美乳的大手,香舌一吐向吴征嘴里渡入呻吟道:「好美……肚子都烧起来
了……现下不疼了……夫君请快些重些……奶儿也要紧紧抓着,不能放开……」
佳人的倾心诉说与软语相求就是最好的春药!
吴征发力抽出肉龙,龟菇沟壑即使在洞口紧窄的小肉圈里也没有停留。原本
满足饱实的花径顿时凭依,冷月玦娇声呼唤,空落落的难耐几将不满都写在了脸
上,小腰扭拧得几乎气急败坏!
正焦急时,肉棒猝不及防地凑近,准确地寻着洞口重重闯入!这一下又是毫
无停滞,盘根错节的肉龙磨过敏感的花肉,撞开小肉门,直采兰心!强猛的撞击
力道摇晃着冷月玦整个娇躯,只剩被牢牢握紧的双乳纹丝不动!
这一回之后就是密密频频地抽送,肉棒每一次都整根退出,旋即又撞进最深!
兰心被不间断地猛烈耸顶,肉壁被大幅度地激烈摩擦,火辣辣的快意让冷月
玦几乎麻痹。可越是麻痹,快意却越是清晰!
「好难受……又好舒服……」每当兰心被采撷,酥酥的麻痹感便蔓延全身,
直达指尖!冷月玦娇喘连连,呜咽着松开了小嘴,只能抱紧吴征的脖颈闭目低呼。
肉棒撞击着腿心深处,被蹂躏的感觉分明有着苦痛,花径被猛烈撑开的压迫
更让身体颤抖得停不下来。苦痛与难熬居然也令人感到舒畅!矜持也好,害羞也
罢,在今日都不重要了!冰娃娃放开胸臆,只想把所有感受都说出来,让爱郎知
道她的每一分欢喜与难熬。
兰心颤抖着,花肉蠕动着,随着肉棒大开大合地抽送越发激烈地回应!不停
娇呼痴缠的不仅是冰娃娃,每一下花肉的痉挛都让肉棒更加火热,每一下兰心颤
抖着扫在龟菇马眼上都让吴征闷声呼喝!
快意不仅在被抽送的花径,吴征的索求更多也让冰娃娃心里滋生起巨大的满
足感。柔嫩的兰心像被当作了一枚蒜瓣,正被一只巨杵大幅度捣弄。回应的颤抖
亦让肉棒的最敏感处像被香舌一样的舔舐——以绝妙的力道与角度!
无可忍耐的快感让吴征加速抽送,也让冷月玦死命扭起小腰。肉棒终于不再
离体而去,而是密密频频地小幅度抽送,不住啃吻着兰心。
没了快意的间歇,两人俱进入了奇妙的状态里。兰心蠕动着,舔扫着,卡在
小肉门里的龟菇膨胀到了极限,焕发出一股略带透明的暗红光泽。而兰心幽穴里
蠕动感急剧增加,快意的巅峰刺激着兰心蕴含的花汁一汩汩地倾泻激射!
共同的快感,互相的索求,冷月玦在吴征耳边激烈地尖声呼唤:「吴郎……
吴郎……人家到了……到了……泄出来了……」
女儿家的愉悦与欢喜化作最直观的汁液溪流,与紧紧缠绕再不放松的花肉夹
缠。激烈的刺激浇淋在龟菇上,被抽送搅拌成咕叽咕叽的淫靡水声!抵达终点的
冷月玦片刻失神,又被小腹深处再一次的鼓胀膨大惊醒。只见吴征呼喝连连,双
目赤红,抽送的动作极端快速凶猛,被他握紧的双乳更是传来了刺痛感。
感受到吴征也到了快意的巅峰,冷月玦贪恋地扭腰,又急急道:「别……别
……快拿出来……到嘴里……人家想吃……」
「呃……」吴征一声低吼,亦是恋恋不舍地拔出肉龙起身,急不可耐地将龟
菇压在冰娃娃的如花唇瓣上。
冷月玦轻吟一声吐出香舌绕着龟菇一轮舔洗缠绕,才啊呜一声将棒儿含了进
去。
被爱郎骑在脸上,男儿的雄烈味道一股被征服的柔顺与喜悦弥漫心头。冷月
玦强撑着酥软的娇躯将螓首一抬一抬,舌头不停歇地舔弄着肉棒上每一分痒处,
穷追不舍!棒身被卖力地侍奉舔得像要沸腾起来,吴征已是死死地抓住床面,可
冷月玦却不甘如此而已,香舌像一面软床托举着棒身下沿,一点一点地将肉棒深
深吞入。
窒息与压迫感让喉间十分难受欲呕,冰娃娃忽闪着泪水盈满眼眶的媚目,坚
定地吞入,吞入。肉棒顺着腻滑的甬道被全根吞没,直抵一团柔软嫩肉时,再也
忍不住颤抖地激烈喷射起来!
释放而出的强烈奔流让吴征沉醉于喷射的快感里,却让苦闷的冷月玦被呛得
剧烈咳喘起来!喉间嫩肉的挤压让吴征舒爽无比,也让冷月玦十分难受。正是这
剧烈的反差让快意释放得更加畅爽!
喷射的精液快速灌满冷月玦的小嘴,无法呼吸的丽人一口一口地呛咳着,待
吴征喷射完毕,点点精液都从秀鼻里呛了出来,加上唇角边的漏出,充血红亮的
樱口边上全是白浊,异常淫靡……
吴征脱力地喘着粗气,还不忘将慵懒的冷月玦拥进怀里,用备好的方巾帮她
擦干净面庞。冰娃娃虽是幽怨地呜呜连声,却张开樱口向吴征一亮,除了实在容
纳不下溢出嘴角的精液之外,竟然全数被她吃得干干净净。闭口时喉间还有个明
显的吞咽收缩,一副意犹未尽的馋嘴模样。
「舒服了?满意了?」冷月玦皱着眉嘟着嘴,埋怨之外亦有得意之极!吴征
这一回射得时长亮大,定然是前所未有的刺激才能如此。
「呼~ 太刺激,太爽快了~ 」吴征大喘一口气感叹道。冰娃娃少有予取予求,
更多的时候还是只贪欢她自己的喜好。深喉对女子可并不美妙,看她此前的呛咳
与眼角尤挂的泪水就明白,今日这一回可谓曲意逢迎,让吴征一尝前所未有的欢
好巅峰,心中可不仅仅是感激,爱怜之心更甚从前。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咳咳。」冷月玦缩在吴征怀里轻声道:「你不用心怀
歉意,我自愿的,你舒服,我也很欢喜。从前总是你照顾我许多,任着我使各种
各样的小性子,这个喜欢,那个不许,今日我也委屈一回,算不得什么大事。」
「这样么?可是你难受得很,今后不可!欢好之事总要一同快美才是最好。」
吴征拨弄着冰娃娃的长发,轻拍背脊助她顺气,心中越发怜惜。
「你怎知我不快美?」冰娃娃目中狡黠之色一闪而逝,又埋入吴征胸膛忸怩
不安道:「方才虽是难受……可我觉得……嘻嘻……也无不可……好奇怪的感受
……」
「那就是骨子里的贪嘴了……」吴征大乐,不想冰娃娃还有这么奇特的癖好。
「人家也不知啦……反正,早都与你说了莫要怜惜,人家受得住。你不会…
…嫌弃人家浪荡吧?」
「怎会?玦儿向来有一说一,我喜欢得很。发起浪来别有风情,滋味绝妙,
嘿嘿……」
「哼!知道就好!可是,你还是个坏人,厚此薄彼,待人家不够好……」
「啊?还不够好?我对你就快听之任之了,还要怎么好?」吴征大声叫起屈
来,他待冷月玦倒是真心实意,从来没敢怠慢过,看冰娃娃气鼓鼓的模样,怕是
真有什么地方疏忽了。
冷月玦板起的俏脸忽然飞红,躲闪着目光道:「你对陆姐姐更好,待人家就
差了些,哼,你就是,你就是!」
「喂喂喂,这就冤枉我了。你们性子不同,疼爱起来当然也有不同!可我一
片真心向红日,可没轻慢于你。我要是能把心掏出来……」
「噗嗤……谁要你掏出心来,血淋淋的能好看么?掏出……掏出……嘻嘻…
…掏出小鸡鸡先生来还好看些……」冷月玦缩了缩香肩,越说越是觉得羞人,最
后犹如猫叫。
「那不是也掏出来了嘛,你看,又这般大了。」歇了好一会儿,佳人娇躯在
怀,肉龙复又昂扬狰狞,展露凶相。吴征忽然醒悟,女儿家私房话儿里少不了互
相比较,以冰娃娃的「求知欲望」,肯定也少不了欢好的话题,也不知道她们说
了什么,一皱眉道:「你跟菲菲聊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哼……总之你不好……陆姐姐说……哼……你每回都要采她后庭……哼…
…你就从来不与人家试试,你就是偏心,就是不好,你就是!你就是!」冷月玦
嘟起红唇,虽然声音越来越小,气鼓鼓的劲儿却是十足十。
「额……这个这个……我……额……」冰娃娃身躯娇小比不得陆菲嫣这等熟
透了的美妇,于房事也是刚破身不算久,了解不多。吴征怕吓着了她不敢提,纯
是关心体贴之意。怎么就变成了厚此薄彼?吴征哭笑不得,百口莫辩。心中对迭
轻蝶又是一顿腹诽,若不是在旁观了她那一场浪荡春戏,冰娃娃怎会懂得这些?
再一想冷月玦向陆菲嫣问起此事,也不知面上着实害羞的师姑又是怎生模样,
定然有趣得很,不由心中一荡。
「你看,你说不出来了吧?你是不是不够喜欢我?」冷月玦一下一下拧着吴
征大臂,埋怨连连。
「我怕吓着了你,哪是不愿?求之不得好不好。」一想冰娃娃细小的粉菊,
吴征哪里来的抗拒之心?求之不得可是最真的想法。
「你这人说话不尽不实,不来睬你,人家去问小鸡鸡先生。」冷月玦滑出宽
广的怀抱,在吴征腿上一手支起下颌一手捉住肉龙。
「不是小,是大!」吴征眉头紧皱,不满地纠正道。
「哼,这么点?早着呢!」冰娃娃像个正施展法术的小妖精,一口一口向龟
菇吹着如兰仙气,吟唱着道:「大……大……大……嘻嘻,这样还差不多。」
热热的呼吸拂来,麻痒感让肉棒又大了一圈,冷月玦凑在棒身上嗅了一口道
:「小鸡鸡先生,方才吸得你舒不舒服呀?」
「当然舒服,冷姐姐的嘴儿最舒服了!」冷月玦一人分饰两角,闷着声音自
问自答,一边还动了动棒根,让肉龙频频点头。
「嗯嗯,这样才对,不像有些人口是心非。」冰娃娃又是吐舌一卷以作嘉奖
问道:「那冷姐姐想试试后庭之戏,你肯不肯呀?」
「当然肯,冷姐姐的……的……哼……」说到这里,羞涩得再也说不下去,
恨恨咬牙一拍吴征嗔道:「坏人,人家不懂怎么办,你来教人家……」
吴征正以手遮眼,无言以对,闻言哭笑不得道:「戏唱完了?」
「你说的西游记不是有个如意金箍棒么?人家试试怎么了?可不是变大了么!」
冰娃娃振振有词,居然有几分道理。
吴征一跃而起闷吼道:「不错,就是如意金箍棒,正好收服你这个小妖精!」
「哼,是小妖精缠上了你,让你再也躲不开,甩不脱!」冷月玦扑进吴征怀
里,在胸膛咬了一口,轻声细语道:「现在该怎么办?我又有些害怕了……」
手指钻入臀瓣,在狭窄的后庭周围打着旋儿,吴征也柔声道:「后庭不比前
花。花穴儿生来就是交合欢好的,不久就能适应品出快美。后庭却不是正道,疼
起来可不得了,须得十分耐心才行,你也要尽力放松才能适应。若是弄得不好,
恐要伤了。」
「被你说得那么可怕……迭轻蝶可受用得很,陆姐姐也说她喜欢,人家不管,
反正你不能弄疼人家。」冰娃娃发起小性子来也是不可理喻,吴征压力颇大。
「那……我肯定舍不得弄疼你,只是,你一定得听话。」
「人家什么时候不听了?」手指的缠绕打圈让冷月玦分外羞耻,娇羞未开的
后庭却没有想象中的不适,拂过洞口的麻痒感还甚是受用。冷月玦声音越发娇柔,
臀瓣也一收一缩起来。
享受着冰娃娃奇妙的身体反应,吴征持续地爱抚着后庭四周将她仰面朝天地
压倒,又推举起一双美腿道:「自己抓牢,想不想看?」
「你是想吃穴儿么?想看。」冰娃娃俏脸透红,却又舍不得春色,自发抱紧
膝弯压向床面,将胯间羞处仰天大展。
「越动情越好,当然要好好地吃一会儿。」吴征以舌尖挑拨着疏绒,呼喝的
热气喷在幽谷,两片肉脂连同被不断抚慰的后庭都一收一缩起来。
「交给你了……莫要……怜惜……人家也洗得干干净净,莫要嫌弃……」冰
娃娃喘息渐急,难耐不已,舌尖来回舔着,润泽着发干的唇瓣。
「好像很敏感?」吴征逗弄着小洞口,一张一张的穴口仿佛一只紧致逼仄的
小嘴。趁着张开时探入一点,旋即就被吸紧咬合。菊穴口的敏感不逊花心与肉蒂,
惹来冰娃娃一阵激烈的抽搐与呜呜悲鸣。
「好像是……好奇怪……跟穴儿不一样……可是……可是……唔……不能再
进去了……」干燥的后庭随着手指的探入越发紧缩,被撑开时刺痛与刺激一同袭
来,让冰娃娃大是紧张起来。
「不润一润可不能进去。」吴征嘿嘿一笑,舌尖抵牢肉蒂儿挑拨逗弄起来。
酥麻麻的电流涌起,与后庭处的奇妙刺激前后呼应。吴征空着的一只手也袭
上冷月玦的美乳,左右揉搓,时而又夹玩着乳尖莓珠。花穴上方粉红色的珍珠被
舔得湿湿滑滑,勃胀无比,菊穴口密布的褶皱发着火烫的高温,嫩肉的温暖紧致
比幽谷还要更甚几分,却本能地抵抗着异物的侵入。
全身敏感点都被一起玩弄,冷月玦禁不住呼唤起来。尤其隐秘的后庭被浅浅
地探入,虽只一点点,可是那无法形容的酸胀与酥麻,也迸发出一股股的电流,
透向幽谷,漫向乳尖,将全身上下都联系起来,彼此呼应。
不知不觉中,腻滑的花汁已润透了吴征逗弄后庭的手指,再被手指一点点地
挤入菊穴甬道。干燥的菊庭变得润滑,嫩软,几乎毫不费力,后庭里强劲之极的
吸力便将手指吸了进去。被撑开的小洞口与幽谷仅有一层薄薄的肉膜相连,亦引
发幽谷里不停地蠕动,渗出更多的花汁。
「疼么?」眼见指甲盖已被吸入,小如米粒的菊穴也被撑出一个圆洞,吴征
柔声问道。
「有点疼,呜呜呜……还能抵得住……怎么这么奇怪……」菊花穴正被手指
轻轻地搅动着,每一下都让冷月玦漏出压抑不住的娇喘,仿佛混合了悲鸣与甜吟
的仙乐。
「玦儿尝着味儿了……」
「这么快吗?那种地方……呜呜呜……我怎么……整个人都没力气了……」
冷月玦呜咽着,不知是最羞耻的后庭被探入,还是口中的吟唱分外媚人而让
内心无比羞涩。
她能感到紧致的后庭正不断地放松,收缩的幅度越发增大,手指的搅动也快
速顺畅了许多。而本以为会是一道难关的菊穴洞口正贪婪地吮吸着,放松时有一
股畅爽,夹紧时更有一股快美的刺激。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刺麻的快感让她又
像哭又像笑,一颗芳心慌乱不已。
吴征忽然拈紧一颗乳尖一旋,同时加快了粉红肉蒂儿的舔舐!极端强烈的刺
激袭来,冷月玦身体大幅度地扭动抽搐,猛地一抬翘臀将肉蒂儿送入吴征口中,
黏黏糊糊的馨香花汁溢得吴征满口。而后庭洞穴不知不觉间已容纳入了一个指节!
「好奇怪……好奇怪……呜呜呜……进来了……那里……好麻……比穴儿还
麻……」
嘤嘤啜泣声中,吴征的手指要被一股紧箍之力夹断似的,忍不住翻搅抠挖起
来。舌头与手也没有放松,密密频频地点扫勾挑着敏感处。
冷月玦花汁涟涟全身脱力,居然迅速抵达快美的巅峰,娇喘不停中呢喃道:
「被撑开了……好羞人……」
「还没呢!」吴征翻过娇小的身躯压上,轻含耳珠道:「滋味可美?想不想
试试?」
「想……唔……进来试试……哼……人家现在空空落落的,好难熬。」
「屁股翘起来。」
「嗯唔~ 」不依的抗议声中,冷月玦以膝跪好,高高翘起粉润润的浑圆美臀。
被花汁浸染的后庭凉飕飕的,又心知即将被一根更大,更烫的可怕肉龙侵犯,
不自觉地一张一缩。缩时犹如一朵含苞未放的小雏菊,张时又露出粉色媚肉,诱
人一探深幽,一品其味。
将「天香膏」在菊穴与肉棒上涂抹得亮亮滑滑,吴征难以克制心中的冲动站
立在冰娃娃身后。肉棒钻入臀沟抵住后庭,双手环攀着胸前美峰,吻着她丝缎般
的背脊轻声道:「尽量放松,我会慢慢的来,你别怕,一怕就紧了,恐会伤着。」
「人家知道了……可是……怎么能不怕……」
「玦儿方才不是厉害得紧么?」
「现下不一样了,好像,会很痛,啊……」
吴征说话时,龟菇不住摩擦揉搓着菊穴洞口,借着冷月玦说话分心的良机,
肥大的龟菇先前一挺!菊穴此前已被抚慰得柔软,天香膏又润滑无比,冷月玦只
感身体猛地被撑得几乎裂开,剧痛与胀满的饱实感一同袭来,顿时将一声尖叫卡
在了咽喉,浓浊的呼呼喝喝声怎么也叫不出来。
吴征一突即止,一边感受着密密层层的嫩肉带来的强劲紧箍力道,一边按揉
着美乳等待冰娃娃适应柔声道:「别怕,放松,放松。」
「好……好疼啊……呜呜呜……人家不要了……求求你……」冰娃娃泪珠急
涌,总算还记得吴征的吩咐,溺水的天鹅般大口大口地呼吸,尽力放松着火辣辣
的菊门。
「出不去了……卡住了……」吴征半哄半骗,牵着冷月玦的手按在花肉上道
:「摸一摸自己,一会儿就好了。」
「要多久嘛……臀儿都要……裂开了……好烫……」冷月玦啜泣着又无可奈
何,只能一边哀鸣着告饶,一边磨弄着花肉缓解剧痛。
「很快的,我现下不会动!等你不疼了再来。」
又是全身上下的敏感带同被抚慰,冰娃娃如坠火炉,暖洋洋的舒适快美里,
又有难熬的疼痛胀裂。天堂与地狱之间,几乎被催逼得疯了。可吴征不停地软语
相慰,胸前美乳被他抱捧着揉搓,幽谷里的敏感又有自家手指的挑弄,只得深深
喘息,一点一点地熬下去。
快美与疼痛两相抗衡,奇妙的是因剧痛而麻木的菊蕾渐渐恢复了知觉。肉龙
腾腾的热力正顺着菊蕾扩散至幽谷,麻痒难当,寒毛直竖。热力一点点地挑起骚
痒浮现心头,冷月玦的悲鸣声里渐渐夹杂起些许娇媚的轻哼。
「可好些了么?」
晕晕迷迷间,冷月玦晃着螓首道:「不知道……」
「可是这里又好湿了呢……」花汁正从蜜裂里溢出,不断滴落,冷月玦才惊
觉自己逗弄花肉的手指已动得迅速而巧妙,一勾一挑,下下命中敏感点。
「那……现下怎么办嘛……」冷月玦急得快哭了起来,后庭里虽已放松了不
少,仍是紧致非常,夹得龟菇难以动弹。
「放松些别怕,我再进去一点,最紧的就是洞口,进去了就好了。」
「真的?」冰娃娃将信将疑又别无选择,若是膨大的龟菇真要生生地拔出来,
以菇伞处粗巨真是翻江倒海般的剧痛了。
「嗯,真的可以再进去些了。」
「还是你来……」冷月玦嘟着嘴万分委屈,简直像将身家性命都交给了吴征。
「身子起来些,这样更放松些。」
冰娃娃四肢跪地,娇俏的美臀高高抬起,清晰地展示着正被肉龙侵犯的菊蕾。
那春色几让吴征发狂,不受控制地抓住丰美的臀瓣,将肉龙又送入寸许。
正如吴征所言,龟菇彻底没入菊庭后胀裂的疼痛消减了不少,冷月玦大大地
松了口气。可龟菇仍是满满地占据了后庭甬道,至羞之处被占有的怪异感觉还是
让冷月玦娇羞不已。更奇妙的是,肉壁的触觉虽不像菊蕾洞口处极端的刺麻,可
压着隔开幽谷的那层薄薄肉膜,让花径里也被热力蒸压,冷月玦居然有了让吴征
快些抽送几回的冲动。
「哼哼……慢些……慢些……好麻呀……怎么好像……进到肚子里来了……」
「进去一半了……」
「什么……这么多了?」
「玦儿好厉害,里面又热,又紧,舒服得很。现下不会那么疼了吧?」
「好……好些了……我……我尽力放松些……你先拿出去好不好?」
「好,先试一试。」
吴征窃笑着缓缓拔出肉龙,龟菇卡着紧窄肉壁抽离,让冷月玦娇喘出沉闷难
熬的呼声。抽动的肉棒仿佛搜肠刮肚一般,几乎剜出了五脏六腑,胀痛,酥麻,
还有极度的充实感,汇聚成一体,竟然唤醒了奇妙的快意。
「啊……啊……」冰娃娃娇哼呼唤着,好容易等到龟菇又退在洞口,巨大的
胀裂疼痛再度袭来,不由一阵慌乱惊呼起来:「别,别动……好疼……」
「太紧了……出不来……」
「呜呜呜……你坏死了……怎么办嘛?」
「已经柔软了许多,不如再抽送几回?」吴征心中又是怜惜,又是大乐。
「你就是故意的,这样哄骗人家……呜呜呜……别……别卡在那里……」
「好的……」吴征也几乎憋到了极限,终于可以在紧窄逼仄的后庭里缓缓进
出抽送,不由长舒一口冷气。
抽送的肉棒不停地跳动着,一点一点地勾引出快美的欲望。徐徐抽出胯下的
肉棒,直到快到菊洞口时,再慢慢的插回,慢条斯理又恣意轻薄。翻搅的肉壁不
停地蠕动,紧窄的菊蕾也越发柔软,越发能承受渐渐激烈的抽送。
冷月玦嘤嘤呜呜,已不知身处何地。疼痛消减之后,快意迅速蔓延全身,她
一时忘了让吴征抽离肉龙,反而在每一次龟菇即将抽出时夹紧菊蕾,不肯放它离
去。那股胀满的畅爽滋味居然极为诱人,越尝越是食髓知味……
待得吴征奋力一挺腰,小腹啪地撞击在冷月玦的翘臀上,肉棒尽根没入,让
冰娃娃一声尖叫,两人俱爽。那菊穴大力地缩紧蠕动,夹得吴征通体舒泰,而冰
娃娃不知何时又将纤指探入腿心,正逗弄着花肉寻求快意的巅峰。
「玦儿可舒服了?」
「嗯……怎么连穴儿里也有感觉了……这样……嗯嗯嗯……抵着花心了……
你……莫要停下……」激烈的突刺带来刺激的快感,菊蕾被不停的抽送翻搅而痉
挛。冷月玦不由扭摆起小腰,迎合着肉棒的捣弄。
美乳被冲击得摇摇晃晃,可人的莓珠高高立起,身体被一次又一次地贯穿。
冷月玦清晰地知道菊蕾分明比刚破时还夹得更紧,可娇喘的呻吟中已全没了
苦痛难熬。阵阵绝美的快感波涛汹涌奔流,将她一次次地淹没。
吴征汗如雨下,肉棒被密密层层的嫩肉收缩咬紧,难以言喻的美妙。尤其大
开大合的抽送让龟菇顺畅地撑开菊蕾,又再度突入,那一圈紧窄嫩肉让他几欲疯
狂。他紧紧捧着丰美翘臀助力前后扭腰,小腹啪啪地狠命撞击!
菊蕾被每一轮抽送磨得酥痒无比,越是酥痒越是渴求,一轮又是一轮欲仙欲
死地轮回着。极致的酥痒入骨在两人身上一同爆发出来。冰娃娃尖叫着,手指已
完全探入幽谷里,抵着粗糙的小肉粒死死按揉,挺翘丰满的美臀被挤得像一团面
饼,肉棒已尽数没入后庭全然不见。
抵死的缠绵之中,酣畅淋漓的快意释放,精液喷涌,花汁倾泻,魂飞魄散…
…
「好烫……都……射到肚子里来了……啊啊啊啊……」冷月玦翘翘的小屁股
贴在吴征小腹上死命地旋磨,泄得死去活来……
脱了力的两人紧紧相拥,冷月玦疲倦之极,再也睁不开眼来,呢喃着道:「
人家现下都是你的了……」
「我不会负了你……」
「我信你,无论多难,我也不会放弃……好累,人家睡一会儿……醒来还要
……」
……………………………………………………………………
时光像水流,总在不经意间远去,一转眼三日便过。成都城外「秦」字旗帜
时翻时卷,被朔风吹得猎猎飞舞。大秦使节团整装待发,这一行出在隆冬,归时
或许就是入夏。踏着坚冰前往凉州苦寒之地,沿途并不轻松。
秦皇亲至城外为使节团壮行,还特地向一同去凉州的韩克军豪饮了三大杯,
颇有壮怀激烈,挥斥方遒的洒脱豪情!只是吴征看着他日渐消瘦的身体,益发亢
奋的精神头儿,还有不受控制的情绪着实担忧。前日里他将昆仑派在京中的事务
都交到了林瑞晨手上。朝中又有胡浩坐镇,左右出不了什么大乱子。一念至此,
才略略放心。
「皇儿此去路途遥远,朕预祝皇儿旗开得胜,一展骥足!」秦皇声若洪钟又
夹带着嘶哑,满面红光地拍着梁玉宇的肩膀哈哈大笑。
「儿臣定当竭尽全力,不负父皇所望!」梁玉宇意气风发,对秦皇的过于亢
奋又有难掩的窃喜之意!忙低头躬身施礼,做足了皇子的本分。
「好好好!」秦皇连赞三声,又颁下许多赏赐,使节团才纷纷跪拜之后,踏
上征程。
梁玉宇领衔,霍永宁陪同左右,韩归雁领军开路翼护,吴征则负责在最后压
阵。出行的使臣们都带了不少随从,早早编入队列中。使臣里有不少上了年纪的
文官,虽有车马随行,天寒地冻里行程着实缓慢。
梁玉宇已有多年未曾独自领衔,豪情大起。成都城之外地势平坦,官道宽阔,
梁玉宇举着鞭捎指着一望无尽的路途向霍永宁道:「霍大人是否有兴趣随孤王奔
行一程?」
霍永宁亦是展颜一笑道:「天寒地冻,殿下保重,殿下幼年时骑术便已十分
精妙,下官也不敢比。」
「时节虽酷寒,孤王心中却是一团烈火!霍大人既不愿,孤王先行一步,在
驿站等候便是!」梁玉宇说完大喝一声,扬鞭打了个响亮的鞭花,胯下龙驹撒开
四蹄飞奔而去!
霍永宁苦笑地摇摇头,回首吩咐道:「本官去陪同殿下,你们与韩大人,吴
大人说一声压好了阵!」一夹马腹,远远追了上去。
六骑骏马扬起烟尘滚滚,转眼奔行了五六里地,霍永宁落在梁玉宇身后两丈
之地,只见梁玉宇扬手一辉,四名护卫拨转马头四散而出,将梁玉宇与霍永宁围
在远行,远远戒备。甲衣鲜亮,刃闪寒光,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梁玉宇放缓马儿等霍永宁赶上,回身微笑道:「霍大人,先前一晤得奉指教,
受益良多,孤王还没有机会谢大人一声。」
「殿下言重了,下官不敢。」霍永宁在马上欠身,与梁玉宇对视一眼,心照
不宣。
「父皇的身体是怎么了?孤甚是忧虑。」梁玉宇换上一脸愁容,信马由缰。
「陛下为大秦殚精竭虑,呕心沥血,下官也十分担忧。近来陛下做事也着急
了些,怕是,唉……为臣属而不能替陛下多多分忧,下官惭愧。」霍永宁愁眉深
锁,痛心地摇头。
两人云山雾罩地一问一答,马儿渐至人烟稀少处,梁玉宇才道:「霍大人让
孤王韬光养晦之策绝佳,此行能领袖群伦一会天下豪杰,正是霍大人的恩义!此
番功德,孤王绝不敢忘。」
「微臣谢殿下恩典。江山传承,历朝历代不能避免,殿下人中之龙超群绝伦,
下官也是做该做的事而已,岂敢居功。」
霍永宁的谦逊让梁玉宇十分满意,大有深意地问道:「霍大人看此行难不难?
可有准备?」
「皇恩深重,下官不敢有懈怠。此行难,难在会同燕,盛两国,要以威仪服
众难。殿下务须做好准备,张圣杰自甘堕落就罢了,栾楚廷此人不显山不露水,
可以下官看他英华内敛,不仅武功极强,为人处世能屈能伸,不是好对付的主儿。
当然,下官会助殿下渡过难关,扬名立威!」
梁玉宇大喜,以长鞭指着四周道:「好!梁家的江山内有两川,沃野千里帝
王之资,外有凉州,牧马之地以为门户,哪里输与他燕国?栾楚廷久后必为大秦
与孤王的死敌,这一阵不能败!霍大人,你说是不是?」
霍永宁哪里还听不出梁玉宇话中的意思?他左右张望一番低声道:「大秦的
国运全系于殿下一身,非殿下之能不足以坐镇!」
「哈哈哈!」梁玉宇放声长笑道:「孤得霍大人之助,如鱼得水也!此行即
使大获全胜,不能比霍大人忠心之万一!」
秦皇若是驾崩江山改朝换代,朝中最为难受的就是霍永宁与屠冲二人!
屠冲久侍秦皇,梁玉宇幼时没少受他刁难与严加管教。虽是秦皇授意的,可
难保梁玉宇心中不记恨。且屠冲年事已高,若是新皇登基,自然有他的贴心人。
屠冲还想保住执掌后宫的高位难上加难。
霍永宁向为孤臣忠心事主,虽比屠冲好一点,也是朝不保夕。屠冲得罪的人
可远远没有霍永宁多!若是新皇不再对他青眼有加,转瞬就是个没人管的孤家寡
人!
秦皇扶五皇子与方文辉上位,旁人未必看得透其中深意,身为太子的梁玉宇
却再也清楚不过:父皇年事已高,渐感天年将近,五弟上位就是给孤的最后一次
考验!能过则一路坦途,若是稍有差池,说不定会让父皇动摇念头。这在历朝历
代都屡见不鲜。
梁玉宇急需更多的支持,秦皇对他的管束也略有放松,暗暗鼓励他寻找培植
自己的势力。昆仑系不好动,青城系也不好动。梁玉宇也乐得见他们继续争斗下
去,打心眼里不愿对哪一方有太多的偏向。且这两支势力早与大秦的国运绑定在
一起,谁是皇帝,他们就会忠心地支持谁。
剩余的方文辉是动不了的,蒋安和与青城昆仑一样,不必有太多动作,屠冲
他不敢找,唯恐触怒了秦皇,剩下的就只有霍永宁了。
私会的结果让梁玉宇十分满意!霍永宁对五弟梁俊贤的不屑溢于言表。的的
确确,半道出家要争皇位的皇子,哪里比得过被一路栽培扶植的太子殿下?梁俊
贤稍有风吹草动就沉不住气,竟然真的铁了心要与太子一争高下,不是作死是什
么?
韬光养晦的建议也让梁玉宇恍然大悟!值此敏感时刻,于梁玉宇而言,无过
比有功要重要得多!只要无过,皇位迟早都是他的。而明面上的韬光养晦更让人
觉得高深莫测,蠢蠢欲动的朝臣们又怎敢孤注一掷,抛下他这位正统的皇位接班
人,而去偏向五皇子呢?以不变应万变,正是最佳选择!
梁玉宇心底对屠冲肯定是有意见的,也绝不会再用,否则身边更为贴心的舒
和通怎么办?但他对霍永宁也绝无意见,至少在他老去之前,这位大才于江山而
言有举足轻重的作用。此行即使大获全胜,不能比霍大人忠心之万一这一句可不
是虚言,也相当于给了霍永宁一个庄重的承诺。
「殿下大恩,微臣没齿难忘。」霍永宁也及时给予了回应,君臣一心。
梁玉宇喜得贤才相助,志得意满,忽然又笑道:「听说孤王那五弟有找过霍
大人?」
「有的。」霍永宁无奈地摇头笑道:「下官不能拦着五殿下,也是别无他法」
「霍大人可曾与他面授机宜?」梁玉宇笑得更加心满意足。
「下官斗胆实言,避之唯恐不及,哪还能见个面?下官让管家答复:殿下自
重。五殿下这才知难而退,之后再未来下官府上。」
「哈哈哈,霍大人说的极是有理,孤王亦深表认同,哈哈哈……」
……………………………………………………
吴征策马随着队伍前行,为免这一干莺莺燕燕的随从太过引人注目备下了足
够的马车,只是这一列九辆马车成排,也着实有点招摇。
走了半日看看时辰近午,祝雅瞳在马车里呆的气闷,索性也跨上马儿与他并
肩前行。
「一直看我干嘛?有话就说!」
吴征揉着下颌新长出的粗硬短须,沙沙作响,这一路不时偷眼瞧瞄祝雅瞳,
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祝雅瞳被他纠结的样子逗得忍俊不禁,一脚踢在「宝器」
的肚子上。惹得「宝器」不满回头,又不屑地打个响鼻。
「一肚子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说说,我又不会打你。」
「啊?不会打我,我最近被打得还少啊?打了小半年眼看着就要被你一路打
上十品了……你不打,我还难受。」吴征摇头晃脑地耍嘴皮子。祝雅瞳对吴征的
武功可半点没放松过,成天跟十二品高手对练,被打得惨兮兮是不消说了,效果
却是立竿见影。
「那不叫打,否则你还能坐在马儿上?快说吧,虽然本夫人已经知道你要问
什么了。」
「那倒也是……对啊,你都知道我要问什么了,能不能告诉我因何明知有莫
大的危机,你还非要去凉州不可?趋吉避凶,不才是最好的选择么?」困扰吴征
许久的话终于问了出来,他打心眼里不愿祝雅瞳身犯险地。虽有韩归雁相助,可
险地毕竟是险地,不踏入才是最稳妥的方法。吴征实在想不通祝雅瞳押上身家性
命地赌上一把所为何来。
「有些事不是想躲就能躲得过去的,你已经深有体会了吧?」祝雅瞳眉头一
皱,面不改色道:「凉州虽险,在我看来却是渡过危机的最佳之地。」
「我不明白……」吴征叹了口气道:「以你的身价而言,躲过这一回再徐图
进取才是最佳的途经。何必要这么激进?凉州虽有强援,我觉得在成都才是最佳
之地。」
「我也想告诉你,可是现下不能对你说。」吴征的忧心忡忡祝雅瞳看在眼里,
甜在心里,笑吟吟道:「我也做了许多准备,祝家也不是好惹的,谁想来咬一口,
保管得崩碎一嘴牙不可。哎,其实你应该也猜得到,我还是想利用那一批军资,
祝家……未来的出路只有这一条。」
吴征有些泄气,设身处地,祝雅瞳是不会仅凭自己三言两语就放弃的,无奈
道:「我没记错的话,五原关之外有一处埋藏军资的地点吧?我拦不住你,那也
不必现在就非去凉州不可啊。权力也好,家族的出路也罢,真的比面前的险关还
要重要么?」
「你担心我,我很开心。可是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权力?家族出路?
这些真的不急,我急的是另外一件事。那些人已把我逼得避无可避,躲无可躲,
我也不能再逃避下去了。我要的权力,不是因为我喜欢这些,看重这些,而是我
需要这些权力来帮忙!否则……我怕是坚持不下去了……」祝雅瞳一边开心地笑
着,一边又有十足的歉然与凄然。
吴征感觉怪异,却又说不出其中的道理。祝雅瞳的话语之重更让他悚惧!坚
持不下去这种话都说了出来,她到底是选择了一条如何艰难的路啊?
「只消不连累身边人,我会尽力帮你。只恨我能耐不大,不知道能帮上多少
忙。」吴征连连摇头有些意兴阑珊,豪情壮志与不服气之类的意志力,在高山般
的权势压迫下,一点儿作用都没有。
「有这份心就很好,嘻嘻!」祝雅瞳展颜一笑,又鼓励道:「若真有一天你
要面对这些,不必去害怕它。你很聪明,也很强,等你到了十品修为,摸到了十
一品的门槛,再对十二品有所体悟,你的眼界,见识,心态,甚至勇气都会有大
不同。到时候,你就知道自己有多么厉害!我从没见过那么了不起的小家伙,嘻
嘻,除了我自己!」
「额……真的?算了算了,跟你比,那是拍马也追不上,能吃着灰就不错咯」
吴征打个哈哈驱散阴霾,双腿在马腹一夹:「走吧,我们去渡过危机的最佳
之地,看看到底有多少妖魔鬼怪要来作乱!」
前途的险关难测,险路难跋!吴征一路上细细品味祝雅瞳说过的话,期望从
中找出蛛丝马迹,能更明白她的心意,忽然之间恍然大悟:原来燕国对祝家的压
力已到了难以承受的地步!祝雅瞳赶来成都虽说别有所求,里头未必没有逃避的
意思。燕皇栾广江有霸者之姿,皇威浩荡,上一回发动燕秦之战也是以堂堂之阵,
正正之兵对决。这一回祝雅瞳无可奈何地前往凉州,或许在燕皇与祝雅瞳之间也
有心照不宣之处?在他看来难以理解的阴谋,与二人而言却是一场阳谋?燕皇画
下了道儿,被拿捏了痛处的祝雅瞳就不得不去应战?
一念至此满心的不痛快!燕皇的真龙之姿他见识过,抛开狭隘的私心,这个
天下最能配得上祝雅瞳的必然是文武双全的他,也只有他!
两人明面上不可能走到一起。燕国皇室不会容纳势力如此庞大的祝家,否则
祝家的子嗣必然走上外戚夺权这一条路。祝家也不会拱手献出家业,遗祸子孙。
可暗地里有没发生过什么呢?今后独自立国可说是祝家想要保持独立的唯一
出路,或许正是这个原因,才让栾广江与祝雅瞳如生死仇敌,针锋相对?更让祝
雅瞳至今独身一人,孤苦伶仃。若不是这些原因,他们两人之间的秘密,那些心
照不宣与祝雅瞳不肯说出实情又从何而来?
吴征恨恨地一挥马鞭,不慎抽在「宝器」的臀上,惹得那马儿吃痛回头,又
是朝主人不满地瞪了一眼……
第二章、施恩岂忘。浊酒清茶
使节团迤逦前行进发凉州。
沿途虽是「风光」不尽——无论冬季的山景还是途经州郡时官员们的吹捧奉
承,吴征的心情都松快不起来。奚半楼的密信已传到他手里,信中没有别的内容,
只嘱咐他一至凉州汉阳城,即刻前来相见。在昆仑派里这是一种暗语的传递方式,
意味着其余的事情,都不如去见奚半楼重要。
奚半楼操办三国会盟一事,刻意传来见面的信件,定然也是察觉到了什么不
同寻常的地方才会郑重其事。忧中有喜的是,这位昆仑掌门是个重情重义的男儿
汉,祝雅瞳以粮米助力凉州渡过难关一事他感恩戴德。既已品着个中不同,吴征
面述实情之后,奚半楼义助祝家的可能性又大了几分。
翻过了无声岭,离抵达汉阳郡还有一月的行程,竹林里冬笋冒出了一点点尖
芽。虽不比刚入冬时节初生的鲜嫩,依然是绝佳的美味。吴征忙里偷闲,借着使
节团翻身越岭之后普遍疲惫,集体休整的时机与杨宜知二人一同上山采挖。
白雪皑皑之下,青竹依然傲雪凌霜坚挺不拔。多年前的初春,两人也是这么
一路采挖笋子才发现了天赐的辣椒,如今吴征早已腰缠万贯,杨家也受益匪浅。
「大师兄是刻意来挖笋子给小师妹吃么?」杨宜知用把小锄刨着土,将一枚
枚巴掌大的笋子扔进竹篓里。
「盼儿爱吃,沿途辛苦,做点笋子给她解解馋。也不算全是刻意为盼儿来吧,
只是有些想念昆仑山上的日子了,轻松自在,不像现在忙里忙外,都不知道忙个
什么。」吴征低头弯腰地寻找,做下一个个埋藏着笋子的标记。
「咱们昆仑现在好生兴旺,都是大师兄英明神武,怎么能说不知道忙个什么?」
杨宜知拍马屁的功夫日渐精深,已达不露形迹,随意自然的境界。
「英明神武个头。」吴征一弹手中竹枝正中杨宜知手背,打得他啊哟一声大
叫,刨地的锄头都握不住掉在地上。
「厉害,厉害!飞花摘叶亦可伤人,大师兄的功力又大进了!」杨宜知夸张
地揉着手,脸上却全是惊叹佩服之色。
「嗯,快十品了。你也多上点心,幼时朱师祖让你旁听了《道理诀》,莫要
荒废了。」杨宜知这一句除了什么飞花摘叶之类的马屁,倒也不全是吹捧之言。
《道理诀》本就神奇,吴征的功力稳步提升。又与「掠月」韩归雁,「百媚」
陆菲嫣,「兰心」冷月玦合体双修,再得祝雅瞳多番指点巩固,时隔一段就是一
个「功力大进」。以二十岁的年纪逼近十品境界,放眼世间已隐隐是个一流高手,
古往今来都不多见。
至少近年来能达成这等成就的都是响当当的名字——费鸿曦,丘元焕,祝雅
瞳,向无极,柔惜雪。哪一个不是如雷贯耳,震古烁今?
「晓得,小弟从来不敢偷懒。大师兄领袖群伦,身边也要有些称心的帮手不
是。」
「好好的话就要被你说得阴阳怪气的,真想打你一顿!」吴征笑骂一句,也
拿起锄头刨挖起笋子来。
不多时满满当当一筐竹笋挖好,两人向营帐走去。跨过了环绕蜀地的崇山峻
岭,步入凉州边境时的地貌多以小山包为主。吴征一路走走看看,向杨宜知道:
「你说,比起幼时忧虑不多的勇猛精进,现下烦恼多了,是不是顾虑也多了?」
「大师兄心中有惑?」杨宜知愕然一阵,忽然眨巴着牛眼笑了起来。
「很多,很多,几次都以为自己想明白了,到头来又是迷茫混沌,缩头缩尾,
左右为难。别笑,我说正经的!」吴征一瞪杨宜知,又道:「咱们一起长大,有
些事我也直说。我和你不一样,在昆仑我为长,师门栽培也多。可我不像你,背
后有一个大家族支持,能给你很多经验,还有解惑之道。因为我现在烦恼,你们
家族的历史长河里定然遇到过不少。咱们昆仑派教导弟子的时候,这一点做得不
好,小时当有预先的方案才对。」
「大师兄说的有理,小弟不敢隐瞒。」杨宜知难得敛容正色道:「族中子弟
众多,有受重视的,有不受重视的,教导之方人人不同。我杨家发迹了一百多年,
遭逢为难之时也不少。对中坚子弟更是时时防微杜渐,就怕着走歪了路。不知大
师兄之惑在哪里?」
「我在想,当年强要学《道理诀》被罚去青云崖,够落魄的了。我当时心里
一点没觉得难受压抑,反而很乐观,好像是……乐在其中?可是现在什么都好,
别人看我就是一帆风顺,青云直上。我自己私下再不顺利也不至于像在青云崖一
样,我怎么一点都乐观不起来,总是很不安呢?」
「大师兄,我明白。你先莫着急,这些事情在我家里听得多,也见得多了。
大师兄这是灯下黑一时不察,不是什么迷茫困惑。」杨宜知用袖子抹干净道旁的
大石请吴征坐好道:「咱们家族里不乏聪明人,幼时就显露不凡的见识,遇事沉
着冷静,和一般孩子有天壤之别。可是孩子就是孩子,孩子幼时遇见的事情,再
难又能难到哪儿去?大师兄你看,你是天纵之才,生来就和旁人不一样!谁人能
像你一样年岁轻轻就位列朝堂重臣,侍奉天子左右?说白了,大师兄遇见的事,
让些看破世情的智叟来了也未必理得顺。依小弟看,昔年在青云崖虽是落魄,可
大师兄……那叫什么,对了,大师兄教的,当时可是胸有成竹,所以不急不躁,
折服羽翼,只等一飞冲天之时!现下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就算是大师兄一时
半会儿也无法手到擒来,心中缺了谱儿,自然容易心乱。」
吴征大点其头十分赞同道:「有理!有理!这些我都听明白了,有什么解惑
之方么?」
「敢问大师兄现下遇到些什么事情,小弟也好有的放矢。」
「对不住,这些都是机密中的机密,不仅涉及昆仑,我还答应了别人,说不
得。」
「明白,无妨。」杨宜知理了理思绪道:「小弟祖训对此向来行之有效,若
遇大惑,不可急,不可燥,当先想明白目的何在,要的是什么结果。若是缺了这
两样,任意妄为大可能导致做得越多,错得越多!」
「看来我想的也是没错了……」吴征望着天空愣神,眼睛不住地眨。迷茫之
处不正在目的何在,想要什么结果么?自幼时对这个世界缺乏认同,被《道理诀
》的出现打消了疑虑彻底融入进来。到现今难言的迷茫,我在这个世界究竟要干
什么。
这个迷茫自洞悉临僖宗身世之时开始,说到底,吴征心底有本能的惧怕。临
僖宗来了之后,给这个世界带来了极深的伤害,暗香零落流毒至今。这个前朝皇
族的隐忍,种种手段,无一不说明临僖宗对子孙后代的有效控制,一时不刻地把
复国作为己任。否则普通的淫贼,怎么可能有如此严密的组织架构。淫只是他们
祸乱天下的手段之一,只是用于隐藏自身的面纱。
不论临僖宗出于何种目的,天下三分造成的连年征战,妻离子散惨事已数不
胜数。而宁鹏翼利用熟知历史轮回变迁,如此倒行逆施祸害世间,在吴征看来完
完全全是一种心理极度扭曲的「变态」。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记载里的只言片语便能看出宁鹏翼令人望而生畏的才干能为,吴征更愿意相
信当今时局是他一手造就的结果!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刻意把渐趋安稳的临
朝生生打碎,再天下大乱,他究竟经历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为什么要这么恨这
个世界?
而吴征最怕的是,他也会步上僖宗的后尘憎恨这个世界——事情正向着这方
面发展:冷月玦若是有不测,祝雅瞳若是有意外,他不知要怎么面对!而忧无患
隐藏在暗中,陆菲嫣,韩归雁也都不是高枕无忧。这一回出行将身边的老老小小
一股脑儿全带了出来,连瞿羽湘都找了借口列入使节团里,就是为了防备忧无患
在背后动手。
身边的人越来越多,红颜也好,知己也罢,若是哪一天少了一个,吴征不敢
想象自己会怎样。若是当真到了处处危机举步维艰之时,会不会接受祝雅瞳的建
议把命运全数掌控在自己手中?可是若真这么做了,又要伤害多少身边人?又是
否能被他们接受和理解?
即使是一名穿越者有着截然不同的意识,吴征仍然认为人存于世,是需要相
互妥协的。再落后的社会,依然有它的生存法则,吴征仍愿意遵循这种法则,而
不是像宁鹏翼一样,无视一切任意妄为。在吴征看来,这是万劫不复的罪恶!
「大师兄想明白了?小弟就知道大师兄的聪慧得天所眷,一点即透。」
吴征拍拍杨宜知的肩膀道:「谢谢你。不过……哪里那么容易想明白。走吧,
莫让盼儿等得着急。」
使节团休整两日,也是不容易得了闲工夫,两人回了营地,吴征亲自下厨炮
制起菜肴来。官拜北城令之后,他就很少再亲手做菜,不过手艺并未生疏。从前
在昆仑山下厨只管自己,再到后来多了几名亲近的同门,现在翘首以盼的都坐满
了一个营帐。
吴征调好了味道,只等酸菜的酸与冬笋的碱将炸好的大方块五花肉滚得入口
即化,念及在等待美味的莺莺燕燕们,不由摇了摇头。这一顿饭菜做得分外落力,
也有卖弄的意味在。
「每一个人我都很重视,我的目的与想要的结果一致,大家得在一起开心地
慢慢变老。可是,我该怎么做呢?哪里去建一块安稳的世外桃源?」吴征喃喃自
语。即使今后官居一品位极人臣,命运,同样不是自己就能一手掌控的。而现在
若是去想什么一统天下,开天辟地,岂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跟宁鹏翼也不
会有什么区别。
现实就是如此,给你一颗糖豆,又会给你一个巴掌,让你左右为难。你想躲
开巴掌,就会打翻糖豆!彼此联系,无法分割。
酸,咸,清澈三种香味很快在瓦锅里四散而溢。吴征收拾好心绪,再确认了
一遍味道下了火,又整治好几样菜肴,逐一端入营帐。
虽已过了年仍是天寒地冻,装在瓦锅里热气腾腾的笋子焖肉足以让每个人胃
口大开,光是那股香味就让人受不了。加上已摆在餐桌上的几碟凉菜,热辣喷香
的几样水煮,嫩绿爽口的野菜,营地里能大快朵颐一顿可是废了吴征极多的心思。
「哟,吴侍郎今日可勤快,亲自下厨不说,还亲手端了上来!」
祝雅瞳调笑两句,吴征撇了撇嘴笑着回道:「不想让旁人来打扰,接下来又
难得再有清闲,索性伺候你们一顿。盼儿先来。」
「嘻嘻,来了来了,等了好久肚子都叫唤起来了。笋子多,肉有一块就好,
劳烦大师兄。」顾盼笑颜如花地递过碟子,还像幼时一样顺从地低下螓首让吴征
在发顶抚了一抚。
小姑娘长大了着急容貌,生怕多吃点肉会长胖。「盼儿都长大了,可我的承
诺遥遥无期……」吴征心中苦笑,忍不住又在顾盼的小鼻子上捏了一记……
「柳前辈,都是您喜欢的菜肴,酸辣土豆丝,鱼香肉丝,多承照料,请慢用
……」
「姜前辈,这里有专门准备的素食,今日用的也都是素油,您慢用……」
「倪前辈,麻婆豆腐,水煮鱼,粉蒸排骨,宫保鸡丁,日常看你用这几样菜
色最多,请慢用……」
吴征细心地一份份分发下去,柳寄芙频频点头,姜如露双手合十,低声念了
篇《地藏菩萨本愿经》,为吴征消业祈福。倪妙筠与吴征自赏画之后再无交集对
话,见状也不由一怔,露出个开心与感激的笑容道:「谢谢,有心了。」
「应该的。」吴征躬身回礼。
「吴贤侄,有件小事一直想问问。」柳寄芙夹着片笋子含笑问道:「我也一
向爱食笋,若论清甜可口,以夏季的绿笋为最佳,但鲜嫩则无过于冬笋。但是冬
笋吃起来时有不同,大多数吃着满嘴发麻,有一股……怎么说,辛辛的奇怪的味
道。为何你做的没有?」
「哈哈,那柳前辈今后记得吩咐下去,春冬二季的笋子碱性高,需以酸中和,
放入适量的酸菜就不会麻口了。」
「原来如此,小事之中亦有大知识,大智慧。这半年在成都,吴贤侄着实令
我大开眼界。今日又有心款待这一顿家宴,吴贤侄之义,我会记得。」
精心准备的一餐也像是告别宴会。待进了凉州,天阴门人就不能再与吴征走
得这般近了,毕竟她们还要顾忌燕国皇室。同处了大半年时光朝夕相伴,彼此之
间都颇为不舍,再想他日相见或许还会拔剑相向生死相搏,吴征心中更加难受。
「些许小事何足挂齿!几位前辈入住吴府本就是晚辈天大的荣幸,近半年来
又几回出生入死,身犯险境,晚辈心中十分过意不去。」
「江湖儿女侠义为先,本就是我们应当做的。吴贤侄……不久将别,日后若
是兵戎相见,还请莫要见怪,诸位也是。」柳寄芙心直口快,瞥了祝雅瞳一眼,
终于还是把心中的话宣之于众。
宾主尽欢的气氛被柳寄芙打破,她一向都干这种事情,但也是所有人都必须
面对的问题。一朝并肩作战,他日生死互搏,换了谁都是梗在喉头的一根刺,谁
都难受。
「嗯。」吴征缓缓点着头坐在主位,虽还在笑,人人也看得出有些发苦与无
奈。啧了一声,他一手端酒,一手拿起根筷子在桌沿有节奏地啪啪敲击者,高声
吟道:「天下英雄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皇图霸业笑谈中,不胜人生一场醉。
我辈武人十年磨剑,相识一场,这一杯敬诸位前辈同道,日后再相见无论是
把酒言欢,还是血雨腥风,晚辈都觉无憾!「「好!吴贤侄快人快语,这一杯我
承你的情!」柳寄芙站了起来,举杯环环一礼,当先满饮。
咕咚咕咚的闷干酒声四起,连年幼的顾盼都喝了一杯,紧接着又是哗啦啦一
片砸碎杯子的声音。豪情既起,郁闷一扫而空,一屋子人情绪俱都亢奋着谈天说
地起来。仅倪妙筠忽然低头,眼圈儿红红的,不知感怀了什么。
……………………………………………………………………………………
从隆冬一路走到早春时节,使节团一行赶到了汉阳郡。
白杨枝头抽出了新芽,指天高耸像一个个笔挺的卫兵。奚半楼提早两日赶了
回来,一番迎迓安顿,又陪同了太子殿下小半日时光,借着疲惫的使节团休憩之
机才终于缓了下来。
告别时奚半楼向吴征使了个眼色,吴征不敢拖延,稍作梳洗就启程前往刺史
府。刚至院落就见祝雅瞳已坐着等候,见吴征出来便起身招呼他一同去。
「我要去见师尊,你这是?」吴征一头疑问。
「你师傅不能请我了?」祝雅瞳眨了眨眼,压低声音耳语道:「前年助他渡
过难关,他还没当面谢过我!」
「额……」吴征心头一跳。祝雅瞳虽故作平静,又怎会只是个寻常的会见道
谢?没有陆菲嫣,也没有师弟妹们,单单请了祝雅瞳,其中的味道大不一般。
「走吧。我与你师傅还是第一回照面,正想看看是怎么一个能人,能调教出
个如此出色的好徒弟。」
两人行至刺史府,吴征磕过头见过礼就被奚半楼打发了出去。郁闷地关上房
门,心头难安,背后传来温柔而欣喜之声:「征儿。」
「师娘。」
吴征回过身来,见林锦儿满脸疼爱,小手已摸在他头顶轻抚道:「让师娘好
好看看,是不是又长高了些?」
「好像是,也再长不到哪里去了。」
林锦儿一袭青衣广袖飘飘,头绾着元宝髻,一张俏脸在早春时节里像瑞雪初
晴,粉若春桃。一对小酒窝在浅笑时于脸颊两侧若隐若现,艳比花娇。弱不禁风
的婀娜纤腰之下,因娇小的身姿与吴征颇有差距,正踮起了足尖。比之从前的温
婉可人,已做妇人装扮的林锦儿,透出一股粉腻酥容的娇艳欲滴。
「长大成人了,师娘听了许多你的事情,很是高兴。快随师娘来,有好多话
要问你。」林锦儿拉起吴征的手,仿佛他还是刚带回昆仑山时的孩子,无时无刻
不需悉心照料。
门外的事情逃不过静室里祝雅瞳的耳朵,她神色一黯,复又欣慰起来,抬头
时看向奚半楼也露出神秘的微笑。奚半楼不明所以,先起身施了个大礼道:「祝
家主义助凉州渡过难关,奚某感激不尽!」
「奚掌门言重了,祝家也是利益使然,说不上是帮忙。」祝雅瞳半福回了礼
道:「说起来你的弟子送了我一份好生意,那些粮米倒算不上什么了。」
「征儿能得祝家主指点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分!钱财身外之物,千金易得。
祝家主给征儿的,却是再多钱财也求不来的。」奚半楼拈须感叹着,看得出是为
弟子真心感到高兴。
「你的好徒儿确是天资出众,我看了就喜欢。奚掌门调教出这么有本事的一
位弟子,又惠及我祝家,我要谢谢奚刺史才是。咯咯,好啦,奚掌门,咱们再这
么谢来谢去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儿?」祝雅瞳说得有些奇怪,让人摸不着头脑。
「师之道,言传身教。奚某旁的不敢说,征儿善恶分明,知恩图报还是有的。
不瞒祝家主,这一点奚某也颇为自傲。」
「看得出来,所以我也很喜欢他。若是巧言令色,口是心非之辈,我也懒得
搭理他。所以……奚掌门难道还有意要他报恩于我么?」祝雅瞳目光灼灼,大有
深意地问道。
「是!」奚半楼沉下脸色,凝重道:「祝家主于昆仑有大恩,昆仑也不愿袖
手旁观。」
「奚掌门知道了?」
「不多,祝家主又知道多少?」
「不少,看来咱们正好凑个不多不少。」祝雅瞳笑了一声,敛容坐直了身体
道:「栾家欲不利于我,怎地连奚掌门都知道了?」
「两月之前,福慧公主来找过奚某……或者说警告过奚某莫要多管闲事。」
奚半楼沉吟着有些尴尬道:「福慧公主素知奚某为人,看来对祝家主在成都
时与征儿的牵绊也所知不少。奚某原本有不少疑虑,经家主一说,方知家主明知
此行颇多危难,不知家主为何一意孤行?」
只言片语就理出了脉络,这等人杰才配做我家小乖乖的师傅!祝雅瞳暗赞一
声,道:「实是无处可躲!栾采晴既然威胁奚掌门,想来志在必得,也不怕我插
翅飞了出去。栾家……究竟是派出了怎生一副阵仗啊?」
奚半楼沉默了片刻才道:「征儿知道么?」
「知道一些,不比奚掌门知道的多。」祝雅瞳闭目深重呼吸,又展颜笑道:
「奚掌门似乎难以抉择?」
「不错,甚难!奚某不会袖手旁观,可此事牵连太大,奚某就怕届时碍于身
份难以尽力,这才着急与祝家主一晤,也奉劝一句,请家主尽速离去暂避祸端,
否则后果难以预料。」
「躲不掉的,插翅也难躲。这件事奚掌门有心无力,还是莫要插手最好。若
是要帮忙……麻烦保护好你的宝贝徒弟,我怕他一时冲动劝不住,做出傻事来。
恕我直言,若是碎月金刚丘元焕来了,即使奚掌门不顾忌身份与身边的羁绊,也
帮不了太多。」
「呼~ 」奚半楼长吐了一口气道:「征儿若是打定了主意,奚某也未必劝得
动。祝家主若不信,奚某现下去唤他来当面说如何?」
「不必了,虽是你的弟子,我对他的了解未必就比奚掌门要差些。所以我说
的是,麻烦你保护好他,不是说劝住他。」
奚半楼眉头难展,祝雅瞳不听劝一意孤行,他完全无法想象内里的缘由。更
想象不到祝家的主人说话纠缠不清,弯弯绕绕。
祝雅瞳来成都将近一年,奚半楼从往来信件中对她已有许多了解。面前的这
位比传闻中更加的美貌,可为何如此偏激,如此……疯疯癫癫?
「奚掌门,多谢你的好意。」祝雅瞳终于露出个苦笑道:「其实,现下你该
能体会一点点我的苦衷了,就是这么无奈。」
奚半楼恍然大悟,见惯了风雨的凉州刺史也觉不可思议,摇着头道:「家主
既不愿说,奚某能否再奉劝一句,速速离去,莫要蹚这趟浑水。」
「若是能不来,我才不愿意来呢。在成都与吴大人插科打诨多开心?」祝雅
瞳咯咯笑了起来道:「奚掌门不必为我担心,栾家虽有备而来,我也不会任人鱼
肉。原本我就准备来见奚掌门,就是要说明此事。栾采晴既明目张胆地威胁奚掌
门,不妨顺水推舟约束好你的弟子?栾家若只对我不利,奚掌门麾下大可袖手旁
观。只是……师道言传身教,观吴大人历来的言行,奚掌门吗也不是三言两语就
能劝住的了?」
奚半楼无法判断祝雅瞳是智珠在握还是故作轻松,只能无奈道:「祝家主稍
候,奚某去唤小徒来。」
吴征告别了林锦儿,见奚半楼一脸凝重,暗道大事不妙。心头惴惴地跟随进
入静室坐定,奚半楼道:「为师问你,你劝过祝家主离去没有?」
果然如此,吴征心往下一沉,不满地向祝雅瞳道:「劝过了,不顶事。祝家
主老说弟子犟,可祝家主才是最犟的,完全不听劝。」
「谁准你这般说话了?」
「无妨,无妨,我们之间随意惯了的,老是一本正经地说话太累。」祝雅瞳
噗嗤一笑,朝吴征挑了挑眉毛。旁观师傅训斥弟子之事大觉有趣。
「唔……你现下准备怎么办?燕国福慧公主来见过为师,嘱为师莫要惹祸上
身。」
「这是要在凉州放肆了?还有没把师尊放在眼里?」吴征一蹦而起,拔高了
声调道:「燕国的公主还敢在此发号施令?就算她是大秦的公主,在凉州也没说
话的份儿!弟子不服气!」
「那你准备怎么办?」奚半楼觉得脑壳疼,爱徒这般做戏不是第一回,通常
让他费尽心思地逼人入局,就是再也劝不住了。
「敢乱来就打。弟子与雁儿说好了,若是燕国有什么轻举妄动,不妨来比划
比划谁麾下兵马更强悍些!嘿嘿,若是来将厉害,弟子就去求韩侯。」
「有点点道理。若是军阵帮不上忙呢?」
「这不来求见师尊,请师尊出手帮忙了嘛。」吴征缩了缩肩膀低声下气道:
「霍大人也不能看着燕国在凉州为所欲为,有三位绝顶高手压阵,又怕得谁来。」
「霍大人?他未必会的,或许还会下令不可插手。」奚半楼摇了摇头。燕国
要向祝雅瞳动手,霍永宁为大秦利益计,多半要坐山观虎斗,最好拼死几个大高
手,越多越好。
「必要时,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吴征也摇头道:「师尊,祝家主待昆
仑恩重,待弟子更是恩重,弟子若遇险则退,羞于为人。」
「很好,很好。」奚半楼赞许点头,向祝雅瞳道:「祝家主您看,奚某劝过
无用,除非打断了腿五花大绑多半也约束不得。家主还是不肯回头么?」
「无法回头。」祝雅瞳起身向奚半楼一福,又向吴征微笑谢过,道:「并非
我一意孤行,要拖昆仑派下水,实是无可奈何。奚掌门请见谅。」
「好。」奚半楼拍拍吴征的肩膀道:「若遇临时决机之事,你可自行做主不
必有后顾之忧,为师一力承担,只是凡事莫要冲动蛮干。」
吴征大喜过望,正要跪下磕头,却被奚半楼一把扶住道:「干什么?你现下
要做什么为师不知道,也不必让为师知道,要用什么人去与你师娘说。为师要先
行一步前往饶丘,你师娘会与你一路同行,免得你使唤不动人。」
「多谢师尊,多谢师尊。」来前就料定了奚半楼一定不会做出不仁不义的事
情,等他亲口说出来还是喜不自胜。有了奚半楼帮忙,祝雅瞳安全度过难关的把
握又多了几分。
「去吧,昆仑的弟子善恶分明,也不做缩头乌龟,为师在饶丘等候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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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丘之地搭建起简易的院落用作会盟时三国的使馆驻地,大秦使节团抵达时
已临近三月开春,燕,盛两国都已提前十日入驻。
奚半楼的使馆制度让太子殿下大加赞赏,直言今后可长久沿用下去。燕秦两
国的使馆人满为患,随行的军伍都在使馆界内另行搭建了军帐。反观燕国那边就
人丁零落,据说只有质子张圣杰与三十来名随从而已。
忙完了公事,吴征绕着使馆边界转了一圈,正见张圣杰穿着蟒袍拜会燕国,
却被拦在门口等候。尚未到正式会晤的日期,燕秦两国太子都闭门不出,保持了
足够的神秘感与压迫力,也只有这位像个花花大少浑不在意了。盛国派遣他来,
本就是陪着凑个数的意思。在长安时的初见,这位就是个没脸没皮的马匹精,事
事偏向燕国是免不了的,虽然没人把他当一回事。
燕国由太子栾楚廷领衔,随行人员里看不出端倪。不过据祝雅瞳的消息,大
将军丘元焕已有一月未曾露面。大秦既有霍永宁压阵,丘元焕也一定会来。下一
回正式见面时,长枝派免不了向吴征发难,近来的日子不会好过。
还有栾采晴呢?柔惜雪呢?她们又会藏在哪里?
奚半楼专门准备了一处院落,祝雅瞳低调地作为吴征的随从入住后就不再现
身。吴征大喇喇地公开下了令:天阴门人久居成都,暂时禁足,未得许可任何人
不得出入!除了能观察形势之外,也是逼迫燕国人率先出手,梁玉宇也觉这一步
棋不错,给予了支持。
柔惜雪能不能容忍天阴门人被软禁?栾楚廷能不能坐视与冷月玦咫尺不得相
见?
后发制人,于当今形势下是个好选择。只是燕国若是率先出手,也必是雷霆
一击汹涌澎湃,吴征并无把握一定接得下来。
使馆之间气氛微妙,空气中都散发着烟熏火气,一触即发。直到傍晚时分,
一份请柬送到了大秦使馆。
「这个张圣杰,呵呵,孤若去,岂不是太抬举他了?」梁玉宇掂着请柬呵呵
哂笑。张圣杰宴请两位太子,梁玉宇猜得到栾楚廷不会去,他自然也不会去。
「张圣杰就是个马屁精,微臣在燕国见过一面,至今甚为不齿!」吴征及时
应和一声,作为使节团副使,本就承担探路职责。何况栾楚廷不会去,燕国总有
人会去,吴征不愿错失每一个与燕国接触,打探底细的机会。
「孤也听说了。哈哈,吴爱卿年轻气盛,张圣杰虽在长安为质子,毕竟是一
国太子,既来相邀不去也不太好。」
梁玉宇独自领衔之后,说话越来越有君王风范,这一句余势不尽。吴征左右
看看无人主动接话,都不愿打这一阵的先锋,无奈道:「殿下,微臣愿往一行试
探两国底细。」
「好!」梁玉宇抚掌一拍赞道:「吴大人精明强干,正是上佳之选!」
「微臣惭愧,尽力而为。」
带上陆菲嫣,戴志杰与杨宜知,又点了两名随行官员,于酉时来到盛国使馆
前。
不得不说张圣杰长袖善舞,小半日时光居然将使馆装饰得像个高朋满座的堂
皇酒楼。盛国的太子就等候在门口,见了吴征一行人居然也没半点失望之色,兴
高采烈地迎上道:「吴大人,经年一别甚是想念,不想今日再见!」
「怎敢有劳殿下亲自等候,吴某惶恐。」吴征心里一阵腻歪,这位自来熟有
时候真的让人接受不了。
「蓬荜生辉之举,吴大人太客气了,来来来,先润润喉。来人,速速请吴大
人入内奉茶!」张圣杰一声令下,早有仆从端着托盘上来。
吴征接过茶杯抿了一口,眉头一皱。杯中的水酒看着清澈,入口却粗劣不堪,
仿佛无数小针扎在舌头上难以下咽,分明是口浑酒。他不经意回目一扫,只见陆
菲嫣等人也抿了一小口却无异样神色。
正犯嘀咕间,身侧响亮的通传声起:「燕国福慧公主栾采晴到!」
吴征心头大跳缓缓回身,正对上栾采晴似笑非笑的目光。
第三章、双面圣子。满地沉枷
年余不见,栾采晴的风采更胜往昔。吴征看她一袭清雅的鹅黄绒衣,长发披
肩,粉红的束腰丝带轻盈一握,熟透了的美妇居然露出可爱俏皮的气质来。比之
在长安城时她心机过甚的市侩模样,今日一见似乎尘缘尽去,返璞归真,像是刚
刚长成,初离深闺时的纯真。
「福慧公主。」吴征向栾采晴一礼,也挑了挑眉毛,意味深长。虽不明栾采
晴的变化因何而来,他可不会被表象所迷惑。在凉州的危机里,栾采晴首当其冲,
她就是长枪的枪尖,毫不隐藏闪闪的寒光!即使不知道她与祝雅瞳有何冤仇,也
能感受到她刻骨铭心的恨。
「吴大人又高升了?恭喜恭喜。」栾采晴雍容华度地受了一礼,笑吟吟道:
「心狠手辣,为一己之私坑害无辜之人者总是升得很快,本公主看过的也多了。
但是像吴大人这么平步青云的,倒还是生平仅见。」
话锋一转就变成赤裸裸的挖苦讽刺,毕竟在升官途中可是杀了人家的亲儿子。
吴征也不动怒,语含机锋道:「不敢当公主一句大人!在下不是妇人,也没
有蝎子心肠,一向是个本分好人,公主虽看得多,也不是人人如此。」
「哈哈。」栾采晴仰天夸张地笑了一声道:「蝎子心肠?美色当前为狗粪涂
目,你就继续自以为是去吧。可叹,可叹,可惜,可惜。」
两个人一见面就摩擦不断,张圣杰作为主人甚是尴尬,无奈地圆场道:「两
位贵客既已登门,还请快快上座才是。在下还需迎客,若让人看见怠慢了贵客,
可就是在下的不是了。」
「是么?大燕就是本公主前来,可没有旁人。殿下还要等何人?」栾采晴揶
揄着道:「莫非吴大人是先来打头阵不成?」
张圣杰自称在下,不知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把身份摆得极低,还是在
燕国被压抑得太久,心气儿全然没了。吴征见状也微微一笑道:「我家殿下还有
许多要务处理,实在抽不出空儿,只能遣了吴某前来,殿下见谅。」
比起当世人,吴征很少因身份和地位而瞧不起一个人。张圣杰在长安的所作
所为没有好印象,但至少在他眼里看来,即使有再多的不堪,能够献身于他国都
城受辱,换得盛国一时的平安,已经是巨大而耀眼的光芒以及非凡的勇气了。
不过心中一时的同情与佩服,完全基于尚未起冲突。吴征心中一哂,若还是
像在长安时的厚颜无耻,处处偏向燕国,这一回坐镇主场,他可不会客气。
栾采晴与吴征等入内坐定。陆菲嫣随在吴征身旁权作护卫,她单手挽剑,气
定神闲,偶尔迎上栾采晴挑衅的目光也只是不喜不怒地淡淡一笑,比之在长安城
时凄凄惶惶不可同日而语。
栾采晴心中诧异,疑惑大生。根据冷月玦的回信,吴征的修为一路飙升,依
他修炼的法诀来看多半是不住双修采补的缘故。陆菲嫣在长安的模样全落在栾采
晴眼里,以她对女人的了解之深,眼光之毒辣,事后思考,几可断定这位美妇身
具百媚之体,且正为情欲所困。听闻陆菲嫣也一道来了饶丘,原本的计划里若顺
利拿住了吴征与祝雅瞳,也不吝顺手再制服陆菲嫣,届时给吴征又加上一条遗臭
万年的罪过也是好事。
不想陆菲嫣现下的模样身轻体健,神完气足,哪有半点为情欲所困?百媚之
体非同小可,不知是哪家男儿能让她彻底满足?还是陆菲嫣已彻底堕落,沦为一
名随人采摘玩弄的荡妇?思量至此,栾采晴不由大感兴趣,低头一想,又按捺下
来。眼前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对付祝雅瞳,旁的可有可无罢了。
在荒僻的凉州,这一顿酒宴准备得十分丰盛,每一桌上居然还有一尾鲜鱼,
可见张圣杰为此花费了无数心思。吴征暗道盛国这一回纯是陪着凑一回热闹,张
圣杰作为一国太子也不愿太过被人轻视。想要话语权自是没有,只能在旁的地方
多下些心思,让人说起盛国时能捎带着提上两句也好。
五名侍女换上华衣翩翩起舞,虽在陆菲嫣与栾采晴这等绝色的艳光之下难显
姿容,可看她们舞动时身姿轻盈,足见有不凡的武学根基。张圣杰虽在燕国为质
子,身边的力量当也不会小。
「气势不能输吗?」吴征无视栾采晴讥讽与挑衅的目光,一直关注着张圣杰。
盛国每年被燕国收走大量的岁贡,还被限制了兵马数量,羸弱已久。可是活
生生被张圣杰势弱得像个燕国附庸,是不是也太夸张了一点?吴征不明白燕国是
如何判定盛国的「忠心」,只想这一趟在凉州是否有机会争取到张圣杰暗中助力。
这事吴征早有想过,不管他盛国今后怎么处理与燕国的关系,总之死道友不
死贫道。即使盛国不帮忙也不过就是现下的局面,可不去争取就不对了。
酒过三巡,任凭张圣杰再落力地活跃气氛,妙语如珠,也调动不起在场人的
情绪。张圣杰在栾采晴示意的目光下无奈地挥退侍者。
栾采晴大有深意地冷笑一声,再一挥手将侍从也遣了出去。吴征眉头一挑,
起身向陆菲嫣施礼低语,将昆仑的同门也遣了出去。
「哟,吴大人好气魄。这么一看果然英伟不凡,连脸都肿了起来。」栾采晴
哂笑一声,嘲讽吴征打肿脸充胖子。
「没有没有,英伟不凡那是福慧公主过誉了。我的脸也一贯不胖。」吴征笑
着回道,又目光左右一扫道:「倒是公主才是好气魄,与我这个无形浪子同处一
室,万一被人坐实了会不会被燕皇陛下落个里通外国的罪名?」
「哈哈哈,吴大人倒有心,看来在长安待你好也不枉费了心思。」栾采晴忽
然由讥讽变了脸,双眉舒展,美眸大张,香唇一弯,既娇且媚,道:「你师傅与
你说了些什么?他是不是又要叫本公主失望了?」
「什么?公主什么意思?」吴征一脸迷茫,又皱眉道:「师尊与公主难道商
议了什么吗?」
「哦~ 是么?」栾采晴一声转音,支着下颌道:「他不与你商量,是要本公
主亲自与你相商么?」
吴征后背一片冷汗。他拿豪迈奔放,无所顾忌的栾采晴没有办法,只能用那
篇小黄文占据些主动地位,或讥讽,或蒙混过关。栾采晴忽然提起奚半楼,吴征
当然不会透露出两人的决定。可这一下让他忆起这位美艳公主昔日可是差点要嫁
给师尊的旧情人!栾采晴忽然搬出了身份,吴征可不敢拿奚半楼开半点玩笑。
「我不知道,师尊也没有吩咐过什么。」吴征沉下脸缓缓摇头,不敢多言。
「哎,未曾与你说,也就是让本公主失望了呀。」栾采晴叹息一声,凄楚道
:「总共就求了他两回,第一回就罢了,二十多年来才又来求他一回,他还要为
了你这个小没良心的让本公主失望。男人都是负心薄幸……」
吴征不敢妄议奚半楼,哑口无言,索性提箸吃了几口菜,举起酒壶自斟自饮
一阵,向张圣杰问道:「殿下,暗香零落贼党肆虐民间,我大秦与燕国都已受其
危难。早先燕国全境围剿不能灭绝,现又养成气候在大秦作乱。两国天子才召集
使臣会于凉州欲定下盟约。我大秦刚斩杀数名贼首,党徒伏诛无数自不必说,燕
国想必也是磨刀霍霍准备砍向贼党,不知殿下怎么看?」
张圣杰被冷落许久,见状精神一振挺了挺腰杆,却又向栾采晴低头道:「这
是造福天下百姓的大好事,既燕皇陛下已下定决心还颁下旨意,盛国岂有不从之
理?」
果然!吴征毫不客气地摇了摇头叹息一声,向栾采晴道:「看来今日我真的
来错了,公主有殿下支持,难怪极尽讥讽之能事。」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栾采晴小口小口撅
唇抿着酒,唇瓣中央的小尖弧分外可爱:「就像你那位身边人,在燕国惹得神怒
鬼怨,仇家遍地,只你还把她当做宝。本公主劝你一句,早早离她远远的,呵呵,
莫要哪天被人卖了还不自知。」
逢人说话八真二假,足以营造云山雾罩的效果,难辨是非。从栾采晴到来开
始便是如此说话,着实让吴征无法判断。她去见奚半楼也是如此,叙旧或许是真,
警告难免有假,奚半楼的性子栾采晴不会不知道,所谓的警告毫无意义,反倒把
目的先透露了出去。可这么做为一番半真半假还有恃无恐,旁的先不说,至少吴
征心头的压力又大了几分。
「我这身肉,卖不了多少钱。倒是公主金枝玉叶亲自前来,若是遇着什么豺
狼虎豹,打猎不成反遭咬了一口,总是于玉体有损。」
说到这里各自有些没趣,燕国只来了个栾采晴,吴征从她身上也无法旁敲侧
击出更多的信息,有一搭没一搭地张圣杰闲聊,只等酒宴结束归去。
看看月渐中天,忽然有侍者禀告道:「殿下,秦国中书令霍大人来访。」
吴征暗舒一口气,以他的身份在这里应对燕国的公主与盛国的太子,有点上
不得台面,孤立无援之下也是处处受到压制。霍永宁来此倒可缓解许多尴尬!
随张圣杰一同出迎,霍永宁在吴征肩头拍了拍以示勉励与慰劳,道:「殿下
听闻福慧公主来此赴宴,知道你与公主曾有些龃龉不快,特遣本官前来替你,免
得伤了秦燕两国和气。」
这话边走边说,在宴客厅前正巧能让栾采晴听见。张圣杰陪着笑道:「霍大
人言重了,今日只是一场宴会而已,福慧公主与吴大人相谈甚欢,不伤和气,不
伤和气。」
吴征早就坐不住,霍永宁话里也有让他离去的意思,忙接话道:「正是!回
霍大人,下官岂敢对栾公主有不敬?正巧霍大人来了,下官还有些事务在身,您
看……」
「也成,你且先回去,忙完了事情早些歇着吧。」
征得霍永宁的同意,吴征便辞行。张圣杰道:「吴大人且稍候片刻,小王做
主人的不可废了礼节。」他先打点安顿好霍永宁,又向栾采晴告了声罪才亲自送
吴征出去,临走还关上了门免人打扰。一切都服侍得无比周到。
盛国已被燕国压得服服帖帖的没有丝毫改观,吴征本不想搭理他太多,可一
国太子的面子要给。伸手不打笑脸人,只能道了声谢随在张圣杰背后。
「吴大人,小王这里有些奇异物事要请您品评一番,这边请。」离花厅稍远,
张圣杰忽然抬手虚引,似笑非笑看着吴征。
吴征心中一跳,满腹狐疑。张圣杰的随从不知何时已走得干干净净,只孤身
一人领着吴征一行,脸上虽是神秘莫测,却有十足十地欣喜之意。
暗赞一声好气魄,吴征回头向陆菲嫣示意莫要声张,一言不发尾随张圣杰而
去。
「长话短说,小王看吴大人满腹忧思,可是在担忧祝家主?」
没有什么奇异物事,光这一句话就是最奇异的,吴征五雷轰顶,咽喉发干,
险些站立不稳!他难以置信地望着张圣杰,一字一顿道:「殿下何出此言?」
燕皇要对祝雅瞳下手之事吴征心如明镜,可连张圣杰都知道了,内里的隐情
远比吴征料想的要大。看张圣杰无比笃定的模样必是知之甚详,那秦国呢?梁玉
宇知不知道,霍永宁知不知道?吴征再也无法镇定,汗如雨下。
「吴大人已有了答案,又何必再问小王。」张圣杰一改从前的奉迎卑微,双
手后背,脊梁如山般挺立。两人的身高差相仿佛,那威严的目光却让吴征有居高
临下打量之意。
「你……」吴征惊诧莫名,或许这才是张圣杰的真容?可是为何要在自己面
前表露?
「吴大人不必讶异,现下也不是讶异的时候。」张圣杰提醒了一句时间紧迫,
怡然续道:「燕皇已时日无多,他对祝家主极为忌惮。这一回三国会盟剿灭前朝
遗党是其一,其二就是对付祝家主。三国,一起对付祝家!」
「燕国来了什么人?」
「小王不知,也无力参与凉州的一场好戏。小王只知父皇会收拢祝家在盛国
的整个产业,之后将其中的一半交予燕国经营打理。」张圣杰开门见山,一股脑
儿倒了个干净。
「殿下的意思是三国瓜分祝家资产?」
「不错。盛国的事情自有父皇去打点,小王本应一概不知的。」
吴征再抽了一口凉气,艰难道:「殿下还知道多少,请明言!吴某感激不尽。」
「谈不上感激,小王也只能略尽绵薄之力而已。」张圣杰笑了笑,道:「吴
兄且不必心急,祝家主已是尽知了的。」
「原来如此。」吴征心中黯然,祝雅瞳心如明镜却不告诉他,可想而知在打
着什么主意了。凉州的僖宗遗藏依然是她的目标!
「祝家主正欲置之死地而后生,小王其实不明白她所图何在。只是若缺了吴
兄的助力,祝家主十死无生。就小王而言,不愿见到祝家倾覆,于我盛国而言有
百害无一利!这一点吴兄不必担心。」
「我又能帮到什么?」吴征心念电转,早已想到既然燕盛两国俱要对祝家动
手,秦国不会落于人后。否则燕盛得祝家之财,秦国空空落落,就是此消彼长的
结局。祝家失了纵贯天下的商道通路,也就是一普普通通商人,任何人都可取而
代之,实在不复有存在的必要。这事梁玉宇一定清楚,霍永宁也一定知道,或许
还是具体负责动手的人物,使节团三名重要人物唯独自己不知道。内里的意味可
想而知。
「这就要靠吴兄的智慧了,依小王来看除非有天大的意外出现已是一个死局。
唯一让小王想不通的还是祝家主为何明知是死地,仍定要来凉州!不过提醒吴兄
一句也是份内之情,知道总比不知道的好。」
「殿下不怕我把这些说出去?殿下现在的样子可与平日大不同!」
「吴兄啊……」张圣杰拍了拍吴征的肩膀,长叹一声道:「小王痴长五岁也
算差相仿佛。吴兄若处于小王的地位,经年累月下来,以咱们年轻人的火热心性,
吴兄还能熬得下去么?」
「怕早已熬不住了。」张圣杰的坚忍力实在是吴征拜服得五体投地的。
「是了,小王也熬不住了。吴兄且沉着冷静,天大的意外未必不会出现,既
然是意外,谁能说得准呢?」张圣杰洒然笑道,倒有些终于等得云开见月明的轻
松自在,至于结局是否美好,已经不重要了。
「好!殿下这一份情,吴某记下了。」
「观祝家主所为,她顾虑太多未做取舍,这也是小王始终想不明白的地方。
祝家自发迹的第一天起,今日就是必然的结局,她一定很清楚。已历生死关
头当以自保为主,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张圣杰又伸手虚引道:」小王送吴大人。
「「殿下是准备袖手旁观了?」吴征仍不死心,追问道。
「自保尚且艰难,无力帮衬。只是吴兄若遇疑难,不妨去找天阴门倪妙筠帮
忙,多个人多份力量,只需称呼她小五,她自然知晓。」
不想倪妙筠居然是盛国人?且祝雅瞳早说过她身份特殊,对她还极为信任,
吴征大吃一惊道:「祝家主已与殿下联系过?」
「没有,祝家主似乎不想有人帮忙。倪妙筠几回建议她都不肯接受,当然了,
小王其实也帮不了什么,这也是实情。吴大人慢走,小王府上还有客人就不远送
了,见谅!」
送走了吴征,张圣杰回头望向灯火辉煌的花厅,龙目一眯,慢悠悠地在庭院
里踱起步来。
花厅大门紧闭,自吴征与张圣杰离去后,六名侍从一字排开远远地放着哨,
任何人都不敢靠近,看情形张圣杰即使回来了也只能被挡在外面。
厅里红烛摇曳耀如白昼,霍永宁举杯笑道:「经年一别,公主风姿不减,本
官更不想能在凉州见着公主当面,真是不甚之喜。本官敬公主一杯。」
「免了吧,本公主不胜酒力。」栾采晴自吴征离去后就显得意兴阑珊,神游
方外。
「无妨。」霍永宁仍一饮而尽,放下酒杯道:「凉州荒僻,更没什么景致好
看,公主还刻意来一趟,不仅仅是随行吧?」
「那也不关你事。本公主在京里闷得烦了,来凉州走走也没什么。」
「只怕不仅是走走吧?」霍永宁微微一笑道:「会盟一事自有两位殿下做主,
甚至不需本官操心,也不需公主操心。可本官既然在这里,公主也在这里,目的
想来是一般的。」
「嗯?」栾采晴美眸一乜,终于来了兴致道:「想不到是你?」
「自然只有本官可以。」霍永宁仰头傲然道:「所以本官之责,与公主之责
是一样的。」
「你准备怎么做,说来听听。」栾采晴挑着眉毛,不无挑衅轻视之意。
「公主准备怎么做?」霍永宁依然无喜无怒,反问道。
「本公主要怎么做不需说与你听,你只要别来添乱就行。」
「公主好像很有信心?这么说来,公主不仅已备下足够的力量,甚至还能对
祝雅瞳的行踪了若指掌,已是智珠在握?」
「随你去猜,反正你若是坏了本公主的大事,没人救得了你!」栾采晴嘴角
一抿笑道,目中却放出刀锋般的光芒。
「本官当然信得过公主。只是,本官若能提前告知公主关于祝雅瞳的下一步
行踪,算不算能帮上些小忙?」霍永宁亦是意味深长地说道。
「是么?你能告知我什么?本公主瞧祝雅瞳也未必看得起你。」
「公主不必说些挑拨离间的话。本官只奉旨办事而已,若是办不好回了大秦
免不了要挨陛下斥责,这一点,公主放心。」霍永宁递上一封书信道:「这一趟
来凉州,祝雅瞳迟早必定会在此地附近出现,公主不妨提早做些准备,布成死地
一处。本官也或许会助一臂之力。」
「哟,照霍大人这么说,对祝雅瞳行踪了若指掌的不是本公主,而是霍大人
了。」栾采晴接过信封收在衣袖里,多少有些疑惑道。
「本官自有本官的门道,也有应尽的职责。实话对公主说,祝雅瞳自有公主
去对付,本官乐得清闲。除了祝雅瞳之外,本官还有旁的要事须得办理。」
「那……本公主姑且听听?」
「哈哈哈,正是,正是,姑且听听就好。公主既能掌握祝雅瞳行踪,自然能
知晓本官所言是虚是实。来,本官敬公主一杯。」
霍永宁再次举起酒杯,栾采晴这一回没有推辞,浅饮了一口道:「那就有劳
霍大人办自己的事情,莫要来干扰本公主。」
「会的,会的,公主放心。」
吴征离了盛国使馆,面目凝重将陆菲嫣等人先牵着马儿回去,孤身一人向韩
归雁的军营行去。
不是燕国要对付祝雅瞳,而是三国一同合力瓜分祝家,这真是个震撼的消息。
除了这个难解的死局,吴征更想到了许多。
一件事接着一件事,环环相扣,似有一张弥天大网朝着吴征罩下来。只是濒
临绝境,吴征居然已没了先前的惊慌与迷茫,稳稳的脚步节奏平缓,分外坚实。
三国会盟瓜分祝家,更要置祝雅瞳于死地,这件事在使节团里梁玉宇与霍永
宁知道,可吴征不知道,韩归雁不知道,主政凉州的奚半楼也不知道!内里的意
味之深耸人听闻。以祝雅瞳与吴征的关系,届时出了岔子,吴征会不出手相帮?
在凉州可谓吴征主场,近的有韩归雁,远的有奚半楼,俱是吴征的坚实依仗,
也是吴征必然会动用的助力。
可秦皇已打定了参与瓜分祝家的主意,为何不让吴征知晓?若是为了防止吴
征透露消息,又为何要派吴征来凉州?还要搭上一个韩归雁!吴征甚至已可想象
到,届时冲突一起,他与韩归雁,奚半楼拉起阵仗,梁玉宇传下旨意临时撤了吴
征,韩归雁与奚半楼的官职。甚至更恶意一点,等兵至半途,再问一个不尊号令
之罪。
这是一团团彻底的针对昆仑系的阴谋!秦皇从来没有放松过对昆仑系过于强
大的防范。吴征的异军突起不可阻挡,秦皇也的确对他青眼有加。可吴征的光芒
实在太过耀眼,等他长成,旧臣老去归隐,朝中再无人能敌!在这一刻,吴征终
于明白帝王心术的可怖。
他忽然一顿步死死咬着牙关,双目瞪得赤红,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秦皇这是
要减除自己身边的羽翼,甚至以他们为质,好让自己做一个安安心心为大秦国卖
命的孤臣!为了自己的上位,在这一场混乱的清洗里,还有多少人会遭殃?
走到军营口时,吴征已恢复了常态。营门口的卫兵识得吴征慌忙迎了上来,
吴征忙摆手示意他不要声张,先递过张银票悄声道:「本官偷空悄悄来此,莫要
让人知道,你且暗报与韩大人即可。」
兵丁露出个了然神情低声道:「韩大人已有过吩咐,吴侍郎前来不需禀报,
大人请随小的来。」
夜间的军营号令极严,除了巡弋的卫兵不得号令俱都不许离开营帐。吴征低
着头来到大营前,兵丁道:「韩大人就在里面,吴侍郎且自去。」
「好。」
吴征撩开门帘,韩归雁早从影影绰绰的人影里知道吴征到来,刻意低声却威
严喝道:「何人敢擅闯本将营帐,犯本将军令,还不速速前来领杖责二十记!」
吴征最爱她这般威严着装模作样,一溜烟跑到身后将女郎一把抱起,在翘翘
弹弹的丰臀儿上捏了一记道:「二十棍杖责就够了?」
「嘻嘻,当然不够!最好打得你鲜血迸溅,榨干了才好,一滴精十滴血……」
韩归雁向爱郎怀里一倒惬意道。
「哈哈,不过现下不是时候了……」吴征将她翻转过来面对面正色道:「出
大事了!」
「嗯,你说,莫要担心。」韩归雁知道吴征这一趟凉州行背负莫大的压力,
也早就做好共赴危难的准备。她虽不喜祝雅瞳与吴征走得过近,也感恩祝雅瞳一
路来不遗余力的帮衬。
吴征将盛国使馆与张圣杰私下交谈的经过一说,又将猜测原原本本地分析个
彻底。不想韩归雁并无太多惊讶,只沉默地听完后长叹道:「陛下还是不肯放过
我韩家。」
「你都知道了?」
「刚听你说了才知道,不过也不算太意外。」韩归雁捧着吴征的脸颊道:「
近来陛下与霍大人的密会甚多,胡叔叔心中早有疑虑。你想,近期的大事只有三
国会盟这一件,陛下却躲着其他重臣,唯独与霍大人说。再者会盟一事也没那么
多好商议的,其中定有许多隐秘。胡叔叔猜测这一趟有你,有我,有奚叔叔,咱
们一系肩上的干系太过重大,十有八九是落在我们身上,现下已是坐实了无误。
我们知道你近来事情太多,也不愿你再烦心,才暂时没有告诉你。」
「原来如此。」吴征松了一口气,胡浩既已洞悉先机,定然有所准备:「有
什么方法么?」
「静观其变。不然你以为爹爹辛辛苦苦跑这一趟,纯是为了怀念旧事么?还
不是为了你这个没良心的色胚!」韩归雁醋劲儿上来,又在吴征胸口狠狠拧了一
把。
「岳丈大人辛苦了。」
「呸,谁要嫁给你!」韩归雁吐唇亮出一排白晃晃的银牙道:「等过了这一
关,你才有资格娶我!」
「那是自然,若是保不住韩家,怎有资格做韩家的女婿?」两人紧紧拥抱了
一阵,吴征才道:「这件事我会当做蒙在鼓里,一如平常。关键时刻来个出其不
意,叫梁玉宇与霍永宁抓不着小辫子!」
「你看你,心头有气连大逆不道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还什么一如平常?还不
如人家!」韩归雁嗔怪一句,道:「你且先安心,有爹爹在这里,军中事宜只要
他发话无人敢反对。到了关键时刻,爹爹已打定了主意一力承担。他功盖大秦出
不了大事,爹爹也说他年纪大了,爵位什么的都无所谓,只要我们都好好的,这
一系就乱不了。」
「不会出事的。」吴征双目一眯射出精光道:「既已明了圈套所在,再踩进
去岂不是太笨了?」
「可能没有那么简单,莫说是爹爹,连我都觉得这里头混混沌沌,有许许多
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旁的不说,就说祝家主非要来凉州给咱们添乱就不合
情理。做好最坏的打算,划好底线,这是我韩家给你的。」
这一番话说得深情款款,吴征怎不明其中的情意?韩克军已是做好了舍身的
准备为吴征托好了底,剩下的能否获得更好的结局,就看之后的临场发挥了。—
—正是吴征的拿手好戏!
「我知道,我也不会大意。」吴征目中的光芒越发冰寒,他冷笑道:「霍永
宁大人着急巴巴地赶来盛国使馆,一句话就把我赶走,还不知道和栾采晴商议了
多少明枪暗箭。本以为祝家主大难临头,不想我们也是如临深渊,忠良之辈非要
遭遇不公的对待,我……好恨!」
「帝王家的事情,一贯如此,你没经历过不懂,我们韩家可不是碰到第一回
了。唔……嗯……防备得比你多,也比你早,大哥也已厉兵秣马。唔……唧啾…
…嘻嘻,我韩家三杰在此,便是燕国雄兵出关也尽可应付得过去,你且莫要太过
忧愁。」韩归雁宽慰着道,不时送上甜甜的香吻。柔软喷香的唇瓣吸吮抚慰着,
让男儿的心绪逐渐平定。
「很好!」吴征大力抓揉着女郎的翘臀道:「这一回非把他们狠狠地都收拾
一顿,看今后谁还敢打咱们这一系的鬼主意!呸,年老昏聩,老而不死是为贼!」
「好啦,莫要再说这些话了。君臣之间可不就是这般斗来斗去的么?」
两人又温存了一阵,吴征告辞离去:「我回去找祝家主言明经过,好早作准
备。」
「嗯,咱们都要牢记不可轻举妄动。你还有一帮疼你的师长,还有我,不可
牵连了大家。」
「放心,我再不爽他们,也不会牵连那么多人!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
「快去吧,我也去与爹爹筹划筹划。」
离了军营一路狂奔回大秦使馆,向梁玉宇复了命。梁玉宇奇道:「霍大人没
去替你么?怎地现下才回?」
吴征脸色发红窘道:「下官看左右无事,去了趟军营,殿下见谅。」
「额……哈哈,男欢女爱自无不可,歇着去吧。」
出了门吴征立马变了一副嫌弃的脸色,阴沉着脸找到祝雅瞳,手指左右一划,
以眼神示意是否隔墙有耳。
「没有,又听到什么大事了么?」
吴征再复述一遍,满腹的怨怼。
「我早与你说过了,命运若不能掌控在自己手中,一切都有倾覆之危。」祝
雅瞳静静地听完,摇头凄苦道:「我经历的事情太多了,也早看透了。只可惜…
…想逼你下决心好像这样还不够……」
「不是不够,而是我们不会成功。即使成功,代价也太大了……」
「仁义一事在帝皇家可不存在,你若想号令天下,就不该有这些念头。你要
知道,为了利益,那些九五至尊可是连至亲都可以随手而弃的。」
「那样……真的好吗?」
「我不知道,好像也不好,因为我也做不到。」祝雅瞳温柔又怜惜地注视着
吴征,微笑道:「我们,本是一类人。我是被形势逼到了这般境地,你还没有,
所以我能理解你。」
「明白。但是现在我也很理解你了。」
「是么?那倒要多谢吴大人的体谅,人家好开心。嘻嘻,你现下准备怎么做?」
「韩家既已做了准备,师尊也免不了暗中配合布置,凉州必然已提前伏下了
血衣寒!手中有人可以差使,总不能让他们赤手空拳地去应付强敌吧?僖宗遗藏
军器是不是该启开一处见一见天日了?」
「有备无患,正合我意!」
senglin08 2025-1-27 01:04
第四章、桃花仙人。石室之轧
僖宗遗藏是个天大的秘密,吴征与祝雅瞳虽计议已定仍需谋定而后动。今日
天色已晚,一来一回加上不知会遇上什么意外,时机并不适合。
告别祝雅瞳之后,吴征一人来到「囚禁」天阴门的院落里。以他的武功想神
不知鬼不觉地摸进去可做不到,索性大大方方地求见倪妙筠,言道有事相商,托
辞自然是那幅《苏山紫微图》。
「大半夜的来打扰,实在过意不去。」
「画怎么了?」若是从前的冷月玦,多半不会应答只是点点头示意无妨。倪
妙筠则有一种「有事说事,莫要废话」的干脆直接。
明了了倪妙筠的身份,再见她时感觉就大为不同。从前见她沉默寡言,比起
冷月玦的生人勿进,她更像是在世间消失了。分明人就在那里,却偏偏不显山露
水,仿佛在人群里就被渐渐淹没。天阴门弟子的身份与祝雅瞳的信任又给了她极
好的掩护,既不需过多抛头露面,又有祝雅瞳海量的信息来源,或许一个「卧底」
正需要这种特质?可惜一副极好的样貌与身段实在难以让人忘怀,从这一点上看
又算不上「合格」。只是不知道这样一个人是如何获得天阴门上下的认可,潜伏
于门派里安然无恙。
「画只是个托辞,况且不找边际的事情现下不太重要。对么,小五前辈。」
吴征似笑非笑,小五和前辈合在一起,颇具喜剧效果。
倪妙筠一如寻常,蹙眉道:「不重要还来找我?你来消遣我么?你叫我什么?」
这就是专业!吴征心中暗赞一句,道:「你家殿下说,小五前辈向祝家主几
次谏言都无功而返,希望晚辈一同劝一劝。说不得,只好来找小五前辈一趟了。」
倪妙筠这才一嘟唇,颇有些不可置信道:「殿下会与你说?」
「正是,还说称呼前辈为小五,前辈自然明白。」吴征拱手弓了弓身。小五
明显是亲眷之间的隐秘称呼,吴征叫起来太过亲密。
「我劝过师姐暂去盛国避一避,但是她不肯听。」
果然直接,不和你扯东扯西的。吴征也道:「劝不住的,来见前辈只是希望
若遇万一,前辈能调用盛国的力量相助。」
「我尽力。」倪妙筠叹了口气道:「你我相称吧,我没那么老。」
「一言为定。」吴征一拍手掌,精神一振。盛国环卫在张圣杰身边的力量拿
到战场上作用不大,但是高手之争的局面里一定能起到大作用。
「不要抱太多希望。」倪妙筠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又道:「你从《苏山紫
薇图》里看出了什么?」
「只有些想法暂时不确定,还待实地勘探之后才知。这一回若安然度过,又
有路子的话,遗藏里的军器愿分给盛国一半以作报偿。」盛国最缺的就是军事力
量,军器可谓是赤裸裸的大诱惑,用作酬劳再合适不过。
倪妙筠淡淡一笑,美眸一横道:「不必说这些,你就是再送三座过来,该怎
样还是怎样。我们能给的不会少,也绝不会多一丁半点,盛国可以不赚钱,但是
一文钱都亏不起。明白么?一切要靠你们自己!」
「明白!有这份心思就够了,告辞,你先安歇。」
告别了倪妙筠,吴征回到小院又去找瞿羽湘。忧无患的身份至今也无法确定,
索雨姗被贼党制住之后诬陷孟永淑一事仍让人心有余悸,瞿羽湘的锐眼在这场凉
州之行里能起到的作用不言而喻。
「湘儿。」
「相公。」瞿羽湘红着脸微微发窘。相公二字的确少了从前的敌意,情意也
有了丁点,一场三女同床的浪荡事过后与韩,冷二女都有了亲近,多少觉得满意,
不过更多还是认命了的无奈。
吴征摸准了她的脉络,既不刻意地疏远,也不太过逼迫着亲热。见面先携了
她双手,再横抱而起放在膝间道:「这么晚还没休息。」
瞿羽湘本能地一僵,腴润的臀儿也不由一缩。幸而吴征将她放落的位置十分
讲究,贴着膝盖尽量远离胯间凶物,瞿羽湘虽仍有惧怕之心,也不由感念他足够
体贴。
「还没,有些紧张。」这一趟凉州之行她身担重责,甚至是取胜之匙!瞿羽
湘在京城任总捕头也算见识多了,可这般阵仗还真是头一回,紧张也是难免。
「不必过于担忧,我料想忧无患即使藏身在此也不敢稍有轻举妄动,划不来。
咱们留意只是预防个万一。」吴征拨着她额前发丝宽慰道。
瞿羽湘对吴征亲昵适中的动作有些受用,低头沉默了一阵道:「我武功不算
太高,身份更是卑微,只是个吏。雁儿,陆姐姐都与我说过这一趟的不易,我也
想有些功用。」
「上回若不是你,怎能设局斩杀戴宗昌?还要什么大功才比得上?只是你这
手本事不可曝光,我们心里却都是知道的。不必操之过急,免得露了异样反为不
美。」
「我知道。我……总有一个感觉,有人在看着我们的一举一动!且不止一双
眼睛!感觉很奇妙,我说不出来。总之我觉得忧无患就在这里!」瞿羽湘面色有
些发白,在浮山上的一切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至今想来,忧无患仍让她惊怖不已。
「我信你,我也觉得忧无患就在这里!」吴征的动作逐步增多,不仅抚摸着
发丝,也轻拍着背脊道:「凉州波诡云谲,忧无患一定想方设法都会来,这么好
的机会他不会错过的。他就躲在暗处看着我们!他当也察觉我们知道了!他在躲,
我们在找,因为他见不得光,一直以来都是如此。所以,你先不要害怕。」
「嗯。」
「既逢大事,他一定会十分谨慎,这种人旁的不说,自制力一定强的可怕,
没有必要的事情一定不会去做!这一回咱们很难像上次掏出索雨姗一样好运气,
所以,你也不要强迫自己一定要做到些什么。」
「可是……」
「傻瓜!」吴征在她额头点了一记笑道:「正因这一趟出行不易,我才把亲
近的身边人全带了出来。不是为了一定要做出什么功绩,而是大家聚在一起以免
落单了出事而已!谁出了事,我都会很难过。」
瞿羽湘一愣,脸颊不由红了。不管从前有多少龃龉不满,旧仇一笔勾销之后,
不管嘴上怎么不饶人,到底他是说到做到把自己当成了府中的一份子。若是把她
搁在成都不管,以忧无患都敢偷入吴府的本事与胆色,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收拾了
她真的不太难。
「嘿嘿,感动了?」吴征一脸坏笑,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
「没……没有……啊……不是……」瞿羽湘慌乱着,不仅不知如何应答是好,
也因发现自己终究在一点一点地接受于他,不是迫于无奈,而是真心接受一个可
靠的男子。
「哈哈。现下好些没?要不要我哄你睡着?」
吴征摩拳擦掌,吓得瞿羽湘一跃而起连连摆手着后退道:「不用,不用……
不成的……」
虽有效果,终不能一蹴而就,吴征做个鬼脸道:「安心歇着,歇不好可什么
都做不成。若是无法安睡,就运转我教你的心经。」
房门吱呀掩上,瞿羽湘心跳若鹿,久久难以平静。一种心慌取代了另一种心
慌,却甜蜜安宁了许多。
………………………………………………………………
三国的第一次会盟在五日之后。
使馆之间专门搭建了会盟场所,容得下百余人。梁玉宇来得最早,领了十余
人进场。盛国其二,张圣杰只带了五名随从。栾楚廷最晚,甚至超过了约定的时
辰,阵容却最为庞大足有三十余人,人群中天阴门掌门柔惜雪虽只着灰色的僧袍,
可踏足的身姿轻盈,绝顶高手沉稳的气势,一眼见了四射的光芒无论如何掩盖不
住。
燕国势强,秦国做了东道,盛国只能叨陪末座。
燕秦两国俱有文武官员随行,峨冠博带,整衣端坐,气氛却微妙得很。吴征
对场面了然于心,料想今天来的多有口舌灵便的辩论高手。共同的敌人是临朝余
孽,可这些藏在暗中的爬虫根本敌不过三国皇室的雷霆之威。想要看一场合纵连
横,对于局势的精妙剖析是难了,最终又是争一个领衔的好名声,一场「舌战群
儒」的口头讨便宜而已。
民心所向,正是帝王之资。暗香零落在燕秦两国都闹得大了,能把领衔的名
声拿下来,也不枉郑重其事一场。
栾楚廷自重身份,虽坐于客位,却不苟言笑,只以平和又难以接近的目光居
高临于全场,龙威赫赫。梁玉宇不落人后,除了摆手让人奉上茶点瓜果之外,也
不发一言。两位太子不发话,燕秦两国重臣谁也不敢打破僵局,局面一度陷入尴
尬,幸好张圣杰是个话痨,又长袖善舞,扯些风月趣事,说些凉州风光,才不至
于冷场。
世上有两种人,一种人想赢,一种人想赢得争论,他们不是同一种人!广受
欢迎的道理也不是放在那里都合适,至少现下在吴征看来,两位太子两样都要。
望了望燕国席位上在列的辩论专家薛文杰,吴征微微一笑。上一世也曾涉猎
过类似的书籍,嘴炮话术说穿了不值一钱,迂回转折之地甚多。这一世口舌灵便,
反应机敏,要辩论说服人正是他所擅长。秦国上下都十分重视这一场会盟,拿下
魁首之位也是压过了燕国一头,在朝堂上可是一份重大功绩。吴征心思虽更多在
于昆仑一系与祝雅瞳的安危上面,助力大秦赢得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也是他
志在必得!
「两位殿下远道而来一路辛苦,本官代我家殿下敬诸位一杯。」
霍永宁审时度势,先举起了杯子。燕国势强,像是守擂的一方,不紧不慢稳
坐钓鱼台。秦国稍弱,若不主动进攻,那就是始终落在下风,于形势无补。
「霍大人言重了,陛下深念世间百姓疾苦,既有贼党作乱戕害良人,自当不
辞劳苦,我辈分内之事耳。」燕国侍中鲁仲文是老相识了,在长安时都多打交道,
见霍永宁发话,忙来了一番大义凛然。
燕秦两国都有书记官提着笔刷刷地记录,边上还有随从帮忙提醒遗漏,可见
有多么重视。
「正是如此!贵国也已天下百姓为念,本官甚感欣慰。」霍永宁将杯中酒一
饮而尽道:「大秦召集此次会盟,目的也正在于此,前朝余孽祸乱世间,时有百
姓受难,若不一举剪除,斩草除根,其将流毒万年,民不可安生。两国高义,本
官再敬一杯。」
霍永宁与鲁仲文你一言我一语,都在强调主导权,都在无限拔高自己,唇枪
舌剑,说得好不热闹。
激辩多时,薛文杰忽然道:「文杰仅是大燕微末之士。久闻霍大人执掌秦国
中枢,才大如海,自入朝堂之后两川安宁,民生安居乐业。不知为何贼党肆虐百
年,霍大人一无所觉?」
吴征眼皮一跳。他未曾经历薛文杰出使成都时那一场压服大秦朝堂的激辩,
但是一上来这人就先来了大段的恭维话,把霍永宁给抬了上去,反手揭了个短。
果然高手!
霍永宁有些头疼,当时朝堂辩论,他也在薛文杰手底吃了亏被驳得哑口无言,
这一阵想要翻盘可能性实在不大。正斟酌言语时,吴征插话道:「薛大人错了。
常言才干才干,虽接近并非等同,我家霍大人文采未必了得,向来以实干在先,
忧国忧民。要说才如大海,还是薛大人名声更显。」
薛文杰发话,吴征接战,连三位太子都精神一振。两人在成都斗智的趣事早
传了开来,吴征以极端无赖的手法与精妙绝伦的诗文对子让薛文杰头大如斗,疲
于应对。明眼人一看都知道是薛文杰输了,吴征这一句才大如海着实讽刺。可两
人毕竟没在辩论上针锋相对过,现下两人对上了,也是两国最强嘴炮之间的交锋,
任谁都会被勾起兴致。
霍永宁微微一笑回座。梁玉宇以目视吴征,嘉许鼓励之意甚浓。
薛文杰在吴征手下吃过大亏,杠精的人生从来没有服输这两个字,正愁寻不
着机会扳回一城,当即抖擞精神道:「吴大人,下官在成都多蒙照料,先行谢过。
久闻吴大人幼时求学于名门昆仑派,勤练武艺。可下官至秦国时,听闻吴大人任
侠好义,自恃武力殴打同僚。窃以为既身负不凡的艺业,以施加于同僚之身的枪
棒,多杀几个贼党,多保护几名百姓可好?」
任侠好义放在这里可不是什么好话,分明嘲讽吴征「侠,以武犯禁,无所顾
忌。」
吴征被贬官,又一路青云直上的原因薛文杰不可能不知道,他刻意提起吴征
殴打俞化杰之事,显然留有后招。吴征可不上他当,你跟我说事实,我就和你说
境界!
「薛大人是在质疑侠义精神?」吴征脸一沉道:「世间有武人胡作非为,自
命为侠,着实侮辱了侠字!薛大人岂可等同言之?本官自幼承大秦皇恩仁义之心,
修昆仑派匡扶正义之武。须知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侠之小者,除暴安良!薛大
人饱读诗书,怎不知文有君子之文与小人之文?如君子之文,忠君爱国,守正恶
邪,泽及当时,名留后世;小人之文,惟务雕虫,专工翰墨,青春作赋,皓首穷
经,巧言善辩,笔下虽有千言,胸中实无一策。侠与文于大义上殊无二致,薛大
人说世间胡作非为的武人之举,岂不是再推崇小人之文?若要说本官与同僚的龃
龉,不过言辞之间的过节,本官亲手取下的贼首,难道少了么?」
薛文杰脸色一变,不想吴征不仅诗文才华横溢,连辩才都如此了得!这一下
应答虽是把引经据典的酸儒贬得一无是处,却偏偏满嘴的文绉绉。
「呵呵,吴大人满口正义之言。敢问一句,听闻贼党聚天下恶徒,高手众多,
来无影去无踪,吴大人以为如何?」
「天下恶徒不少,却全是乌合之众,不堪一击,又有什么好说的?」
「不堪一击?听闻秦国名将韩归雁领军二千于半道与贼党大战,折损五百精
兵。我大燕两位高手孟永淑与索雨姗皆在秦国境内亡于贼党之手。吴大人既言乌
合之众,究竟谁才是乌合之众?真是大言欺人!」
薛文杰辩才高超循序渐进,一点一点地将话题引入到秦国无能上面来,不知
不觉间切入正题。吴征豁然起身,瞪着虎目步步逼近,厉声道:「薛大人辱及先
烈,过分了!孟前辈与索前辈仗义驰援,不惧生死,皆是大义大德的高人!剿贼
而死,正是她们无上的荣光。人生于天地间,以忠孝为立身之本。薛大人身为人
臣,明知世间有贼党作乱,不思如何除暴安良,反正襟危坐夸夸其谈。以忠君爱
国者的生死以为口舌之便,真无父无君之人!韩将军亲冒矢石挥军杀敌,手刃贼
党无数。孟前辈与索前辈义薄云天,剿灭贼党时从不落后,正是侠义之风。像薛
大人这种夸辩之徒,坐议立谈,无人可及;临机应变,百无一能。敢问薛大人,
贼党身在何处?姓甚名谁?」
「这……这……」
「呸!孟前辈在燕国时身陷贼党囹圄,遭遇百般摧残初心不改,矢志剿灭贼
党。索前辈清修多年,法身化舍利子。似你这等无父无君之人,畏强凌弱、惧刀
避剑,还敢妄言英雄之名,也不怕天下耻笑?」吴征一通大骂,愤然回座。不仅
仅是辨术而言他要强占道德的制高点把薛文杰彻底打烂——我们秦国损兵折将,
至少在做,还有了看得见的功绩,你呢?就他妈知道在这里废话!也因辱及孟永
淑着实勾起他的怒火。至于索雨姗虽搞不清内里的隐情,但是用以分化一下柔惜
雪,说几句好听的并无大碍:「薛大人,本官敬告一句:再敢辱及孟前辈与索前
辈,本官绝不与你客气!」
「唉……」梁玉宇见吴征大占上风,完全掌控了局势,见机起身,双手后背
忧虑地叹道:「吴大人所言,孤甚觉有理!大秦举倾国之力剿灭贼党,至今已半
年有余,贼党抱头鼠窜惶惶不可终日。父皇心如铁石,至今未曾收兵,旨在一举
剿灭斩草除根。以免又如昔年贵国故事,让贼党苟延残喘,再度酿成祸患!」
他发了话,栾楚廷也不能再等下去,当即冷笑一声发话道:「大燕早在二十
年前便已以举国之力清剿贼党。彼时贼党祸乱天下已久,不知秦国这二十年来又
做了些什么?为何贼党不敢再于大燕作乱?反倒是在秦国培植出庞大的势力,无
端端损大燕高手两名!」
两名太子交上了火,一开口就不饶人,张圣杰也不得不道:「两位殿下且消
消火气。这个这个……贼党作乱已久,非一朝一夕之功。狡兔尚且三窟,何况贼
党?本人久在大燕,深知大燕陛下不能容忍贼党,历来严加探查,有一个便惩治
一个。大秦虽缓了些时日也无妨,听闻这一段日子还斩杀了数名贼首。今日正是
共襄义举之时,过去的就过去了,还请两位殿下以天下百姓为念。」
「也对。」梁玉宇淡然微笑向栾楚廷道:「大秦无须再做准备,这一场燎天
大火定然烧得贼党寸草不生,在无立锥之地。只是听闻贵国被草马黑胡接连犯境,
至今不能全胜?不知贵国还有余力么?」
草马黑胡与燕国的战斗打了一年多,损失惨重,但燕国也不好过。黑胡人马
术精湛来去如风,燕国不得不以重兵囤于边境以防不测。且出乎意料的是,黑胡
人虽败多胜少,本该实力大损休养生息。可由于长期的战争导致黑胡人粮草匮乏,
穷得几乎揭不开锅。越穷越是凶悍,越是要去抢,反而进攻得更加凶了。比之从
前的发财之念,现下已变成了种族生存的战争,一个比一个不要命。
这种态势不会持续太久,至多不会超过两三年时间,黑胡人自己就会分裂,
从此数十年之内无法对中原之地造成威胁。可这一段时间就像黎明前的黑暗,面
对着这帮对粮食与人口急了眼的黑胡人,以燕军的精锐也打得十分辛苦,无暇他
顾。
「呵呵。黑胡就不是匪患?大燕替贵国挡住了黑胡人,不使胡人作乱中原,
难道不是义举一桩?要不换个个儿,燕军去剿灭前朝余孽,秦军去战黑胡如何?」
三位太子发了话,旁人就不敢再插嘴。你一言我一语之间,不出吴征所料,
除了张圣杰看似中立,实则常帮着燕国添一把柴之外,栾楚廷与梁玉宇谁也寸步
不让,各有各的理。说到天色将晚,所谓的协议就为了个头衔怎么也定不下来。
吵到最后不欢而散,栾楚廷率先拂袖而去。张圣杰一脸尴尬,寒暄几句又没
人搭理他,只好灰溜溜地走了。吴征随着梁玉宇回使馆,刚出了会盟的院子,就
见十余人一字排开,见了吴征一人上前道:「吴大人请留步!」
找麻烦的来了!
孟永淑在成都身故,长枝派毫无反应。这事吴征可不会天真地以为就此揭过,
想想长枝派掌门身为燕国大将军,门下弟子若进入川中肯定讨不着什么好处,在
这里发难也是理所当然。
「有事么?陶前辈。」领头的正是在长安驿馆见过的「铁爪搜魂」陶经武,
吴征情知无法善了,拱手道。
「殿下,并非在下无礼,只是孟师妹的事终须有一个交代。」陶经武留住了
吴征,向梁玉宇施礼道:「不知吴征现下是秦国官员还是江湖中人?」
梁玉宇背着双手不正眼看他道:「既是大秦的英雄豪杰,也是朝堂上的重臣。
你有什么话?」
「若是臣属,在下这就告退,待会盟之事商议完毕,在下再以江湖同道的身
份前来拜访。」陶经武躬身一礼告退。这一趟排开阵容,足够给吴征极大的心理
压力,本也没指望能拿他怎么样,目的已然达到。
「且慢!」吴征向梁玉宇道:「殿下,这是微臣门派中的私事,不敢误了殿
下的大事,微臣想早些处置了断了好。」
「也好!」梁玉宇拍拍吴征的肩膀道:「若有疑难,孤王自会与你做主!」
「微臣恭送殿下!」
送走了梁玉宇,吴征向陶经武道:「陶前辈请指教。」
「嗯。」陶经武踱着步质问道:「孟师妹孤身前往成都投在你门下,听闻帮
了你许多忙,她究竟是怎么去世的?你只知保全自己,却让她身受贼党毒手,还
在你手上死得惨不堪言,你们昆仑不该给一个交代么?」
「孟前辈义薄云天,志向高远,她身逝一事让晚辈深深自责。彼时她身中奇
毒神志不清,晚辈无可奈何,只是为了帮她早些解脱。孟前辈的确是死在晚辈手
上,让她落到贼党手上,晚辈也确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吴征对孟永淑的敬仰发
自内心,并不推脱责任:「晚辈已当着孟前辈的面发誓继承她的遗志,否则天地
不容。」
「是么?」陶经武沉着脸道:「我只知道孟师妹好端端地入川,不久后就香
消玉殒。你说的天花乱坠,谁知道是不是你害了她?」
「前辈这句话说出来不害臊么?」吴征再忍不住心中怒火,大骂道:「好端
端地入川?孟前辈什么时候好端端了?她遭逢贼党残虐的时候,你们在干嘛?她
被残虐如此,事后你们挽回了长枝派好大的面子,又关心过她没有?安慰过她没
有?是,我吴征是个外人,不比你们师兄妹亲密。可是她心怜天下女子立志剿灭
贼党,你们帮过吗?你们管过吗?你们只嫌弃她是个累赘,嫌弃她面貌丑陋,避
之唯恐不及!她一个长枝派的门人,孤立无援,不远万里求到我门前来,不顾面
子身份,只为了多杀几个贼党又是为了什么?你们都不搭理,嫌麻烦,我还能不
知道吗?孟前辈身故,你们同门师兄弟连一个来送行的都没有,现下怀着什么不
可告人的心思要我给交代,我给什么交代?你们才该给孟前辈一个交代!满口仁
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狗屁不如!」
「放肆!」被戳中心思,陶经武面色大变,亦是借机出手!
爪影横空去势无定,吴征早有防备倒翻而出。身后一只莲足伸来,径踢陶经
武臂弯道:「以大欺小么?」
陶经武一缩手避开,见陆菲嫣娉娉婷婷地立定,飘然若仙:「陆仙子?正巧,
向你们昆仑派讨个公道!」
「公道自在人心!」
陶经武绰号「铁爪搜魂」,无论一柄奇门兵刃飞抓还是手上一双铁爪俱已练
得出神入化,且搜魂二字不仅说他招式狠辣,更说身法出众。只见他一支箭般射
来,双爪如钩,抓向陆菲嫣咽喉与面门。
陆菲嫣气沉丹田,足下不丁不八,双臂如抱太极使力一震,将抓向面门的左
爪震了出去。旋即双臂一圈,一股回环绞旋的力道如深海漩涡,她一个侧身,拖
着陶经武一甩。
陶经武只敢那股力道大得出奇,几乎将臂上肌肉绞得根根断裂,大惊之下沉
肩怒喝,内力奔涌,掌推之下发腿风生,身向旋绞之力的反向跃起,堪堪挣脱出
来。
这一下败中求胜急若流星,可腿风未至,陆菲嫣只是一个小踏步已欺近身来,
发掌打他腰侧。这一掌若是按得实了,不仅内脏受创,更要被她推得飞出去,大
丢脸面。
陶经武变招奇快,空中硬生生一个急速坠落,隔住两掌。陆菲嫣武功内力运
使方式极为怪异,陶经武不敢再有丝毫小觑之心,当下不敢稍停,身随掌走满地
游动,月光下似有十来个人影来来去去绕着陆菲嫣打转。陆菲嫣以静制动,仍踏
着沉稳的步伐,也不随陶经武转动身形,似有一双天眼正俯视战场,收发随心。
来回拆了数十招,陶经武左足疾跨而上向陆菲嫣莲足踩落,左爪抓向她肩井。
这一招正在陆菲嫣左后方视线不能及之处,又不在后背的防备之处,十分突然。
不想陆菲嫣臀胯不动,蛇腰旋扭居然与陶经武面对面而立,一手胼指点向他臂弯,
一手戳他膝弯。
陶经武大吃一惊急忙变招。不想陆菲嫣不仅腰肢柔若无骨,手臂居然也像只
灵蛇,一卷一缠如影随形。她足下也不甚快,可每一个踏步都追上陶经武暴退的
身形,双臂或虚或实,粘连相随。陶经武已使上了十成功力想要以力取胜,却罕
有能够触碰到陆菲嫣双掌之时。偶尔双臂相交,也都被陆菲嫣隔在最难发力的关
节,上臂之处,轻易便被化解。
打得如此束手束脚,憋屈无比,陶经武怒气填膺,快爪连攻臂影晃动,如狂
风暴雨一半铺天盖地。陆菲嫣却始终气定神闲,一招一式清晰明了,有迹可循。
陶经武须发皆张,忽然力贯十指,指尖都已散发出淡淡的金色,劲风横扫,这一
下快得不可思议,陆菲嫣仰头急避,爪影险险从鼻端划过。
「金刚指力?」陆菲嫣轻哼一声,娇躯一旋,双掌左捺右收,一股圆融的旋
转之力登时把陶经武带了个踉跄。
陆菲嫣踏上一步道:「料得你不服气!」双掌连消带打平平推出!这两掌已
聚陆菲嫣浑身真元,直有开碑裂石的威力。且双掌一出,陶经武只觉周身都被罩
定,无处可逃,当即大喝一声也是双掌拍出!
一方隐含风雷之声威力雄浑,一方如月光洒落轻盈无声。四掌相交,时间如
凝住了一般,转瞬间陆菲嫣双臂一曲一推,陶经武只感大力涌来,竟似被陆菲嫣
抓住了予取予求,任她捉近推远。
陆菲嫣踏前一步,依然是双掌平推,在陶经武的怒喝声中一掌又是一掌!陆
菲嫣连推十二掌,陶经武就连退了十二步。陆菲嫣忽然收掌冷笑一声道:「不用
再比了吧?」
陶经武直直立定,怒目圆睁,陆菲嫣收了手,他呆呆凝立片刻,忽然全身软
瘫在地大口喘息不止。
吴征哈哈大笑挥了挥手道:「练好了武功,修好了人品再来找我。或者……
让你们的掌门丘元焕来!」
丘元焕不知在不在凉州,不,他一定在,若是在,还是早些逼他现身的好,
无论为大秦国计,还是为祝雅瞳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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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丘往西五十余里地有一小片平原地带,足以容纳下一座小型城镇,原本也
确实有一座城镇,名唤垄首镇。按吴征的猜测,原本当叫做龙首镇,可是犯了天
家的忌讳,饶丘一带沟壑纵横,高处看颇似一处田垄,改做垄首镇也是生花妙笔。
僖宗埋下的军器其中一处就标注在垄首镇。
会盟陷入的僵局谁也不愿打破,燕秦之间维持着短暂的平衡。吴征终于闲了
下来,在一个阴云满天的夜晚被祝雅瞳提上皇夜枭,风驰电掣地赶往垄首镇。
「这里的地形我提早都已打探清楚,俱在脑中。」祝雅瞳揶揄地看着吓得面
色发白的吴征,一手在他腰际托定道:「垄首镇土地肥沃,边上还有大片的草场,
西面的龙首山又名桃花山,延绵百里,物产极丰,垄首镇虽受限于偏远,倒也算
得上历史悠久。」
「嗯嗯……」吴征牙关打颤,抬头死死盯着暗沉如幕的天空艰难道:「还是
你准备得充分。」
「只是没有更多的线索。宁鹏翼埋下遗藏时肯定防了一手意外,除了宁家的
后人难以知晓。」祝雅瞳幽幽道,有些神思不属。
「除非宁鹏翼能活到现在,否则一定有线索。这种事重大得紧,宁鹏翼不可
能堂而皇之地留下确切消息,万一泄露出去,对他们也是致命的打击。」吴征并
不赞同!机密事必然留下外人难以看懂的机密线索,可再机密也是线索。
「你说的我明白,只是……以宁鹏翼的才干,外人想要参透怕是难上加难了。」
祝雅瞳罕有服软认输的时候,只是对上了宁鹏翼难免有些气馁。换了吴征也一样,
若是宁鹏翼还在世,他早就躲得远远的,生不起半点作对的心思。
「别担心,先去看看再说。」吴征宽慰了一句,又苦笑道:「咱们……快到
了吧。」
「噗嗤……到了到了。」祝雅瞳打个唿哨,皇夜枭盘旋着降落。看着距离不
远,吴征再也按捺不住轻点鸟背,轻飘飘落下地来。脚踏实地,终于长舒了口气,
精神大振!
垄首镇如今已彻底荒弃,剩下一地尘灰。只从屋角残垣里能看出昔日的人烟
繁华。虽名为镇,看着比起一般的小镇要打上两倍有余,大体因地处偏远的缘故
吧。
「若要通往番邦或是西域,这里倒是一个好的落脚点。据我查证,垄首镇当
年莫名其妙地频频死人,还传出闹鬼的传闻,时间正与宁鹏翼大肆修建宫室,借
以掩盖他留下遗藏的时间吻合。此后垄首镇依然怪事不断,久而久之成了鬼镇。」
祝雅瞳旋着娇躯,美眸精光大放四面打量。裙裾旋舞着如一朵盛开的白莲,随意
一个动作都是风华绝代。
吴征正看着她秀眉微蹙,双唇紧抿,虽郑重凝肃得浮现阴云,依然美不胜收。
陡然听到吻合一说,不由脸上一红浮想联翩。不由暗骂一声:到底哪个狗东西占
了如此佳人,又让她孤苦伶仃?这话只敢在心中默念,再也不敢出口,也不知道
那个人给了祝雅瞳什么好处,明明祝雅瞳既愤恨又不屑,却不许人骂他。狗东西,
王八蛋什么的骂人话儿,不是平常得很么?
「在镇上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垄首镇昔日人烟密集,想要掩人耳目太也难办。
且翻地总会留下痕迹,镇子再大又花的了多少功夫?依我看,多半在山里。」
吴征合情合理的分析却让两人都有些丧气。桃花山山势延绵百里,想要探查
清楚整座山谈何容易?便是一国之君专程征了徭役,遣来精通此道的人才,没有
经年累月也无法查得明白。眼前三国并立,想要私发遗藏谁又敢明目张胆地在此
挖掘。
「咱们先到处看看。」颓丧一闪即逝,祝雅瞳的执念坚不可摧,无物可以撼
动!她朝吴征展颜一笑,鼓励地点了点头。
「好!」吴征受她感染也振奋起精神,运足目力沿着城镇废墟来回搜寻。
镇上尘灰厚重,偶有些脚印也是零零散散,应是些来往路人在无奈之下才从
「鬼镇」上行色匆匆地穿过。来来往往个把时辰,一无所获。两人不时穿屋过室
寻找踪迹,头脸上都沾染了尘灰,见状相视一笑,也算苦中作乐。
「去山上看看?」时辰紧张,天明之前还得赶回饶丘,这一趟来还是以全局
探查为主,可没有在一处地方细查的功夫。
「嗯。」祝雅瞳点了点头望向桃花山。
原野尽头桃花山拔地而起。虽不甚高,山势却十分陡峭,居然展现出一股壁
立千仞的气势来。视线中便是一面足有五丈高的峭壁,暮色里黑沉沉的,像是天
上的仙人在世间投下一块巨石凭空生出。两人疾驰一阵抵达山脚,才见一条小道
顺着山坡较平缓处蜿蜒没入林中。
垄首镇既荒废,桃花山想也是多年未有人迹。宁鹏翼装神弄鬼搞出死地一处,
倒是最大避免了遗藏被意外漏出的可能。吴征与祝雅瞳立在山脚望着山势,颇有
些无从下手之感。
「走走不?」吴征无奈一笑。又想起在浮山之上遇险,祝雅瞳从天而降化解
危局之后,也是这般约着自己走走,点醒了混沌中的自己。
「哼。」祝雅瞳一个扁嘴娇笑,显然心意相通,却摇了摇头道:「下回有了
闲暇,一定和你来这里走走!」
招来皇夜枭,两人又踏着鸟背高飞而起,绕着整座桃花山盘旋俯瞰。梯田,
草场,山谷间废弃的村落,寺庙,道观等一一尽收眼底。早春时节,漫山的桃花
抽出了新枝,一颗颗花蕊正含苞待放。浓重夜色里走马观花一样的巡视自然看不
出什么,可一时之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简直毫无头绪,无从下手。
用以救命的军器就埋藏在此地,如何启开确实一个谜。宁鹏翼设下的局环环
相扣,最终还是要落在宁家后人身上,外人休想染指。吴征与祝雅瞳几回振奋起
精神又频遭打击,心中越发郁闷。
「非一朝一夕之功啊……时候不早,先回吧?」祝雅瞳不知是叹息还是宽慰
了一句,看着天光渐亮,只能暂时放弃。
「再绕一圈。」吴征目光闪烁着光华,原本他比祝雅瞳更加消沉得多,不知
何时变得睿智了起来。
祝雅瞳心中一动,情知吴征有所发现正在沉思,不敢打扰,号令者皇夜枭又
盘旋起来,美眸顺着吴征的目光打量。
「这山一直唤作桃花山么?」
吴征的问话让人摸不着头脑,祝雅瞳耐心道:「原本唤作龙首山,你看接近
垄首镇为龙头,往西山势渐窄渐平,倒像一条巨龙俯卧。僖宗登基后大约二十年
才在此山广泛栽种,不久后又名桃花山。主要还是原本的山名犯了忌讳……」
「停!那里。」吴征摆手打断了祝雅瞳,手指急急连点指向一处山头。
大风呼啸吹散了阴云,天光正至破晓的一刻,几线朝阳捅开了黑夜照耀下来,
落在山间为一幅水墨山水图染上了暗红的光彩。
「这里……」祝雅瞳心头扑通扑通直跳。吴征之能正在每每于不可能之处神
奇地发现蛛丝马迹,譬如锦兰庄底怪异的符号,难道这里也有他「杂学」所通之
处。
「就是这里!」吴征目如鹰隼,死死地盯着山头。
山头形似一块长方形的巨大顽石垂垂落定,在无数山水画里都会看见这样的
顽石。
「《苏山紫微图》!」两人一同脱口而出。
夜空中虽无紫微星,桃花山也不像画中的苏山一样巍峨高耸,剑指星斗。可
这一块小山头却让两人同时想起《苏山紫微图》!吴征心中有了明悟:倪妙筠曾
言道大家作画之前,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俱在胸中,落笔挥毫一气呵成,有一股
模仿不来的神韵!小山头与《苏山紫微图》不同,可小山头立于悬崖顶端,悬崖
处再无遮挡直落平地,可想而知若站在小山头上想下望去,定是如临深渊,战战
兢兢。《苏山紫微图》画的,正是这样一股气势,这样一股神韵!
动念之间,祝雅瞳已号令皇夜枭立于小山头崖尖上。两人举目四望,又不住
在石壁上连连顿地,意图寻找掩埋在地底的宫室。可又花费了许多时光直至天光
已亮,依然一无所得。
「来不及了,我们先回,下次再来!」
若被发现吴征不在使馆难免有许多麻烦,既然有了头绪倒是不忙于一时。
「嗯。我们回去再看看画。」两人均不通画艺,还有许多混沌不明之处,对
画作的细节印象也不甚了了,看看画作才是正理。
皇夜枭一路风驰电掣原路赶回,吴征先去了使馆旁的军营,才在韩归雁的陪
同下被送了出来,对着不时投来的暧昧目光还羞涩地低下了头。
到了使馆面见梁玉宇与霍永宁,燕秦两国比拼耐心的时候公务不多,个把时
辰便商议完毕。吴征回到住所时祝雅瞳与陆菲嫣,倪妙筠已展开了画卷探讨多时。
「快来看看,是不是这里?」祝雅瞳指点着画卷左侧一块气势昂扬的山石道。
「该当错不了了。」吴征弯腰低头左右细细地看了一遍答道,注意力却不在
那块山石上。
「神韵相似得连你们不精于画作的都能一眼看出来?为何又无所得?」倪妙
筠偏着头喃喃自语,颇有跃跃欲试前往一探究竟的意思。
「因为宁鹏翼只是想告诉后人桃花山就是画中的苏山,而不是说那块顽石小
山就是掩藏军器之处!」吴征嘴角挂着神秘的笑意铺开纸张,压好镇纸。
陆菲嫣一见他的笑容便心领神会,已在一旁一手研起了墨,一手润开小毫。
爱郎胸有成竹的模样让她不仅爱煞,更觉自豪。
提起饱染墨汁的小毫,吴征笑意不减,目视画卷问道:「桃花山上可有庵堂?
叫做什么庵?」
「有四座,分别是龙泉庵,掩翠庵,涛骅庵与三祖庵。」
三女一同顺着吴征的视线望去,只见《苏山紫微图》中一名老者正舒立风中,
举杯自饮。相比起磅礴的山势,老者米粒般的大小并不起眼,可经过名家巧手绘
制,也能看出他一派光风霁月,潇洒出尘。
「涛骅庵?那就对了!」吴征提笔落字:桃花山上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
两行七律字迹算得上工整,但诗文太过浅白,单看这两句除了押韵之外实在
平平无奇,还有些絮絮叨叨。倪妙筠撇了撇嘴鄙夷道:「乱七八糟,牵强附会,
这算什么对了?」
吴征斜眼一瞥道:「不要小看开头简单平凡的诗句,大才子一旦转折起来可
要惊坏世间的。」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
…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这…
…这……这是你写的诗句?」倪妙筠越念越惊,她出身盛国文武世家,不仅武功
高超,还是书香门第,深知这等简单的句子书写下的诗词堪称返璞归真,极具简
约之美。何况诗中的排骈对比来回反复,心绪转折忽起忽落精妙绝伦,潇洒的意
境更是跃然纸上!顿时不可置信地望着吴征。
「不是我写的,是宁鹏翼的哑谜。」吴征搁下小毫冷笑一声道:「军器若不
在涛骅庵里,就在某个豪杰墓里。去翻那块顽石,翻个底朝天什么也找不到。」
「不会在墓里!盗墓贼多得很,在墓里迟早要露馅。只会在涛骅庵一带!」
祝雅瞳肯定道,又品了一遍诗文,忍不住喃喃念道:「定是了!定是了!世人笑
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这说的可不是宁鹏翼自己么?谁不说他是个疯子?
能写出这等气魄的诗文,当真是搅动天下,见惯了世面,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一
代雄主!」
三女赞叹不已,一时也顾不上吴征从哪里知晓这一首《桃花庵歌》。
「他?他想破头也写不出来!」吴征心里暗骂一句,满面阴云道:「错不了
了,涛骅庵一带定然有掩埋军器之所,待探得分明寻机启开,以备后患!」
「嘻嘻,这事儿我们可办不来!遗藏处定然还有机关重重,吴大人若不亲至,
世间能办到的可就只剩下宁家的后人了。」祝雅瞳笑吟吟的如春花怒放,直比龙
首山上的满山桃花还要娇艳!爱子不仅思维缜密,还时常天马行空给人无限的惊
喜,怎能不让她自傲。
「寻着了机会一起去,只消破解了其中机关便可装备血衣寒!」吴征狠狠道。
天阴门柔惜雪亲至,长枝派高手齐聚,丘元焕虽不见踪迹,料想也藏在凉州。秦
皇要剪去他的羽翼,即使秦国官军无法动用,靠着军器装备的血衣寒也可给对手
迎头痛击!届时秦皇抓不着把柄,祝雅瞳又安然无恙,才算将这一场危机安然度
过!
…………………………………………………………………………………………………………………………
越到紧要关头,越是让人心神难安,总会觉得什么都不顺利。每一个人都会
遇到这样的时刻!吴征觉得自己正处在这样一个难以摆脱的漩涡之中。
满脑子偷空去一趟桃花山,居然一丝空闲都无。燕秦两国又打上了嘴仗,栾
楚廷倒是对佳人念念不忘,天天来要人。吴征全数顶了回去,一想能把冷月玦暂
时保在手中还多亏了两国争锋相对的局面,也不由有些感慨。只要这般局面不破,
就是栾楚廷亲自前来,吴征也不会给一点点面子。
然而忧心更甚!男人的心态都是如此,越得不到的,越想得到。若是近在眼
前举手可得,偏偏就不能如愿,更是心头火起难以按捺!栾楚廷想见冷月玦而不
可得,说不准正抓耳挠腮。事情终有尘埃落定的一天,冷月玦若是终于要回归燕
国,此地由栾楚廷做主,他现下被逼得急了,见着了冷月玦还在不在意所谓的君
子风度?吴征不敢再想下去!只知时间拖得越久,冷月玦越是有当即受辱的可能。
吴征几次三番强调天阴门人的重要性,梁玉宇也醒悟过来,亲自调集一队兵
丁将诸女的小院团团围住,不得他的许可,任何人不得进出。吴征是私心,他多
半就是纯为了皇位计,不想真被天阴门搞砸了。只是这样一来,吴征也被隔绝了
开来等闲无法与祝雅瞳见面,也颇有些心惊肉跳。燕秦两国联手欲对付祝家,梁
玉宇有没什么坏心眼无法保证!
张圣杰通风报信,形势已有了几分明了,该做的准备与应对俱都做了,剩下
的……都是吴征最为讨厌的听天由命之感。
转眼又过了十来日,燕秦两国的嘴仗打得不可开交,吴征的心思压根不在这
上面,又需打点精神应付场面,不能让人看出心不在焉,抑郁得几乎发疯。
好容易挨到两国矛盾无法调和再度陷入僵局,会盟暂止,吴征感动得眼泪都
快下来了。
小院被牢牢看守,吴征不敢贸然前去拜访。时间过得越久,他越觉得危险重
重,生怕被梁玉宇看出端倪。想尽了办法也不能知会祝雅瞳一声,急得如热锅上
的蚂蚁团团转。
「吴大人,用饭了。」
侍从端来饭食,吴征不耐烦地挥挥手打发他出去。都这时候了,哪有心情吃
得下东西?不想侍从手一抖落下一封信来,他一无所觉,放下餐盘便低着头遵照
吴征的指示退下。
「了不起!」吴征心悦诚服地大赞一声!祝雅瞳的准备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充
分,在凉州会遇见的种种困局俱了然于心,连这一层都已提早备下了。
展开信笺,祝雅瞳娟秀的字迹印入眼帘:等得焦急了?我也好着急呀!事不
宜迟,你也不必等我,我自会与菲嫣,妙筠安排得当。
吴征心下大定,挨到黄昏时分,吴征便溜达着去探望韩归雁。
韩归雁听他说完计划,郑重道:「此事非同小可,务必万万小心在意!湘姐
姐数度提醒于我,爹爹也猜测忧无患隐在使节团里。越到这种时候,越要当心。」
「我晓得,一直以来都做得很隐秘,当不会露出行藏。你在营中一样要留神,
若遇突变,保身为先!」
「恩。」
道别了韩归雁,吴征悄然孤身离开,前往垄首镇。他武功远逊于祝雅瞳,不
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人间消失,自然要选在黄昏这个不符常理的时刻。一路小心奔
行,直至在涛骅庵旁的大树上潜伏下来。
枝叶茂密,林木成荫,视线并不好,却是个躲藏的好地方,我看不见你,你
也看不见我。春日里和风习习,山间的夜晚虽是寒冷,可桃花开得正艳,花香随
风送来,心旷神怡。
等到月上梢头,远处忽然传来数十声嘈杂的鸟吠,愤怒,惊恐,凄厉地嘶喊
着。吴征情知有异,不敢暴露身形,只借助着枝叶缝隙观望,却什么都看不清。
「你在么?」轻轻的点地声吴征并未发觉,祝雅瞳不知何时已飘然而至。
「在。菲嫣和倪前辈呢?」吴征赶忙应了一声露出身形,顺着祝雅瞳的目光
向天空望去,大吃一惊!
只见月光下的高空中,两点拳头大小的鸟儿正拼死搏击,金羽灿灿的豹羽鵟
大占上风,追逐着黑影般的皇夜枭撕咬!皇夜枭左右腾挪,几次欲飞扑而下总被
豹羽鵟逼得死死的,无论如何落不下来。有一回扑得急了,险被豹羽鵟一双利爪
抓住背脊。看皇夜枭有些踉跄的身姿,显是已负了伤。二鸟飞得太高,祝雅瞳纵
有绝世的武功也无可奈何。
豹羽鵟在此,忧无患就在左近!
祝雅瞳见吴征现身,再观望了一会儿见皇夜枭身上又增了几道伤痕,无奈地
撅唇做哨。皇夜枭高飞而起,用鸟嘴解开系脖子上包袱的活接,又是一个飞扑不
要命似地与豹羽鵟厮打成一团。豹羽鵟被皇夜枭忽然的搏命吓了一跳,它虽更加
雄健,一时也疲于招架。窥准良机,皇夜枭松开嘴将包裹抛了下来。
祝雅瞳接住包裹,又见皇夜枭且战且退寻路逃命,渐渐在天边难见踪影,才
不舍地叹息一声,向吴征道:「时刻不多,你先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
离开我身边,必须相信我,行么?」
「出事了?谁知晓我们的行踪?」吴征浑身发凉,欲私取僖宗遗藏的事若是
走漏了风声,他就是死上一万次也不够。
「你先答应我。」祝雅瞳双眉紧蹙,却也失了平日的镇定自若,高高拱起的
胸脯正微微颤抖,气息不稳。
「好。」
「你不用担心,雁儿那里我出来前已交代好,陆菲嫣她们也全藏到了军营里。
有韩老将军镇守,出不了事。」祝雅瞳先宽慰了吴征一番,又取出一封信递与吴
征道:「千万不可惊慌,越是大事,越要冷静。」
「晓得了,我尽量不拖你后腿。」吴征也笑着宽慰一句,接过书信。
「傻孩子。」祝雅瞳拍拍吴征的脑门,深吸了口气闭目养神。
书信厚且重,用四只巴掌大的牛皮纸封好送来。吴征打开之后一见是拙性的
笔迹便知石室被恢复出原状,内里有重大的隐情。不由一目十行扫过问安与保证
不出错漏的说明,匆匆展开一幅画卷。
画中巨细靡遗地将石室的原貌分毫不差地绘出,连那柄割下孟永淑双乳的闸
刀位置都经过精密的推算,吴征一眼扫过,心头大震。其实石室的绘制根本不需
如此详细,因为任谁都没有想到一间普通,空旷,在山坳里开凿出的石室,居然
在边缘的石壁的中央处另有两个隔间!
隔间开有小窗,在烛火的照耀下足以看清大厅的每一个角落。孟永淑曾言道
自从被带进石室始终不曾被揭下蒙住双眼的黑布……
隔间里有人!
这个人自始至终都在看着孟永淑被施暴残虐,而孟永淑也从没能搞懂她为什
么遭致如此非人的酷刑折磨。身为长枝派弟子,孟永淑身份尊贵,可她的身份并
没有大到令暗香零落搭上整个燕国潜伏的力量,而仅仅为了残虐她的身体取乐的
地步。
隔间里的人也没有,除非贼首彻底疯了才会干出这种事。孟永淑所遭致的一
切,从头到尾都是为了震慑,收服隔间里的人!贼党以施加在孟永淑身上的酷刑
与痛苦,恐吓着隔间里的人,让她亲眼目睹若不屈服就会受到的「待遇」。贼党
既然敢疯狂到残虐长枝派的弟子,天下间就再没有他们不敢残虐的人!
轮奸,割其双乳,毁其容貌。贼党刻意选定了身为女子的孟永淑,那么隔间
里的人也必为女子。只因这些对男子并无大用,却每一件都是女子最害怕,最恐
惧的事。天下间比孟永淑身份更尊贵的女子不少,但也绝对不多!
皇室女子首先被排除。不说帝皇之家的女子起不了大作用,并不能影响皇室,
她们也绝不会孤身出现在此处。这个人只会是手掌权柄的江湖巨擘,或者未来必
然是江湖巨擘,这么一排除就更加屈指可数。不会是昆仑派的陆菲嫣,也不会是
彼时身在江南盛国的天阴门祝雅瞳,剩下的仅有一人而已!
「雨姗死得好冤枉……」祝雅瞳喃喃自语道:「她一向潜心修行,你怎么忍
心做下这等恶事?你不该给我一个交代么?」
吴征深深呼吸,内力运转,施施然地撕碎手中信抬起头来,饶是他心境已十
分平和,仍不由瞳孔一缩!
只见柔惜雪双手合十,半垂着头,宽大的灰色尼衣腰际缠着「逐影鞭」,身
形轻灵得像风中浑不着力的飞花,却落后一个身位亦步亦趋地跟随在头戴鬼面的
男子身边道:「主人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既不肯听我的,我又为何要给
你交代?再说了,你做的恶事还少了?还敢要我给你一个交代?」
那男子身材高大,鬼面背后的眸子中露出一股威严与戏谑。他们缓步而来,
男子也大大方方顺手揭下了鬼面,长须儒雅,正是霍永宁!
「咦?是你!」
相比起吴征的震怒,祝雅瞳的愤恨,柔惜雪也觉得十分意外。美目光华一闪
再闪,可也仅仅是意外而已。
吴征眨了眨眼道:「我该怎么称呼你?是大秦的中书令霍永宁大人?还是暗
香零落贼党之首忧无患?亦或是……前朝遗孽,宁家的后人宁永祸?」
「呵呵,随你,随你……你们倒是厉害,若不是留了心眼,险些要失了踪迹。」
霍永宁双臂拢在袖中,向柔惜雪一瞥,玩味似的嘲弄笑道:「反正你们没了价值
已是将死之人。雪奴,你说是不是?」
「主人要他们的性命,雪奴这就为主人去取。」柔惜雪像个犯了错的仆人赶
忙低头,语声柔媚婉转,温顺讨好,全无出家修行人的严谨持重。目光却空灵得
空洞,不着焦点地望着前方,微微愣神之间思绪似已飘回了二十年前……
「有书友问第八集的名字大雾芦花是什么意思,详细说明一下。大雾形容局
势复杂就不多说了,芦花的典故出处是二十四孝里的「芦衣顺母」。二十四孝的
故事大多非常扯淡,「芦衣顺母」的故事就非常人性化,也很温暖。说的是孔子
有位弟子叫做闵损,小时候受到继母的虐待。冬天继母拿芦花塞的衣服让他御寒,
却给亲生儿子穿棉衣。后来闵损的父亲发现之后大怒,要休了继母。闵损劝说:
母在一子寒,母去三子单,家里还是要有个女人。父亲觉得有道理,就原谅了继
母。继母也因此非常感动,从此待闵损视同己出,一家人和和乐乐。后世就把芦
花形容为母爱。」
第五章、忧思难忘。身沉心伐
抚和元年,栾广江初登大宝。新帝具有传奇色彩的经历早在市井坊间被津津
乐道,他武学天资在高手如云的皇家说不上太出色,可是凭借一股狠劲硬生生地
超越一众竞争者,最终北面称朕!而他的治国之能早得先帝首肯,登基成万乘之
尊可谓众望所归。
历来皇位更迭都免不了动荡,栾广江的登基看着却有些风平浪静,似乎他已
是秉承了天命,理所当然。可走在涂州小道上的柔惜雪却深知其中经历了多大的
波折,为此又死了多少人。当祝雅瞳遮遮掩掩地请求帮忙时,她只感诧异与疑惑,
是什么能让祝师妹如此卑微而无助?当看见祝家涌进的官兵向着瓜瓜落地的婴儿
杀去……至今让她不寒而栗。
「是那位的孩子……一定是……否则师妹不会这么低声下气,毫无办法。你
是不是疯了才去招惹他?还敢怀上他的孩子!」柔惜雪喃喃自语,痛心疾首。恨
自己的无能,也恨祝雅瞳的不知天高地厚,更恨同门师妹看似清心寡欲,单纯简
单,却个个心怀鬼胎。
「我对不起郁师妹和苏师妹,她们因我而死。」祝雅瞳俏目含着泪光抽泣着,
又讥讽地嘲笑道:「可你以为我为了自己就杀了同门?你错了!韩彤与崔芷秋你
道她们能护着孩儿脱出重围么?她们早就投靠了皇室!我的孩儿只是她们身后人
的人质!至于风无月,她就是第一个告密的人!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你自以
为了不起却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娃儿,觉得每个人在你眼前恭维与钦佩,都是
在说真话?你根本不懂这个世界有多可怕,多肮脏!」
祝雅瞳嘲讽之意越发浓了,不知在笑柔惜雪的无知,还是自己从前的单纯。
她头也不回地走了,果决得没有丝毫留恋。从前快乐而开朗的少女选择了一
条最孤独的路,义无反顾。柔惜雪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渐渐变得模糊,柔弱与甜美
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杀伐果断,在恶兽丛林间去寻求涅槃的丹凤。柔惜雪甚
至可以预见,当丹凤腾空时,身上熊熊燃烧的烈焰一定是鲜血般的颜色!
正如祝雅瞳所言,之后发生的一切都印证着天阴门被皇室侵蚀得多么可怕。
短短一年的时光,皇室剧变。
栾广江晋升十二品修为,两名皇位的竞争者栾广川与栾广峰先后不明不白地
死了。据柔惜雪所知,内里有无数的明争暗斗,焦点全在祝雅瞳生下的孩子身上。
待竞争者退出舞台,高坐龙椅上的帝皇明明光芒四射,却忽然黯淡下去,陨落的
速度快得令人咋舌。江山就在看似平静之中,奔流的洪水般完成改朝换代。洪峰
过去,除了早早躲开漩涡中心的人,波及者都被卷得一干二净,再也剩不下半点。
「我呢?会不会也有我?」柔惜雪深知天家的无情,即使早早地果断抽身未
曾参与,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谁也不能保证初登大宝的新皇会不会把一切都剪
除得干干净净。她沿途虽不时出神地喃喃自语,却格外地谨慎。不仅尽量选取远
离人群的大路,五感六识也未有一刻放松过。
明月当空,清冷的光辉下天空只余几颗黯淡小星,显得遥远而寂寥。柔惜雪
揭下斗篷的帽檐,茫然地望着星空。祝府里遍地的鲜血已被洗净,仿佛一切都没
发生,荒郊野外,人影孑立,柔惜雪甩了甩头。
没有秀发随风飘散,丝丝山风抚过头皮带来凉意,柔惜雪盘坐起双手合十,
低声诵了篇经文。世间人来人往看似不相识,可人与人之间的命运总是胶着在一
起,互相影响,互相牵连。佛说有因有果,可如今的果,又是谁在前世犯下的错?
柔惜雪多希望这一刻佛祖显灵,能在她耳边喃喃耳语,告诉她这一切的答案。
可惜谁也不能解释这一切,柔惜雪闭目道:「对不住了祝师妹,你没有错,
可我还是不会帮你。是你自己惹的祸,或者是祝家惹的祸,天阴门不该纠缠进去
为你们陪葬。」
一年多来反反复复地思考着这件事,柔惜雪终于定了决心。尸山血海,可每
个人似乎都没有做错!燕国皇室不愿在祝家留下子嗣,以免富可敌国的祝家进入
朝堂,严防杜绝外戚干政没有错。祝雅瞳心疼自己的孩子想要保全下来,那是一
条活生生的人命,还与祝雅瞳血脉相连没有错。从她所处的角度来看,及早抽身
更没有做错,否则现下死的人会更多,更惨!天阴门甚至可能就此被抹煞在历史
中……始终纠缠着自己的杂念终于被排除,她长长舒了口气。
「祝师妹不会再回来,天阴门只剩下我了,我不能倒下去,你说对么?」为
何念头已通达,心头依然像压了块大石头松快不起来?柔惜雪向着朗月,似在寻
求些许慰籍道:「雄主都是无情的,比修佛修道者更加绝情,全不受七情六欲干
扰。祝师妹,他不是怜惜了才放过你的孩子,而是利用这个孩子布下了无数陷阱,
只等人自投罗网,助他荣登大宝……以你的聪明才智当看得出来,今后莫要与他
作对,你也再莫要想着去见那个孩子,让孩子安安心心当个平民安康一世……佛
祖这么安排定然有道理,世间皆苦,有时候要认命……」
月晃清影,寂寂无声,任她疑问再多也不会回答。就像身前的悬崖,即使经
历了无数的岁月,见证过历史的变迁,可从来只是冷眼旁观。
柔惜雪叹了口气起身,依然在凝望崖底仿佛入定了一般驻足不动。忽然她双
足发力猛蹬,贴着崖壁直直坠落!狂风灌入,将她宽大的僧袍吹得倒飞而起,露
出雪白裤管包裹下一双腴润笔直的长腿。
「咦?」寂无人声的崖顶诧异声起,一条人影幽灵般出现,又像一面刚起飞
就被人扯着线甩落的风筝,划出道弧线向崖底追去。
柔惜雪心惊不已!自己始终保持着小心谨慎,可还是被人盯上了。来人有二,
在暗中窥视许久显然怀有歹意。当下的情形她不愿与人起冲突惹来麻烦,可让她
害怕的是,居然还有第三人!此人,她从未发现。幸好悬崖并不太高,崖底有一
片密林,若能藏身其中,任来人有再大的本事也找不出来。
她飞速坠落的身形已十分快,为了更快些只在崖边山石上按了两次略作减缓
以免受伤。可来人像只扑水的鹞鹰笔直坠落,风声赫赫不做稍停,武功高得骇人
听闻。
柔惜雪抢先一步扑入林中一片枝叶最为茂密之所,发足狂奔!不足十丈,就
听头顶一阵大响,来人手攀树顶一弹反跃而起,居高临下打量。
「好高明的武功!」柔惜雪暗叹一声,放轻脚步,轻烟一般在林中穿行,妙
目更大放光华寻找可以藏身避祸的地方。
她足下落叶不动,仿佛在林间消失,来人几番纵跃居然无法锁定她的身形。
随着两记穿过林木的唰唰声,提早被柔惜雪察觉的两人也跃入密林。盘踞在树顶
的人道:「搜出来!她跑不远!」
三人分作三个方向由内至外搜索而去,柔惜雪胸腔砰砰直跳!灰色的僧袍在
夜晚的密林中提供了极好的掩饰,苦修的轻身功夫也在危机里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她第一次感觉到江湖人送「飞花逐影」的外号居然有几分暖意——敌方三人除了
高跃的那人无法分辨去向之外,另两人自入林起都在她耳力覆盖范围之内。方才
她冒险选中一人前行的方向,提早跃上树腰。人总是容易忽视眼前,果然让她险
险躲过一劫。
足踩枯叶的沙沙声渐行渐远越发微弱,柔惜雪悬着的心却没能放下。那名高
手的武功超过自己太多,行踪不明。他们也不会搜查一遍就罢手,呆在密林里并
不安全,眼下当把握时机及早离开才是!
柔惜雪犹豫了片刻,终于咬了咬牙摸回山崖边。山势折叠,在一处凸出的崖
壁边正巧可以隔绝密林里投来的视线。柔惜雪悄悄打望,四面无人,深提一口气,
手脚并用迅速攀上崖顶,前后不足半柱香时分。
崖顶空无一人!
「赌对了!」柔惜雪不敢停留狂奔而去,十九岁的少女虽精修佛法,得脱大
难时心中也不免有些得意。然而片刻之后心情便沉到了谷底……
「赌对了……」男音响起,让柔惜雪不得不止下脚步急速回身,双掌横胸如
临大敌。男子一脸枯黄面无表情,可说话时轻佻又得意:「就料得你会返回此地,
刻意在此等你。」
「戴了面具……你是什么人?为何要跟踪我?」柔惜雪出奇地镇定。轻佻男
子的武功太高,每回出现都是神不知鬼不觉,何时出现在山崖柔惜雪根本没发现。
事到临头只有拼死一战这条路,慌乱无用。
「不惊不慌,不骄不躁,啧啧啧,了不起了不起!」男子左右踱步,饶有兴
致地打量着柔惜雪,微眯的眼睛泛出脸上唯一的神采道:「你是什么人?半夜三
更在荒郊野地里,呵呵,女孩儿家家的不怕鬼,不怕恶人么?」
「我不必告诉你。」柔惜雪虽知危险至极,心中也不免有些安定。男子废话
连篇,必然不是那位派来拿她的,只要不是,状况就没有那么糟。
「也不必你来告诉我!」男子嘿嘿一笑,施施然踏步向前道:「我自然试得
出来!」
掌风如雷劈头盖脸地击来,瞬间吹开柔惜雪斗篷上的毡帽,露出烫着九枚香
疤的光洁顶门。柔惜雪注目凝神向左急蹿,于间不容发之际闪开。这一掌势若雷
霆后招无尽,她根本不敢稍有大意,当下拧身于腰际抽出逐影鞭,不及回头便抖
出一朵偌大的鞭花!
「咦?」想不到自己的一掌被避了开去,男子大为惊讶。在柔惜雪风声呼喝
的鞭影中闪转腾挪,优胜闲庭信步:「真的不错!剃度完依然花容月貌,依你的
姿色岂不可惜?又使得一手好鞭法,「乘龙指天」?你是天阴门人!」
柔惜雪越听越惊,手腕一抖,长鞭猛抽!却被男子一手搭住,鞭捎绕着手臂
缠卷,柔惜雪发力一甩道:「我没见过你,何故与我为难?」
男子如长鞭卷住的一片落叶,轻飘飘地任由柔惜雪如何发力也甩不脱,犹自
啧啧叹道:「天阴门轻功举世无双,像你这么好的也没几人,连我都差点被甩脱
了。这一手鞭法也不俗!你是「飞花逐影」柔惜雪对不对?」
趁着男子说法的空隙,柔惜雪奋力一抽!这一下使力极大,男子抓住鞭身的
手掌也是忽然一松。换作常人少说也打个趔趄,可柔惜雪却如浮水的天鹅向后滑
了两步便站稳身形。
「果然,看来我没有猜错。」男子满意道:「这一趟出来,收获之大真是难
以想象!」
柔惜雪紧握长鞭淡然道:「尊驾武功如此之高,为何以大欺小?若是想以我
为质,尊驾是想多了。」
「不急,不急,啧啧,本座就喜欢性子烈的。马儿如此,女人也一样!」男
子目光变得像饿狼遇见猎物一样嗜血而兴奋,令人不寒而栗。
「是么?想不到这等武艺,人品却如此下作。一副残躯皮囊而已,你想要尽
管来拿,看我就不就范。」大难临头,柔惜雪心如止水。勤修的佛法让她将身外
之物视同微尘——自家的漂亮脸蛋与出众身段常引来旁人觊觎,平日里自然也是
珍惜并避忌的。女儿家谁不想保存清白之躯?可真要落了难受了辱,那也没什么
大不了。想要以此胁迫于她简直让人笑掉大牙——一些不着调的故事里常有淫贼
反复奸弄就把女子身心征服,从此服服帖帖,甘为恶人驱使的段子,读来与笑话
无异。更别说以柔惜雪这等身份与心志的女子,受辱不过是一场苦修,又何足畏
惧?
「好!」男子一击掌笑道:「今日拿住了你,我不与你为难,准你跟随本座
一段日子。本座要你乖乖地自愿奉上娇躯,从此心悦诚服。哈哈,你放心,本座
一言九鼎,必不食言!」
「你太小看世间女子了。」柔惜雪一挥长鞭娇斥道:「纳命来!」
鞭影重重,又几在一瞬间消失。抽在男子掌心的长鞭如中败革发出声闷响就
被男子拿在手中,柔惜雪未及反应,一股大力袭来,娇躯身不由己地腾空飞起。
男子双手反复拖拉着逐影鞭,将柔惜雪一路拖去。
柔惜雪失声惊呼,双臂发力回夺,可男子像座山般纹丝不动!她反应奇速放
开双掌,足尖在长鞭上一点,刺斜里飞去。男子功力高出她甚多,见状亦是弃了
长鞭如影逐形,在柔惜雪花团锦簇的腿影中准确地抓住她足踝,屈指连弹!柔惜
雪心中哀叹一声,终于失去了所有气力落下。男子大笑声中将女尼横抱在怀,百
忙之中还将捏过玉足的手掌在鼻间一嗅,赞道:「好香。」
柔惜雪被制了穴道提不起力,只能任由男子施为。她垂下眼帘,低声念起佛
经,倒有些意外男子居然十分守诺,只是将她抱着并未借机大施轻薄。
「《妙法莲华经》?你还是很慌张啊。」男子一听则明,毫不客气地点破柔
惜雪心中深埋的情绪。
一篇经文颂完,柔惜雪才道:「我佛法修为不够,遇事难免心绪不宁,故而
颂一篇经文。」
「嘿嘿,有礼。」
男子一路飞奔,不时与柔惜雪调笑几句,换来的都是一本正经的应答。他丝
毫不觉得没趣,反倒兴致勃勃谈天说地,居然博古通今。柔惜雪心中惴惴不安,
却也只能心中苦叹:「今日栽在这里了。当时没有选择自密林里脱身是个大错,
密林幅员较广,被撞上的可能要小了许多,终究是心计与经验都不够,可惜……
人,有时候要认命,不是么?此人学问渊博又不像是个好人,若要做起恶事以他
的武功岂不是予取予求?也不知已祸害了多少人。他日若修行有成,当寻机除掉
这个大害!」
男子将她抱至一处山间庄园。庄园共有五进,装饰用料不凡,却不知多久没
人居住过,颇显破败老旧。男子将她带进一间新近打扫干净的院子里,顺手解开
柔惜雪手脚道:「本座虽封了你的丹田真气,不过在庄园之内,你可随处走动。
只是不要想着离开,本座虽答应了你不用强,但你若动歪念头,吃了苦头可莫怪
本座。对了,本座叫忧无患。」
柔惜雪冷眼旁观默不作声。男子望着她一撇嘴角,又搓了搓手指,似乎指间
仍留着佳人身上温腻的触感与余香,才哈哈大笑着闭上院门,渐渐去得远了。
「忧无患?好大逆不道的名字!江湖中总有不少「暗香零落」贼匪祸乱、残
害女子的传闻,这人莫非是贼首?可观他行止言语虽轻佻,倒也守诺,与贼匪的
作为大相径庭,却又不像……」既来之则安之,柔惜雪暗自思量。试着提一提内
力,可丹田里空荡荡的,以两人的武功天地之别,这一条路毕竟是走不通。
打开院门,只见门外守着两人。左边的一双桃花眼生得十分俊俏,见了她只
冷冷打量一眼,这人柔惜雪略觉有些印象,一时又想不起来。右边的则满脸刀疤,
一双虎目毫不掩饰贪婪之意,盯着她直欲生吞活剥了一般。
柔惜雪被狼一般的目光看得满身不适,一皱眉返回了小院。
一日三餐都由桃花眼送来,若要沐浴自可去小院后头,想要在庄园里闲逛也
无不可,只是看守的两人就寸步不离,防她逃走。其实也不必防,柔惜雪修习内
功,如今内力全无与平常弱女子无异,就算出了庄园,在荒郊野岭之处又能逃得
到哪里去?
就这么过了四日,晨间柔惜雪醒来便觉被封的丹田略有松动的迹象,她并未
觉得庆幸,而是在想:那个忧无患该回来了吧?不知他到底要使什么手段折磨于
我?
被囚禁于此,每日除了诵经与揣摩这一战的得失之外,不时也在想忧无患的
种种怪异之处。忧无患既猜中她的身份,又迟迟不动手,料想是要以自己为质对
师门不利。她自问心智坚定,便是以性命相迫也不会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
更不说师门待她恩重如山,岂能为贼匪所利用?再说「暗香零落」虽闹出不小的
动静,总是一干蛇鼠之徒见不得光,又能拿天阴门怎么样?大义面前,门派师长
岂会因自己一人,而陷门派于不义?唉,既知贼匪下落,这一番就是忍辱负重,
待他日再来报仇,替天下的弱女子们讨一个公道吧。
「不会的。祝师妹遇难,师门也只能袖手旁观,抽身自保。一干贼党,师门
岂会妥协了?只是,只是……」柔惜雪低头蹙眉,一个近日来不敢细想,却总是
一闪而过的念头猛地冒了出来:「他们莫不是真有什么手段能拿捏于我?是有什
么古怪下作的药物么?」
念头既起就再也控制不住,柔惜雪默然半晌,又颂起《妙法莲华经》来。
到了黄昏时分,房门被推开,忧无患又露出身形。柔惜雪自顾自地颂完一篇
经文才睁眼道:「你要干什么?」
「带你看一场好戏。」忧无患很绅士地伸出手,欲携她起身。
「不用。」柔惜雪摇了摇头起身道:「你们每做一件恶事,苍天都在看,有
朝一日终有恶报。若要以此吓唬于我,更是休想。」
忧无患并不强求,带着面具的脸上看不出神情,目中却露出诡异的笑意道:
「不好说,不好说。有时候本座心情好起来,也会做些善事的。」
柔惜雪无力抵抗,默默地随着他来到一处小院。院中五花大绑着两个男子,
全身无一伤痕,只是被制住了穴道无法动弹。
「你认得他们么?」
两名男子面相凶狠,却都透着惧意瑟瑟发抖。柔惜雪指着一名太阳穴高高隆
起,右脸有一块红色疮疤的男子道:「认得他,是「疤面修罗」占天河对不对?
既然占天河在这里,这个就是「黑鸦」林无地了?」
「好眼力!」忧无患赞了一声,指着两人道:「这两人满手血腥,死上一百
次都不足以赎罪,对么?」
「饶……饶命……」占天河与林无地向来是亡命之徒,一听忧无患之言居然
抖如筛糠,求起饶来。
「你们为圣教出力不少,不过为讨柔仙子欢心,再出力一回也算还了圣教之
恩。」忧无患向柔惜雪道:「柔仙子看他们该不该杀?」
「恶贯满盈,该!」柔惜雪一撇忧无患道:「圣教?果然是「暗香零落」么?」
「不错。」忧无患嘻嘻一笑赞道:「柔仙子玉雪聪慧,不愧是天阴门高足。」
「既让我知晓了身份,最好莫要给我机会。」柔惜雪心中更惊,忧无患有恃
无恐的样子实在令人不安。
「你?不急,不急。」忧无患哈哈大笑,指着占,林两人道:「像这等恶徒
不知残害了多少条人命,本座虽说他们百死莫赎,可一个人只能死上一回。柔仙
子认为要怎么做才能死一回,和死一百回一样苦不堪言呢?」
「折磨人的本事我不懂。」柔惜雪摇头淡淡答道。她可不认为忧无患要杀人
单纯为了讨她的欢心,或是因为自己的美貌,身为贼首的忧无患就要弃恶从善。
多半是要在自己面前将二人折磨得苦不堪言,杀鸡儆猴。
「柔仙子是不是认为我要对他们施以酷刑?哈哈,错了,错了。柔仙子恐怕
不知道,人生在世最痛苦的不是肉体上的折磨,而是这里。」忧无患点了点左胸,
露出神秘的笑意道:「柔仙子且莫着急,容他们再活半月,半月之后的黄道吉日,
本座带柔仙子看看什么叫苦不堪言,饶他是刀口舔血的恶汉,也要后悔来世上走
一遭。」
柔惜雪沉默着被带回小院,忧无患补上几指封上丹田穴道,再度施施然离去。
半月时光不长,柔惜雪也未受折磨,她精修佛法,即使忧无患偶尔才来一回,
平日连个说话的人也没,但日子并不难熬,甚至说得上清静。只是半月的时光足
以让人习惯初成,日子过得太过平静,在天阴门里清修尚需各种劳作,这种平淡
无事的日子,不仅人会变得迟钝与麻木,各种奇怪的想法也越发频繁。
比起初来时的淡定,认为左右是一条性命,柔惜雪的恐惧与日俱增。人总是
这样,若是狠下一股劲儿,便是被一刀断头也就是片刻功夫的事情,狠劲未散,
恐惧自也被压抑。可一旦没有丢命,甚至无事发生,就会变得惜命起来。柔惜雪
也不例外!虽远超同侪,终究只是个芳龄十九岁的少女,会害怕,会爱惜,也会
慌乱。
她惊惧于忧无患的老神在在,不知他会使出什么惊世骇俗的手段。忧虑于想
起本该走向鼎盛的天阴门已走了祝雅瞳,若是自己再出了意外,将不可避免地没
落下去。长枝派不会错过千载难逢的良机,一连串地打压下来,天阴门永无翻身
之日。如此一来,自己岂不是成了师门的罪人?慌乱于这一趟出门无人知道她的
路线,指望人来救像是镜花水月……
没有希望是最可怕的事,柔惜雪忽然发现,自己现下唯一的希望,居然是半
月的时光早些到来。好早为这件事落下一个结局……
半月之期,忧无患如约而至。夜色降临时他推开房门道:「走吧,本座带你
去杀两个恶徒,让他们恶有恶报。」
戏谑的话语并未让柔惜雪动怒,她昂着头道:「你也是贼匪,你也会恶有恶
报。」
「哈哈哈。」忧无患大笑着道:「天道无常,贼匪未必没有翻身之日。岂不
闻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柔惜雪并未听说过这两句话,可她蓦然发现,这句话居然十分有道理。栾家
……不就是窃国才荣登九五之尊的么。她默默无言,随着忧无患前往囚禁占,林
两人的小院。无论忧无患出于什么目的,能让两个恶人授首,也算功德一件。
「这半个月来本座还抓了名女子,很不错。让本座更期待柔仙子的滋味了…
…」忧无患说得轻佻而得意。
柔惜雪心中一沉,哀叹又有女子遭殃,急喘让好看的鼻翼微微开合,愠怒道
:「无耻!」
「抓一名女子,杀两个恶人,本座功过相抵,柔仙子这句无耻似乎不太适当。」
忧无患目中又露出诡秘的笑意,推开院门道:「柔仙子请。」
「欺凌弱女子,你的下场定然也是不得善终。」柔惜雪心中愈怒,忍不住骂
声出口,不知是斥责忧无患的丑恶嘴脸,还是为自己提起对抗的勇气。——小院
里即将发生的一切必然触目惊心,柔惜雪不愿在恶人面前露出软弱。
「弱女子?不不不,你很强,她也不弱。」
柔惜雪心中大跳起来,齿冷打颤,不弱的女子并不多,难道又有同门落入忧
无患手中?她凤目怒瞪质问道:「你害了什么人?」
「没害她性命,不急,不急,柔仙子请先旁观本座手段,惩治这两名恶人。」
忧无患高深莫测道。
柔惜雪第一次感到惧意真正影响了自己!也发现比起武功的可怕,忧无患更
是一位玩弄人心的高手。从被抓之时起,他一步一步地引诱自己不如恐惧深渊。
自家心态的变化,他都了若指掌,每一步动作都有目的,每一句话都在一点点地
钻开心防……从现在开始,忧无患露出了獠牙,正等待着撕咬猎物享受一顿美餐。
甚至展露獠牙,也是他计算中的一步!
占天河与林无地被五花大绑分别束缚在一条板凳上,口耳被堵住,眼睛被一
条黑布蒙紧。可是这半月来他们与自己一样,除了被囚禁之外并未受到折磨,因
此虽看着十分恐惧,神情萎顿,身板仍然如从前一样壮实。
庭院中另外摆放着两张八仙椅,一张木桌,桌上放着四碟果蔬,八样甜点。
似乎这一趟杀人是在欣赏一出好戏。柔惜雪心中不安惊惧,对忧无患更是怒焰滔
天,可也不禁好奇——出了一把牛耳尖刀之外别无刑具,又能玩出什么把戏?至
于两只面盆,还有一竹管的清水,更是不知所云。
「柔仙子请坐。」忧无患大喇喇地坐下,一指身边空着的八仙椅道:「行刑
之前,敢问柔仙子,一个人心中的恐惧,会把自己吓死么?」
「笑话。」柔惜雪板着脸,不愿露出惧意重重坐下,恨恨道。丰翘的臀股落
座时被椅面挤得如漾开的湖水,扑腾一声。
「折磨肉体没有什么了不起。须知人的身体十分神奇,不仅有自我保护之能,
还能自行适应,是以人才能为万物灵长!对肉体施加以疼痛,久而久之就会麻木,
麻木了就不那么疼了,慢慢就习惯了。为了对抗疼痛,人体甚至还能昏厥过去,
柔仙子当知道的吧?昏过去了什么感觉都没有,疼痛自然无用。」忧无患说出一
番难以辩驳的道理,指着占,林二人,又点点自己的左胸道:「要让恶人伏法,
莫过于折磨这里。只要一息尚在,这里就不会停止跳动,这里不停,他就一直在
害怕。这就是绝望!柔仙子想必多少已知各种滋味。」
被戳中心中所想,柔惜雪咬牙道:「这又有什么了不得的地方?」
「有的,本座这就为柔仙子演示。」
忧无患神秘一笑起身,一把拉起林无地解开蒙眼的黑布,挖出塞耳的布条便
扔着不管。林无地嘴被堵上,自不会来打扰这一场「盛宴」。
忧无患双目泛着残忍与兴奋,又放开占天河塞耳的布条,向柔惜雪道:「慢
慢地死最是可怖。因为明知要死,却又死不了,这种绝望谁都吃不住?柔仙子有
没见过野狼捕猎?野狼扑倒了猎物往往不将猎物咬死,最爱活吃,有时吃了半个
身体,猎物还没死透……呵呵,是不是很精彩?现下么,柔仙子有没兴趣与本座
赌一赌,看他的血能不能滴满这只面盆,能滴一夜么?」
柔惜雪铁青着脸,她不得不承认其中的可怖。没有疼痛,可是随着血液离体
而去,生命力也在一点一点地消失,没有希望,没有办法,只能等着死……
寒光闪过,忧无患隔开占天河的手腕,他下手极为精妙,手腕只有浅浅的伤
口,刚好让鲜血只一滴一滴地渗出,却也只有一滴。
这点伤势对于武者聊胜于无,疼痛感不值一提。可残月之下,零星的虫语声
中,鲜血落在面盆的滴答声富有节奏与韵律,像一枚沙漏在计算着死亡的时间,
象征着离去的生命力。占天河听得清晰,以他的杀人如麻居然也无法压抑地恐慌
起来。
拼死地挣扎,口中呜呜,板凳腾腾作响,却掩不住滴答声清晰入耳……每隔
一段时间,伤口渐合时忧无患就补上一刀重新割开。像一只野狼正恶狠狠地扑倒
压实了猎物,任由猎物惨声哀嚎,依然美滋滋地享用新鲜的活肉。
柔惜雪牙关打颤!论见识恶事,她当然远不如占天河与林无地,更不用说忧
无患。可她突然发现,占天河的恐慌不言而喻,旁观林无地看得分明,情知待占
天河死去之后就会轮到自己,脸色也已变得煞白。这等恶徒真的都不怕死,若是
照头给他们一刀,他们或许还在豪迈地大笑。柔惜雪虽是第一次见识,也知道这
种死法的残酷与恐怖。
忧无患满意地看着柔惜雪,林无地更加凶悍,知道这等折磨精神的酷刑即将
施加己身时一样恐惧。柔惜雪虽暂时无虞,可她一个没见识过酷刑的小女娃儿,
恐惧不会比林无地更轻。
滴答声持续了足有一个半时辰才渐渐止歇。面盆里装满了红色的液体,血腥
味扑鼻。占天河雄壮的身躯变得干瘪,脸色白得吓人,终于死得透了。忧无患揭
开他蒙眼的布条,只见深陷的眼眶里双目怒瞪,几乎凸出眼眶。死不瞑目中俱是
惊怖之意,不忍直视。
忧无患回身向柔惜雪笑道:「轮到他了,柔仙子猜猜他能活过一个半时辰么?」
林无地拼命地摇头乞怜,可忧无患取出个头套一把罩上,从边上取过盛满了
清水的竹管架子,稍作倾斜,让竹管的一头对准面盆,向柔惜雪道:「我猜他活
不了那么久,柔仙子信不信?」
大小声中,柔惜雪震惊地发现忧无患反过牛耳尖刀,以刀背在林无地的手腕
一划,同时以刀尖一戳,竹管头上的盖子被戳出个细孔,清水慢慢渗了出来,一
滴一滴地砸在面盆里。
柔惜雪眼力极高,虽在夜色中也知林无地手上并无外伤。忧无患的一刀运上
了内力,当是震断他手腕的经脉造成痛感,可他的的确确没有外伤,也没有流血!
目睹了占天河的死,林无地的恐慌更甚,明明没有流血却依然挣扎不已,水
珠的滴答声仍然向催命鬼的鼓点,一声声地催促他魂归地府。柔惜雪当即想起忧
无患的那句话:「人会不会被心中的恐惧吓死?」
当时她认为是个笑话,即使是些无胆之徒也不至于,何况是凶神恶煞一样的
林无地?可是越看她越发确信忧无患没有说谎。林无地的挣扎越发微弱,像被抽
空了力气一样气息奄奄,面色越发苍白,连手背都惨白如纸。
不足半个时辰,林无地的身体便垂软,停了呼吸。忧无患起身抓起林无地,
揭开头罩向柔惜雪诡笑道:「精彩么?」
这是一张无法形容的扭曲的脸,满脸写满了绝望与恐惧。若不是亲眼所见,
柔惜雪绝然无法相信没有痛苦能让这等凶神恶煞之徒死得那么惨,更无法相信一
个人真的会被自己活生生地吓死。她心胆俱寒,甚至没发现忧无患已将她横身抱
起!
待得回过神来时,忧无患已抱着她在林间穿行,她绝望地闭上了眼。
一步步地,终于走到了这一刻。不知道忧无患要用什么办法来让自己就范,
她只知自己的意志已出现了动摇。占天河与林无地死得一个比一个惨,那么轮到
自己呢?又会是什么天马行空的招法?她痛苦地闭上双目,已无力去管忧无患正
贪婪地打望着她一起一落,震颤不停的胸乳。
山间开辟出的一间石室,烛火辉煌,一切看都得清清楚楚。柔惜雪被带进山
壁的隔间时已被封了哑穴发不出声,可细心辨认出石室中央跪在地上女人时,喉
间赫赫连声惊诧不已,又稍微放下了心!是长枝派的孟永淑,不是自家师妹。
不幸中的万幸!
可再看清了孟永淑的模样,又不由得为她怜惜起来。长枝派里瞩目的女弟子
现下极惨,满身污秽不说,还像一只母狗般被「饲养」。也不知道她被捕的多日
遭受了多少凌辱,看她萎顿的模样,实在无法与往日傲气的如花少女联系在一起。
既怜孟永淑,也怜自己。忧无患放她「自由自在」地逍遥了大半月,此后就
是一场紧接着一场的震撼。此时此刻,孟永淑就是占天河,自己就是林无地……
「畜生,畜生。」柔惜雪心中连声咒骂,却恨自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她死
死瞪大着双目,盈满眼眶的珠泪一滴也不愿落下!
「从现下起,你就是本座的雪奴了。用心看着,其实也没什么,只要雪奴乖
乖地听话,自行奉上娇躯,自然伤不着你!」忧无患像只噬咬人心的恶魔道:「
好好看清楚,若是敢闭眼,我就多折磨她十分。但是你若是乖乖地看完,我就饶
了她的性命。本座待雪奴还是很不错的吧?」
柔惜雪咬牙切齿,耳边刻意呼出的热气麻痒钻心好不难当。他故意的!他故
意的!怒意满胸,柔惜雪却恨自己无能为力。忧无患不会放过自己的,在庄园里
的闲适只是麻痹自己,待他开始施展手段,一环连着一环,一层又一层地击溃了
自己的重重心房。柔惜雪悲哀地发现,此时此刻她明知忧无患要像整治占天河与
林无地一样,给自己施加无限的恐惧,她心中想的却是:若是看完就能保住孟永
淑一条性命,倒也值得!
精钢铸就的闸刀在烛火下闪着冷厉的光芒,孟永淑被桃花眼小鸡一样提起,
两只洁白饱满的乳房正卡在闸刀的底座。可怜的少女不明所以,不知将要发生什
么,更不知这一切是为了什么。顶部的转轮滚动,铁链摩擦声响起,刀锋迅疾地
落下,全无阻隔地切下两只引以为傲的美乳。
孟永淑失声痛呼中被丢在地上,疼得满地打滚,不一时光洁雪白的身躯就变
作一个血人就此昏死过去。桃花眼放肆地变态大笑,忧无患得意地望着柔惜雪,
看着她因惊惧而面容扭曲,因痛苦而开始麻木……
桃花眼向石室张望,忧无患对柔惜雪甚是满意,朝桃花眼点了点头。桃花眼
取出伤药在孟永淑血肉模糊的胸前涂抹着止血,算是兑现了忧无患的承诺。柔惜
雪痛苦地摇头,死死咬着唇瓣,彷徨无计,手足无措。
可不等她回过神来,孟永淑刚刚苏醒,桃花眼又是数刀斩在她面门,其中两
道划成十字,在面容上极为显眼,骇心动目!
柔惜雪心中又是悲鸣一声,扭头扑腾一声朝忧无患跪下,满面都是乞怜之意。
心中明明恨忧无患食言,又如此凶狠折磨孟永淑,却只剩讨饶。
「别急,别急。」忧无患时常对柔惜雪说出这句话,可这一回说出时却让柔
惜雪吓得面色惨白。别急的意思……是还要折磨孟永淑么?
「她还没有死,本座也没有食言。雪奴乖乖地看着,可莫要对本座食言。」
果然如此!大起大落的心情已让柔惜雪麻木,待见到桃花眼第二次为孟永淑
止血包扎,又朝着石室里的自己狞笑一声,捡起地上两块血粼粼的乳团洗净,支
起一口大锅烹煮起来时,她已全是麻木……
啖食人肉,对这干人犹如家常便饭,柔惜雪阵阵反胃,却已觉自己仿佛脱了
力,麻木得根本提不起兴致。心湖仿佛死水一片,无有波澜……
桃花眼吃完了肉带走孟永淑,石室里只余忧无患与柔惜雪。
忧无患在痴痴呆呆的柔惜雪肩头一拍,让她惊醒过来,柔声道:「雪奴都看
清楚了,很好很好。本座也没有食言,饶了孟永淑一条性命。本座曾说要雪奴自
行奉上娇躯,现下可以了么?」
柔惜雪死死闭目咬紧了唇瓣拼命地摇头。她已认命,即使被强暴,被凌辱,
甚至身遭孟永淑一样的惨痛,也绝不愿侍奉这等恶魔!
「哎,说起来孟永淑是无辜的,本座这么对她,全是为了雪奴。连占天河与
林无地也是无辜的,他们也是为了雪奴。本座尽心尽力,雪奴依然不肯,那就换
个地方谈,或许雪奴会想得更清楚些。」
最后一点坚持与不屈并未让恶魔恼羞成怒,他反而更加兴奋,更加得意。如
此美丽又好玩的猎物多久没有出现了?总是说受害者的求饶会让施暴者更加残忍,
其实硬气同样会激起施暴者的暴虐快意——他们已没了人性。
泥雕木偶一样被忧无患推着前行,身上的僧袍被剥落,露出玉雪玲珑,丰满
有致的娇躯裸呈。柔惜雪如孟永淑一般被忧无患推在闸刀前,两团美乳颤巍巍地
挺翘着,较之孟永淑的更大,更隆,更是完全无缺的浑圆。这一抹逼人的艳光岂
是孟永淑能比?忧无患双目淫光大放,终于失了惯常的镇定自若。
双足被叉开了垫高,忧无患钻入两腿之间,昂扬的肉棒虽不算粗,却足有六
寸长短。他一手拉着控制闸刀的铁链,一手在柔惜雪丰腴莹洁的臀儿上拍了一掌,
肆意把玩一番。腿心处浓密的卷茸仿佛一道篱笆,正守护着纯洁的处女圣地。
正因纯洁而高傲,才让人迫不及待地想要侵犯!忧无患将肉棒对准花户道:
「雪奴现下可考虑清楚了么?」
四肢穴道与哑穴虽解,娇躯却被忧无患死死按住。即将身遭酷刑,柔惜雪再
怎么紧咬牙关也熬不过心中的惊怖。她发不出声,还是在摇头拼力地抵抗,可是
却那么无力。高翘的肉棒像只张牙舞爪的恶龙,正待侵入自己的身体。可再也憋
不住正珠串般落下的泪珠,却像在指引着娇躯前进的方向……
「唉,那就莫要怪本座了。雪奴不听话,做主人的自然要责罚。」忧无患手
臂缓缓一提!
铁链摩擦轧轴的沙沙声像惊雷一样在柔惜雪耳际响起!她骇然抬头,却发现
闸刀并未像对待孟永淑一样急速坠落,带着沉重的重量舞起极快的速度,将胸前
傲物断开!忧无患肆意地笑着,闸刀在他的控制里一寸寸地落下,一尺,八寸,
半尺,近了,更近了……
闪着寒光的锋刃上犹有血迹,带着凌冽的冰凉触上了乳肤。刀锋入肉的一瞬
间,柔惜雪再也抵受不住心中的恐惧,悲鸣一声:「不!」
只余一个方向能动的娇躯终究落了下来,因惊惧而发凉的身体被一根热腾腾
的硬物钻入体内。剧烈的疼痛,抽紧的娇躯,被堵上的胸口,柔惜雪茫茫然然,
只觉身处地狱。
幽谷里肉棒不动,仍疼得难当,铁链声又响,闸刀存存升高。柔惜雪像中了
箭的兔子般弹起大呼道:「我不要!」
撕裂般的剧痛刚松快了那么丁点,就听忧无患嘶吼着沉声道:「说错了,该
罚!」
闸刀再次落下,柔惜雪无处可逃,只得又一次屈膝,让肉棒直抵花心。
一次,又一次,再一次……柔惜雪哭喊着哑了声,失了神,腿心的疼痛渐渐
揉进了快意,唤醒了冰凉的身躯,可胸腔里砰砰跳动的心却逐渐麻木。
不知过了多久,在忧无患再也忍无可忍之时,一身汗湿的柔惜雪终于有气无
力地呻吟道:「主人,雪奴知错了,知错了……求主人饶了雪奴……」
「哈哈哈哈哈……」忧无患发出癫狂般的大笑松开铁链,在柔惜雪的惊呼声
中,间不容发地抱起她!闸刀空斩在底座的脆响在石室里回荡不绝。
忧无患将丽人反按在地上拼力抽送,柔惜雪连贝齿都觉发麻,她已彻底忘了
一切,只知趴跪在地上高高地挺起翘臀,迎合他的抽送,任由一只恶魔予取予求。
面前就是孟永淑进食的狗盆,她失神般自嘲一笑,就此昏了过去……
悠悠醒来时不知过去了多少天,柔惜雪痴痴呆呆地望着房梁,又打了个寒噤,
丹田里的剧痛像被十几针被埋在里面,随着呼吸一下又一下地扎着!
房门及时被打开,露出忧无患发黄的面皮与戏谑的眼神:「雪奴醒了?」
「主……主人……」柔惜雪闭目,泪水却不自禁落了下来。她偏过头不敢想,
更不敢看。
「看着主人。」忧无患冷笑一声,将手中的餐盘砰地一声砸在桌上。柔惜雪
心头突突狂跳,咬着牙无力地回头睁眼,与忧无患对视。目光依然是熟悉的戏谑,
嘲弄与贪婪,柔惜雪心中烦恶,却全然提不起对抗的勇气,只是麻木看着。
「还不错,至少乖了,不过还不是一个合格的奴奴。」忧无患招了招手道:
「起来吃饭,你没力气,主人扶你起来」
「不……不用……」柔惜雪面色一红,死命挣扎着爬了起来,低声道:「不
敢劳烦主人。」
「啧啧。不乖,要罚!」忧无患忽然扑倒柔惜雪,又是一阵毫无怜惜地凌辱
……
兽欲泄去,柔惜雪服服帖帖地被忧无患扶起坐好。勺子一下又一下地递到嘴
边,柔惜雪顺从地张嘴,吞食。这一餐的滋味着实不赖,柔惜雪更饿得狠了,可
仍然食不知味。缓过一口气之后,她一次一次地在心中狂喊:「顺从他,顺从他,
不要惹怒他……我不能死在这里,否则永远不能给孟姑娘一个交代,永远不能报
仇!我要报仇,我要报仇,我……能报仇么?」
「很乖,很乖,这样又比刚才好些了!」喂完了饭,忧无患满意地赞道:「
主人说什么,雪奴就做什么。就像吃饭,主人叫你吃什么,你就吃什么,雪奴当
是明白了。」
「明白……不不不……雪奴明白……」
「很好。」忧无患又抄起柔惜雪的双腿,将肉棒挺了进去道:「现下,雪奴
慢慢地,把记事之时的事情说与主人听,一点琐事都不要放过。主人有很多闲暇
在这里陪雪奴……」
转眼又过了三天,柔惜雪终于说到了天阴门,一边抵受着胯下的疼痛不适与
快意,一边支支吾吾着,终于再一次闭目扭头,拼着让忧无患责罚也不愿再说。
忧无患这一回并不责怪,待发泄了兽欲,又大大采补了一回才喘着粗气道:
「这就对了!一个合格的奴奴可不能像个傻瓜,否则你还怎么回天阴门?今后怎
么做掌门?」
「什么?」柔惜雪一惊,诧异地睁目望着忧无患。陡然间心又沉到了谷底!
她已明白忧无患最善玩弄人心的本事,总在绝望中给你些许希望,又迅速将你打
落,一点点地逼出你的尊严,再狠狠地反复蹂躏,碾碎!
「主人没有骗雪奴,对雪奴也是言出必行。」忧无患长笑起身离去,不久后
取了只土圭与笔墨纸砚回来道:「雪奴的身子好,只做奴奴太可惜了些。待过段
时日,还是要回去门派里的。好端端的天阴门大弟子,不做掌门谁还敢来做?」
柔惜雪情知忧无患志向远大,花费了无数功夫来折磨自己,必然是为了掌控
天阴门。可若能回去也是件大好事,一旦脱离恶魔的手掌,万事皆有可能。她不
动声色地垂首道:「雪奴任由主人安排。」
「不错,你躺好。不要动。」忧无患取过土圭,在柔惜雪身上丈量起来,一
边记录一边道:「当真是一身好肉。奶儿大,乳尖也翘,雪奴你看,你的身材尺
寸尽在这里了。腿长三尺!约合五掌之数啧啧,以雪奴的身高,有这般长腿实属
不易,妙不可言,妙不可言!……」
柔惜雪再度沉沦入无底的深渊,当身体的尺寸被精细地测量,记录,还被反
复地在耳边报出,那是一种被人彻彻底底一手掌控的绝望。正如忧无患所言,肉
体的折磨算不得什么。即使被反反复复地侵犯,柔惜雪能忍,可是那一个个尺寸
却直击内心,深入骨髓。每当忧无患看自己一眼,就仿佛被他看透了神魂……
「形体高洁脱俗,好一副玉骨之躯!」忧无患狂乱地耸动,兴奋地逼问道:
「原来你这么在意天阴门?是个好奴奴。还有什么?还有什么?快些告诉主人!」
「还有……还有最后一件事……燕皇陛下与祝家的女儿,雪奴的师妹祝雅瞳
生了个儿子……其他再也没有了,再也没有了,雪奴都已说了……不敢有分毫隐
瞒主人!」柔惜雪说完最后一句,似乎费劲了气力。脱力的同时也有一丝松快:
祝师妹,对不住了……唯有说出这些他才不会逼问于我,我才不至于坠落地狱再
也爬不起来。你不管天阴门,天阴门就剩我一人了,我……我不能不管师门……
忘了时间,忘了外界的一切,只剩尽心地侍奉。柔惜雪甚至从中品味着乐趣
与快意,以期能做得更好,让恶魔更加放心……
「外头风波已差不多了,再过三日雪奴就回门派里去吧。主人要用你时,自
然会来寻你。」
「是,雪奴谨遵主人谕令。」娇声滴滴,媚态绝伦,怎能是从前天阴门里的
大弟子?
「教你的功法记住了?主人想你时,自然也会来与你双修。」忧无患在她下
颌一捏,又对着翘臀大肆轻薄。
「雪奴会想主人。」
「乖,躺好。」
「雪奴不敢有违主人,只是雪奴今日尚未沐浴,身上脏……」
「傻瓜,主人现下不是要你!这几日你安心打坐参禅,莫要被人看了出来。」
忧无患淫邪一笑道:「只是行将分别,主人要给雪奴留个印记!」…………
走在山间的小路上,柔惜雪只是在走,她不敢哭,不敢笑,在回到天阴门之
前,她只能是一脸的面无神情,只怕被忧无患尾随看出端倪。可是每走一步,心
都往下沉一截。这个恶魔虽恶,确实算无遗策!
孟永淑没有死。
从忧无患与桃花眼的对话中得知,孟永淑被放走惹怒了长枝派。丘元焕带着
官兵席卷了整个大燕国境内的贼党巢穴,几乎鸡犬不留。
「尊主,燕国的蠢蛋居然敢不听尊主号令,这一回自当让他们知道厉害!」
「我那堂兄志大才疏,本就该死了!」忧无患得意道:「但是他死得值当,
有此一役,至少换来圣教十余年的安稳,天下间再也不会以圣教为大敌!雪奴说
是不是?」
「主人神机妙算!」
「嗯。雪奴回去以后也要乖乖地听话,否则让丘元焕得知门下弟子遭难是因
为雪奴的缘故,他怕是不会放过天阴门。」
「雪奴不敢稍有二心。」
「乖,乖。来,临走前再让主人看一看你的印记!主人绘过不少,就以雪奴
这一幅绘得最好。」
柔惜雪顺从地褪下衣衫,即使桃花眼在旁也无所避忌。晃眼的洁白身躯,在
小腹与腰际各被绘下两幅刺青。小腹的正是柔惜雪的肉花依样所做,而腰际的则
是两瓣香臀。
忧无患啧声连连,向桃花眼道:「本座这两幅绘制得如何?先祖称这两处的
刺青为淫纹,以本座看,唯有以雪奴的清丽脱俗,辅以这两幅刺青的淫乱不堪,
才称得上「淫纹」!」
「尊主妙笔生花,人所不及!」
…………………………………………………………………………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柔惜雪浑浑噩噩地走着。她自问掩饰得很好,
离去是解脱之时,可是临走却被刻下淫纹,就像栓上了一条天涯海角也逃不掉的
铁链。自己若有半分异心,忧无患只需将此事一说,转瞬间就会疯传天下。届时
又如何自证清白?即使将这两块肉剜去,也不过是自欺欺人……
随着武功越高,地位越高,柔惜雪顺顺当当地荣登掌门之位。可这个人人称
羡的宝座,却是忧无患精心编制的罗网。天阴门再也离不开自己,自己再也不敢,
也不能与她作对。否则天阴门万劫不复!
祝雅瞳的鎏虹剑在月光下闪着七彩光华,质问声更是声声泣血。柔惜雪心中
气苦,紧紧握着逐影鞭心中大骂:是你,都是你!你何时顾念过师门?你若在天
阴门,我大不了去死,不致连累门中!是你,是你让我人不人,鬼不鬼地苦熬岁
月,活在世上如在油锅!你还有脸问我雨姗?雨姗……雨姗死得好冤!是你害死
了她!
长安城里两国和谈,柔惜雪孤身在房中时却愣着出神,连索雨珊到来都未曾
留意。
「掌门师姐这些天总是神思不属,到底怎么了?」
「啊?没有……没有……」
「是因为祝师姐么?」始终陪伴自己清修的师妹叹了口气道:「掌门师姐,
姗儿是你一路照拂着带大的。您不但是姗儿的师姐,在姗儿心中就如母亲一般。
师姐莫要瞒着姗儿,姗儿知道你心里很苦,可是现下师姐为何这般害怕?你告诉
姗儿好不好?」
「他……他来了……他怎么现下会在这里……怎么会……」柔惜雪断断续续,
终于一吐旧事,语不成声。
「师姐莫怕,祝师姐不肯回头,您也不能出事。姗儿懂你的苦,姗儿代您去
如何?一来师姐不怕道心再度动摇,二来贼人反而会更加信任师姐,师姐可谋大
事。姗儿反正什么也不懂,他们也问不出什么,不怕坏事。」
「不……不……」
「师姐莫要怜惜姗儿,姗儿自愿的。天阴门可以没有姗儿,不能没有师姐。
姗儿这一趟说不准还能揪出贼首,只要知道了贼首是谁,就有希望,对么?」
「………………」
「师姐,贼首要我去成都?」
「对!这是贼首的联络记号,到了成都一切听祝师妹的安排莫要轻举妄动,
贼首自会来寻你。」
「姗儿知道了,师姐放心。只是万一贼首要姗儿害人怎么办?」
「师姐也不知道……师姐也不知道……」
「那姗儿相机行事,若是有机会就试试能不能挖出贼首。若是有变故……姗
儿就望佛祖莫要怪罪,能登西天极乐侍奉佛祖。」
姗儿死了!姗儿死了!柔惜雪步步向前,握紧长鞭的手微微发颤。身前是辜
负了师门,让自己在苦难轮回中无法脱身的师妹,这一鞭该挥向她么?身后是让
自己堕入地狱的贼首,这一鞭挥向他,能不能留住他?能不能打死他?三国在凉
州会盟,若是他不死,把往年的旧事公布了出去,天阴门瞬间就成了贼党的一员,
前朝余孽,从此烟消云散!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柔惜雪呼了口长气道:「祝师妹,你永远都是这
样,永远都不知悔改!」
鞭影如蜿蜒的青龙,凝着无可阻挡的劲风朝着吴征兜头劈下!
第六章、辩及真假。百年种瓜
鞭影如龙,刹那又如重重山峦!
吴征瞪大了眼睛,十二品武者全力出手给予的压力前所未有。他不认为自己
有接下任何一招的实力!自打霍永宁与柔惜雪出现,他许久培养起的自信轰然倒
塌,这一刻,他除了后退别无选择,他知道自己就是个结结实实的累赘!
祝雅瞳单臂横举护着吴征后退,纤纤素手发出圣洁的光芒,准确地探入鞭影
的缝隙,如发怒黑龙般的鞭影蓦然失去了爪牙。素手一抓一甩,鞭捎倒卷,化作
一柄利剑笔直向柔惜雪插去。
「好一招雷霆紫盖,好一招绕指柔!」霍永宁双掌一拍口中彩声连连。那双
掌拍击时得意洋洋,眼眸中的嬉笑忽然映满了鞭影!
祝雅瞳畏惧吴征受伤,以绕指柔劲甩回长鞭,柔惜雪不抖手腕化去劲力反而
腾空向后急跃避开鞭捎。长鞭似一柄极长的钢枪疾刺霍永宁。
两人距离不过三步,长鞭又汇聚祝柔两大高手的内力,直如夜空中劈下的闪
电,势不可挡。柔惜雪发出凄厉的尖叫,面目扭曲,手腕颤巍巍地一抖,长枪又
变钢索,遮住了满山月光席卷而下。
霍永宁惊慌之色浮于面容,鞭捎已击在他肩头发出金铁交鸣的脆响。那慌神
一闪即逝,取而代之的是狰狞的嘲笑,与一掌劈出时,掌中清晰可见的下作纹路!
威力绝伦的一鞭未将霍永宁击得筋断骨折,反被他借势一掌印向柔惜雪腰侧。
祝雅瞳不明所以惊得呆了,吴征却看得清清楚楚,心头大震:《太初归真心
诀》!
果然,《太初归真心诀》与《道理诀》系出同源!宁鹏翼与我一样是穿越而
来!
初见韩铁甲时两人动手,吴征不敌,又不得不硬接一击,也曾运起《道理诀
》以这等移花接木之法化去。如今忧无患的模样,与自己当日何其相似。
柔惜雪的出招本就别扭,不知何故功力大打折扣,掌中淫纹更似摄取了她的
魂魄,一鞭未及奏功不仅祝雅瞳想不到,柔惜雪亦想不到。霍永宁的铁掌就此印
在她腰胁,咔哧的脆声响起,柔惜雪百忙之中扭腰卸去小半分力道,仍被打断了
两根肋骨。
女尼面容惨白,颤抖着娇躯强行立直,咬着银牙不发出呼疼声,抖抖索索道
:「祝师妹,我们一起杀了这个狗贼!」剧烈的疼痛缓解了心中长久以来被控制
的恐惧与阴暗,却只恨这一份勇气来得迟了丁点,若是方才偷袭时能如此坚定果
狠,或许能奏全功。
「贱奴。」霍永宁嗤笑一声,扭头朝祝雅瞳挑衅似地讥讽道:「祝家主会信
得过你么?」
形势之转折让人透不过气,实在太过诡异。祝雅瞳微微意动刚踏出小半步又
缩了回来,笑道:「我自己大难临头尚不知如何应对,你们的事我不管。不管你
是忧无患还是霍大人,若是乖乖离去,我现下不与你为难。若是不识抬举,霍大
人是不是还想试试我的本事?」
「不想不想。」霍永宁摆着手连连后退道:「本官只是亲眼来瞧一瞧祝家主
是不是陷入死地,顺手收拾了这个贱奴而已。祝家主的命自然有人来取,本官犯
不上多管闲事。」
「祝师妹……」柔惜雪大声呼喝,喊得急了牵动伤处,疼得豆大的汗珠自光
洁的顶门冒了出来。
「现下我谁都信不过,也没有闲心来管你们的事。」祝雅瞳缓缓摇头道:「
若是错怪了师姐,小妹再说一声对不住。」
「哈哈哈哈哈哈……」霍永宁仰天狂笑道:「祝家主自顾不暇,柔掌门孤立
无援,天阴门称雄百年一朝崩塌,可叹,可叹。」
他转身向着山下疾奔,柔惜雪向着祝雅瞳恨声道:「贼子说的没错,天阴门
大厦将倾,你还袖手旁观……你……你当真是无情无义。」
「我的心早就死了。我是对天阴门不住,可人力有时而穷,我也无可奈何。」
祝雅瞳皱了皱眉奇道:「既然如此,你又为何甘愿为奴?为虎作伥?」
「若不是你也在,我或许还会苟活下去,提不起反抗的勇气。这一点要谢谢
你!」柔惜雪咬了咬牙一手捂着腰胁伤处撒腿疾奔,留下凄声袅袅:「可我不似
你只知自私自利!天阴门二十年前就要被你搞得土崩瓦解,我苦撑了二十年,师
门至今能尚能与劲敌一较高下,也没有落到那个狗贼手里!你呢?你又做了什么?
安敢质问于我?我现下去拼命,若是得手也不需你帮忙,若是不能得手……
望你得脱大难之后,看着玦儿的面子帮衬门中一回……「两名劲敌忽然反目先后
离去,得脱一场大难,祝雅瞳与吴征暗舒了口气。吴征抽了抽嘴角,挠头道:「
柔掌门好像不是作假……」
「霍永宁受了伤。」祝雅瞳蹙眉眯眼喃喃道:「他一定受了伤……我们好像,
歪打正着帮了贼党?」
「正是如此。」吴征苦笑着摇头。自打发现索雨珊叛变之后,柳寄芙等人与
柔惜雪的来往信件都需经过祝雅瞳之手。除了些日常琐事,要事全被祝雅瞳扣了
下来。
霍永宁趁着祝雅瞳随军征剿贼党时夜入吴府救走刘荣,其中有一件怪异之处。
天阴门诸女联手以阵势对敌,倪妙筠以家传武学破了霍永宁护体神功。当时
霍永宁竟似自己撞了上来才让倪妙筠一击得手,事后回忆起来,柳寄芙曾言这一
套阵势是柔惜雪所创,秘授于门人。成阵可二人,可三人,可四人五人,包罗万
象,各有不同。柔惜雪曾千万嘱咐除非遇见暗香零落贼党深陷危机,否则绝不可
使用!
霍永宁被倪妙筠击中受了轻伤,当时也曾惊怒交加。现下回想起来当是借此
勘破了柔惜雪反抗的盘算,今日才刻意显露真身诱柔惜雪上当!
「哎,来了凉州你又把咱们关了起来,从头至尾未与柔师姐见上一面,此事
她茫然不知,倒叫贼子一击得手……也不知师姐近年来遭遇了什么……」祝雅瞳
歉然,又无奈朝吴征笑道:「不过现下真的顾不上啦。你知道么?山下至少有二
十名高手要来取我的性命,方才我说谁也信不过,真的不是虚言!」
言出法随!
祝雅瞳忽然点出两指戳中吴征穴道,一把扶住他肩头使吴征不至摔倒,笑道
:「你这个小坏蛋不乖,从来不肯听我的话。方才满口答应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
离开我身边,可是一到危急时刻,你肯定要食言,说不准还用什么搏命的招儿乱
打一气,对不?」
「你……你……你别……」吴征全身酸麻被祝雅瞳抱在怀中动弹不得,真真
是心丧如死。累赘,实在是个累赘!
祝雅瞳将吴征的头靠在颈弯旁,抚着他脑后万分亲昵道:「本就是我自己的
事情已是连累了你,怎么还能让你遇险呢?好孩子,你乖乖地在一旁看着就好。
莫要怪我,好不好?」
或许是陷入绝境,祝雅瞳顾忌全无,吴征的肩头顶挤着一只丰满的硕乳,隔
着三层春衫依然能感受到它的水弹与柔滑。她捧着吴征的脸颊柔声道:「你真要
好好看着。这一战会死很多高手,或许人人都会带伤。这么多高手的生死之博难
得一见,你看清楚了会对修为大有益处。还有许多美人等你回去,若我有什么意
外你也莫要伤心,跟她们一起好好地活下去,她们每一个都很好……」
说着说着,祝雅瞳目中泛起泪光,她迅速抹去,红着眼角又噗嗤一笑道:「
说话呀,发什么愣,人家又没封了你的哑穴!」
「我生气!」
「嘻嘻。」祝雅瞳迅速调整好情绪抚着吴征靠树坐好道:「好啦,别发小孩
子脾气。总之你莫要担心,我一定让你好端端地回去,军营那里我出来前已察觉
不妥,霍永宁就算回去也做不了妖。」
「我不担心?好,就按你说的不担心,那你自己就不担心么?」吴征气鼓鼓
道。
「我还真的不太担心。从前我远游修行的时候,也是一样要对付好多同级高
手,可不也好端端的么?」祝雅瞳起身举起小臂,舞蹈般转了一圈道:「比武和
杀人是两回事,这世上比我更懂得杀人的真不太多,而且,这些人的修为都不如
我,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
「意思你是天底下第一号的杀手?胡吹大气,快些放开我,多个人多份力量」
「答对了。嘻嘻,但是没有奖励。」祝雅瞳调皮地吐了吐香舌,做了个鬼脸,
抄起皇夜枭掷下的包裹检索起来。
春雷的闷响声渐起。
吴征不敢打扰,只见祝雅瞳取了几罐药粉在怀中收好,又取了一把钢针,几
枚袖箭,一排背箭,几只金属小管,各自安放在身上。
准备妥当,祝雅瞳抬头看了看天色。只见阴云密布,一场绵绵春雨即将落下。
她又低头想了想,朝吴征望了一眼温柔一笑,除去洁白的长裳,又脱下内衬
的罗衣,上身只着一件云褛心衣裹着高高鼓起的美乳。
心衣极为贴身,露着一痕雪脯,将祝雅瞳一对酥乳展露得艳光大放。吴征干
咽了口唾沫,自打在长安驿馆里初见那一抹幼圆就难以忘怀。现下看得真切,只
觉那一对酥乳像是胸前长出一双明月,将心衣给耸了起来。
终究太过羞人,也太过暧昧怕吓着了吴征,祝雅瞳按捺住让吴征看清全身的
冲动,将一袭貂皮裘衣穿好道:「好看么?一定要记清楚了好么?」
「没齿难忘。」吴征嘶哑着嗓音道。
「小坏蛋想到哪里去了?」祝雅瞳娉婷走近,一掌拍在吴征脑门,又抚摸起
来道:「许多人夸过我生得美丽,不过我觉得女人心有挂念之时才最美。所以想
让你看看,也想让你记住。」
惊雷一声,闪电划破黑夜,春雨终于落了下来。祝雅瞳给吴征披上一件斗篷
遮雨,横抱起他缓步前行道:「下雨于我们有利,雨夜里会抹去我们的踪迹,我
也可以留下踪迹,引他们来我想要的战场。知道来的是什么人么?」
「不知道。我到现在还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
「按张圣杰的说法,这一回他们要在世上抹去我祝家。有没有想过栾广江为
什么要着急?啊……为什么是栾广江?」祝雅瞳颇有闲心,一板一眼地考校起吴
征来。
「我猜梁兴翰不至于去得罪祝家。咱们正给他赚着大把的银子,他划不来。
盛国就更不必说。只有栾广江有下手的理由,梁兴翰可说是被逼无奈之举。
不过若能接收祝家的产业,正巧现下又大发特发,他也不算吃亏,也就顺水推舟
了?「「不错,猜得八九不离十,还差一点点是因为你不知内情,不怪你。栾广
江这么着急的下手,唯一的原因就是他时日已无多,想彻底解决我这个后患,给
栾楚廷留一个干净的江山。」
「他就这么恨你么?」
「唔……这就不知道了,总之我在他眼里不是什么好人。还有啊,光是除掉
了我,江山还不够干净。」祝雅瞳扁了扁嘴,十分委屈地说道:「燕国不似大秦
那样,青城与昆仑交相辉印相互制衡。我们天阴门都是女流,武力虽不弱,在朝
堂中可没有多少影响力。反之则是长枝派力量太强,栾广江若在还翻不起浪来,
若是不在了难保会出什么幺蛾子对么?所以来的是长枝派高手为主,这一下算得
上是长枝派火并天阴门。就算杀了我,长枝派定然也会损失惨重。」
「丘元焕既答应了,他的命也保住了。若是不答应或是有丁点犹疑,只怕现
下已人头不保。栾广江枭雄一世,临到末了也是步步机关,一举数得,所以你说
这一役会死很多人。就算他们只是为了杀我轻而易举地得手,回去也要拿出不少
人头给栾广江交差……」吴征说得沉重,并不是对长枝派有什么怜悯,而是觉得
帝皇家勾心斗角之事牵延至朝堂,实在说不出的疲倦厌恶。
「嗯。帝皇家就是这样,情义什么的,在江山万代面前什么也不是。」祝雅
瞳幽幽说着,带着无尽的遗憾与恼怒道:「总是逼得人无路可走对么?好啦,知
道你还有很多疑问想与我一一理清,现下不是时候。这里很不错,是我……们的
第一个战场!」
「这里……会不会太开阔了些?」
山势延绵起伏,也有不少平整地带。祝雅瞳将吴征背靠一块巨石坐好,又环
视一遍确认道:「就是这里了!」
她拔步疾行绕着这一片开阔地踏了一圈,每一颗花草,每一块山石都了然于
心,才回到吴征身边道:「霍永宁奔走,师姐去追,周围一定有人看清了。霍永
宁露出真面目必不敢久留,师姐也不会停步。这两人都带着伤,倒是反过来也帮
了咱们一把,或许现下正犹疑是不是我也带了伤?他们高手虽多,却人人惧怕我
拼死一搏!长枝派谁都可以死,唯独丘元焕不能有事,所以丘元焕不会早早现身。
拜桃花山方圆辽阔之赐,他们也只能分为几组人互相照应着搜山,最先找上
门来的必然是一套剑阵!「「他们想先试试你是不是受了伤!所以持剑阵的几人
会最先出发,其余几组人就要落后一步?若跟得太紧,剑阵这一组不免会发现先
拿他们来送命,说不准就会怯懦发生什么变故。反正长枝派要死人,就派他们来
先死,只要死得有价值便成。剑阵一定先找到涛骅庵处,我们也没选择偏僻的路
线,所以先来的一定是他们。剑阵的威力想必不小,你本来也不容易应付,即使
能胜也要耗去许多气力。
待耗得干净了,丘元焕就会来收拾残局,他若是名副其实之辈,届时轻而易
举。「吴征淡淡道。他虽与祝雅瞳说话时一如平常,可心中却十分难过,只是不
敢表露出来,以免干扰了她的心境。
「名副其实?不不不,他是实大于名!普天之下只有两人我摸不清深浅,一
个是盛国的费鸿曦,还有一个就是丘元焕。传说他的武功已不在费鸿曦之下,我
看不是妄言。」祝雅瞳又拍拍吴征的头顶道:「是不是想问我的武功和他们比谁
强些?嘻嘻,我也不知道,没比过!现下先不想这些,丘元焕既不敢先来,这一
点咱们就该利用上。你且好好歇着,我也歇一歇,一会儿打起精神,看我大破长
枝派的剑阵!」
在生命的尽头,祝雅瞳实在不忍与爱子分开半步,即使同处这片开阔地也不
舍。可她还是强打起精神立在吴征身前三丈处,双手将长剑拄地,垂首闭目养神。
——每杀伤一个敌人,希望就多增一分,也就能与爱子多相处片刻!
满山被雨雾染得泥泞不堪,吴征枯坐着耳中微动。
脚步踏在泥地里发出轻微的声响,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是不加节制。吧嗒,
吧嗒,五人沉默地在夜色中掩至。
森寒的长剑早早出鞘,五人各具方位小心翼翼地靠近。吴征心中暗道:「长
枝十三太保第一阵就来了五人,这一阵……你准备怎么办?」
「就你们五个也敢来?」
「圣命在身,先除了你,再去剿贼不迟。」侯承业一晃长剑,喉头发苦道:
「你的族人尽皆伏诛,祝家的产业收缴国库。奉劝一句:速速束手就擒随我等回
去由陛下发落,或许还有生机!」
祝雅瞳缓缓睁开双目,冷电一般扫过侯承业,孙阳耀,麻钦,王学海,涂明
亮等人道:「孟永淑惨遭贼首凌虐,还死在他手里,你们不去为他报仇,反倒来
杀我这个不相干的人?笑话!我的生机我自己来取,你没资格来卖好。倒是想问
一句,你们五个被派着先来送死,后头连一个人跟着看看都没有,心里痛不痛快」
「贱人!」孙阳耀大喝道:「死到临头尚不自知!平日我们还怕你,现下你
已身负重伤,还不手到擒来?」
「我就算伤得只剩一根手指头,要取你性命仍不太难。你言之凿凿,怎么不
先上来试试?一帮被人卖了还不自知的蠢货,色厉内荏,不妨喊得再大声些,把
你们的帮手喊来,看看有没有人上来相帮!」
吴征方才明白为何祝雅瞳敢自夸是天下第一的杀手!有高绝的武功做底子,
她的底气比任何人都足。且生死战前字字诛心,尚未交锋,长枝派五人的信心已
然大大地动摇。遇什么人说什么话,在特殊形势下又该如何说话,祝雅瞳能当上
祝家的主人,可不仅仅凭借一手惊世骇俗的武功。
「师弟!」侯承业本就心中疑惑,被祝雅瞳一语点中,情知再被她说下去必
将不战而溃。临敌而逃,违了圣旨回去一样是死罪,当即喝断道:「莫要与妖妇
废话,布阵!」
「长枝派的天官五行阵么?早想领教一下了!」祝雅瞳倒提着鎏虹缓步前行。
长剑出鞘的厉啸向来容易震慑敌胆,但祝雅瞳这一手更是高明,剑尖拖在地
面上与山石摩擦发出嘶哑的叮叮当当声,像是索命的魔音直摄神魂。吴征屏息凝
视,只待她长剑离地时的惊雷一击。
天官五行阵名震当世。从名称中便知这套剑阵不以杀招凌厉著称,倒以生生
不息,余劲悠远为长处,取意于五行不绝,天官赐福!面对祝雅瞳这等绝世大高
手,拼力一击显然不会成功。长枝派打定了消耗她气力的计划,自是拖延得越久
越好。侯承业五人现下也是这般盘算,拖的时间越久,越能引来搜山的高手,生
机便多了一分。
祝雅瞳脚步不停渐趋渐近。侯承业被四人拱卫在当中,剑尖磨地声不仅让人
牙酸,响声更是越发尖锐刺耳,可想而知祝雅瞳已加力握紧了剑柄,正暗暗蓄劲。
他全身汗毛倒竖,大喝一声,率先指出一剑削向祝雅瞳颈侧!
一剑既出,四剑相随,俱是一剑横削!招式相同,方位相同,可想而知若是
避及一点,后招便是连绵无尽,不杀生不断绝。祝雅瞳鎏虹依然未出,支地的左
腿微曲,右腿横空绕着身子滴溜溜地横扫两圈!
吴征心头大跳,暗赞:好精妙的武功!祝雅瞳的肉身焉能与长剑相碰?侯承
业等五人拼得吃上她一腿,天官五行阵的剑锋也会在她身上留下五道极深的伤痕。
可祝雅瞳不仅腿扫得极快,除了左腿微曲之外娇躯全然保持相同的姿势,鎏
虹被她拖在地上亦扫出两圈剑光,若是挨得实了,便是脚掌俱断的后果。
果然侯承业等人不敢硬接,开花般向后一散,又如花瓣收拢般向前一合。长
枝十三太保名震当世武功极强,可先前已有惧意,祝雅瞳岂能放过如此良机?
剑阵一退,再进时刚到半途,祝雅瞳已提前抢上半步站了原本侯承业该当再
行站定的阵眼,身法之快令人目不暇接!她借着一冲之势点出五剑,好似身周开
了一朵剑花!
侯承业等人大吃一惊,剑光耀眼,只觉身坠牢笼,无数柄利剑朝自己刺来,
只一招就陷入千钧一发之险!
虽遇强敌险境,五人毕竟是成名已久的高手,虽惊不乱,齐齐矮身一滚狂舞
宝剑护住周身,又一齐悍勇地刺向祝雅瞳小腹!
祝雅瞳娇声一笑!剑阵略显散乱,进招有先有后,她向左急点两步,窥准空
隙一掌向当先的涂明亮头顶击落。
劲风拍耳,涂明亮心中大骇,死死咬着牙不敢回剑,欲以命换命。可五人失
了先机,翻滚中视线不明,祝雅瞳一扭腰让五剑扑了个空。不等天官五行阵变招,
突然倒退,以背心撞向麻钦。
这一撞之力非同小可,若是撞上了麻钦要当场筋断骨折。天官五行阵凭着两
败俱伤的险招刚刚挽回些局面,五人又同起稳守反击之心。只见五剑横空,半守
半攻,齐齐援护麻钦。
战局凶险万分,旁观的吴征却看得清清楚楚!只见祝雅瞳目中厉色一闪,鎏
虹铮地一声在山石上划出一道二指深的痕迹,剧弹而起,迅捷无伦地刺向孙阳耀!
这一剑凌厉至极,又快又准,更是发得极为突然,孙阳耀尚未回身便被一剑
刺在咽喉,当即鲜血狂涌着毙命。侯承业被祝雅瞳的快剑杀招骇得心胆俱裂,也
有一丝喜意。祝雅瞳光顾着杀人,却身陷四剑围剿之中,这四剑离她已不足寸许,
看着就要透体而入,已是难解的死局!
电光火石间,祝雅瞳回剑右削快得不可思议,剑光一闪瞬时取下麻钦与涂明
亮两颗头颅。不及回剑,侯承业与王学海两件已割破身上的貂裘。百忙之中,祝
雅瞳以身挨上麻钦与涂明亮早已脱力的长剑避开杀招,剑掌齐出!
侯承业与王学海眼看得手又大难临头,已无退路,再也容不得多想一往无前
狠狠削向祝雅瞳的娇躯。
祝雅瞳精深的修为在这一刻显露得淋漓尽致,即使身陷危局依然有条不紊!
她一掌不拍侯承业而是侧着手臂隔向剑锋,血光骤现,剑锋入肉寸许便被她
深厚的内力斜斜一弹飞去。与此同时,鎏虹别住王学海的长剑以免受到致命伤,
又迅雷不及掩耳地劈下,斩断了剑锷,削断王学海的手臂,在他腹中开了好大一
个血痕!
侯承业心胆俱裂,转身想逃,祝雅瞳手中长剑已划破夜空穿刺而至。侯承业
武功最高,一心想逃速度也是飞快,眼见祝雅瞳追击不及,他已脱出剑身的范围,
忽感一股冰寒之力透体而入,剧痛之中身躯失去了所有的气力。他缓缓回身,只
见鎏虹剑尖上散出三寸有余的氤氲白光。侯承业扑腾一声跪地叹道:「剑……剑
芒……」就此心脉全碎,倒地而亡。
「呼呼。」祝雅瞳香汗淋漓,微微气喘,手臂上的伤痕也只草草包扎一番,
顾不得抹去血迹汗水,就抱起吴征向前奔去。
「杀得干净利索,你也刻意负了伤。可是叫他们知晓这一阵你已出了全力,
且已有不济之势?他们更确定此前你已在霍永宁与柔惜雪的夹击下受创么?」吴
征旁观良久,想得透彻。交手不过二十招祝雅瞳就取下五条人命,看似威风凛凛,
比之稳稳获胜消耗更是巨大得多。
「嗯。」春雨之中祝雅瞳夺路奔行,脚步沉重,落在泥地里刻出深深的印痕。
小半里之后又提气高跃,在树林间纵跃,偶尔还踩落一两根细枝。在一处密
林间才停步放下吴征道:「派了第一阵的人来送死,第二阵的可就是一帮长于追
踪,精于暗器的高手了。我们有两个人目标太大,有些暗器无声无息,我也未必
能一定护得你周全,所以我们在这里等他们来。」
「那……你能不能把我的穴道放开?若是信不过我,待选定了战场再把穴道
封上便是了。我这一身肉也不轻,抱着岂不是空废气力?」刚才那一阵凶险万分,
看得吴征目眩神迷,更是气馁无奈。想来想去要帮上祝雅瞳,也唯有这一点点作
用了。
「早说了你不是小乖乖,若是平日里好好地听人家的话,或许还会依你。现
下么……我就不!」祝雅瞳莞尔一笑,在雨中搜寻了些大小不一的石块摆好。雨
丝如绵如雾,不规则的小水洼很快将地上被搬动过的痕迹掩盖。
吴征心中一黯。祝雅瞳一路上都在与自己扯着外界的形势,不是没话找话说,
也不是为了平抑心头的不安她完全不需要带着自己这个累赘,为保命计,她甚至
可以把自己当做诱饵或是盾牌,可是她没有。她与自己说了那么多,猜测了那么
多,都是要自己好好地活下去。待自己离开这一座现下被与世隔绝的桃花山之后,
对外界的形势有一个大体的了解,对未来有一个清晰的方向。而她,已不打算离
开,也不指望能离开,将桃花山当做了葬身的归宿。
「你说,霍永宁为何会选在这个时候露出真身?」祝雅瞳安排了一切,又返
回吴征身边坐下,将螓首靠在他肩头微微喘息,一副有气无力,疲累之极的模样
轻声道。
「宁鹏翼自毁皇朝,我至今也想不明白。」吴征亦低声与美妇咬着耳朵,要
说对宁鹏翼意图的猜测,这天下还真没有能胜过他的:「只是留下暗香零落,又
留下那么多遗藏交给后人,复国一事是必然的。霍永宁从来都是当缩头乌龟,既
然敢光明正大地出现,不像只是为了诱柔惜雪出手,以确定她是否有反意这么简
单。我总觉得,大秦是不是要出什么变故了……」
「嗯,蛇鼠之辈一旦出手,必然是有十拿九稳的把握。我怀疑,先前就病怏
怏的梁兴翰也要死了……只是我想不通,霍永宁在大秦朝堂虽居中书令,可没有
什么援手,又能翻起什么浪来?」祝雅瞳半合着星眸微动唇瓣形如梦呓。
「我实在是猜不透了……」吴征除了忧心祝雅瞳,也忧心在营中的陆菲嫣等
人。霍永宁的身份她们不知,若是偷袭后果不堪设想。
「安心。」祝雅瞳深知爱子心意,宽慰道:「我收到拙性传书之后就觉不妥,
已吩咐雁儿严守军营,凉州这里的大秦官员人人都有嫌疑,万万不可放人进营。
有韩老将军坐镇出不了乱子,霍永宁也摸不进去。啧,当真是百密一疏……」
「不怪你,霍永宁居中两头吃,对局势了若指掌。他哪里要管我什么时候动
身,去了哪里,只要你一消失,他就能顺着摸过来……不过也好,就此看来,他
在凉州也是孤立无援,才没得眼线盯梢我,否则要是路上把我给拿住了,唉!对
了,你说,柔惜雪会不会喊长枝派的人帮忙拿住霍永宁?」
「她喊了,我听见了……只是没人搭理她。在他们眼里,现下我比暗香贼党
还更重要些。」祝雅瞳苦笑一声道:「宁鹏翼百余年前就在筹备,霍永宁在大秦
朝堂也经营了三十来年。好一个霍永宁,为大秦真叫一个呕心沥血,谁能看得出
来?咱们先前猜来猜去忧无患是谁,就是偶尔怀疑到他身上也是即刻打消了疑虑,
藏得够深,够好。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不知道这帮余孽种下的究竟又是什么?我
只知道,大秦的危机不比咱们现下的小些……唉,又要和你说顾不上啦,他们来
了!我的预料,好像出现了偏差……」
铁链拖拽着重物坠地的砰砰声,一条高大雄壮的人影自密林里现身。
「流星锤?」吴征苦着脸呻吟一声道:「不是使暗器的?先前的布置岂不是
没用了?」
「有,还有两个人躲着不敢现身,只等着用暗器招呼。」祝雅瞳语声轻快起
来,安慰道:「只要是布置就不会没用,只是他们三个人来了,麻烦就要大些。」
「我瞧这人不比侯承业更强,孤身上来岂不是送死么?看不出哪里更麻烦了」
「傻瓜,他们又不打我,专门打你!就是多了你这个……这个……哼,才更
麻烦些。」祝雅瞳噗嗤一笑,心中暗道:「皇城里来人可不比长枝派,他们既被
派来杀我,就会知道你是我的儿子,自然拿捏得清楚该怎么对付我了。」
肩头斜倚的美妇软垂无力,暗香浮动。雨丝打湿了她,可叹裘衣在外又不能
看清曲线玲珑的身段。吴征知道自己是祝雅瞳的累赘,巨汉使的流星锤攻击距离
极长,祝雅瞳若不还手,就是个活靶子,若是近身攻击,就将有数不清的暗器朝
自己袭来。看美妇现下的模样没准备放开自己的穴道,沮丧之余,也不由十分好
奇这位自诩天下第一杀手的美妇在成了猎物之余,要怎生应付现下的局面。
他心中更是怜惜,好端端一名漂漂亮亮的女子,又是吃了多少苦头才有这一
身本事?若是这一回能得脱大难,是否大胆向她表露心迹,好叫她今后不再孤苦
伶仃……
senglin08 2025-1-27 01:08
第七章、芦花遍地。弹指刹那
「殿下……」丘元焕洁面无须,长髮束紧,足见对这一战的重视,当下有些
哀戚道:「妖妇下手极狠哪……可怜承业没能逃出来!」
「为国捐躯,当厚葬。」栾楚廷亲自检视著五人的伤口,又拿起五柄宝剑一
一细看,问道:「这柄剑上的是血迹麽?」
丘元焕接过长剑,见雨水冲刷过后,剑刃上仍有黏连的淡淡血痕。五人中有
两人身首异处,一个中了咽喉,一个被开膛破肚,一个被剑芒透体而入,死状极
惨。五人死后鲜血乱喷,宝剑上也染了不少,俱是喷洒而出的点滴状,唯有这一
处是血痕。丘元焕低头思量片刻,将血迹放在鼻端一嗅又伸舌舔了舔,再一一比
对五位师弟身上的剑创,道:「殿下,这道血痕的时刻与师弟们的热血溅出的时
刻相差不过毫釐,臣可断定是妖妇身上的创伤所留。」
「哦!」栾楚廷有些振奋,又谨慎地疑惑道:「会不会有诈?」
「不知!以妖妇的武功心机,刻意受些小伤故布疑阵不奇怪。不过柔掌门忽
然追著霍永宁离去,还高喊他是贼首,看样子柔掌门伤势不轻,这裡头怪异得很。
但是依臣看来,以他们两人的能为,祝雅瞳已然受创也有可能。」见栾楚廷对答
案并不满意,丘元焕宽慰笑道:「殿下不必忧心。祝雅瞳已是十分焦急,毕竟吴
征在她身边,殿下正立于不败之地,只需小心谨慎,既然放了祝雅瞳进来,她就
逃不出殿下的手掌心!」
「正是!」栾楚廷呼啦一挥袍袖道:「祝雅瞳若未进山,即使拿了吴征也无
用,祝雅瞳不会就范!既然进了山,她就不会坐视不理!我们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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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汉虽秉著一股悍勇之气决死前来,仍十分谨慎不敢冒进。大锤随著铁鍊扯
动的呼啦声不住砰砰砸在地上,山石都被震颤一下一下弹跳起来。
吴征只感祝雅瞳虽一副病体恹恹的模样,呼吸也并不稳定,但仍甜腻腻地靠
在他肩头巍然不动,显得十分沉著。至于那巨汉行动仍然踌躇,也或许是耐心在
等待良机,一时半会儿不敢冒然冲上来。于是向祝雅瞳问道:「有个疑问。」
「待会儿再问,嘴皮子继续动。」祝雅瞳有气无力道。
「…………入戏有点太深了麽?」吴征依言动著嘴皮子,把心裡话压抑下来。
祝雅瞳双眸死死盯著巨汉,仅是两道目光就让他像背负了两座大山,每进一
步都艰难无比。巨汉的目光不敢稍离祝雅瞳,庆倖现身之前已将这一片地势都看
得清清楚楚,了然于心。身后暗伏的两名同伴才是大杀器,自己的命能不能保下
来,全看他们的出手够不够快,够不够准!
巨汉深吸了一口气,一挥流星锤又踏上一步,单足刚离地面就听祝雅瞳道:
「熊凯峰!」
一言三字,柔柔弱弱,却像三记响鼓擂在巨汉心口将他定住。一足已抬起,
前也不是,退也不是。
「妖妇!」熊凯峰额角滚下一道冷汗,怒喝一声终于落足一步道:「还不速
速纳命来!」
「一条小狗也敢大言不惭?」祝雅瞳支起身体,艰难地屈膝发力,单臂一撑
缓缓站起道:「你家的大狗李瀚漠呢?还缩著不敢见人?」
熊凯峰第二道汗珠滚落。即使还隔著五丈的距离,他仍觉生死命悬一线,「
迷蛇梦眼」厉害的不仅是她手中的鎏虹,蛇信子吐出来时也会亮出可怖的尖牙。
「大胆!」熊凯峰环眼圆睁,借著一喝的勇气大臂抡起流星锤,以千钧之力
朝祝雅瞳砸落。
锤头足有两个人头大,面上佈满了狼牙,巨汉一身神力,使出吃奶的力气之
下铁鍊的呼啸拽著狼牙流星锤威势大得惊人,只需挨上一点便能扯下大片的皮肉。
这一锤不仅砸祝雅瞳,也砸吴征。林中的阴影裡还有两名暗器高手,祝雅瞳
不能躲,她举起宝剑横削缚著锤头的铁鍊环钩!
叮噹大响!铁鍊子也不是凡品,鎏虹一削之下只留了条淡淡的白印。陛下赏
赐的武器不惧宝剑,巨汉信心大增,伦舞的手臂几乎已压到了地面,飞锤势不可
挡。
祝雅瞳娇躯一震闷哼一声,艰难地抬起藕臂一引。她力道虽不能与巨汉相提
并论,用劲却巧得妙到毫巅。狼牙锤头绕著剑身旋落之际,祝雅瞳抽出剑身,飞
锤轻轻巧巧地打了个圈儿,失去了攻击的目标。——无论是柔惜雪的软鞭还是熊
凯峰的重锤,这一手绕指柔都应付得举重若轻。
仅仅一招,熊凯峰便似耗费了巨量的气力,喘息如牛。祝雅瞳也不轻鬆,足
下踏著奇异的步伐在吴征身前逡巡。
若是祝雅瞳孤身一人,熊凯峰未必能在她手下走过五招之数。——以她内功
之深厚,轻功之绝妙,熊凯峰的重锤沾不到一片衣角。而她的快剑却可以迅速在
熊凯峰身上刺个透明的窟窿。只是有了吴征在身边,祝雅瞳不得不以短击长,绕
指柔再巧妙,在熊凯峰的神力之下,用去的内力一样巨大。
熊凯峰怒目如牛,鼻翼贲张,身上的肌肉像铁块般涨得衣衫一头一头浓密地
鼓起,冷峻的面容忽然露出一丝狞笑!
夜空中划落一道闪电,熊凯峰扭腰旋身,双臂像风车一样旋舞,甩起狼牙锤!
霹雳映照的光亮之下,链子狼牙锤在他手中仿佛平地的一道电光。比电光还厉,
比电光还要彪悍!
他已看透了祝雅瞳,只要身后的伙伴还在,她就不得不顾忌吴征,她就是一
个挨打的靶子!
这一击就像无常鬼手中索命的铁鍊,蓄势已久,是他一生功力之所聚。夺魄!
断魂!
呛啷啷的铁鍊声伴著猝现的灰光,排山倒海般兜头而下,一往无前!仅凭绕
指柔的巧劲不能阻断这股巨力。这一锤,不伤祝雅瞳,就取吴征的命!
祝雅瞳眉头一挑踏上两步,鎏虹骤然出鞘,迎著狼牙锤头,像迎著一座小山
一样劈下。
吴征目不转睛。
他看得出来熊凯峰已是搏命,这一锤不仅凝聚了气力与内力,无论成功与否
都将大伤他的元气,追魂夺魄一般伤敌伤己!是皇家死士豁出一切报答皇恩,或
是履行自己一生之职责的拼死一击,不成功,便成仁。
狼牙锤的发动,闪电的劈落,雨势骤然大了起来,密集如银网。祝雅瞳飞身
而起,凌空截击狼牙锤。鎏虹闪著七彩的光辉,不知是人掌著剑,还是剑带著人
像破空飞去的游龙。
宝剑无情,人有情,有情才会奋不顾身,以锋利却脆弱的宝剑去迎击笨钝却
坚不可摧的狼牙锤。除了宝剑,还有她。
闪电,狼牙链的灰光,都不及她。斜飞而起的身姿像一道闪著五彩豪光的霹
雳,压过了闪电,压过了灰光!
鎏虹暴涨出三寸青芒,抵住了狼牙锤下落之势,青芒散去,剑锋劈中狼牙锤。
宝剑颤出哀戚的啸叫声,像砸在地上的镜子龟裂,破碎,五彩豪光七零八落——
露出内裡黑漆漆的又一层剑身!黑色的剑身更细,却更锋利!狼牙锤与铁鍊被一
分为二从祝雅瞳肩膀两侧擦身而过,锋利的尖刺划开了裘衣,露出雪润润的两片
肌肤与数道血痕,砸落在吴征身侧。
熊凯峰面若死灰。这一击已散去他几乎全身的内力,大伤元气,他甚至不能
再动一动,只是勉力地站住。
祝雅瞳落地,弃剑,双掌抓住被一分为二的铁鍊一夺,抖起漫天的链影。叮
叮噹当的撞击声比暴雨更加密集,链影像仙人手中的天罗地网!
大到菩提子,小到牛毛针,这一刻吴征甚至觉得从天而降的豪雨都被挡在这
一层罗网之外。他更无法想像一个人的动作能这麽快,这麽美!铁鍊在祝雅瞳手
中又像是舞者的丝带,她正抖著丝带,旋著身,翩翩起舞。
砰砰砰,祝雅瞳足下连环,被提前安放好的石块被她一块块地踢起,飞行,
在空中互相撞击著碎裂,张开又一层追天索地的罗网。
密林中两人一人高跃,一人坠地,却躲不过祝雅瞳精心编织的索命网,身上
血花乱溅惨叫著倒地。至于熊凯峰,更是被打得像只马蜂窝。
祝雅瞳足下略微踉跄了一步,回身捡起宝剑,抱起吴征不敢有片刻停留,飞
遁入山。
「你有什麽话,现下可以问我了。」祝雅瞳搜寻著下一个合适的作战场所,
也借机调息了片刻才缓过气来,低头朝怀中的吴征笑问道。
接连两场生死恶战,尤其方才挥动沉重的链子狼牙锤,即使是祝雅瞳也有些
疲乏,抱著吴征的双臂已不如初时稳定,可她依然固执地不肯放下吴征。
吴征正游离出神。至此他已想得明白,祝雅瞳之所以始终制住他的穴道,除
了担忧他「不听话」受伤之外,更多的还是这一场激战每一步都出不得差错。吴
征的修为在这一场不可出现偏差的战斗中显然做不到。
她时行进的路线,落下脚印的深浅,每一步都有考虑,每一步都有目的。祝
雅瞳要分神照顾吴征,已然让战斗力打了折扣,撤退时一边佈局还要吩咐吴征的
话,真不如抱著吴征前行来得快速省力。
她本可以更省力的!
吴征悠悠问道:「我在想,我孤身山上时应该已经落入他们的眼裡,为何当
时不先行拿住,以我为质逼你就范呢?」
「因为他们的目标是我,而他们也知道,即使以你为质我不会束手就擒。今
后你若遇事也一样,万万不可妥协。如当下的局面,只要我没被拿住,他们就有
顾虑,即使他们抓了你,也要担心我,至不济还要担心我的报复!可知道我报复
起来凶得很,他们敢动你一根头髮,我就要拿一百条命来赔,他们赔不起的!如
果我也被拿了,那万事皆休。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就范!」祝雅瞳一字一句悉
心教导。
「嗯,换了我也不会。可是,你又怎麽让他们知道赔不起?」
祝雅瞳默然一阵,笑道:「找个不重要的人先寻些事,把名头打出去,他们
不就知道了?」
「好主意。」吴征苦笑一声,歎了口气不经意道:「可是现下你又为什麽非
要带上我?明明你可以自己逃走的,虽然没了皇夜枭他们也拦不住你,带上我就
是累赘。」
「哪来那麽多的为什麽?我高兴还不成麽?」祝雅瞳笑駡一声,掩去目中的
恍惚闪躲。
「成,怎麽不成?女人说高兴或者不高兴,就是比天还大的理由,谁也劝不
住。」默然了一阵,吴征又道:「因为他们知道你不会抛下我自己逃走,所以才
不提早拿我。以现下这种方式为质,比前一种更合适,你反而被束缚了手脚吧?
能不能告诉我为什麽?」
「别问,问了我也不会说。」祝雅瞳顿了顿,又道:「等我高兴了才说。」
「好吧。对了,我记得从来都是你让我这样那样,我可从来没要求你做过什
麽。我斗胆一回,你答应我,一定要好好活著,我还要等著你高兴了,告诉我为
什麽。」
祝雅瞳心中一酸,爱子还真没有向自己主动开口要求过。别人家的孩子幼时
向娘亲要零嘴儿或是玩物多了去了,唯独自家的……她凄然一笑道:「放心,还
有许多事没有做,我捨不得。」
「你还没有答应我。」吴征似和祝雅瞳换了角色,不依不饶。
「好啦我的……你乖乖地听话就成,莫要胡思乱想,若非要打什麽鬼主意,
你当我不知麽?嘻嘻。」祝雅瞳得意地一笑,伸指在吴征四肢要穴上补了几指!
吴征哀歎一声道:「干嘛呀你……」
「想在老娘面前装神弄鬼,你还嫩了些!」祝雅瞳揶揄一声,道:「你该当
清楚的,你现下帮不上忙。只要你好好的,他们就拿我没有办法!想要好好的,
你只要乖乖地呆在我身边就成,也只能如此!」
「好吧,好吧。但是你还没有答应我。」
「傻瓜,我怎麽捨得离开你……家呢?一生至今最开心的日子便是来了成都
以后,你要赶我,我也捨不得!」祝雅瞳脚下一顿举目四顾,往前多踩了十余步
忽然倒跃了五丈距离攀在树上道:「下一阵我们在这裡打!」
祝雅瞳终究不肯给出承诺,她的想法依然没有改变。吴征暗自歎息,道:「
这裡太隐蔽了些,若是他们一时半会儿找不著,可能会合围……」
「会来的!这一回我们要打个伏击。」祝雅瞳银牙一挫道:「上一阵拖延得
太久,他们搜山的脚步不会放缓,我的计画已经出现了偏差,不能再等他们找上
门来!而且我也废了不少力气,不能再浪费下去,就在这裡等他们找来!」
「这一阵过了,下一阵呢?燕国宫中既然来了高手,熊凯峰还只是条小狗,
那大狗李瀚漠呢?你又要怎麽办?」
「我自有办法,你呀,那点儿修为,操心的事情还挺多!」祝雅瞳嘻嘻一笑
道:「不用怕,李瀚漠与戚浩歌是栾广江的护卫,都是十二品。他们两个要来定
是一起来,来了正巧一併解决!」
吴征眉头大皱道:「两个十二品?你还能应付得过来?」
「能呀。」祝雅瞳拍拍吴征的脸蛋道:「无论做什麽事都要有自信。自信麽,
也就是说只能信自己,嘻嘻,这一回你不行。不必多说啦!」
吴征无言以对。这一刻他除了埋怨自己的无能,也只能信任祝雅瞳的能耐。
与祝雅瞳的谈话并不是蛮不讲理,或是讨一份心安。只有先活下去,才会有机会
讨一份公道。时间,时间,自己来这个世界的时间还太短,短到来不及在这一刻
搭一把手,帮一点点小忙,甚至连帮她敷一敷身上的伤口,都没有机会。
裘衣被扯去两大片,雪嫩肩膀上正渗出血丝。祝雅瞳感受到吴征的目光,宽
慰道:「没事,这两处伤我也是故意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仙子下凡,什麽事情都算得准准的。你说我信不信?」
「信,你当然要信!因为接下来,你得帮我个忙。」
「嗯?」吴征精神大振道:「怎麽帮?」
祝雅瞳取出一件铜管交在他手中,以衣袖遮掩,道:「一会儿打起来,我会
寻机放开你的穴道,旁人你别管,就打长枝派的谢建柏。」
难得见他郑重其事,吴征也不禁一凛道:「这人,很强?我说,你不能现下
放开我的穴道麽?」
「嗯……」祝雅瞳抿了抿唇艰难道:「方才的漫天花雨是专门用来对付他的,
现下不成了。哦,对了,不能先放开你的穴道,他们会看出来的。谢建柏的武功
并不怎麽样……但是他的暗器是我见过最花巧,也最有效,最夺命的那一种。我
很难兼顾住你,只有投机取巧,看看有没机会!」
「所以你点著我的穴道也是为了让他们放鬆警惕,觉得我是个好靶子,有机
会搏一搏这份大功劳,否则他们有可能会等著帮手一起围剿,对吗?」
「嗯,不错。长枝派既然要尽忠,丘元焕即使收到信号也不会提早出手。剩
馀那些人迟早也能想明白,人都有侥倖心理,会想著搏一搏。不过在他们眼裡,
我们已是死人,只是看谁来取命而已。你猜猜会是谁?「「栾采晴?还是栾楚廷?
栾广江既然快死了,栾楚廷说不定就是来取咱们两条命去登上皇位的。至于栾采
晴……我看她好像恨你比恨我还多一些,只想要看著我们送命,谁来杀倒不重要。
老天,你到底对她做了什麽?连我这个杀子仇人都比不上你。」
「秘密!」祝雅瞳尴尬一笑,扁了扁嘴道:「她恨我,我倒不怪她,否则在
长安她连连在我眼前放肆,早就没命了。」
「看来娴雅温婉的祝家主,真的很对不起她……」
「是呀,可那又怎麽样呢?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祝雅瞳心情黯淡下去,
又举目四望,香唇微动计算著什麽。
「你猜接下来谁会先来?」
「长枝派孙景福为首的一帮人。」祝雅瞳盘算完毕答道:「这个人常走江湖,
经验丰富,轻功也很不错。方才我们杀了熊凯峰一伙,他会看得出来不容易。以
我已经在霍永宁与柔惜雪手下受伤来看,他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我们就在这裡伏击他们!」
「对!嗯?你还没有夸一夸我方才的漫天花雨!」
「额,当时词穷,现下还是词穷。总之咱们武人的招式,都会拣些好听又有
气势的来取名,大多夸大其词。譬如方才柔惜雪的那个雷霆紫盖,威力当然绝伦,
但要说什麽比得上雷霆之威也是说笑了。唯独你的漫天花雨,那就真的是漫天花
雨,一丁点都没过分!」
「嘻嘻,人家就爱听你夸奖。」祝雅瞳嫣然一笑,朝著天空望了眼道:「雨
势越发大了,好事。」
吴征还被斗篷遮严,祝雅瞳却已全身尽湿,雨珠顺著她贴著脑门的秀髮不住
滚落,看上去有些狼狈。在桃花山裡的每个人都会狼狈,对于在死神手中挣命的
两人来说,越是狼狈,就越好。
「他们来了。」祝雅瞳嘴唇微动未发出一点声息,以唇形告知吴征,顺手将
他的穴道封闭,短时间之内,声息全无。
「一,二,三!」祝雅瞳竖起三根手指示意有三人,目光却更加凝重了起来。
吴征知道,这三人裡没有她眼前最为忌惮谢建柏!没有机会以伏击将他杀死,回
过头就有可能被他无孔不入的暗器袭击。
吴征内力被封,耳力却不受影响,远处三人踩在泥泞山道上的脚步声越发近
了。雨势来得正是时候,任你轻功再出色,即使登萍度水,也无法踏水无痕。祝
雅瞳转守为攻拿捏住了最好的时机!
只需再有五步距离,这三人就会进入祝雅瞳的攻击范围。念及她惊人的身手,
吴征心中居然隐隐期待,迫不及待想看一看天下第一杀手主动出击会是多麽惊人!
脚步声忽然停止,孙景福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道:「止步!」
吴征心中一紧。这人的江湖经验果然丰富无比,不在祝雅瞳之下。谨慎,小
心!谨慎的人都会多疑,多疑并不一定都是坏事,至少现在让他捡回了一条命。
「董师弟照料头顶,毕师弟看著后面,我们放慢脚步。」孙景福的声音像石
块一样冰冷道:「万万小心在意,祝雅瞳大有可能利用雨势诱我们上当!」
在他说话之时,祝雅瞳已在吴征身边消失……雨打密林,正是抹去踪迹,遮
掩异动声响的绝佳时刻,祝雅瞳轻盈得就像米粒大小的雨滴!
孙景福万万想不到他刚刚发现端倪,提起戒备的一刻,祝雅瞳还会主动出击。
鎏虹已褪去了七彩光华,与夜色融为一体,从天而降!
风雨掩不去绝顶高手的宝剑锐啸声。
「当心!」董康泰大声示警。孙景福与毕宏修不及抬头,已舞起宝剑护住头
顶。祝雅瞳一剑之威,董康泰未必挡得下来。
黑漆漆的夜空中不见其物,只闻其声,宝剑比劲弩发出的利箭还要猛恶快速!
落势就已如此惊人,那祝雅瞳的后招呢?
长枝派三人不敢想,也不敢接,暗歎幸亏孙景福见机得早做了防备。董康泰
与毕宏修一左一右散开,唯独孙景福刚挪脚步就落地,大吼一声挥剑劈向鎏虹。
鎏虹远远飞去,震得孙景福单臂发麻。背后响起的噗噗两声闷响与毕宏修喷
著鲜血的惨叫让他亡魂直冒,足下脚步刚起,头顶却一片剧痛……
多疑也并不一定都是好事!鎏虹的锐啸掩去了排箭发射的声响,先后而至,
疑虑,则死!
董康泰已分不清头脸上的是雨水还是冷汗。祝雅瞳的身形竟与破空的利箭一
样快速,头顶掷剑发箭,人已转到了毕宏修背后,等著自寻死路。他想逃,却不
敢逃,只能死死握著长剑,死死盯著祝雅瞳。在名震天下的「迷蛇梦眼」面前,
他能接的下几招?
祝雅瞳没有停留,也来不及向董康泰出手,甚至连鎏虹也没工夫取回。她疾
奔几步手脚并用上了树杈,手中衣袍连舞打飞一排透骨钉。何时来的人,何时发
射的暗器,吴征不知道,只看她裘衣上挂著的几枚透骨钉,就知来人的暗器手法
之高妙。
谢建柏!
祝雅瞳打飞透骨钉,一手护著吴征,一手探出,五指纤纤去势无定,正抓著
什麽东西,手臂一拖一送,将他远远掷了出去。单足踏定树杈,单足后踢将一面
雷公镗踢歪。终于双拳难敌四手,背后吃了一记使雷公镗的高手开碑裂石般掌印。
枝晃人摇,祝雅瞳抱著吴征向只断了线的风筝飘飘荡荡刺斜裡落去。
一击得手,那人朝著吓傻了的董康泰怒喝道:「拦住她!」
董康泰终究慢了一步,也迟疑了一步。祝雅瞳著地一滚放好吴征,捡起宝剑
回过神来,一气呵成。她嘴角挂著血丝,脸色苍白,显然方才的一掌让她受了伤。
可是宝剑在手,拉开了势子,仍如渊渟岳峙,连先前被她掷飞出去的一人怒气衝
衝地返回时也不由止步不敢动。
「唐意远!你还是来了。」祝雅瞳抹去嘴角朱红,凄然道。
「香凡夫人见谅,陛下有旨不敢不从。意远深受家主大恩,奉旨之后,自当
以一命偿还您恩德,至于欠您的,只有来生再报。」使雷公镗的高手步步进逼,
面无表情。他走得不快不慢,每一步都配合著手中的雷公镗攻击之势。
「不必,我现下杀了你,你就不欠我的!」祝雅瞳面色转红,一振宝剑平举
当胸。
「在下不敢有异议。」唐意远离祝雅瞳只余十步,发令道:「黄星海随我,
董康泰断后路。」
吴征看得出来,交手至今手上正面对决的硬功夫就以唐意远最为厉害。雷公
镗张如羽翼,威力也极大,看这威风凛凛的模样,修为虽不到十二品,却足与陆
菲嫣不相上下。
「那你就死吧!」祝雅瞳点了点头淡淡道。
言出法随!
唐意远仍不紧不慢地前进,身后的黄星海却从他腋下空当裡穿出一杆长枪。
普通的镗是长柄,雷公镗却没有柄,像一面盾牌可攻可守,正蓄力一击。长枪先
至,两人一攻一守,配合无间。
枪尖上的红缨被刺出的劲风收束得紧贴枪杆,直刺祝雅瞳肋下。
祝雅瞳空著的左手闪电般伸出抓住枪杆,与此同时,唐意远忽然提速,吐气,
开声,声如霹雳!雷公镗像天神手中的武器,锋锐的侧翼划向祝雅瞳胸膛!
长枪被鬆开,七八点寒星在唐意远腋下亮起,后发先至。雷公镗也已划到胸
前。祝雅瞳不能躲,不能避,她刚想挥舞枪杆横扫,抢杠又被抓住,一时夺不过
来!董康泰虽然已吓破了胆,仍可以远远地掷出长剑。
千钧一髮。
祝雅瞳目放精光,等的就是这一刻!她手腕一振一拧,磅礡的内力狂涌而出。
黄星海猝不及防,也防不住绝顶高手的内力。逃已来不及,想拼死握紧枪杆,可
旋扭的枪杆震裂了他的虎口,杆头带著巨力撞在他胸口!
左臂力抗强敌,右手甩出鎏虹撞飞董康泰的长剑,又笔直朝他射去。董康泰
怪叫一声,再也不敢动手,反正没命地逃去。
祝雅瞳团身盘旋,寒星没入她腹中!雷公镗已切到面门,祝雅瞳娇喝一声双
掌一合夹住镗身,四点寒星自小腹处射出,直接从唐意远的后背穿透而出。
雷公镗的尖刺已刺入祝雅瞳左腋旁肌肤寸许,却再也刺不下去。唐意远面色
灰败,双目失去了神采缓缓软倒道:「对不住……」
直到唐意远雄壮的身躯倒地,他身后才开了一朵花。吴征终于明白为何祝雅
瞳要赞谢建柏的暗器功夫,这一蓬漫天花雨丝毫不逊祝雅瞳!
袖镖,飞石,弹丸,匕首,飞抓,梨花针,透骨钉,梭菱,铁胆,铁菩提等
等,光吴征认得的都有十来种。有的悄无声息,有的打著旋儿,有的划著弧线,
从不同的角度,四面八方射了过来。
祝雅瞳一个旋身脱下身上的貂裘罩住吴征顶门挥舞著,像撑开了一顶青萝紫
盖伞!
目前最强的强敌组合,最致命的一击。旋舞的貂裘挡不住密如暴雨的暗器,
吴征已看不见谢建柏,只能看见祝雅瞳对著自己微微一笑,空著的一手弹开射向
吴征的暗器,又扭著只著云缕心衣的娇躯,挡下漏网之鱼。雪白的有人胴体,裸
露的光洁玉背上鲜血渗出。
是的,吴征自问躲不开谢建柏手中的暗器,唯有依赖祝雅瞳。可是她为了护
住自己,受伤了……伤势有多重?
祝雅瞳抓住最后一颗铁菩提,脱力般舞不动貂裘倒在地上,朝吴征眨了眨眼
示意绝不能放跑谢建柏,弹出铁菩提解了他手臂的穴道,就此软倒在地。
此人若不死,再汇合之后的大敌,十死无生。吴征目中凶光毕露盯牢了谢建
柏!
这人长身玉立相貌出众,可他因紧张而绷如铁块般的脸忽然出现了奇异的变
化。比暗器更犀利的眼睛裡,仿佛有一股火焰在燃烧。他不住梗著喉咙吞咽著唾
沫,呼吸渐渐急促。
祝雅瞳玉背赤裸,洁白与血痕显出一种残酷的凄美,让谢建柏目中的火焰更
加炽热。他按捺著躁动的心缓缓走近,扬手又打出一枚铁菩提。噗地一声闷响,
祝雅瞳一动不动,任由铁菩提打在翘臀上!
谢建柏喃喃道:「果然是无双的……」
一句话尚未说完,吴征一按拇指发动了铜管中的机簧。
「豪雨香梅!」
像豪雨暴风摧残下的梅瓣缤纷而落,一丛梅树在谢建柏眼前盛开!
谢建柏狞笑一声:「畜生!」
作为暗器的名家,怎会不知道祝雅瞳的杀招?又怎会轻易地放鬆警惕?又怎
会不知道如何应对豪雨香梅?
谢建柏仰身后倒避开射向面门的一丛梅瓣,又著地右滚,豪雨香梅裡的每一
根针先后顺序,攻击方位,他都烂熟于胸,就像吃饭睡觉一样熟极而流。
可是当他避开最后一丛梅瓣时,祝雅瞳绷直的玉腿处裤管一动!排箭不在手
裡,在腿上!瞄准了谢建柏最后的落点,时机卡得分毫不差。谢建柏像是撞了过
去,五枚排箭在他胸口钉入,像立了一排墓碑。
「你没事吧?」
「还好。」祝雅瞳缓缓支起身子,拔出身上的七八枚暗器道:「有毒。」
她取出丹药内服外敷,虽以绝妙的身法避开了要害,每一处伤也都入肉不深,
在丹药的作用下血流立止。可这凶险到极点的一战终究让她负了不轻的伤。
虽还在笑,却没有了之前的好整以暇。祝雅瞳调息了片刻,才取回宝剑,剥
下黄星海的外袍披上遮挡裸露的娇躯。男衣及身,颇有股柔媚的英风。
「我也不想丢丑,对不住。」祝雅瞳吐了吐舌头,终于道:「不知道为什麽,
总是不愿意在你面前丢丑,总想著不论何时在你心裡,我都是完美的。」
祝雅瞳待吴征极好,可心裡总有几处禁地不让吴征触及,这一句却敞露了部
分心扉。吴征心中一动道:「无论何时,你都是完美的。」
「我很开心。」祝雅瞳再次斜倚在吴征肩头闭上星眸,连斗十四名高手,杀
十三人,惊走一人,她真的很累很累。如果可以,她真想好好地睡一觉。可是她
还不能,她只好一边养神,一边不停地说著话,以免疲倦的身体懈怠下来:「有
没有想过这次劫难过后,将来有什麽打算?」
「我现在不想以后的事。」
「要想的,不能不想。霍永甯若是作乱必然是筹画已定,秦国你不一定回得
去了。」祝雅瞳呼吸微弱,气若游丝。
「那我就听你的,你说什麽就是什麽。」
「是麽?那……也不太好。我只是个女流之辈,总是小心眼,有些选择未必
是好,也常常只顾著当前眼下。你很有本事,该当自己拿主意才好……」
「那我们一起拿主意好麽?」
「好,好……我好累……让我歇一会儿……」
「嗯,你好好歇著。」吴征单臂仍能动,环过祝雅瞳的香肩将她搂在胸前。
祝雅瞳娇躯一颤,随即不管不顾地展臂环紧了吴征梦呓般道:「好想一直抱
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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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激烈的战斗!妖妇果然毒辣。」熊凯峰的尸身已面目全非,栾楚廷皱著
眉头道。
「她受创了,这一回不会作假,也作不来假。」丘元焕勘察了现场啧啧赞道
:「依福慧公主的料想,祝雅瞳接下来定然会反客为主,主动出击,如此一来,
谢师弟一定不会让她讨得了好去。公主果然聪慧,定的好计策。」
「这麽说,姑姑与李侍卫,戚侍卫快要和他们交手了!」
「殿下英明。」
「我们快些上去吧,能亲眼见一见这场生死大战,总是好的。」
「是。臣……咦,殿下是说?」
「不错,见一见。最好两败俱伤,同归于尽。丘……元帅,你说是不是?」
「咝……」丘元焕暗抽一口冷气,默然片刻道:「殿下已下定了决心?」
「是!」栾楚廷仰望天空,以面迎雨道:「孤来凉州之前,父皇曾令孤立下
军令状。个中缘由,孤一直没能想明白。祝雅瞳是死是活,其实全在她一念之间,
她若是要放弃那个野种,或者那个野种意外死了,祝雅瞳就死不了。孤相当于将
性命交在了别人手上!孤是大燕太子,一国储君,岂能将命运交至他人之手?直
至此时此刻,孤才想明白父皇的意思。丘元帅可愿助孤王一臂之力,做个见证?」
「殿下……臣为殿下壮之,万死不辞!」
「好!丘元帅随孤跟上去!」栾楚廷踏步前行,脚步越发快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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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对郎情妾意,生离死别。」语声如莺啼,娇滴滴羞怯怯,似在无意间
撞破了一对偷情的男女,脸上泛红带羞,却又忍不住想偷眼瞧瞄。
祝雅瞳似从春睡中醒来慵懒睁目,向著走近的三人道:「你是抽疯了麽,带
著两条狗儿就敢到我面前作威作福?「吴征心中一凛。跟在栾采晴身边的两名男
子混不起眼,仿佛不存在一样。可越是这样的人,就越危险,越可怕。燕国皇宫
中的狗群几乎死伤殆尽,只剩这两条统领:李瀚漠与戚浩歌!
「那就看你能不能撑得住了。呵呵,看你病恹恹一副将死的模样,我先讨两
句口头便宜做个好彩头,也不错。」栾采晴嘴角带笑,一身红衫豔若桃李,可目
中却是恶狠狠的嗜血。
「他们?嗤。」祝雅瞳哂笑一声,也不见她有任何动作,像是能浮空一样站
了起来。生离死别之时,祝雅瞳心中悸动,多想临别时在吴征的额头吻上一口,
可她不能,不能让敌人看出她心中的柔软,微笑道:「你们两个得罪我已经很久
了,女人的心眼儿都小,正想寻机杀了你们,不想倒撞上门来了。」
李瀚漠与戚浩歌不作答,只是抱臂环胸,挡在栾采晴身前。
「你说他们俩能不能打得过我?」祝雅瞳视两大高手如无物,偏头向吴征问
道。
「不知道。我看不出来。」吴征是个很好的捧哏,不知道的绝对不会乱说。
他能感觉到祝雅瞳的气势正不断地上升,衣袍下摆不住地鼓动,似被劲风翻卷。
「他们就是温养在皇宫的花朵,虽然盛放时看起来与外界的一般无二,可是
一经风雨,必然先行衰败。」祝雅瞳主动踏出了第一步。
她的步伐虽优雅,却凌厉,如先前唐意远一样,每一步都配合著剑势,待走
到李,戚两人身前时就是气势最盛之时。比之唐意远,祝雅瞳的蓄势何止强了十
倍?
隔著十馀丈,仅仅是一步,仍然让栾采晴,李瀚漠,戚浩歌气息一窒!这一
步悍然发动的先手让李,戚二人感到极大的压力。可惜他们不敢应对,也无法应
对,因为谁也不知道祝雅瞳算定的步伐是几步,没有人想迎面撞上绝世高手的倾
力一剑,只好再等一等,看一看。
吴征心动神摇已被折服,可也不免难受万分。这一路走来,他深知祝雅瞳能
抢下了先手是因为有了必死的决心,而敌人没有。
李,戚二人依然沉默著不说话。栾采晴气势顿挫,俄而又回过神来,近乎疯
狂地尖声叫道:「毒妇,我就是来看著你怎麽死在这裡!这裡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她的修为比起祝雅瞳不可同日而语,两人若是交手,三招之内定分生死。可
在场中人只有她未在祝雅瞳步步高涨的气势压迫之下,可见心中之怨毒。
祝雅瞳不为所动,又踏前一步道:「我没与你说话,也不想杀你。你走开,
莫要受了池鱼之灾。」这一步跨得极大,虽偏头望向栾采晴,高涨的剑势却逼得
李,戚二人不得不做出应对,分别向左右斜跨一步。
「哈哈。」祝雅瞳轻笑一声,向栾采晴嘲弄笑道:「你的眼光也不错,现下
还有多少信心?十成剩了八成?」
以二对一,祝雅瞳笔直地前进,李瀚漠与戚浩歌却是避其锋芒,欲分散合击,
一上手就落在下风。确如祝雅瞳所说,栾采晴的信心在动摇,李瀚漠与戚浩歌的
信心也在动摇。
本拟十拿九稳,因何会变成这样?现下是八成,祝雅瞳的下一步踏出,又会
剩下几成?
「六成!」祝雅瞳目中精光大放,嫣然道:「我说你们是栾广江身边的狗,
不是羞辱你们!你们配做人吗?你们自小被养到大,连兵刃都不许碰一碰!当你
们是狗的,可不是我啊!」
「迷梦八式!公主速退!」李瀚漠的双臂在胸前再也抱不住,目中闪过惊慌
之色。他不明白祝雅瞳为何对他们这麽瞭解,可每一句都说中心坎。的确,兄弟
俩藏在燕皇的阴影中,沉默,寂寞。从来他们就如燕国的死神,只需离开皇宫降
临在世间,就没有人敢生起反抗的勇气。他们很少动手,偶尔的机会都是如此孤
高,手到擒来。直到这一刻他们才明白,每一回的对手惧怕的未必全是他们俩,
而是身后庞然如山的皇权,与栾广江威临天下的皇气浩荡。——即使是圣君的阴
影,依然带有不可逼视的光环。
满身伤痕与血迹的柔弱女子不畏惧皇权,光环就此散去,露出耀眼的光芒之
内真实的两人!在披血带伤,于地狱之火裡淬炼而出的祝雅瞳面前,他们真如温
养的花朵,娇气,柔弱。
「还有多少?」祝雅瞳足下加快,下颌一扬厉声喝道:「嗯?还有多少?」
步伐似踩著降落凡尘的罡斗,两隻莲足星光熠熠,闪耀著最纯粹的华彩。祝
雅瞳凭虚御风飞掠而至喝道:「两条服丹药催出来修为的狗儿,也敢在本夫人面
前放肆?受死!」
第一式遮天迷地!
平地裡似起了一片黑雪。第一剑却是刺向栾采晴!一旦交上了手,祝雅瞳再
也无暇他顾。丹药催出来的十二品也是十二品,何况还有两人。这一剑要先重创
栾采晴,让深明来龙去脉的她不能偷空对爱子下手。
鎏虹似烟飞焰裹,去势无定。栾采晴根本看不清来路,只是惊叫一声向后急
退。
血光骤现,栾采晴右臂上被剑锋扫过,伤痕深可见骨!可此前畏缩的李瀚漠
与戚浩歌却一瞬间被惊醒过来,两人配合默契,一拍祝雅瞳背心,一夹鎏虹宝剑。
「拖住她!」栾采晴顾不得伤臂处锥心的疼痛厉声喝道,又是颇为狼狈地连
连打滚躲避追身的剑光。
「你们记住,祝雅瞳的第一剑一定是刺我,任由被你们俩重伤,也是先刺我!
这就是良机,你们要拖住她,把命交出来也要拖住她!」福慧公主的嘱咐一路上
不知反反复複说了多少遍。李,戚二人始终不以为然,直到剑光缤纷才知公主神
算。
祝雅瞳豁出了命追击栾采晴,李瀚漠与戚浩歌也豁出了命阻挡祝雅瞳。
四隻手掌如金铁铸就,破空而来。祝雅瞳身形一顿收回宝剑!这一剑如果刺
向面前的戚浩歌,即使刺进他的身体,也不能再展开剑势。她运劲于背,生生受
了李瀚漠两掌,喷出一口鲜血,娇躯却腾云驾雾地掠过戚浩歌,追击栾采晴!
可惜攻势顿阻!戚浩歌虽没能夹住鎏虹,却来得及百忙之中反手回抄捉住纤
足!栾采晴终究料敌机先,不敢稍停,没命地退去!
祝雅瞳伤敌失手,媚目圆睁,娇躯一震旋身而回,一脚踢在戚浩歌拍来的铁
掌上腾飞而起。
李瀚漠与戚浩歌肩挨著肩不敢冒进,栾采晴更不敢靠近。祝雅瞳的魔劫昙步,
一如天魔舞!她随时可以再度飞掠过来,将自己毙于剑下。所幸吴征软软地躺在
地上动弹不得,一身浴血显是受了重伤。
「拖住她,拖住她!」栾采晴厉声下令,撕裂衣襟草草裹住臂膀的伤口。这
一处血如泉涌,虽只片刻,却已让她脑中一阵晕眩,面色发白。
李瀚漠与戚浩歌得令,一咬牙大吼一声,齐齐扑上!
绝顶高手的搏命五丈方圆之内俱是沛莫可御的劲风,栾采晴不敢靠近,稍作
调息拔步绕了个大圈向吴征飞奔而去!
祝雅瞳虽急不乱,长剑圈转,第二式魂牵梦萦!
身形东倒西歪,似翠销香暖,哪堪酒醒!四隻密不透风的铁掌就此落了空,
祝雅瞳抢过身侧,鎏虹架在背上开了一朵雨花。黑芒一闪,鎏虹破映了雨光而入,
截断了李瀚漠与戚浩歌的一切攻势。
借著这一瞬的攻防,栾采晴又抢前的五步。
第三式一叶迷山!
李瀚漠与戚浩歌从未想过自己的目力会差到如此地步。鎏虹剑光像遮在眼前
的落叶,让他们甚至看不清祝雅瞳的真容。
李瀚漠大喝一声双掌向著剑光疾拍,掌风像是天空中滚过了铜鼓轰然雷响。
戚浩歌则借著这一掌之威,准确地穿过稍显迟滞的剑光,准确地拿向祝雅瞳脖颈。
尚未命中,祝雅瞳长剑圈转,凌厉的剑势逼得他不得不缩手自保!
栾采晴再抢,离吴征已不足五丈!
第四式分床同梦!第五式执迷不返!第六式浮生若梦!三式连出!
剑光已让人全然无法看清,一瞬之间,李瀚漠与戚浩歌已被祝雅瞳迫出一丈
开外。她刚欲回身救援吴征,被迫退的李瀚漠与戚浩歌却一阵旋风般刮了回来,
四隻铁掌横扫祝雅瞳。
栾采晴已迫近吴征三丈,形势之危,千钧一髮。
第七式迷魂夺魄,第八式更长梦短!
祝雅瞳媚目精光大放,拼力使出离幻魔瞳!左掌右剑,有去无回。
一瞬间的失神。剑锋颤动迅疾无声,急挑李瀚漠咽喉。左掌绕过戚浩歌的手
臂,拍向他胸口。
只是片刻,李,戚二人迅疾回过神来。李瀚漠怪叫一声掌缘反砍祝雅瞳手腕,
祝雅瞳皓臂扭转,还是刺他咽喉。戚浩歌单臂下压,却被祝雅瞳灵蛇般绕过,玉
掌几已印到了心脏前。
生死一瞬,李瀚漠与戚浩歌才深切地明瞭与祝雅瞳之间的差距!可是他们不
能退,他们还有皇命在身。夜空中似有一双威严的眼睛居高临下,冷漠地盯著他
们,令人不寒而慄。
皇命也是加持!
李瀚漠双手齐齐抓向剑锋,铜浇铁铸的手掌被切开,抹进骨骼卡住,剑尖刺
入咽喉半分就此再也不能动弹分毫!
戚浩歌手臂软垂,一身的气力与内力全数运在胸口。砰地一声,祝雅瞳一掌
几乎震碎了他一身钢筋铁骨,却击不死他!
终究还是两个十二品绝顶高手,祝雅瞳亡命一击未能成功。
李瀚漠与戚浩歌龇牙咧嘴,齐齐艰难露出狞笑。祝雅瞳的内力虽强,又怎能
以一敌二?此刻凭著一股悍勇之气狂飙突进,少顷便要衰竭,届时就是反败为胜
的一刻!
何况栾采晴终于扑到吴征身边,单掌已抵住吴征的头顶,朱唇一启正要开声,
就觉天旋地转被摔落在地。
吴征忽然暴起,趁著栾采晴分神扭住她手腕摔出。像一隻发狂的豹子怒吼著
扑向僵持的三人!他足下的步伐一样奇异,颇有祝雅瞳此前的神韵。
起步就已十分迅疾,每一步还在提速,每一步还在加力。丹田裡的内力像是
奔涌的泉水,无穷无尽地流向四肢百骸!借助祝雅瞳封住他穴道的两股浑厚内力,
运使「道理诀」充分地吸收,融合,不仅在战事刚启时就衝开了穴道,更突破生
死玄关晋阶十品。
绝顶高手的临死一击何其可怖?连丘元焕都不敢直面祝雅瞳,至今未曾现身。
吴征又怎配在李瀚漠与戚浩歌面前班门弄斧?他们俩即使濒死的随手一挥,都能
让他重伤致死!
但是吴征真的敢。他抢在祝雅瞳身侧,吐气开声,双掌「轰雷贯耳」拍向戚
浩歌头颅!
戚浩歌正全力抵御祝雅瞳狂潮般的决死内力,哪裡还有馀力应付吴征?百忙
之中只能勉力抬起右臂伸出一指瞄准吴征胸口大穴,等著他自己撞上来。
吴征没有停,也没有躲。祝雅瞳已危在旦夕,片刻都不能再等!这是最危险
的时刻,也是最好的时机!戚浩歌绝想不到吴征不会躲,敢将生死置之度外!
砰砰连声,双掌将戚浩歌拍得脑碎浆流,胸口玉堂穴也吃了一指,吴征如遭
电击。若说戚浩歌与祝雅瞳之间有天堑一般的差距,那吴征与戚浩歌之间就有二
十道天堑。即使借力打力,即使垂死之刻内力的发挥百不余一,吴征仍感一股森
寒透骨的冷气鑽进了身体,几乎将他四肢百骸全数冰封。
「啊!」祝雅瞳尖叫一声,奋起馀力挺剑一刺穿过李瀚漠的咽喉。转身抱起
僵直的爱子。
「没……没事……死不……了……」吴征牙关打颤,勉力道:「我还是……
能有点用的,对不?快跑,你快跑!」
爱子垂软了四肢晕迷过去,祝雅瞳摸了摸他心口,又探了探鼻息,只觉心跳
极弱,气息断断续续,随时有丧命的风险。她本已力尽而竭,此刻却如发疯的雌
虎,赤红著双目站起身来,背对栾采晴道:「你亲眼看到他死了,这下你满意了?
开心了?」
「没有,他好歹是孤的弟弟,孤并不开心。」栾楚廷一步一顿缓缓走来道:
「孤从来没将他放在眼裡,所以孤也没有什麽好满意的。」
「呸!」祝雅瞳柳眉倒竖,死死盯著栾楚廷道:「你们敢杀他,很好,很好!
我要你们栾家从此断子绝孙,来赔我儿的性命!」
「不,你也会死在这裡!」栾楚廷摇了摇头退开半步道:「丘元帅。」
丘元焕面目凝重地挡在栾楚廷身前。师弟们一个接一个地毙命,凶手已遍体
鳞伤,仿佛一阵风吹过都能让她倒下,可他偏偏十分踌躇,一时不敢上前。可皇
命在身,不得不上!
在远处目睹了祝雅瞳以一敌二,还有凌厉无比的迷梦八式,这一战过后她固
然香消玉殒,可丘元焕又会受多重的伤?
「臣~领旨!」丘元焕深吸了一口气踏上一步。
「呵呵,不必了。」栾楚廷忽然大笑起来,对丘元焕领旨之说极为满意,道
:「不必了,姑姑对妖妇恨之入骨,还是做个顺水人情,让她来取妖妇的性命吧。
丘爱卿即刻随孤回京城!不,随朕回京城!」
第八章、恩怨几多。木萧风飒
目送栾楚廷与丘元焕离去,栾采晴倒没有讶异之色。左臂的伤口极深又未及
时处置,如今失血已多,虚弱无力。她缓缓起身,艰难走近后盘腿坐好,将伤口
敷上丹药包扎妥善才嘲弄著道:「男人没有一个靠得住,对麽?」
不知是在讥讽祝雅瞳,还是在嘲笑自己。
祝雅瞳单掌按在吴征胸口,闻言睁目道:「你若要杀我,还有一次机会。」
「你真想守著他一辈子?莫忘了,他也是个男人,还是我家的种!我家的人
个个都是薄情寡义,不会有例外。」栾采晴奚落道,不慌不忙地等待。
「我比你瞭解他,不需要你操心。怎麽?既然这麽恨我,还不动手?」祝雅
瞳一挺胸膛傲然道。
「不急。戚浩歌的寒冰真气非同小可,他当然是比不上你啦,但是这个小娃
娃可受不住。要救娃娃的命,他五脏鬱结,你至多个把时辰内力也会消耗一空。
现下你已没了体力,若是内力也没了就连站都站不起来,届时我再出手不迟。」
栾采晴梳理著鬓边的髮丝道:「我可没那帮男人所谓的要事一大堆,等得起。唔,
我猜你能救回他的命对不?你的本事,我一向是很佩服的。」
方才还生死相拼,现下却像好友重逢,惬意地谈天说地。生死关头祝雅瞳毫
不动怒,栾采晴计画许久,良机就在眼前也不急躁。吴征若是还清醒,一定会惊
异于两人之间奇妙的关係. 「这你也管不著。」祝雅瞳脸色越发不好,仿佛大病
了一场。她披头散髮,浑身透湿,血污处处,未及癒合的伤口还有鲜血不断地沁
出。却死命地催动著内力,按著吴征胸口檀中穴的手臂不住颤抖,在春雨刚止,
薄云散去露出两三点小星的夜裡越发显得凄凉无助。
「不识好人心!」栾采晴扁嘴摇了摇头道:「整座桃花山不想你们死的,可
唯有我一人了,否则方才我可不会对他留手被占了便宜。若不是知道你信不过我,
倒想帮你敷上伤口了。」
「总之你没安好心,我知道这些就够了。」祝雅瞳眼帘渐渐低垂,美眸半合
低声道:「就算想留下我们的性命,少说也要废去武功吧?」
「那是自然了。」栾采晴目中厉色一闪,冷笑道:「当年你不也让我无法动
弹,任由宰割麽?」
不知是被说中了心事,还是不欲再做争辩,祝雅瞳闭口不言。栾采晴自觉无
趣,妙目却灵动地在吴征与祝雅瞳身上打著转。
刚放晴了不久,片刻之后天空又下起雨来。春风萧萧,雨雾飘飘,这一场濛
濛细雨润物无声,原本是一场北境难得一见的江南烟雨,但浇在各带伤势的三人
身上,只增愁绪。
吴征始终气息奄奄,祝雅瞳面色逐渐发白,栾采晴也越发凝重起来。此刻她
说不清心中的滋味,许久以来的夙愿,待终于有了机会苦心孤诣了一年多,即将
一朝夙愿得偿,百感交集。即使一切如自己所愿,做了之后,将来又将如何?
幼时在燕国皇宫中颇受宠爱的小公主,青春活泼,美丽任性,无忧无虑,一
切终究已经散去。一场鲜血的盛宴,不是因为皇兄怜爱她,顺从他,而是恰巧他
也要做这件事。待云开日升,桃花山上这一夜的春雨,像极了十六岁那年的浮华,
只留下一地泥泞的痕迹。
若是十六岁那一年没有遇见奚半楼从此流落江湖,若是两人身上没有那麽多
枝叶相连的羁绊可以浪迹天涯,这二十馀年的光阴,荆钗布裙,会不会比现在快
乐得多?
栾采晴站起身来道:「害了我的人有很多,可始作俑者是你,你也不该欺骗
于我。或许这是一场宿命我终究躲不过……不重要了,自己做的恶,无论有理无
理,终要有报应的!」
「嗯,对不住了。」祝雅瞳睁开眼眸注视著栾采晴道:「是我对你不住,你
要怪我,我无怨言。」
栾采晴踏步逼近,一步,两步,缓缓道:「梦境破碎之后那种虚幻的痛苦,
你我都尝过。现下我曾受过的煎熬,你也要尝一尝。」
「嗯。」祝雅瞳脸上泛起异样的神色,似笑非笑,歉然却也说不上:「欠你
的可能还不上了,我还不能出事!可惜没能多拖延些时刻。」
令栾采晴绝然无法预料的是,祝雅瞳忽然横抱起吴征,飞也似地窜了出去!
比起方才的力尽枯竭,现下身姿又恢复了活力,虽然一身湿透颇显狼狈,奔行的
步伐却稳定又有力。
「怎麽可能?」栾采晴缩了一缩,被唬得魂飞魄散,眼见祝雅瞳奔出十馀丈
才猛然醒悟,一咬银牙也拔步追了上去。
凭藉一股决死的悍勇之气,祝雅瞳成功逼退了丘元焕与栾楚廷。那时的她,
是一头受伤的雌虎,在绝望的边缘奋力挣命,不仅仅是她,还有珍逾自己的爱子。
谁都知道那时的祝雅瞳不能惹,丘元焕若是出手,祝雅瞳必死无疑,可丘元焕也
必定要受重伤!——功力相若的绝顶高手之间,一方奋不顾身,一方却要担忧方
方面面,气势上不免就有了高下。加上奋不顾身的招招以命换命,丘元焕并非做
不到取祝雅瞳的性命,而是捨不得,或者说不值得如许大的代价。
身后还有新皇需要他扶植,长枝派还需在他的羽翼下再度崛起。
栾楚廷也一样!相比起万里江山,万乘之尊,祝雅瞳的命并不值得他去搏上
一搏。同为十二品修为的武者,丘元焕和栾楚廷自然知道登临绝顶的高手,生命
力有多麽强悍。
吴征将死,祝雅瞳即将油尽灯枯,且将一直衰弱下去,留给恨不得将她千刀
万剐的栾采晴也是最合适不过的选择。栾采晴可以和她耗上一天,两天,三天,
慢慢地耗死她。至于男人,自然该留下有用之身,去做男人该做的大事。
可谁也没能想到变故来得这般快!半个时辰的时光,一直拼力催动内息为吴
征续命的祝雅瞳跑了起来,虽远不如从前稳定,脚下甚至有些踉跄,可确确实实
恢复了少许精力。
这绝无可能!
栾采晴在一瞬间几乎要以为祝雅瞳已功力通玄,不是人身,差点落荒而逃。
片刻后才反应过来,祝雅瞳一直在恢复著精力,她没有为吴征治伤?居然没有!
她怎麽捨得吴征!
栾采晴大怒,施展轻功追了出去。她虽也流了不少血脚下虚浮,可比起恶战
了一夜的祝雅瞳要强得多。祝雅瞳没有向她动手而是逃跑,也足以证明现下那股
决死的心境已经散去,此时的祝雅瞳才是最脆弱的时候。
也直至此时此刻,祝雅瞳才终于升起逃出生天的希望。她眼眶中不禁渗满了
泪珠,时不时一低头听听吴征有力的心跳声,又是宽慰,又是骄傲,又是侥倖道
:「好孩子,好孩子!」
吴征吸收了祝雅瞳点穴的内力衝开穴道,祝雅瞳决战两名十二品高手时始终
隐忍不发。两人一路逃亡,一路不停地交流。在这一场战斗中,吴征的武功能起
的作用太小太小。所以他一直谨记一句话:只要祝雅瞳没事,一切就有希望。待
栾采晴欲拿自己为质时才突然暴起,不仅摆脱了栾采晴,还对李瀚漠与戚浩歌产
生了致命的威胁,使平衡的战局发生了倾斜,一击中的!
只是十二品修为的武者实在超乎吴征的想像。戚浩歌濒死之际依然有反击的
能力,这一道真气打入体内,寒彻骨髓几乎致命,吴征只来得及向祝雅瞳说上一
句死不了便即晕去。
生死时刻,母子俩之间有超乎寻常的信任。吴征信祝雅瞳能把他带出死局,
祝雅瞳也信吴征死不了!何况柔荑在吴征胸口一按,便知他虽已晕去,神奇的《
道理诀》正自行运转,一点一滴地吸纳著体内肆虐的寒冰真气。联想到吴征居然
能解开自己封锁的穴道,才明白他体内不仅是经脉宽阔如大海,内息也像大海一
样,任你是泥沙石流还是天空清雨,一概相容并蓄,慢慢地被融合与转化。
祝雅瞳心中大喜,却面不改色。她深知自己的伤势有多重,身体有多疲乏,
除非燃尽生命激起潜力,否则再无一战之力。她同样有担忧和顾虑,而身边仅剩
的威胁栾采晴对于她而言,也是不值得以死相拼的顾虑。
栾楚廷与丘元焕是否真的走了?会不会去而複返?离去的柔惜雪与霍永宁又
如何了?会不会在此时突然出现?
祝雅瞳必须留下力量应付意料之外的突发情况。栾采晴既不敢贸然动手,她
就始终装模作样地运功为吴征疗伤,实则是搬运周天,积蓄内力与恢复体能。待
栾采晴觉得时机已到,才不得不停止运功,亡命奔逃,只恨不能多休息片刻。
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眼皮像铜浇铁铸,一眨之间就要彻底合上再也睁不
开。身躯却已麻木,高大的吴征在怀裡几乎感觉不到重量,只知深一脚浅一脚地
逃呀,逃呀,慌不择路,只盼跑得再快一些!
栾采晴的脚步声始终坠在后面,几次追近,又被祝雅瞳咬牙发力甩开。奔逃
开始一瞬间的犹豫,成了难以逾越的天堑。
祝雅瞳深信自己的毅力绝不输与天下间任何一人,栾采晴未必能咬得住。而
栾采晴也知祝雅瞳体力枯竭还要多负一人,必然难以持久。三人之间始终保持著
十丈距离,谁也不肯放弃。
奔行了个把时辰,正是夜晚的漆黑即将散去,红日跳出山头的一刻。日月交
辉之际,正是一天裡最为黑暗,目不能视物之时。
祝雅瞳口乾舌燥,越发觉得难以支持。吴征的身体奇寒如冰,让她奔跑得汗
出如浆之下仍然冷得打起了寒颤。身体发出的警告让祝雅瞳知道不能再这麽下去,
积蓄的体力再次耗尽,栾采晴居然也意志甚坚,可见仇恨的刻骨铭心,再跑自己
一定会彻底垮掉。
她忽然停步转身,向栾采晴道:「你想同归于尽麽?」
「总好过让你就这麽跑了!」栾采晴亮出双掌缓缓走近道:「想吓住我?我
也可以同归于尽,然后看看你怎麽救你家的娃娃!」
「好!」祝雅瞳深吸一口气将吴征扛在肩头道:「如你方才所言,我也不想
要你的命,是你逼我的!」
「你逼我的难道还少了麽?」栾采晴冷笑一声足下不停,已决意搭上生死不
留退路!
为节省体力,祝雅瞳甚至来不及带上鎏虹,两人均手无寸铁,只能贴身肉搏。
祝雅瞳每动一下都是极大的消耗,更不敢放下吴征唯恐为栾采晴所趁——体力枯
竭之下,栾采晴若用游斗,她实在无法护得吴征周全。只能近身防卫,必要时以
自己的身体当做盾牌。爱子毕竟重伤在身,若是再受伤便是神仙也难救了!
玉掌飘飘,栾采晴的掌势去向无定,一瞬间拍出了六掌。换做平时,祝雅瞳
不屑一顾,可现下却不得不万般重视,屈指轻弹,将掌影化作无形。脑中一阵眩
晕传来,身不由己地退后了半步。
两名绝色女子,一样的狼狈,却仍具别致的风华,湿透的春衫之下胴体曲线
玲珑,正随著激烈的拼杀左右鼓荡,激起浪潮重重。
栾采晴目光一亮,当即攻势如潮,打得祝雅瞳难以招架步步后退。祝雅瞳暗
歎一声:只得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听天由命了。
当下已无力估算,只能凝起浑身仅存的力量奋力一搏,务求一招制敌。浓重
的夜色之间目力大受影响,栾采晴一掌刚出便觉祝雅瞳突然主动出击,臂弯转瞬
之间便被拿住,力道奇大地一勾,可想而知凌厉的一掌便将拍在自己胸前!她目
中厉色一闪,等待这一时机许久,当即不顾胸前,双掌齐齐向昏死的吴征身上印
去!
祝雅瞳也早已料到,左肩一侧让吴征错开些距离,右掌的回勾却多加了几分
余势将栾采晴向自己的右侧勾去。两相空间拉开,早已让自己的掌印打在她高高
耸起的胸前!
两人再无退路,生死一瞬间,只听两声惊叫,栾采晴一掌打空,胸前也未中
掌!错愕间已是急速坠落,浑不知云裡雾裡!天光刚巧放亮,祝雅瞳足下忽现一
个洞口,三人纠缠著一同消失在洞中,惊叫声馀音不绝,顺著洞口闷声回荡……
一条湿润的石洞,佈满了青苔,深不见底。祝雅瞳足底一轻时反应神速,将
吴征压在自己身上,顺著甬道滑落。她体力所剩无几,青苔被洞中渗出的泉水经
年滋养,又厚又滑难以稳住身形,只能顺其自然。也所幸有青苔在,翻滚之间不
致受创!
祝雅瞳紧紧抱著吴征,闭目祈祷:「苍天护佑小女子多为孩儿活一天!」
不久后气息一窒,扑腾的水声响起,四周石壁中的涓涓细流汇成一道泉眼,
瞬间没过了口鼻。泉水涌动冲刷之下,下坠之势更急,祝雅瞳却大舒了一口气!
坠落之速太快,以她现下的身体无论如何不能再施展轻功,石壁上的青苔也
让她无力施展轻功,看著已无法倖免。可此处既有泉水涌出,尽头或许就有一处
水潭能缓解坠落之势。
死中陡现生机,即使呛了几口水,胸腹中一阵剧痛,祝雅瞳仍精神大振。这
一处石洞足够宽大,吴征与祝雅瞳相互拥抱的身姿足以再加一人。只是撞入泉眼
之后,泉水没过了大半边石洞,两人均已无法呼吸。
祝雅瞳翻了个身,扭过脖颈将口鼻探出水面深吸了几口气,捧著吴征的脸颊
无奈又爱怜地一抚,低下头以口相就抵开他紧闭的牙关,渡入清气阵阵……
远逾母子之间的亲近,祝雅瞳居然无比平静,坦然地接受这一切!爱子的脸
膛棱角分明,唇薄而阔,虽是意识全无,吻在一处时仍有一股奇妙到极点的水乳
交融。几口呼吸过去,清气转浊,祝雅瞳居然一时捨不得与爱子分开。好容易又
仰头吸入几口清气再吻住时,唇瓣交贴地渡入呼吸已情不自禁地添加了紧压与含
吮。时间如止,浑然忘了身在何处。
不一时亮光传来,祝雅瞳打了个激灵,窥准洞口处猛然双掌一撑!两人将将
脱出洞口时向上飞起,眼前登时一亮!
一处不知名的山谷!遍览桃花山时并未发现。头顶云雾锁天,山谷裡却有鸟
语花香,洞口的泉眼至此像一道盈亮的彩带,化作瀑布坠入碧绿的深潭。祝雅瞳
眼眶湿润,又果见栾采晴惊呼著冲出洞口!
栾采晴被带入甬道也是一路滑至此处,她身在后方视线受阻,待发现甬道到
了尽头已不及反应,只能自然坠落。更想不到祝雅瞳居然飘在自己上方,正带著
诡秘的笑容揪住自己飘散倒舞的齐腰长髮,一同向潭水处落去。
栾采晴魂飞魄散,连连向上挥掌,奈何鞭长莫及。临近潭水时祝雅瞳发力一
掌打下,栾采晴忙举双掌于顶对了一掌!
这一下要不了栾采晴的性命,却让她像块坠落的大石,再也稳不住身形急速
鑽入潭水裡. 祝雅瞳却借著一掌之力又拔高了半丈,带著吴征一个旋身轻飘飘地
落在潭边的青草甸子上。潭水中不知有何物,也不知深浅,能不碰还是不要碰的
为好。
探了探爱子的鼻息与心跳,确认性命无虞,祝雅瞳一头栽倒,再也爬不起来。
歇了半柱香时分,才听潭边水响,栾采晴艰难地爬上岸边,内力一催,吐出大半
肚子的水,也是细喘吁吁,难以动弹。
又歇了好一会儿,祝雅瞳勉力起身来到栾采晴身边,见她疲累已极,右腿的
脚踝处高高地肿了起来。原来她时运不济,从高处跌下又受了一掌之力,坠入潭
水的力道不小,刚巧足底有一块巨石,虽经潭水缓衝仍是扭得伤了筋骨,还能爬
上岸边已是不错。
「你想杀我,动手吧!」栾采晴气息奄奄,最终功亏一篑不由万念俱灰,颇
有些自暴自弃。
祝雅瞳摇了摇头不搭理她,四处张望著探寻一阵,又侧耳倾听,确认这是一
处空无一人,也无猛兽的幽谷,才抱起吴征向崖边的石洞处走去。这一阵走得更
加艰难,待把吴征抱进洞中,身上已分不清是泉水还是汗水。
危难之际陷入不知名的山谷,还不知可有路径可以离去,总算寻著一处安稳
的世外桃源!祝雅瞳寻了些枯枝,从怀中贴肉处取出火石升起火堆,又在身上大
大小小的伤痕二十馀处敷好了丹药。瞥了栾采晴一眼,终究不忍,取了根火枝令
寻乾燥处起了一处篝火,拖著她腋下将她抱在火旁。
「你不杀我,还要来装什麽好人?」栾采晴也不抵抗,任由祝雅瞳去,冷言
冷语道。
「都到了这裡,还说什麽杀不杀的?」祝雅瞳淡淡回道:「再说杀你又有何
用,反正我没安什麽好心,留著你还有用。」
「呸!」栾采晴恨恨地啐了一口,几次提劲想挣起身来,四肢酸软无力终究
没能成功。只能瘫著恢复体力,连祝雅瞳在她身上一阵掏摸都无法抵抗。
「要饿死咯。」搜寻无果,祝雅瞳苦笑了一声,摇头道:「你们出来办大事,
连乾粮都不带的麽?」
「带了干什麽?」栾采晴挖苦道:「你若是带了,又何尝会饿死?」
「我的扔了。」祝雅瞳扁了扁嘴顺手点了栾采晴的穴道,自顾自地往远处搜
寻起来。
过了小半时辰,才见她虽疲累不堪,却兴致衝衝地回来。四周山壁上爬满了
山藤,又坚又韧又长。祝雅瞳寻了块锋利的石头做刀,斩下许多藤条结在一处,
自製了根简陋的绳索。
自山谷往北二裡许就到了尽头,尽头处是一面悬崖。从崖壁边望下去,底部
是一片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沼泽地。山崖坡度不算太陡峭,可崖面又湿又滑佈满了
藓植,祝雅瞳就算全盛时期也没有把握能安然攀登,想要从崖壁上绕过这片沼泽
地,实在非人力所能为。一处世外桃源,却又是一处死地。
祝雅瞳探寻至此,正绝望时忽见崖壁上有十几头岩羊,有些悠閒地吃著藓植,
有些则不停舔著巨石。这真是意外之喜!当即备好了套索重返崖边,窥准了掷出!
藤索虽被她揉得软了,仍转折十分不灵。她鞭法又不及柔惜雪,数次不中。
还好这些岩羊平日裡向无天敌,有些浑浑噩噩,见一根藤条飞来飞去也不知躲避。
直至花了好半天才套中一隻半大小羊的脖颈。
她伤后又饥饿,不敢选择大傢伙为目标。可受惊的岩羊一蹿,力道大的出奇,
险些把祝雅瞳拖出崖边。幸好她见机极快,武功根基仍在。当即使个千斤坠稳住
身形,又娇斥一声发力一抖藤索,那岩羊腾云驾雾般飞回崖边,被她一掌拍在背
部打断了脊骨,哀鸣一声登时无法动弹。
祝雅瞳抹了把冷汗,这一下发力大了,脑中又是阵阵眩晕。稳了稳神,才拖
著岩羊回到水潭边。
捕猎得手,本满心欢喜。可靠近潭边时便见六七隻肥兔儿正围著栾采晴好奇
地打转,红眼睛忽闪忽闪,似是见到了奇物。至于满身冰寒的吴征,兔儿倒是不
敢靠近。
祝雅瞳哭笑不得,当即抛下岩羊,施展轻功轻易将兔儿们一网打尽,搭了个
石笼关起以备这两日食用!
都饿得狠了,见了食物栾采晴都不由乾咽起唾沫来。祝雅瞳鬆开她穴道,道
:「来帮忙洗剥,你会不会?」
栾采晴拖著伤腿亦步亦趋,见祝雅瞳熟练地以石刀破开羊肚,挖去难以处理
的内脏与羊头不用,分成四大块儿,正剔著一片羊排,手法熟练轻巧,不由心中
暗动。
闻言祝雅瞳流浪江湖时杀了不少恶徒,可想而知也吃了许多苦头,这份本事
便是明证了。二十年前娇滴滴的祝家小公主亲手宰杀野味,弄得满身血污腥臭,
却也从炼狱中走出,终成一代高手,天下仰望。栾采晴心中暗自佩服!
「洗淨了熬汤喝。」祝雅瞳剔下羊排扔给栾采晴,见她正直勾勾地望著自己,
皱眉道:「快些,肚子还不够饿麽?」
「哼。」栾采晴白了她一眼,终究抵不过饥饿,老老实实洗起羊排来。
待洗得乾淨了,祝雅瞳已支好了树杈,羊肉在火堆上正靠得微微泛黄。肥油
滚滚滴落火中发出滋滋的声响,肉香阵阵从鼻端鑽入,那滋味儿又是期盼,又是
难熬。
祝雅瞳寻了块一人怀抱的薄石,一连两掌想劈出锅型用以熬汤,无奈身困体
乏,薄石连个龟裂都无,只得放弃。
不待羊肉彻底烤熟,二女已顾不得许多,伸手撕下表皮熟透的羊肉塞进嘴裡
. 四隻春葱般的嫩手被烫得发红,不住塞进嘴裡吸吮著,以香唾润泽烫伤的嫩肤,
犹自停不下来。至于刚撕下的羊肉不但烫手还烫嘴,又哪裡顾得上来?
大快朵颐了一顿,栾采晴拍著饱胀的肚皮,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喃喃歎道:
「好久不曾吃得这般快活了……」
一为福慧公主,一为香凡夫人,身娇肉贵,现下却被一隻烤羊弄得仪态尽失。
二女对视一眼,见彼此狼狈的模样儿,不由噗嗤一笑!
进食之后气力大增,困意却也袭来。祝雅瞳收去笑容寒著脸道:「滚到那边
去,未得我吩咐敢靠近这堆火,我打断你一条腿!」
她深知自己受伤极重,恢复起来反而不如栾采晴快速。现下已是疲累得难以
支援,也著实需要一顿安稳的休眠。若是栾采晴回过味来动手,还真的难以招架。
见栾采晴懒洋洋的不想动手,祝雅瞳咬了咬牙,一把抓起栾采晴将她提回原
地冷笑道:「莫要再触怒我!我会杀你的!」
在石洞裡打好一层厚厚的草甸放吴征躺好,洞口的篝火劈劈剥剥闪著火花,
送来温暖的热气。方才那一提须得尽力保持著稳定,当真是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
倦意不可阻挡地涌来。祝雅瞳眯著眼远远一瞄栾采晴,见她也是疲累已极沉沉睡
去。又探得吴征身体较之方才已温热些许,连呼吸也逐渐清晰有力,心情放鬆之
下终于头一歪,靠在他身边沉沉睡去……
咽喉像有火焰在燃烧,如坠蒸笼地狱;周身却冷若寒冰,如在冰山地狱;胸
口又仿佛被人徒手插入,生生撕裂,如在刀锯地狱受刑,难受得恨不能立时死去!
「呃!」吴征咽喉中喑哑地嘶鸣一声,眼皮如有万斤,死命地睁眼也只能裂
开一线!
周身剧痛,经脉裡受创处处,檀中穴处更可感到陷下一个小涡。吴征从昏迷
中苏醒,胸膛立时猛地起伏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仿佛连五脏都被咳了出来!从来没受过如此重的伤,甚至比
起寻常武人,吴征一路顺遂,那点伤真的连「伤」都算不上。他苦笑著,上一世
被人在头上开了瓢,今生又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莫急,莫急……」
温柔又欣喜的声音鑽耳而入,绵然的内力正由抵在后心的小手处传入身体弥
漫开来,像一锅温水浇得通体舒泰,连每一个毛孔都在畅快地大口呼吸。吴征费
力地一笑,哑著声道:「我没有死。」
「没有,没有,没有……」祝雅瞳泣不成声,旋即伸手捂住口鼻,唯恐情绪
过于激动影响吴征,也影响了内息的稳定。
「莫哭,我死不了的……」渐渐凝结的视线看清了周遭的一切,也不知祝雅
瞳是如何的九死一生才带著自己寻著这一处安稳的仙乡。吴征又是喜悦,又是心
疼,身边的祝雅瞳哭的梨花带雨,一头青丝散乱不堪,发顶还粘著草叶子。破损
的衣物裡露出肌肤上的伤痕,虽说已敷上了丹药,可数量之多触目惊心。
「没有,您……你没事,我很高兴,我是高兴的。」祝雅瞳急忙抹去眼泪露
出笑容温言道:「身上哪裡不舒服?还疼麽?我来帮你。」
「别……这样就好,慢慢就愈可了。你……的伤也重……咳咳,咳咳……好
渴……」神智渐複,虽脑中一阵阵眩晕,吴征仍觉祝雅瞳的内力远不如前,激动
之下又是一阵剧咳。
背心的小手始终不曾离去,胸前也加上了一隻轻抚按揉助自己顺气。待咳喘
稍停,一片大叶盛著捧清水已送到嘴边。
贪婪地饮下清水将喉间火焰浇灭些许,胸臆大畅,腹中叽叽咕咕地唱起饿来。
小半片肥羊又已及时架在篝火上!
「咱们没危险了吧?」吴征饿得狠了,顾不得咀嚼会牵动胸口伤处的疼痛,
奋不顾身地吞咽。所幸岩羊焦黄的部分都已被剥去,只留下刚巧熟透,最为肥嫩,
最为可口的部分被喂在嘴边,几乎入口即化。
「算是没了吧。」身在绝境,性命无虞,祝雅瞳的回答也不算欺骗。
「你怎麽还在这裡. 」吴征靠著岩壁,后背自然已垫好了厚厚的草席,眯著
眼向栾采晴道:「还要报杀子之仇?」
「报不了了!」栾采晴一挫银牙恨声道:「她了不起得很,我算是认了栽。」
「哈哈。」吴征讥嘲地一笑,牵动身上疼痛,又是皱眉咬牙了好一阵才缓过
劲来,喘息不停。
「莫要搭理她,好生歇息,要躺下来睡一觉麽?」祝雅瞳大为不满,朝栾采
晴狠狠地瞪了一眼以示警告。
「我睡了多久了?」
「有六七个时辰了吧。」
「那哪裡还睡得著?好想动一动,全身骨头都要睡散了……」
「现在不可!」祝雅瞳一板脸,又温言道:「刚吃了东西,敷了丹药,待药
效透了,我再扶你动一动试试。」
「好,我听你的……你自己的伤?」
「放心,我没事。」
栾采晴越听越是恼怒,寒声讥讽道:「好一个温柔贴心的可人儿,我见犹怜,
呵呵,呵呵!」
「总比你恶毒狠辣,动不动取人性命的强。」吴征反讽一句,心中也是一股
火气憋得慌,正巧找栾采晴打打嘴仗。
「是麽?女儿家都是蛇蝎心肠,尤以她和我为甚!你知道她安的什麽心?指
不定哪一日就一口将你连皮带骨头都吞个一乾二淨!」
「你再说一个字,我立刻把你舌头拔下来!」祝雅瞳正满心欣喜,与吴征共
温劫后馀生的天伦之乐,栾采晴数度插嘴,实在是火气难忍。若不是周身乏力,
酸软得连动都不愿动一下,此前强行压制的伤势更已爆发出来,实在剩不得半成
功力,早已出手教训她了。当下无法,只能靠著积威警告!
山谷裡陷入沉默,吴征又歇了一会儿,忽然道:「能不能让她说一说?我好
想知道从前发生了什麽,你又经历了什麽……我好想知道……」
爱子无神的目光却像直透灵魂,看透了自己,祝雅瞳娇躯一震颓然低头。或
许是在与世隔绝的山谷,总觉万事由天,也或许是时至今时今日,再也隐瞒不下
去。祝雅瞳不再阻止,默许了吴征的请求。
「哈哈哈哈……」栾采晴癫狂般大笑,似被吴征一席话激起了沉痛的回忆,
豁了出去怒道:「我就要说!你现下就算杀了我,我也要说!你这个恶毒心肠的
女人,任你再装作怎麽完美无瑕,终究不能抹去从前做的丑事!我现下就要告诉
他,一直待他好,看似体恤入微的「迷蛇梦眼」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祝雅瞳似已认命,只嫺静地偎依著吴征,淡淡地望著栾采晴,有歉疚,有无
奈,亦有毫不后悔的决绝!
「你可知道,在你出生的那一年,燕国发生了一件大事……」
栾采晴娓娓道来,听得吴征目瞪口呆!至此他才证实了心中的猜测,祝雅瞳
曾经的男人果然是燕皇栾广江,普天之下,也真只有这位文武双全的帝君才配得
上她。可他全然无法想像当时的结合居然是时势逼迫,非是情投意合。再联想起
祝雅瞳之后抛弃天阴门闯荡江湖,又回到祝家以血腥雷霆的手段登上家主之位,
可知当年的那一夜,她有多麽地不甘与屈辱。
「祝家本就不容于天地间,岂可再有皇子?这个道理你该明白的吧?」
「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祝家若有了皇子,你们栾家不免要担忧外戚
干政了……」
「这不重要!哼,我们家哪会容得下她的孩子。不过你说的倒不错,匹夫无
罪怀璧其罪,祝雅瞳的罪可不仅仅是身怀皇子,还有如花容颜,令人食髓知味!
你也修炼《九转玄阳诀》,该当知道这门功法练下去不免静脉破损,五内俱焚,
非得藉由女子阴元温养方可缓解!不怕告诉你,你身边这位豔冠天下的女子身怀
纯阴之身,正是修炼《九转玄阳诀》的绝佳伴侣,或是炉鼎!」栾采晴词锋犀利,
说到此处不免泛起揶揄的笑意,好像在说:你迟早也有那麽一天,若想得救,非
得祝雅瞳不可!
吴征心中嗤笑一声!《九转玄阳诀》脱胎于《太初归真心诀》,却并不完全,
修习起来虽对功力大有增益,隐患却是极大。可吴征并无这等问题,他与宁鹏翼
来自同一个世界,《太初归真心诀》裡的一切宁鹏翼懂,他也明白,身上并无隐
患。当下也不说破,只讥讽道:「也对!你们皇家自命真龙,哪裡会顾惜一个女
子?何况是人人垂涎的美女?之后定是除了栾广江之外,还有什麽栾窄江,栾臭
河之类的也不肯放过她了?」
「不错。」栾采晴肃穆凝重,恶狠狠地盯著祝雅瞳,目中燃著滔天烈焰道:
「天家无情!当年祝家死了那麽多人,皇兄占了祝雅瞳还大得裨益之事哪裡还藏
得住?莫说我的另一位哥哥,就是我皇兄也忍不住想再与她温存几回!除了我,
当年想帮著这个恶毒妇人的,整座皇宫只有我一个人!」
祝雅瞳现下安然无恙就在身边,当年若是落入魔掌早已永世不得翻身,哪裡
还有现在能在世上呼风唤雨的祝家主。可念及当年形势之险,吴征仍不由心惊肉
跳!
「我欠了你的,对不住。」祝雅瞳淡淡回道。
「一句对不住就算了?」栾采晴尖声高叫道:「你自知难以倖免,所以来宫
中找到了我!我与奚半楼的事情闹得天下皆知,你猜测我有别于皇族,前来苦苦
哀求我助你逃出升天,我也一力助你!可你呢?你又怎地报答于我的?」
「倒不是这麽回事。」祝雅瞳面颊微微窘,瞟了吴征一眼,歎了口气,思绪
飘远著道:「也没什麽不能说的了……当年族中有长老要巴结你栾家,也有长老
暗地裡反对!我接到的任务不仅是助栾广江洗伐体内暗创,亦有探知你栾家的秘
密!呵呵,你说得好,天家无情,我家也好不到哪裡去。当时我已走投无路,就
是摆在案上的祭品,唯有奉命行事而已。也就是那时候,我才知道你身负冰肌之
体,栾广江觊觎你许久了……」
「你说什麽?」栾采晴愤而握拳,指甲深陷肉裡道:「你……你说的可真?」
祝雅瞳淡淡点了点头道:「我又何须要再骗你?冰肌之体是你栾家功法的秘
密,若不是被我侥倖得手,我又怎会知道?呵呵,当年我又能怎麽办呢?所谓探
知栾家的秘密,不仅是要交办族中的密令,也是为自己谋求一条后路,我不能不
全力施为。「二女又陷入沉默,吴征听得心中大痛!栾广江当年的修为较祝雅瞳
要高得多,离幻魔瞳风险极大,祝雅瞳冒险一击中的,自是要趁著栾广江最为虚
弱,神智最为涣散的一刻!是个男人都懂是什麽时候。一念至此,不由也握紧了
双拳。
「那你也不该诱我出宫,把我推入火坑!你……你害得我好惨!」栾采晴妙
目含泪,大声地啜泣,指著祝雅瞳道:「今时今日,我名声狼藉臭遍世间,都是
拜你之赐!」
当年祝雅瞳结好栾采晴,又假意被逼迫之下,无奈答应与栾广江暗中幽会。
可当栾广江抵达时,摆在床上的却是浑身赤裸,被制住了穴道的栾采晴!
声声泣血,诉说著皇室的无情与无义!祝雅瞳「献祭」了栾采晴飘然离去,
虽流落江湖,却远离了火坑,待她回到燕都长安已然洗淨了铅华,成了名震天下
的绝顶高手,再也没人能奈何得了她,强求得了她!所有的不堪与屈辱,只留在
了祝家的那一夜。
而栾采晴则彻彻底底被推入了火坑,栾广江藉以冰肌之体再度提升了修为,
弥补了暗创,一举超越了竞争皇位的兄弟们。受此打击的栾采晴原本已然认命,
可她从小太过受宠,太过纯真,全预料不到之后发生的一切。
雄才大略的栾广江借由栾采晴设下陷阱,一个简单的口风就足以让落后于自
己,正焦急得如热锅上蚂蚁的兄弟们铤而走险!你栾广江占得妹妹,我为什麽占
不了?于是这位皇兄在欣喜若狂,正感功力提升的一刻被牆上刺出的宝剑扎透了
心脏!
最强的竞争对手已死,栾广江登基,君临天下!那一日群臣跪拜,山呼万岁,
栾采晴就在皇宫的角落裡远远望著从小疼爱他如心头肉的兄长,那麽意气风发,
龙袍一摆,一呼百应!她凄惨又癫狂地大笑著,泪水已不知何时濡湿了衣襟……
梦魇仍未过去。栾广江深知这位妹妹自小得宠,任性妄为,连逃出宫中这种
事都做得出来!圣君登基,自不能有丑事在身。可是栾采晴杀不得,她还有用!
栾采晴下嫁狄家原本不愿,可得了栾广江的承诺,还有一面无事不可免的金
令。她转念一想,留在宫中难免不再遭受侮辱,去了狄家总是臣子之妻,栾广江
再不要颜面,总不至于连臣子之妻都沾染,儘早离开皇宫也是一件好事!
嫁入狄家之后,夫郎从来不敢正眼看自己,甚至从未与自己同过房!她不明
所以,却也有一丝窃喜。栾采晴看不上这位破落的狄家主人,原本只是委曲求全,
他不来碰自己本就是天大的好事!
可她根本想不到狄家只是遮掩这一切的藏污纳垢之所,嫁入狄家也不是一切
悲剧的终点!栾广江强行练功伤身,子嗣不多,于是栾楚廷忽然来了!这位侄儿
已被立为储君,被倾力培养为燕国未来之主,他自然有理由使用冰肌之体!
是的,使用!栾采晴已全然死心!天家之无情无义一致如斯!她痛恨著狄府,
一边下手害死了狄家主人,全面掌控了狄府!一边大开府门,广纳宾客,狄府夜
夜张灯结綵,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从不止歇!天家无情的人们,还会
再来吗?还敢再来吗?还好意思再来吗?我已豁出了所有面皮,以狼藉的声名包
裹起自己,你们,放不放过我?
终于没有人来了!可是天下的男人都一般地可恶,他们的目光让人作呕,一
个个地虐杀他们极有乐趣,也是平生最大的乐趣了……
栾采晴如癫似狂,声如啼血向吴征道:「你现在懂了麽?都是她害的我!否
则我怎会如此恨她?你说她是不是蛇蝎心肠,是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妖精?」说
到此处,栾采晴面上泛起迷离又暧昧的笑容,柔声道:「你可知道,这麽个恶毒
的妇人,为什麽要对你这麽好?她是你什麽人?」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吴征从前虽对栾采晴有许多
恶感,闻言也不由凄然,低声道:「栾家和祝家两个巨擘搞出了事情,沾染者焉
能倖免?不仅仅是你,还有天阴门啊……实话实说,我觉得这事儿不地道,可是,
换了我是她,我也会这麽做。你们栾家做的恶事,自当由你们栾家来承担!你若
要恨,该恨天家无情,这一份无情之下,你们都是受害者……」
「至于你……」吴征转向祝雅瞳,脸上的神情极其精彩,错愕,不舍,怜惜,
意外,又在意料之中,更有一份难言的情愫离自己越来越远的难受,以及不知该
如何面对的迷茫道:「从前你老是很奇怪,不时对著我说您……我一直很纳闷…
…现下我在想,你的手段一向够果决,够狠毒,对人下手都不容情。可是对我一
直很好,又是宽容,又是贴心!其实我还记得很多事情,五岁那一年有个女子夜
入昆仑把我带到后山荒原,我本该很惊慌,可当夜我一点都不害怕,此后我一直
想著她,念著她,时不时就猜一猜她为什麽这麽做,她是我的谁!」
吴征揉了把眼珠,拉起祝雅瞳的手。祝雅瞳早已热泪盈眶,死死抿著花瓣般
的香唇,频频摇头,愧疚与无奈,还有刻骨的疼爱与相思都化在泪水之中。
「其实前不久,无意之间我已知道你并非处子。我一直在想,什麽人有资格
占了仙子下凡的祝家主!」这一副身体裡的有著前世的记忆,他对祝雅瞳的情感
早已超脱了普通的血缘之亲。尤其这一夜桃花山恶战,更让他打定了主意要关心
她,爱护她,疼爱她一辈子!不顾一切!提起这件事,又说出这样古怪的话,虽
是心绪大震有些胡言乱语,吴征却知自己心中的不忿与不舍。凭什麽!凭什麽是
这样的关係?我不服,我不服!
缓和了下心绪,吴征缓缓投身在祝雅瞳肩头道:「我咒駡过很多人,唯独栾
广江你不让!因为我骂他王八也好,狗也好,骂了他可是连我自己也骂进去了,
你捨不得对麽?你一直说您……其实是想说娘对不对?所以……我是燕皇栾广江
的儿子,虽然我们都不愿承认,甚至以此为耻!你对她做的事情确实不地道,就
算今后她避不开这种结局,总是由你的手开始。我从小在昆仑山长大,师长们待
我很好,视同己出,可是那不一样,总之不一样。我不懂亲情是什麽,可我也知
道,就算像她说的,你是个恶毒的妇人,吃人不吐骨头的妖精,可是这样一个恶
妇为什麽全心待我?面对如此多的高手还要拼力救我出升天,豁出了一切!天下
间的女子若是待人如此,又不是她的丈夫,那就只有一个结果了,您……是我的
娘亲,对麽?」
senglin08 2025-1-27 01:12
第九章、挽断衫袖。游子迎榻
「蹬蹬蹬蹬……」军靴踏地声响亮地在营帐中回荡。韩归雁衣不解甲,全副
武装,已是担心了一夜。
同她一样,陆菲嫣,顾盼,冷月玦,瞿羽湘也是一夜未眠。祝雅瞳匆匆吩咐
了几句就火速离去,秦国使节团裡有人通风报信,吴征陷入险境,这两件事实在
太大,汇于一体,更是天塌了一般。
会向燕国人通风报信的,只有患天下太平的忧无患了。他也隐藏在使节团裡,
身份未知!作为临僖宗的后人,他当然知道遗藏的地点,也知道祝雅瞳挖出锦兰
庄秘密之后,必然要去桃花山勘察。燕国人摆明瞭车马要做掉祝雅瞳,桃花山就
是最好的伏击场所,想来已早早布下了天罗地网!不幸的是,吴征牵扯在内,茫
然不知。
昆仑一脉已与暗香零落结成死仇,祝雅瞳动身前往营救吴征。营地裡相关人
等的安全就成了重中之重!此时此刻,无论是功力大进的陆菲嫣,还是手掌重兵
的韩归雁都升起深深的无力感。
桃花山裡形势严峻,去的人多了反而会成为累赘。在营地裡面对忧无患这等
绝顶高手,即使人多势众,主动出击也是个梦想而已,只能抱团取暖。
夜色一点点地深去,物极必反,天光开始在山尖露出。祝雅瞳与吴征依然杳
无音信!
「不能动,不能动!」韩归雁无数次地告诫自己,双拳捏的咯咯作响:「祝
家主本领通天,一定能将吴郎带回来!忧无患藏在营中身份未明,太子殿下更是
欲对祝家动手,万万不能让他知晓,若是知晓了反倒处处破绽,如网中之鱼!等,
只能先等著,等著祝家主带吴郎平安归来!」
顾盼几次按捺不住,与韩归雁都吵了起来,陆菲嫣严词喝止,几次三番说明
缘由都不起作用,只得将她先制住了穴道。看她眼泪汪汪,不住抽泣,韩归雁心
焦烦躁之馀,也不由暗暗认同。
「派去的人怎麽还没回来!」陆菲嫣不知多少次地衝口欲出都死死咬著牙关
忍住,她知晓这一问不会有答案,徒增大家烦恼而已,看天光已现,终于忍不住
问了出来。
「不知道!」韩归雁寒著脸,脸颊一抽腾地坐下,一拳擂在桌案上道:「未
得本将许可,谁敢再出声,军法处置,绝不容情!」
营帐裡寂静无声!陆菲嫣被喝了一声虽心中不快,也知韩归雁的举措实是为
大家好,焦急之馀,偷偷背过身去抹了把眼泪。
「你们莫要焦急,祝师姐的本事神鬼莫测,她既然暗中前去营救,吴大人当
保无虞。」柳寄芙不敢发声,提笔唰唰写下几行字递给众人。
韩归雁瞪了她一眼,索性闭目养神,当做看不见。
奇异而富有韵律的啸声响起,远远地传入军营。营帐裡立刻躁动起来!柳寄
芙,郑寒岚,薑如露与倪妙筠一同站起,连始终抿著唇神情木然的冷月玦也惊呼
起来。
「韩大人,并非我等要冒犯!」柳寄芙向韩归雁拱手道:「这是……这是本
门十万火急时求救的啸声!」
「是师尊的!一定是!」冷月玦瞪著大大的眼眸道:「韩姐姐……」
「不许去!」韩归雁抽出宝剑,剑锋指著冷月玦道:「本将不管什麽事!谁
都不许离开!你们……莫要忘了,令你们呆在军营裡听从本将指示也是祝家主的
号令!」
「此一时,彼一时!韩大人,得罪了!」柳寄芙踏上两步,忽然一指点在冷
月玦背心,待她软倒时扶住交给韩归雁道:「韩大人明鉴,掌门师姐既发出号令,
我等不能不去!月玦年岁尚幼,亦是本门未来的希望,不可轻易犯险,还请韩大
人代为照料。至于我们……出了事也不能成为韩大人的掣肘,一切后果,我们自
行承担便是!韩大人,告辞!」
冷月玦已证实了此事,柳寄芙说得决绝,也在情在理。天阴门自要离去怪不
得她,至于她们是死是活,韩归雁也不会费心力前去营救,再要阻挠说不过去。
韩归雁点了点头道:「万事小心,冷姑娘在此出不了事。」
「多谢!」柳寄芙不及行礼,已啪地一声一握宝剑,风一般窜出营帐,与诸
位同门一同去了。
「柔惜雪……在呼救?」韩归雁不可思议地摇摇头,与陆菲嫣对视一眼,简
直不寒而慄。
「韩姐姐,请你鬆开我的穴道。」冷月玦俏目泪流,惶急道:「师尊定是遇
上了大敌,她……她若需要人帮手,形势已危!」
「你不能去!」韩归雁一抹额头冷汗道:「你要是出了事没法和人交代。你
师叔点的穴道,本将也没本事解开!」
「陆姐姐……求求你……」在座的武功最强就属陆菲嫣,冷月玦只好求她。
陆菲嫣听得一阵揪心,也摇了摇头趋近,顺手点了冷月玦的昏睡穴,朝韩归
雁歎了口气,搂著冷月玦在怀中让她沉沉睡去。
「你现在明白了吧?本将并非针对你一人!」心情本就十分沉重,忽然又出
了一档子大事,韩归雁已是焦躁无伦,只得朝顾盼说道,以舒缓心境。
顾盼说不出话来,只是鄙薄地看了韩归雁一眼,意思分明是:「你就是贪生
怕死,一点都不顾大师兄的死活。」
韩归雁无奈地歎息一声,再度闭上眼眸!
营中的寂静又过了半个时辰,才听营门口一阵骚动。韩归雁皱著眉掀开营帐,
就见倪妙筠一身带血,背后还负者一名落髮女尼踉踉跄跄抢进营来,虚弱道:「
救人……救人……」
韩归雁摒退左右,又传郎中,才见倪妙筠咳出一大口鲜血道:「快救掌门师
姐,忧无患是霍永宁……」
「什麽?」五雷轰顶一般,韩归雁与正查探柔惜雪伤势的陆菲嫣一对视,都
惊得手足无措!
「我先去安排!」一时来不及细问,也不是细问的时候。韩归雁镇定了一番,
当机立断离开营帐去找韩克军商议。
陆菲嫣咬牙甩头,手掌按在柔惜雪背心运功,只片刻就大汗淋漓,喘息道:
「伤太重了,我尽力先保她一条命!」
「我来止血。掌门师姐,你万万不能再出事了……」倪妙筠接过郎中递来的
伤药,又赶走了郎中!掌门师姐冰清玉洁的圣体怎容男人窥见?她放下营帐后方
才解开柔惜雪的僧袍。
只见身上掌印足有十馀处,掌印令雪玉般的肌肤都变成青灰之色,更有五六
处肌肤被手爪生生撕裂,鲜血已然结痂之下,仍难掩伤痕的可怖。
不过这一身伤痕都比不得她脐下的纹身来得触目惊心!那是一枚极为淫邪的
纹身,偏又刻画得栩栩如生。窄而薄的两片肉唇微微外翻,稀疏却卷长的绒毛柔
顺地在四周覆盖,像一座神秘的花园。两片肉唇泛著鲜红的血色,露出通幽曲径,
而花径内裡,媚肉鲜明的褶皱则纤毫毕现!
绘製这一枚纹身者似乎颇有恶趣味,画工又十分精湛,让人一眼望去,就觉
隐隐透露出一种饥渴的荡意,仿佛窄而薄的肉唇媚态万方,仍腆著脸需求更多。
陆菲嫣久曆人事一眼而知,登时大窘。倪妙筠尚是处子也不由一呆,满面飞
红。
「柳师姐她们呢?」陆菲嫣颇觉尴尬,装作若无其事问道。
倪妙筠则娇躯一僵,忽而忆起不愿面对的事实,终于泪珠落下抽泣道:「呜
呜呜呜……仙去了……她们都仙去了……」
…………………………………………………………………………………………
外界的波诡云谲,虽然谷中的吴征与祝雅瞳担忧,可现下也没有什麽妥善的
方法。
两人的伤势渐渐好转。祝雅瞳本就是皮外伤与使力过度,静养之后癒合很快。
谷中的野味个个健康强壮,无论是在火上烧烤,还是石锅裡熬煮,均是大补元气,
极具滋养功效,连吴征的内伤也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出穀的路线研究了多时一无所得。想从水道原来返回无异痴人说梦,不说水
道漫长,想在泉涌冲刷之下的湿滑石壁裡向上爬,对功力与体力要求太高。祝雅
瞳思来想去,若是全盛时期成行的可能不足一成,遑论吴征。至于从山崖爬下则
面临一望无垠的大片沼泽,这是一片死地,没有人会犯险踏入。至于爬上,高高
的崖壁又是一场巨大的考验,以两人现下的状态想都不要想。
暂时绝了出穀的念头,吴祝二人便安心于穀中静养,等待身体彻底康复。栾
采晴在此虽显得多馀,时不时还冷嘲热讽几句,吴征倒没刻意虐待她。
燕国当年一场宫廷风波,牵连者甚众!
栾广江固然才情无双,但身子骨天生就弱些,在武功修行一项上向来落后于
几位竞争者。而大燕以武立国,历代皇帝都是绝顶高手,因此也不会向栾广江开
个先例。
祝雅瞳受迫之后,栾广江内伤受制,功力飞升,后发先至,一举登上皇位。
可这一场为世人所津津乐道的风光背后,又有多少人因此而受到牵连?至少穀中
的三位均是如此!
祝雅瞳为免陷入狼窝,远走高飞,流落江湖十馀年,直到修成十二品,武功
盖世方才返回祝家。可是这一去沧海桑田,初走时还是十六岁的如花少女,再归
来已是三十出头少妇。风光的背后总是如此,世人或会口口相传她的传奇经历,
也会以此励志,可谁又会去多想想风光的背后,这十馀年的孤苦无依,危机重重,
漂泊无定,简直一言难尽。
吴征甫一降生便如灾星临凡,祝家裡血流成河,天阴门诸多高足身死,他也
远离亲人,被送到大秦的偏远小村苟活于世。二岁之前的记忆已完全失去,在吴
征的心境裡,那个自己曾经十分排斥的灵魂,在小山村裡带著巨大的身世秘密隐
姓埋名,又不由觉得「他」可怜。
至于曾经十分烦厌的栾采晴,正因没有躲过这一场风波,才变得在他人眼中
的乖戾与放荡。一切,亦是为保护自己所付出的的代价,只是这代价未免太过巨
大了。身为女儿身,谁愿被人唾弃与嘲笑?谁愿臭名远扬?身为皇室的女儿,自
降生起就是一种悲哀,古今中外均是如此。
历史上那些放荡堕落的公主,又有哪一个不是如此?远嫁吐蕃的文成公主,
她心中又怎会愿意远离繁华的长安,去到一生只洗两回澡,兄弟共妻的番人窝裡?
吴征从前读到的历史,在眼前活生生变为了现实,加之栾采晴青春之时险些与师
尊奚半楼结为夫妻,血缘上毕竟又是自己的姑姑,从前的恶意尽去,所剩的更多
也是同情。
「师姐会落入霍永甯手中,娘现下猜来想去,也唯有那一次了。」祝雅瞳双
臂回环抱膝坐在潭边,蹙眉摇头。母子相认之后,真有说不出的满足,一口一个
憋了二十年的娘,每一次都是无比开怀:「栾广江登基,娘又跑得远远的,难免
他不会迁怒于天阴门。师姐当时远行游历当是为了避祸,时间与孟永淑落难又对
得上!石室裡霍永甯以孟永淑恐吓于她,小小女子顶不住的……唉……也是苦了
她,不知道她现下怎麽样了……」
「一将功成万骨枯……还有些没死的呢?」吴征亦是感慨万千。譬如玄武门
之变,太宗皇帝杀兄弟,逼父亲退位才登上大宝。虽说他也是无可奈何,仅剩下
华山一条路,可亲人之间的人伦悲剧实在太过惨烈。而那些看似平稳登基的皇帝
们呢?背后又有怎样的故事?是不是每一位元帝皇都会像魏文皇帝曹丕一样,因
一首《七步诗》而被打动,放过自家亲兄弟一条性命……
「嗯……」祝雅瞳默了默,向吴征歉然道:「娘对不起乖孩儿,当年娘真的
是无路可走……」
「娘,这话你都说了一百三十六遍了……」吴征嘻嘻笑道:「孩儿懂,孩儿
都懂,也从来没有怪罪娘。」
「啊哟,你这小鬼头!」祝雅瞳责怪地在吴征头顶拍了一记,却怎麽看都像
摸摸他的头:「还数得那麽清楚!要来笑话娘亲麽。」
「那能怎麽办?我怕不数清楚说出来,再过几日就得说上一千三百六十遍。」
吴征乖巧笑道,又做了个鬼脸。
这几日的相处比前不同!祝雅瞳明显开心了许多,虽是在幽闭的山谷,于她
而言则似身处天堂,更胜吴府几百几千倍。
在吴府裡,她时时需克制自己的亲近之意,言辞之前也是斟酌再三,唯恐说
漏了嘴给吴征带来不必要的危险于烦恼。更怕吴征得知身世之后,会做出什麽出
格的举动,惹来杀身之祸。他是燕皇栾广江的儿子,又是绝不可公之于众的秘密。
这世间能说出这个秘密的,唯有栾广江本人,且一言就足以定下吴征的生死!显
而易见,栾广江病重之际,终于还是对自己的亲生骨肉举起的屠刀,连孩子的母
亲也不准备放过。
「娘亲这些年一直很后悔,当年若没有用离幻魔瞳制住了栾广江,就不会有
你,也就不会让你吃那麽多的苦头。可是又很庆倖,有了你这个小冤家,娘亲才
能熬过那麽多苦难。在成都时住在孩儿家裡,心裡真是快活,却总觉得差了些什
麽,又是担心将来。直到现下才觉一切都是值得的,是上天让娘有了一个争气的
好孩儿!」祝雅瞳说得动情,眼角又现泪光,侧过身舒张双臂向吴征搂去。
可这一搂却让她如遭重击!
吴征皱著眉望著泉涌倾斜而下,神情十分不自然!祝雅瞳的搂抱亦让他本能
般缩了缩肩,颇有几分无奈地强笑了笑,低下头去。
他自知这般对待祝雅瞳委实太过分,可心中所想,身体反应均是如此。祝雅
瞳閒话旧事时,吴征心中越发憎恨栾广江,对祝雅瞳迫不得已的遭遇除了同情与
心疼之外,更有难以抵抗的嫉妒与不适。
祝雅瞳夸讚他争气时,吴征心中想的却是:老天爷,你是不是真要玩死我才
开心呀?
两人的离奇遭遇已然注定!若是吴征在这个世界觉醒之时祝雅瞳就在他身边,
伴他成人,甚至是知晓自己的生母就是祝雅瞳,他也不会泛起旁的心思。可是事
情已铸成,鬼神难改,吴征从小在昆仑山长大,母子俩第一次开诚佈公地见面,
一个是仙子般的香凡夫人,一个是初鸣啼声的少年郎。谁能抵抗祝雅瞳无穷的魅
力?何况是血气方刚的吴征。
心智早已成熟的吴征并没有对祝雅瞳一见锺情,毕竟是个高不可攀的美妇,
毕竟是个身处敌国的二品诰命夫人。可是在燕国的倾力相助,直到在绝境之中忽
然现身救下他的性命,从此入住吴府。似长辈般提携无微不至,似朋友般相帮患
难与共。吴征怎不会爱上她?
情意已深,爱意刻骨!
可直到今时今日,上天似故意与他开了个大大的玩笑。想要一辈子照顾,一
辈子疼爱的美妇,忽然成了自己的生身母亲,纵然见识广阔,机变百出如吴征,
也不由傻了。
吴征知道自己有多爱祝雅瞳,桃花山一场夜战,他无数次在心底发誓:若能
得脱大难,会尽心尽力爱护她,陪伴她,守护她,孝敬她。
是的,吴征待祝雅瞳如知心好友,如爱侣,亦如长辈。可是祝雅瞳真的成了
自己的长辈,一时之间,从前的爱意成了横裂在两人之间的壑崖,再也不能是单
纯的母子,再也不能是单纯的亲情。
祝雅瞳想要搂抱他,他也极爱这种血浓于水之情,可是身体却不由自主地缩
了缩。身体用本能在告诉吴征,她是你的母亲,你本不该有不伦的念头,可是你
有!她抱著你,是抱著亲爱的孩儿,可你,你不单单是如此!
祝雅瞳僵住了,双眉低垂,死死想忍住的泪光还是迷蒙了眼角,泫然欲泣。
吴征默然低头,朝祝雅瞳苦笑道:「娘,从前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没亲没故的苦
孩子,现下知道有位了不起的娘亲一直在守护著我,帮助著我,我也很骄傲。时
至今日,若有人问我后不后悔是祝雅瞳的儿子,我自然是……是……不后悔的…
…「本想宽慰祝雅瞳,话到嘴边又无法面对自己的良心,更不忍欺骗待他大过天
的母亲,最后一句说得断断续续,十分不自然。
「傻孩子,娘亲当然知道。」母子俩均不约而同化解方才的尴尬,祝雅瞳仍
心裡发苦。
吴征的情意她何尝不知?祝雅瞳自知自己惊人的魅力,在察觉吴征情意的那
一刻,她吓得魂不附体,第一时间就想拔腿逃得远远的。可是对爱子的思念像一
根无形的细丝牢牢拽住了她,逃不了,甚至一刻都不愿和爱子再分开。
明知与吴征再相处下去会引发无可收拾的后果,可这一杯鸠酒祝雅瞳还是忍
不住喝了下去,一杯刚了,又想再喝一杯。那是她的亲生骨肉啊,阻止了她自暴
自弃,重新唤起生的希望,亦是一生之望都是为了与他相认,保他平平安安,不
受人欺凌的生命,自己身上掉下来的骨血。
爱子愿意与自己亲近,怎能拒绝?即使两人的想法初时有天壤之别。爱子崇
拜,爱戴自己,怎能拒绝?天底下的父母哪个不愿做自家孩子的偶像。爱子呵护,
怜惜自己,怎能拒绝?天伦之乐不正是如此麽。
上天的玩笑不仅吴征无法处理,聪慧如祝雅瞳亦手足无措。母子相认之后,
两人亲近了许多,一起感歎往事的唏嘘,述说经历的凄苦与艰难,互相安慰,互
相鼓励。可这一份情意却时刻阻挡在两人中间,像一座高牆,祝雅瞳连触碰都不
敢,遑论将它推倒!
人之情感,萌之于心,发之于外,融之于魂。祝雅瞳深知其中的不伦是多麽
为世人所忌惮,唾弃,可她怎能对吴征绝情?那是一种千刀万剐的伤害,她不能,
更不忍。且铸成这一切的,与吴征丝毫无干。
「当年为何要认玦儿做乾女儿?」吴征心中亦不忍,这一切无论于他还是于
祝雅瞳,都实在太过残忍,忙岔开话题。
「只是见她可怜……见到她的为难,仿佛见到了当年的自己……」祝雅瞳嘟
了嘟唇,勉强笑道:「现下想来,师姐一门心思要她当太子妃,倒是怕万一哪天
遭遇不测,身败名裂,有皇家庇护,玦儿可保无虞,天阴门亦能有一脉传承下去。
为娘不明所以,却是办了件傻事。」
「一窝子野狼,哪来的情面可讲?我看姓栾的也难会保定了玦儿。柔掌门一
厢情愿,未必能成真。」吴征撇了撇嘴,对栾家人十分不以为然,唯恐惹祝雅瞳
不快,眼珠子一转忙道:「我不姓栾,跟那个人一点关係都没有。哼,我吴征只
有爱我疼我的娘亲,没有爹。老天爷见证,骂多少句也是他们自己背了,与我无
关。」
「你就嘴皮子特甜,都甜到为娘心裡去了。」吴征扯了一大通,唯有夸讚她
的听到了心底,祝雅瞳乐不可支地嫣然一笑。
蹙眉舒展,眼中清波流淌,花瓣般的香唇裂开,美得不可方物。吴征一呆,
忙偏过头去抓耳挠腮道:「饿了,兔儿吃腻了,我去捕只羊来!」
母子天伦之中时不时就来几次尴尬,祝雅瞳享受得如沐春风之馀,也不由黯
然神伤。
閒聊至此如陷僵局,谁也说不出多的话来。祝雅瞳跟在吴征身后亦步亦趋,
想要靠近,终究又不敢。
「娘就歇一会儿,我身子骨好了不少,抓只小羊不难。」分明是最亲近,也
心心念念想要亲近与爱护的女子,此刻却巴不得离她远远的,免得再露丑态,平
白惹得两人不快。
「娘想和小乖乖在一起,一刻也不分开。」祝雅瞳心中嘀咕,嘴上却道:「
你使鞭索的功夫不行,还是娘来吧。」
想躲一阵化解尴尬,终究不能如愿。吴征知道祝雅瞳疼爱自己太过,也不忍
多说只点了点头。母子俩一前一后,默默无言地来到山崖边。
岩羊安逸久了,即使连日来被从天而降的套索捕了几隻,仍未有警觉。祝雅
瞳天赋著实高绝,原本使得不顺手的套索不几日就掌握了其中诀窍,只一下便套
中一隻肥美的大羊,拖上崖边!
吴征鼓掌欢呼大赞道:「娘亲就是厉害!今日有好口福了。」
「便是你要天上的月亮,娘想办法也要为你摘下来。」祝雅瞳兴致萧索,只
微微一笑。
这一下轮到祝雅瞳影响了吴征的兴致,到了嘴边的话生生梗回喉咙裡说不出
来。祝雅瞳面色一白,低下头紧紧抿著唇瓣,状甚自责。
吴征不仅是个少年,也是男子,见状忙寻了个话题道:「哈哈,忽然想起件
事来,我现下终于明白为何娘当年见了小师姑,就先给她一巴掌!定然是拙性这
个傢伙背后说嘴,把娘给气著了是不是?」
「额……」祝雅瞳害羞地笑笑道:「拙性说,你自己道天底下最疼你的就是
你小师姑,娘当时真是忍不得。嘻嘻,这事儿怪你自己,娘可不担这份罪责。待
出去了见著你小师姑,娘领你去认错。说起来还真要当面谢谢她,否则娘的小乖
乖还不知道要吃上多少苦头。当年娘也是去了趟昆仑,见你被善待,才能放下心,
一意经营将来。昆仑之恩,永世不忘。」
「他们待我都很好。嗯,当年把我抱去后山的那个女子更好。」
「你……」
见吴征调皮,祝雅瞳作势欲打,本是一副母子嬉戏极温馨又甜蜜的时刻。可
吴征头也不重播开步伐逃也似地去了……
当年在昆仑后山将他紧紧地搂在胸前,以饱满高耸的酥乳为枕,仿佛在喂他
一口甘甜而满是爱意的乳汁,亲昵无间,其后还一同看了一场荒山野合。吴征随
口一说,无意间触及的都是母子俩不可逾越的禁区,可这一切都已写在了生命裡,
谁能忘怀?谁能抹去?
祝雅瞳呆在原地发愣,泪珠不由又涌了上来:难道此生往后,都要在这种时
不时令两人失语,无法面对的情境中过下去麽?相认,让她有说不出的满足,却
又有无限的遗憾。从前两人虽不至于如此亲密,却没有隔阂。如今亲密了,隔阂
却深了。祝雅瞳情知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一旦有了隔阂而不能消除,随著时间的
推移只会越发疏远,越发难以亲近。
她修成绝顶武功后回到祝家,那些躺在地上尸山,成河的血流,不正是因为
隔阂而起的麽?
吴征略一顿步,随后加快了速度跑回穀中。他知道方才的做法又伤了祝雅瞳
的心,可他还是没有回头安慰。这是一个死局!
与对陆菲嫣,韩归雁,冷月玦,瞿羽湘不同。
韩归雁与瞿羽湘他没有任何心理压力,只要喜欢,只要想,甚至对瞿羽湘初
时只是觉得对自己有利,想做便做,甜言蜜语张口就来,不哄得女儿家死心塌地
绝不甘休。
陆菲嫣与冷月玦则複杂许多,可认定了的事情也无须回头与犹豫,一边宽抚
她们,一边只需去解决她们身上的牵绊即可。
能与不能,只在解决二字。
对祝雅瞳,吴征万分无奈。他并非不知廉耻之人,对祝雅瞳更是又疼惜,又
敬佩,直到了骨子裡. 他全然没有把握若是在母子相认之下自己走出了第一步,
祝雅瞳会是什麽反应!会不会对自己无比的失望,还是从此害怕自己?无论哪一
种,他都不能接受。
保持现有的关係,他还能为祝雅瞳尽一点孝心,让她接下来的人生不至于再
孤苦伶仃,或许还会咬咬牙,为她相一门好亲事,肚裡流著泪送她与伴侣共度馀
生。若是踏出了后果无法预估,直至不堪设想的一步,吴征真的不忍万一逼得祝
雅瞳再次出走,躲得自己远远的,这一辈子的良心都不会安。
爱意固然重要,亲情更是吴征无比珍惜。他没有感受过血缘至亲的疼爱,祝
雅瞳对他的爱发自灵魂,毫无保留。吴征只能咬著牙,尽力克制著自己保持必要
的距离,即使让她伤心,总好过绝望。
祝雅瞳对吴征的反应感同身受,她不怪罪吴征半点,只反复地问:为什麽会
是这样?这一刻,祝雅瞳甚至在想,若是早知如此,争如不认!
可下一刻,祝雅瞳面泛红霞一阵心慌。恰巧补到手中的肥羊发力一蹿,祝雅
瞳失神落魄地惊呼一声,竟然失了手。肥羊得脱大难,撒开四蹄飞奔而去……
祝雅瞳抹了把额头冷汗一时顾不上!争如不认又能如何?吴征爱意已深,难
道自己还能决然拒之不成?还是为了让他死心另嫁他人?那现下已对自己萌发情
意的爱子又该多麽伤心?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更令她害怕的是,为何有这麽荒诞的想法?母子相认不是一生所望麽?若是
不认,心中的想法又是什麽?任由吴征的爱意越发深沉,无可挽回麽?
是的,祝雅瞳虽未经男女之爱,但深知爱子的为人。与栾家的薄情寡义不同,
母子俩都是重情重义,否则吴征不会接受韩归雁,不会强「抢」陆菲嫣,也不会
体谅有杀身之仇的瞿羽湘,更不会为了冷月玦背负天大的干係. 自己为爱子所做
的一切,出于母亲的天职与她的善良本性。可这一切烙印在吴征身上,已全然打
动了他,再也走不了回头路……
待祝雅瞳回过神来,吴征已一路奔回了穀裡. 祝雅瞳抹淨了额头冷汗,定了
定神,心道:不能再这般下去了……否则娘儿俩吃尽了苦头,终于苦尽甘来,非
得生生又被拆散不可。从前还可以恨栾广江,恨家中长老,这一回又能恨得谁来?
打定了主意,祝雅瞳重补了只小羊才返回。这一耽搁去了不少时光,只见吴
征呆坐在水潭边,手中抓了一把石子,正恨恨地甩在水面,扑腾扑腾地砸出一个
个大水花,偶有几块薄石打起了水漂,弹著跳至对岸。
栾采晴饶有兴致地来回打量母子二人。母子俩现时的状态是她从未预料过的,
却比她构想中有趣了几万倍。子不知母而爱上了自己的亲娘,母知子,也明知其
有碍,仍沉湎爱子之心中无法自拔,终于酿就现下这一杯五味杂陈,难以言述的
怪酒。这根本就是个无法解决的死结,神仙来了也解不开,月老若是敢乱牵这条
红线,只怕登时要被天帝废去仙籍,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谁还能拯救
他们?哈哈!
令她有些意外的是,吴征与旁人十分不同。旁观者清,栾采晴深知吴征若是
苦苦相求,祝雅瞳终究要心软。这条迷蛇从来都是重情重义的,哪裡捨得爱子难
熬?这不是什麽高深的道理,栾采晴相信深处局中的二人一定也明白。祝雅瞳为
母不说,还是女儿家,要她这麽做强人所难。可吴征居然没有!底线与本分,即
使在与世隔绝的深谷裡他也没有忘记,这实在是一种了不得的自持!这个栾家不
认的野种,好像真的与栾家人不太一样。
栾采晴嘴角勾起玩味又深沉的笑意,莫说栾家人,狄俊彦当时又何尝顾及了
她「母亲」的身份?唯一惧怕的不过是自己翻脸而已。待翅膀硬了,惧怕不在,
又何尝问过自己愿不愿意?
她幸灾乐祸的笑脸祝雅瞳自是看在眼裡,这一回倒也不动怒,只是回了一个
淡淡又坚定的微笑。
吴征打了大半个时辰,直将身边的小石打空,才听祝雅瞳甜甜地道:「征儿,
来用膳了。」
祝雅瞳流落江湖十馀年,可生活却尽可能精緻,烧烤的手艺著实不赖。吴征
早已闻到香味,此刻也饥肠辘辘,料想方才的尴尬已去了不少,遂站起身来挥手
道:「来了。」
祝雅瞳乜了栾采晴一眼,招呼道:「你也一道儿来吧。」
栾采晴不客气一屁股坐下道:「羊腿肥而不腻,能不能让给我?」
祝雅瞳含笑默不作声,吴征撇了撇嘴道:「随意,多得很,没人与你抢。」
「呵呵,你倒好心。不过论起来我好歹是你的亲姑姑,一口一个你啊你的,
可太不讲礼节!」哪壶不开提哪壶,栾采晴分明是故意的。在穀中与世隔绝,算
来算去就三个人,还真没人生的起杀心。再说穀中的日子不好过,母子俩还算有
个伴儿,她算是孤身一人,有了机会自要拌拌嘴。
「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吴征瞥了栾采晴一眼,随口问道。
「都说来听听。」
「假话嘛,你害得我们娘儿俩差点命都没了,还上了霍永宁这个贼首的大当,
真是又狠心又蠢笨,什麽姑姑之类的话,我看还是休提了。娘,您请,烫得很,
慢著些。」吴征先打了碗肉汤给祝雅瞳,口中却不饶人,一顿鄙薄。
「江山社稷什麽的,跟我个女子有什麽干係. 要说蠢笨,你们才是,一个个
的心忧天下,大敌就在身边还懵懂无知。霍贼此时露出真面目,背后算盘打得哗
哗响,照我说啊,你们是翻盘无望了。鬼知道穀外现下是个什麽世道?」
「也有道理。」吴征一愣,点了点头,歎了口气。
「真话呢?说来听听!」栾采晴兴致颇高,追问道。
「我娘当年的手段虽然不太光彩,但是你迟早也要落入魔掌,只怪上天给了
你一副冰肌之体。这叫恰逢其时!你要迁怒我娘,我不说什麽,可是栾家人做事
太也决绝。呵呵,我虽然没什麽大本事,总之是看不起的。只是懂得自爱的女子,
我向来又是佩服的。」吴征一边嚼著羊肉,一边道:「这话有两层意思,第一,
我瞧不起栾家人;第二,若你不是栾家人,那我确实要敬你三分。」
「哟哟哟,口气当真不小!」栾采晴吃吃笑道:「想不到远在千里之外就轻
薄于我的大好男儿,居然还会敬我这个放浪无形的荡妇三分。我该说荣幸呢,还
是该认为这是讥嘲于我?」
「当年事出无奈,也是我不对。讥嘲就免了,困在这个地方,说些鬼话有什
麽意思?」
吴征说完之后任由栾采晴几番挑逗都不再言。祝雅瞳始终小口小口吃著,目
光莹然望著篝火陷入沉思……
用完了膳,吴征见祝雅瞳思索不停,一来不好打扰,二来今日好几回没趣,
也实在不敢再贸然开口说话,只怕又伤了她。这几日来每每不经意间就触碰禁忌,
再怎麽小心谨慎都躲不过去,祝雅瞳初时还不太在意,现下却是肉眼可见地伤了
心。吴征又是疼惜,又是无奈,更恨自己无法可想。
吴征意兴阑珊地先回了洞中一头倒在乾草铺就的床上,想大睡一顿忘却烦恼,
偏偏睡意全无。只瞪著眼看著洞顶石壁,黑黝黝的一团什麽也看不清,就此呆呆
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祝雅瞳移著莲步入内,吴征猛醒过来,起身道:「娘要安歇
了麽?我去沐浴。」
「不忙,娘想和你说会子话。」祝雅瞳淡淡笑著,双眸倒映著洞口的火光,
如春湖中燃起了一束烟火,美得让人心动。
吴征心中哀歎一声,情知无法避免,只得暗暗告诫自己说话务必三思,今日
若再次惹得祝雅瞳难过,可怎生得了。
无法拒绝,吴征有些心头惴惴地坐好。祝雅瞳目光如炬,怎会不知爱子心中
的担忧与犹豫?可她竟一反常态,有些逼迫道:「你莫要担心,娘想与你说些心
裡话。你先答应娘,无论什麽,都要老老实实地告诉为娘,可好?」
还是无法拒绝,吴征苦著脸点头道:「孩儿自会与娘亲说实话。」
「乖。」祝雅瞳再次摸向吴征头顶。这一下又激发吴征本能的躲避心理,脖
子不由缩了缩。祝雅瞳却不像从前一样伤心,依然爱怜地笑著,玉掌一压追上,
轻轻抚了抚道:「先与娘说一说,家中的几个媳妇儿是怎生好上的?依娘看来,
她们各有各的好,又各有各的难处,哪一个都算不上你的绝佳良配。」
这个话题让吴征大大松了口气!祝雅瞳与诸女都十分熟识,情路则是一知半
解,有些还有成见,今后相处必然也要分说明白。当即精神一振道:「她们每一
个都很好,世人看来她们都有污点,可在我看来都是一等一的好女子。娘从前对
雁儿有成见,其实她是个货真价实的黄花闺女,梁兴翰要压制韩家在军中的势力,
毁了她的名声,清白却被她二哥韩铁衣保下了。至于那些面首什麽的,全是掩人
耳目,配合梁兴翰做戏而已。」
「呀……原来如此!倒是为娘小心眼了。」祝雅瞳歉然一笑道:「从前其实
娘也有猜测。只是总觉我的好孩儿,怎能娶一个污名在外的女子为妻,你还要她
统领后院,娘心裡总是有个疙瘩放不下。」
「这话我曾与菲菲说过,什麽神仙眷侣之类好听的,都是外人说的,日子却
是自己过的。只要自己过得好,过得舒心,夫妻美满和谐,外人说得再多与咱们
家何干?有人爱白眼,由他们去好了!」吴征笑道:「菲菲也是如此。顾师叔其
实待我不薄,不过那人有些太过重男轻女,也不知变通。那个……娘也知道的…
…总之当时孩儿是豪兴大发,觉得这天下除了孩儿,没人能疼爱她,非把她抢来
手中不可。至于对不起顾师叔,孩儿倒没这麽觉得。还是那句话,世人怎麽想与
我何干?他们俩只有彻底拆散了,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菲菲在顾家煎熬,顾师
叔又何尝不是?」
「嗯,这话确实有理,现下也已证明了这一切。」祝雅瞳赞许地点头道:「
若是让人知道了内情,定要骂你。可谁又知道,小乖乖是真心为他们好。」
「岂止是骂。哈哈。」吴征大笑道:「立刻就是猪狗不如之辈了。可是一来
咱们不说,二来就算真被人知道了,孩儿不后悔,菲菲也不会。」
「担当与骨气才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为娘真是亏欠了昆仑派好大一份
情啊!」祝雅瞳感慨道:「栾广江若有你半分,又何至于此……」
明知提起栾广江会惹来吴征不快,祝雅瞳还是顺顺当当地说了出来,没半分
犹豫。吴征一阵愕然,神情凝重起来。
她渴望听到吴征的心声不是玩笑,也不是母亲对孩子的要求。祝雅瞳首先这
麽做了,已是表明自己坦诚的态度。心结已系,祝雅瞳正以无比的勇气与坦然去
面对,像她清澈的双眸,没有顾虑,没有犹豫,只有实打实的心裡话。
「他是志在天下的皇帝,哪会顾及这些。」吴征讥讽道:「什麽名垂青史的
英明圣君,连个丈夫与爹爹都不称职,呸。」
「嘻嘻,就是如此,呸。」祝雅瞳做了个鬼脸道:「且不说他了。湘儿呢?
要是寻常人家,就算能接纳她做个妾也就顶天了,大多是个随手可弃的侍婢。娘
看你待她倒没有二致,嘴上虽不饶人,其实她若真进了门,你一样会好好疼爱她。」
「她呀,呵呵。」吴征挠了挠头,皱著眉道:「孩儿有一点与世人大不同,
总认为女子与男子并无尊卑之分。女子虽大多不如男子,也只是身体所限。倒是
有些细心活儿,男子大大不如女子。湘儿虽谈不上有多爱,既然收了心又是自己
人,孩儿难以像雁儿与菲菲,玦儿一样爱她,总要敬她的。」
「不爱也可以的麽?」祝雅瞳奇道。
「嗯。她比不得其他几位一样光芒四射,孩儿自是爱她少一些。可她也有可
爱之处,平常和她拌拌嘴也是大有乐趣。孩儿并不随便,既然要了她的人,自然
会一般对待。为奴为婢什麽的,若是要如此,孩儿压根就不会碰她。」吴征肃然
道。
「很好,很好。」祝雅瞳目中的笑意越发温润。她也是女子,深知女子的不
易,吴征这种怪异的行为落在女子眼裡,才是真真正正的可爱极了。她深吸了口
气,有些羞涩问道:「玦儿呢?娘都不知道她怎地就喜欢你了。」
与冷月玦之情当时触动了祝雅瞳心中最柔软的部分。吴征正是从那一刻起才
触摸到她的内心,才知这位精明强干的女子也有软弱之处。也正是从那一刻起,
吴征才下定了想要追求祝雅瞳,令她不再孤单,不再受伤害的决心。
再次提及此事,吴征心中砰砰直跳,道:「玦儿厌恶皇城,觉得自己是只笼
中鸟。当时她自以为要奉命返回燕国,颇有些破罐子破摔,想要从小到大,自己
决定一回,做一件自己想做的事情。至于为何选中了孩儿,可能在吴府裡新奇的
东西不少,加上她又颇喜音律,觉得孩儿与众不同,有些特别。」
自吹自擂,吴征有些脸红,祝雅瞳却重重点了点头道:「征儿就是与众不同,
娘一直很骄傲!玦儿的事情,男子大可以提上裤子就不认人,征儿没有!又要旧
话重提,栾广江若有你半分,何至于此!」
「那是娘好,孩儿半分不像他,重情之处都是像娘亲。」
吴征不失时机地恭维一句,果然让祝雅瞳喜从心来,又凄然道:「可惜娘终
究没有照料好你,有失身为娘亲的责任。去了吴府之后呀,就满门心思地想为征
儿寻一门好亲事,也好略作补偿。盼儿呢?你与她青梅竹马,本是最好的良配。」
「孩儿从小与她一同长大,连她的名字都是孩儿取的,自是喜欢得她不得了。
可是情之一事,孩儿一人说了不算。」吴征摇头道:「都以为盼儿待孩儿好,其
实孩儿以为,盼儿还未长大,于感情一事懵懵懂懂,未必就是喜欢了孩儿。或许
只是将孩儿当作个疼爱她的哥哥一样呢?孩儿待她只会好,等她长大了,明白了,
由她做抉择才合情合理!」
「好,好,好。」祝雅瞳连声称讚道:「征儿懂事,这样才是真的喜爱盼儿,
为她著想。不过如此一来,娘更不能放过她了,盼儿即使年岁尚幼不比雁儿做事
细緻有序,总不能让个好女娃儿便宜了旁人。」
吴征哭笑不得道:「娘,你这是有些霸道了。」
「娘霸道惯了,只待乖乖征儿才特别宽容。若是依著娘的性子,征儿看上哪
家的女娃儿,娘就是去把她绑了来也不许错过。」祝雅瞳笑得灿若星辰,一字一
句间笑容却渐渐隐去,凝肃得无法形容,再一字一句道:「娘还想知道……征儿
……是怎麽看待娘的。」
一字一句,声声发颤,俏脸褪去了血色,娇躯都在微微颤抖。
不仅是祝雅瞳,吴征也面色发白,一头冷汗刷地冒了出来垂下了头。
万万没有料到祝雅瞳居然当面有此一问,结合此前坦诚相待的先决条件,吴
征该如何回答?
「一切都是娘的错……」祝雅瞳的语声犹如梦幻,悠远而空灵,吴征偷眼瞧
瞄时,只见她目光哀戚,嘴角低垂,正带著无比的悔恨与难过道:「娘太自私了
……当初不该把你生下来,因为娘心底知道根本无力照顾你……征儿来了燕国,
第一面娘就捨不得再离开你,一路跟著征儿去了大秦。娘太自私了,太自私了…
…」
泪随语泣,断线珠串似的从眼眶裡满溢。祝雅瞳抿著唇,低著头,声若啼血
道:「娘真的捨不得征儿。虽说征儿在昆仑得以善待,可是这些本是为娘的责任,
娘从你降生起,就什麽都做不到,什麽都没有做……娘不该这麽做的,可是要怎
麽才能离开你?娘也做不到啊……」
吴征的眼泪再也憋不住,泣道:「娘,不怪你,真的不怪你……」
此情此景,吴征心痛亦複茫然,自己到底是祝雅瞳的孩子觉醒了宿慧,还是
从外界穿越而来的灵魂。祝雅瞳满满的爱意就在身边,他犹豫著,迷茫著,不自
觉地捧起她梨花带雨的娇颜,替她拭去泪水。
「呜呜呜……」祝雅瞳哭得伤心,断断续续道:「娘亲做了错事,蠢事,才
招致现下的报应……本是母子,娘没有疼爱过你一天,却有了隔阂,娘不知道该
怎麽办。征儿……娘……对你不住……」
她自觉亏欠甚多,可自从吴征有了生命的那一刻起就是死局。能挣脱死局至
今,吴征自身的奋进与努力固然有之,祝雅瞳的拼死保护更是居功至伟。吴征知
道了前因后果,自然知道祝雅瞳对自己的爱是如何的全无保留。
轰隆隆!晚春的夜裡又下起了小雨。天地之间,这一座与世隔绝的山谷瞬间
便融进了雨幕裡. 吴征忽觉被这道天雷贯顶!
还在想什麽?还在犹豫什麽?日子是自己过的,待陆菲嫣如此,待祝雅瞳就
不是了麽?
她是这一具身体的母亲,那又如何?母亲只是女子的一重身份!祝雅瞳是一
位可敬的母亲,可她首先是一位孤独又可怜的女子。她一生的愿望就在眼前,已
抓在了手心,却无力阻止被生生撬走,越离越远。分娩便与爱子别离之伤她艰难
熬过,这一次的伤害又岂止万倍?
吴征动情地与祝雅瞳交颈相拥,除了满心的感动,伤怀与歉然,居然不涉情
欲!
这几日愧为人子,愧为男儿!
两人的相拥就像在吴府裡的那一回:两人平齐,祝雅瞳的左臂环过脖颈按著
吴征的后脑压在肩侧,右臂贴著腰杆搂紧。而吴征则双臂环著她的腴润腰肢回应。
这是母子之间的拥抱。
「娘,征儿错了……」
「不不不,是娘的错,都是娘的错……」祝雅瞳神思不属,虽觉好梦已圆,
却知梦不可久,终将醒来。
「娘先听我说。」吴征不假思索,毫不犹豫,一股脑儿道:「征儿此前不知
谁是我的娘亲,偶尔也觉一个叫祝雅瞳的女子待我就像孩儿一样体贴,关怀。她
聪明,美丽,大方,果决,勇敢,谁见了都会喜欢。征儿一直很喜欢祝雅瞳!可
是她就像天上的仙子,高不可攀,难以企及,征儿在她面前自惭形秽,不敢有丁
点非份之想。可是有一天,祝雅瞳哭了,哭得好伤心。征儿才知道,她的坚强背
后亦有软弱,征儿当时心底在发誓,祝雅瞳待征儿这麽好,征儿当尽力照料她一
生一世,不让她伤心,不让她孤单。」
吴征抬起头,与祝雅瞳额头相对道:「当时征儿心裡还有一句话,不管祝雅
瞳是什麽人,十恶不赦的坏人也好,祸乱世间的妖妇也罢,她待征儿尽心尽力,
征儿自当回报于她。世人要伤她,征儿会尽力替她挡著,哪怕豁出命去。世人要
责罚她,那就先责罚征儿!征儿爱祝雅瞳,爱得铭心刻骨,不是贪恋她的美色与
财势,全因她待征儿太好太好,征儿一生一世都报答不起。只能想著尽力疼爱她,
保护她,让她开心,让她快乐,哪怕能为她做一丁点儿的事情……直到现下,征
儿还是这般想的:征儿想像丈夫一样宠爱祝雅瞳,想像儿子一样孝敬祝雅瞳,想
像朋友一样帮衬祝雅瞳,想像玩伴一样陪伴祝雅瞳。娘,您本事那麽大,能不能
告诉征儿,祝雅瞳是怎生看待征儿的?征儿能不能如愿以偿?她愿不愿意做征儿
的妻子,娘亲,朋友,玩伴?」
朴实无华,发自肺腑。祝雅瞳似已痴了。
爱子的情意她如何不知?可祝雅瞳无法面对与处理。不仅因为涉及母子之间
的不伦,更因祝雅瞳根本不知道如何处理情意!她真的不知道。
热辣辣的话语像闪电一样击得她浑身酥麻,祝雅瞳似已迷离,呢喃般道:「
征儿……祝雅瞳其实很傻,她不晓得怎麽做妻子,怎麽做娘亲……呜呜呜……她
小时候曾有个心仪的男伴,可是长大了些懂事啦,那一年她才十二岁,家世啊,
身份啊,还有天赋啊,那个男伴都已经不适合她了……就像你说盼儿一样,长大
了才知心中的情意究竟是哪一种。祝雅瞳从那时变得骄傲了起来,谁也看不上,
谁也瞧不起,总觉这世间谁也配不上她。直到十六岁那一年,她像件货品一样被
卖给了栾广江。祝雅瞳真的好傻,心比天高,却不知自己随时也能被放弃,没有
人会真正心疼她。每个人打的注意,都是把她身上所有的价值挖空。有人强迫她,
好好服侍栾广江,莫要得罪了皇族。有人则叮嘱她挖出燕国皇室的秘密……谁来
问过她一声愿不愿意呢?从此以后,祝雅瞳才长大啦!原本她看透了这一切,心
丧如死,哪曾想到离幻魔瞳打断了栾广江的采补,让她有了个孩儿。那个孩儿就
是她的一切!从此她的所作所为,为的都是她自己和孩儿,为了给她孩儿一个好,
她可以害一百个人!为了不让孩儿嫌弃她肮髒,她也可以找一百个替死鬼。她老
想著有朝一日,能乾乾淨淨地与孩儿相认,做孩儿完美的母亲。娘不知道祝雅瞳
怎麽看待征儿,肯不肯,娘只知道祝雅瞳对征儿珍逾性命!」
「征儿知道了,谢谢娘亲!」吴征与祝雅瞳的泪水早彙聚在了一处:「娘再
告诉征儿,作为一个男儿,祝雅瞳爱不爱?有没有心动?愿不愿意与他厮守一生?」
「征儿是个伟岸的好男儿,重情重义,祝雅瞳爱征儿。每一回见征儿进步了,
见征儿又长高了,见征儿生得俊美,祝雅瞳都在心动。征儿为玦儿背负起一切的
时候,祝雅瞳好伤心,因为伤心栾广江不是征儿。又好心动,好期盼她身边有个
征儿这样的男子,能为她遮风挡雨……」
「日子都是自己过的!哪管他世人说什麽!规矩也是人定的,征儿也想定个
规矩!这个规矩旁人说什麽征儿都不管,征儿只想问娘一句:征儿爱祝雅瞳,想
照料陪伴她一生一世,祝雅瞳也爱征儿,想与征儿在一起一生一世。征儿能不能
做祝雅瞳的丈夫,孩儿,朋友,玩伴?」
「只要征儿想,娘没有二话。」
「好!那还有最后一句,征儿若这麽做了,娘会开心?还是难过?或是惧怕?
还是又觉得自己迫于无奈,委曲求全?征儿只是恰巧爱上了一位待征儿很好很好,
名叫祝雅瞳的女子,并不是成心想让她为难。」
「没有……没有……」祝雅瞳语不成声,口中念叨著没有,目光中却全是温
暖,螓首连连直点:「娘知道了征儿的心意,会很开心,一点也不难过,一点也
不怕,心甘情愿!」
天地无声,吴征缓缓凑近印上祝雅瞳的朱唇!
花瓣般的口唇香如莲蕊,软若酥脂,火热热的,忽而转为冰凉,一瞬后便如
烈火般燃烧了起来。母子之情不再成为羁旅,情感早已超脱了母与子,再无保留,
再无顾忌。
情欲截然不同于平常,不是佔有,而是互相融入,扶持,亲密无间,再不分
开。吴征并未侵犯,祝雅瞳并未奉迎,两人只是厮磨了嘴唇,传递著无所保留的
爱意。
这一吻好长,好久,唇分时目光晶亮,坦然相对。吴征紧紧搂著祝雅瞳,又
是厮磨著额头道:「娘……」
柔软的小手捂住了他的声音,祝雅瞳呻吟般道:「不要叫娘……」
万般的怜惜与疼爱,吴征贴著祝雅瞳的脸颊将她拥进怀中道:「吴征会一生
一世疼爱祝雅瞳,再无隔阂!」
怀中的娇躯一紧,死死地抵在胸膛,衣襟被瞬间濡湿。
吴征解开祝雅瞳腰间的
衣带,褪去不合身的宽袍。云缕心衣罩著前胸被高高撑起,只以一根丝带系
于后,裸出整片骨肉匀称的玉背与腴润腰肢。
尚不及感受其豔光之盛,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便映入眼帘。
祝雅瞳随身携带的伤药功效神奇,彻底癒合后不留伤痕。可这些伤痕尚未来
得及癒合!原本可恶的伤痕,却全是对吴征的爱。
吴征怜惜地将祝雅瞳放倒,再褪去她的裤管。埋头对著裸出的肌肤每一处伤
痕轻吻起来。
火热的唇掠过冰凉而颤抖的肌肤,一点一点地抚慰伤处。祝雅瞳心乱如麻,
又情浓似蜜。在吴府的日子裡,她早已对吴征心动,只是从来不敢去触碰,对爱
子的爱又岂止是母子之情?心底又怎会麽有期盼过做他的母亲,又做他的妻子?
现下爱子的情意像潮水一样席捲而来,又化作池中温泉将自己柔柔地包裹,
细心,体贴,熨帖得心肝都几乎要化了……
吴征一点点地吻过伤痕,直到祝雅瞳忽然娇躯大颤,紧绷著身体颤声道:「
征儿……」
臀上的一点淤青至今未能散去。那是为了保护吴征不受一丁点的伤害硬生生
挨的一记菩提子,虽有神功护体,伤患难免。吴征正吻著这一处,以舌尖绕著一
点点淡淡的青色打转。
臀儿圆若满月,祝雅瞳来前已沐浴淨身,淡雅的肌肤芬芳沁人心脾。吴征现
下还未及去感受她的完美,只是想回馈一点点她的恩情,闻言道:「唔……现下
你该叫我吴郎,我叫你雅儿,你若非要叫我征儿,我只好叫你……」
「不许说!」祝雅瞳大跳起来,一个旋身投入吴征怀裡,又捂住了他的嘴,
满面绯红道:「今后……那……的时候不许说……」
吴征一边点著头,一边调皮地舔著祝雅瞳的手心,闷著声道:「好,那你怎
麽叫我?」
「吴……吴郎……」祝雅瞳一身仿佛化成了水,瘫软得没半分力气。
娇躯横抱在怀,螓首靠著胸膛,吴征目如火焰。红底的云褛心衣上袖著只小
猫儿正在阳光白云下扑蝴蝶,童趣十足。高耸的胸乳却自缝隙裡满溢而出,圆润,
丰满,白得近乎透明,令人迷恋,沉醉不可自拔。
吴征拨开祝雅瞳额前长髮,又是深深的一吻道:「雅儿好美……」
「嗯……」祝雅瞳羞涩无俦,春湖般的美眸波光粼粼,一会儿贪看地与吴征
对视,一会儿又害羞地阖紧。
媚然而灵动的眼眸被火热的唇吻上,又到娇俏的鼻樑,再落在花瓣般的香唇
上。吴征一边吻,一边抚摸著祝雅瞳的娇躯。
娇躯全无骨感,腴润而丰满,却又绝不显半分累赘。一切都是那麽完美无瑕,
增一分则肥,减一分则瘦。心衣褪去,两团绵柔的美乳像挣脱了束缚,极具弹性
地涨了出来。
乳廓极圆,却因极其饱满的乳量而似垂落的泪滴,也因乳量太过丰满,即使
平躺著也只略微塌陷。顶端两点圆润的莓珠色若玫瑰,因动情而涨立,将本已十
分优美的形状,在尖端生生拉出一道圆弧,傲然上翘!
原本羞涩得不敢稍动的祝雅瞳,忽然目中射出异样的神采,直勾勾地盯著吴
征,峭立的背脊也向上拱起,将双乳挺得更高!
吴征与她对视,一点一点地靠近左边雪脯。祝雅瞳双臂已环紧了他的头,一
排贝齿咬著唇瓣,等待著神圣的一刻。
「唔……」啃咬的疼痛与重重的吸力传来,祝雅瞳一身雪肤像敷了层嫣粉,
口中又似呼痛,又似快美,又似无限满足地娇呼出声。
吴征一口一口地吸吮著莓珠,时而不轻不重地咬上一口。两人的姿势似母亲
哺乳,怀中的婴孩正大口大口地吸吮甘美的乳汁,大快朵颐!母亲时不时被孩儿
调皮的啃咬弄得生疼,却爱怜地看著他,任由他吸吮,嬉闹。
似是吸够了左乳,吴征又吸右乳,滋味儿香甜得甘之如饴!那美乳水弹丰润,
随著他的压下与吸吮一扁一涨。扁时侧周溢出,只消压力稍轻立时又弹起,弹性
之大难以形容。
祝雅瞳此时不仅娇媚,更加神圣。多少年的遗憾一朝被补足,芳心可哥之馀
更是满足之感充塞胸臆,只盼吴征能永永远远地吸吮下去,却又因莓珠渐酥,蹿
起一阵阵的麻痒而心慌意乱。
「我想看看这裡,好麽?」
大手按在腿心,乌绒密密层层地守护著隐秘的花园。那是女儿家身上最私密
处,也是最害羞处。祝雅瞳虽有羞意,却绝然点了点头,分开双腿支起。
幽谷正是吴征降生的地方,对于二人都有更深的意义。
捲曲的绒毛浓密,漆黑而茂盛,根部的肉唇却又白又丰满,饱饱鼓胀,像刚
揭开蒸笼的馒头,将花径守护得分毫不露。孩儿降生,母亲受难,吴征说不清心
中所思所想,直勾勾瞪著眼睛,双手分开乌绒按住花唇轻轻一掰。
鲜红的花肉自洞口起便满满当当,只露出丝线般细窄的一条肉缝。因祝雅瞳
的紧张与身体的本能反应一张一合,挤出涓涓晶亮的丝液与阵阵馨香,像镀上了
一层圣洁的光泽。
吴征抿了抿唇,全无狂躁的侵犯之意,只是将心中情意化作深深的吻,小口
小口地吻在花唇上。
祝雅瞳再次止不住泪水,却又满怀欣喜。就像吴征降生之时撕心裂肺的疼痛
时,心裡满满的骄傲与期盼。爱子的舌尖挑入缝隙,无限的温柔,像在致敬,又
像在抚慰当年的疼痛。幽谷是如此的敏感,爱意亦有挑逗,祝雅瞳虽极力克制也
已发出轻微的娇喘,腴润腰肢轻颤著摇摆不定,被吴征抓在手中的香滑小脚趾尖
上翘,双腿已绷得无比紧实。
吴征的舌尖上下划动,饱满的花唇上方奇异地吐出一颗蓓蕾,像是她的香口
裡调皮地伸出一小节舌尖。那蓓蕾粉滑柔腻,沾著花汁滑不溜口,更像一颗饱满
的小果实,滋味极为美妙。
祝雅瞳迷蒙之间,吴征已回到面前。错愕中睁开眼眸,念及方才的不堪模样,
不由嘤咛一声扭过了头。吴征火辣辣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肌肤直达神魂,躲不去,
逃不开,只得埋首在他胸前……
白腻的肌肤好似煮熟的鸡蛋被剥去了外壳,与一头如光芒四散绽放的黑髮相
映生辉。吴征胯下之物坚硬如铁,带著无比的高温抵在幽谷口上。
轻含著莹实的耳珠,吴征呢喃道:「雅儿,我想要了……」
「嗯……」祝雅瞳羞怯怯地应了一声,又慌张道:「雅儿此生只有一回,不
识云雨,望吴郎垂怜。」
「只舍疼爱,哪敢冒犯?」吴征应了一声,龟菇所抵之处肉感丰腴,肥嫩多
汁,几欲让人发狂,口中还带著方才舔舐时的唇齿留香。正是以极大的克制力才
能制止一冲而入的欲望。
祝雅瞳等待了片刻,睁开眼眸朝吴征轻轻点了点头。吴征的温柔与体贴让她
暖心又舒适,抱著吴征的背脊道:「亲人家,这就……进来……」
吴征吻住祝雅瞳,以舌尖叩开牙关,交缠著一段软糯香舌,腰部轻缓发力。
花唇异常地丰满,龟菇钝尖抵处一道凹陷,又带著些许唇肉才挤入了花径些
许。
祝雅瞳闷哼出声,柳眉紧蹙,额角的汗珠与眼角的泪水一同落了下来。舔舐
时便知紧窄难容,吴征只抵入寸许便已停下,又替祝雅瞳一点一点地吻去泪痕温
柔道:「疼麽?」
祝雅瞳抿著香唇摇头,羞中带喜道:「吴郎回到雅儿身边,雅儿好开心,不
是疼……」她双腿主动盘在吴征腰际发力,将肉龙慢慢吞入……
绝妙的姿势,奇异的主动却又是生涩的动作,吴征又怜又惜。绵密的花肉柔
软如白云,肉芽却又丰富得像吐出的稻穗,紧致到极点的花径像一张小嘴,紧紧
咬合著肉龙,将肉芽与肉龙贴得一丝缝隙也无。仅有花露被一沽一沽地自肉芽裡
挤出,像蜜汁一样粘涿著,万般不舍地滴落……
「雅儿的身子好不好,吴郎喜不喜欢?」祝雅瞳脆弱得无法置信,娇娇怯怯,
唯恐吴征有一丝的不满与遗憾。
「好的很!好的恨!」吴征捧著祝雅瞳的脸颊动情道:「哪一处都美,哪一
处都好!」
「真的?」祝雅瞳松了一口大气,终于露出笑容道:「雅儿真的好欢喜,好
开心。呃……嗯哼……」
肉龙尽根终被吞没,触及花径深处一点豆蔻般的软肉。那一处如此敏感,如
此脆弱,如此地娇嫩,只被灼热的龟菇轻轻一碰,一烫,便有股奇异的麻痒酥了
全身。这一处已是最接近于孕育吴征的地方。祝雅瞳虽如遭电击般脱力,心中情
意却是充塞满满,感念万千。
「是舒服,还是有些疼?」
「不要紧的,吴郎很好,很温柔,待雅儿和菲菲她们一样好,一样温柔。雅
儿……很舒服……吴郎舒不舒服?」
「舒服!雅儿裡面好厉害,又滑,又紧,还会咬人呢!」
「呜呜呜……」祝雅瞳羞不可抑,香唇都羞得更红了,仿佛带露的樱桃:「
吴郎好坏……」
娇声娇语,几乎连吴征的骨头都让她娇得没了。吴征吭哧了几口大气才稳下
神来道:「不坏,心有所感。」
坦诚相待,再无隔阂。祝雅瞳满心喜悦点头道:「雅儿知道,雅儿知道。吴
郎喜欢,雅儿很开心。」
「第三遍了。」吴征刮了刮祝雅瞳秀挺的鼻樑道:「光开心还不够,还要雅
儿舒舒爽爽才成。」
祝雅瞳略做犹豫,还是坦然道:「雅儿的第一回一点都不快乐,也不难过,
像是什麽感觉都没有。后来……后来偷看吴郎与菲菲欢好,才知人间至乐所言不
虚。雅儿也想品一品个中滋味。当时就想了,只是不敢往深了去想。吴郎喜欢雅
儿,也要待雅儿像待菲菲她们一样,莫要太过疼惜……难以尽欢……」
「原来偷瞧时便有意了……」
「嗯,雅儿心裡只有吴郎一人,想要做什麽,自然念的也是吴郎。」
吴征搂著祝雅瞳的腰肢抱起,让她坐在自己盘起的腿间。这般姿势自下而上
地抵住,滋味又大有不同,惹得祝雅瞳娇啼低吟,婉转如乐。
「我贴著你,你贴著我,我们一起。」胸腹交贴,私处相合,亦有最温柔的
呵护。浑圆绵软的臀瓣压在小腿肚子上,触感妙不可言,吴征怜爱之意不停,却
觉一股情愫正随著两人之间放开心防的坦然正在逐渐地升温,沸腾……
「嗯。」极腻的鼻音之下,祝雅瞳媚眼如丝道:「雅儿和吴郎一起……动,
可以动了……」
如奉纶音,吴征轻搂著祝雅瞳的腴腰,轻轻一举一放。幅度极小仿佛只是蠕
动,却让她娇滴滴地一声酥啼。圆巧的乳尖被结实的胸膛抵著反压入乳肉裡,一
上一下两记厮磨,仿佛将两团酥乳揉成了乳浆。
祝雅瞳受伤了似地绷紧了娇躯,光洁的背脊上沁出一层汗露。这一来花径裡
的媚肉不仅极其甜蜜地缠住了肉龙,更是像发狠般重咬了一口。只是媚肉绵软如
云,一咬之下丝毫不觉疼痛,只觉紧致舒爽得销魂蚀骨。
就连那一对儿雪臀经此一轮抛跌,恰如沉甸甸地压实与略微抬起后尽享其弹
滑丰翘,如此走了一轮,尽享两种截然不同,又一样绝佳的触感。让吴征也打了
个哆嗦!
祝雅瞳鼻翼微张无比可爱,喘息了片刻,抓住吴征双掌向下游移托在臀儿处,
双腿蛇一般盘紧了吴征腰杆,又是同时发力的一轮轻轻起落。
酥乳在胸膛前紧紧厮磨,臀儿不离小腿又沉沉落下。动作虽生涩,祝雅瞳却
像瞭解吴征的每一分渴望与喜好,情不自禁地去满足于他。
酥乳,丰臀,花肉,每一样都似在迎合,在鼓励,在挑逗。吴征闷吼一声,
一口吻住香润唇瓣,深深吸了一嘴,发力捧著满月般的隆臀高高举起,再迎著满
腔的花汁一弓腰,一鬆手,两厢迎合,两人胯间发出清脆又响亮「啪」的一声。
馀声不绝,又是「啪」的一声!
除了私处在甫将分离之际再度深深结合,丰美的臀肉甸甸一沉,甩出一抹诱
人的弯弧击打在小腿肚子上。「啪啪」连声之际,幽谷裡的媚肉像是将肉龙整根
品尝了一遍。那密佈肉芽,像一排排捣碎糯米做的贝齿,不停地在棒身上咬合,
嚼磨。
「雅儿……」吴征已是声音发颤:「还受的住麽?」
「舒爽,雅儿好舒爽……」祝雅瞳娇喘细细,目流秋波,对著吴征连连点头。
「那再来……这一回不停下了……」吴征几如咆哮。
「嗯。」祝雅瞳腻声道:「只有吴郎才能让雅儿舒爽,雅儿想要了……想要
舒爽了……」
龟菇沟壑搜刮著细嫩而湿润非常的花肉,借助身体的重要与吴征腰力狠狠地
撞进最深。比之先前的试探,肆意索取的畅快直令人魂飞魄散。
啪啪的撞击声不久后就加上了搅拌滑浆咕叽声,淫靡非常。当禁忌感不再成
为牵绊,另一股极端的刺激就充斥在两人之间。
吴征的动作越发大胆,抱著丰臀的双手以袭向祝雅瞳胸前。酥乳饱实沉重,
一掌根本难以握实,抓在掌中满满的俱是酥滑香润,极具手感。那粉白相间乳肉
被大手一掐,乳肉满溢。翘起的圆珠抵在粗糙的掌心,借著两人的耸动摩挲著,
圆珠与掌心一同传来酥麻的快意,荡入心底。
祝雅瞳娇媚绝伦,快乐时的微笑,难熬时的蹙眉,失神时的迷茫,每一样都
有不同的风情。而脱力时被吴征奋力顶起再失重般落下,气力複生时主动挺腰耸
臀,快意盛美时夹紧了美腿绷紧全身,每一个动作都兼具优雅与淫靡。
水声,撞肉声,与她口中仙乐般的如歌如泣,共同交织成一曲华美乐章。
吴征贪婪不知休地索取著祝雅瞳的爱意与逢迎,紧咬的花肉想被注入了极致
的生命力,不住地蠕动,不住地咬合,一口轻,一口重。
祝雅瞳忽然像是要哭了起来,拍打著吴征的肩膀道:「快……快退出来……」
「怎麽能成?」吴征粗著声咬牙切齿道。正是紧要关头,快感如潮,奇妙的
花肉令她难分难离,如何推得出来。
祝雅瞳面色殷红如血,又羞臊又是急迫,还吃了吴征两记直透花底,险些被
捅进了心窝的重击,急道:「快退出去,人家……人家……雅儿要尿出来了……
髒……」
羞意难言,也幸亏此前两人之间不复犹豫,否则真说不出口。满以为以吴征
的体贴定然会停下,好歹不让她丢丑。
不想吴征目光一亮,虎吼一声将她推倒,更抄起两条玉腿向外一抬一分,令
丰翘的臀儿悬空,双手握定了纤细足踝,大力地猛然加速起来。
这般姿势不仅令吴徵发力得结实彻底,更让祝雅瞳的花户仰天大放!
「呜呜呜……吴郎莫要欺侮雅儿……雅儿……没有骗吴郎……」祝雅瞳几欲
哭了出来。
「莫要担心,是要泄身了,那一刻才最是畅快,痛痛快快泄出来就好!」眼
前正是肉龙在花户裡穿进拔出,紧紧咬合的媚肉被带进翻出,纤毫毕现,媚色无
端,吴征闷声道,:「雅儿看看,它捨不得离开我呢,就算想拔也拔不出来。」
「嘤咛……」祝雅瞳羞得不知如何是好。花径裡的快美如此清晰,仿佛细密
的肉芽每一颗都被启动了生命,将每一分快意传至心。吴征发狠般地抽送,正将
此前甜蜜的快感涓流彙聚于一处,像长江大河一样汹涌奔流。
祝雅瞳双手在空中乱舞乱抓,却捉不著一物。抽送又太过猛烈,不仅臀儿承
受著重击,啪啪作响著恣意被压扁,变形。胸前的两团酥乳更是抛上抛下,又画
著圆儿地甩荡撞击在一起,啪啪的脆响丝毫不弱于臀儿。
祝雅瞳心口憋了一口气,难过得几乎窒息,胡乱抓著的双掌一把握著甩荡的
两隻酥乳,以免太过淫靡。可美妇小巧的手掌与纤长如春葱的指尖抓捏著雪玉团
般的美乳,更是激荡得吴征心摇神驰!
纤美香滑的小脚就在耳边,散发著成熟妇人特有的体香,悠然,深远,沁人
心脾。吴征一口含住两枚蒜瓣般的趾颗大大吻了起来。
祝雅瞳如遭重击,玉背弓成了一座拱桥,腻人的娇声越发高亢,清亮。
「啊………………」地一声悠长尖叫,被肉棒凿开的花穴随著龟菇一次从尾
到头,彻彻底底的刨刮,媚肉剧烈而迅速地舒张,抽搐。颗颗肉芽极具生命力地
律动著,从细小的毛孔裡忽然激射出数之不尽的细小清泉。而肉芽则被挤得鼓胀
而起,像颗颗晶莹剔透,烂熟了的石榴子……
吴征恰巧将这一副奇景尽收眼底,一时看得呆了。女子泄身他见得不少,每
回与陆菲嫣,韩归雁,冷月玦的酣畅淋漓皆是泄身连连。可像祝雅瞳这样从裡到
外,似乎每一个毛孔都在激射的还是初见。不仅肉棒被浇淋得快美绝伦,光是看
著都觉得万般刺激!
祝雅瞳如坠云雾,娇喘得有气无力,一身懒洋洋的,连手指都不愿动弹一下。
那通体酥麻的滋味如此美妙,茫然间,更觉与视为心头肉的爱子欢好甜蜜至极之
馀,又被捣弄得如此失态,颇觉羞不可抑。刚回过些神,就觉已被摆弄得半跪起
来,丰美的臀儿敲得高高的,两隻酥乳像挂架熟瓜一样悬垂而落,又被两隻大手
捧住,托起,紧紧抓著不忍放开。
吴征大马金刀地站起分开双腿,俯下上身趴在祝雅瞳耳边道:「雅儿定是还
不够,对麽?」
「人家不知道……」祝雅瞳声如蚊呐,俏脸滚烫。紧张急促的呼吸声,正因
被吴征说准了的。花径裡依然在有力地收缩,蠕动,根本捨不得放开些许。
「雅儿不够,我也还不够,这一回,我们一起来。」
「嗯……」双腿像两根浑圆的玉柱,柔弱又有力地支撑著娇躯。被爱子从身
后抱在怀裡,摆弄成无比羞人的姿势,准备迎合他的大力征伐,祝雅瞳心颤神摇。
她当然知道这般姿势极其考验腰腿之力,可以爱子的武功不在话下。充足的
力量,绝佳的发力姿势,这一轮抽送便是彻底释放,融为一体……
吴征亲吻著祝雅瞳的髮丝,手捧著绝世珍宝般的美乳,腰杆一提一送,像捣
药一般将粗硕的肉龙一插到底。
「嗯哼……」祝雅瞳声与身剧颤。奇怪又羞人的声音不由自主,身躯则是湿
滑腻润花径兼具少妇的弹性与少女的紧致。看著丝发难容,可当肉龙像一杆巨枪
一样落下,又以无比的温热,温柔与温暖将它紧紧相拥,像母亲的胸怀,包容爱
子的一切。
一插到底,嵌合得天衣无缝!
吴征落力地起伏。不快,不慢,保持著相同的速率,极具节奏地将两人推向
快感的巅峰。一步又一步,走得坚定沉稳,目标越发清晰。
祝雅瞳一下又一下地挨著深入凤宫的抽送,丰美的隆臀高高撅著,承受著粗
硕的肉龙破开蜜肉,尽根没入在饱满又多汁的花穴深处。穴儿深处被翻搅得湿润
而温热,像一隻水汽腾腾的小蒸笼,肉芽则是一张张柔润的婴儿小口,讨好般地
任由肉龙欺凌。
像一隻中了箭的天鹅,祝雅瞳趴跪著,娇躯颤抖不已。酥乳跌宕,丰臀起伏,
颤出一阵阵雪也似的浪花。她一身汗湿,汗水在背脊中央的小沟裡彙聚成一线,
再向两侧与两端溢出。有些没入幽深的臀沟,与花汁相融。有些则滚过酥乳,流
到翩翩起舞般的峰顶圆珠,随著那双水润弹跳的美乳颤动,被四处泼洒开来,仿
佛花间凝露被风儿吹过……
逼人的快美一浪高过一浪,祝雅瞳越发肉紧。支起的双腿已用尽了全力绷紧,
支撑,引发腿心中央的花径大力地蠕动,咬合。死死握住的双拳,蹙紧的双眉,
咬得唇瓣发白的牙关,只做著垂死挣扎!
当吴征一击到底再也挺送不动,顺著那颗神奇的小豆研磨,祝雅瞳失控般高
叫起来:「我我我……我怎麽了……又要……不成了……」
花汁再度喷溅成无数细线,花心肉豆仿佛正镶进了龟菇马眼裡,膨胀……
刺激,极度的刺激!吴征受此一激,腰眼一麻呼喝连连,肉龙突突脉动著,
精关一松,激射的精液迎上汩汩热流,水乳交融汇于一处。花肉还在一口一口地
咬著,挤压著,震颤著,痉挛著,只想把肉龙彻底地挤干……
两人紧紧相拥气喘吁吁,直至吴征拔出肉龙时,绵密的花肉仍纠缠不停。龟
菇挤出洞口时像是拔出瓶塞一样,发出啵儿的脆响。花肉之紧密弹滑,恩爱之难
分难舍,简直不忍稍离。
祝雅瞳大胆地将吴征搂在怀裡,亲了又亲,抱了又抱,一样的难舍难离。
「吴郎。」
「雅儿。」
「吴郎。」
「雅儿。」
这一夜两人甜极又倦极,相拥而眠,睡得极香。待春雨止息,天光照进石洞
才悠悠醒来。
相视一笑,又是一阵甜吻。祝雅瞳情知再没有任何事情能将爱子与自己分开,
心结尽去,又调皮地道:「昨夜的吴郎做得很好,雅儿很快乐。今日的征儿也要
乖乖的,莫要惹娘生气。」
「好的,雅儿。知道了,娘!」吴征挠了挠头,忽有些尴尬道:「那个,昨
夜忘了形,不会被栾采晴听了去吧?」
「啊哟,糟了。」祝雅瞳跳了起来,慌慌张张穿起衣物道:「娘怕她偷听,
点了她的晕睡穴扔在外头,可叫她淋了一夜的雨……」
心情像雨后晴空一样的疏朗,祝雅瞳哼著歌儿离开石洞,又痛痛快快地洗了
个澡来到栾采晴身边。
虽让雨淋了一夜,但栾采晴内功深厚当保无虞。只是祝雅瞳现下的心境已大
为不同,对她也是歉意更多。
拍开穴道,栾采晴悠悠醒来,见自己一身湿透立刻便知被抛在野地裡淋了一
夜的雨。没好气道:「看你眉目含春,一副慵懒的模样儿,昨夜成了好事麽?」
「啊?」祝雅瞳骤然被说中心事,腾腾腾后退几步,面飞红霞说不出话来。
「咦?你你你……你们,真的成了好事?」栾采晴凤目招展,不可思议道。
「没……没有,你胡说什麽?」祝雅瞳沉下脸大怒道:「你再敢胡说,我撕
烂你的嘴!」
第九章、挽断衫袖。游子迎榻(修改版)
漂泊的孩儿终于回到生母的怀抱。吴征说出这一番话,足以证明这二十年来
的苦心没有白费。最令祝雅瞳胸怀大慰的,孩子长大成人之后是非分明,亦深知
谁才真心爱他。桃花山上的一场夜战,深沉地诉说了一位母亲对爱子的珍逾性命。
这一切,吴征都深深地感受到,并以最直接的反应表达自己的震撼与感怀。
「他没有怪罪我当年狠心将他抛下……」祝雅瞳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反反复
复地想着这句话。吴征靠在她肩头是多少次魂牵梦萦的念想,可当高大的孩儿终
于靠了上来,在肩头上厮磨,祝雅瞳却哭得泪如泉滴,又饮泣吞声,甚至不敢张
开怀抱,将他紧紧搂住。生怕会惊醒这一刻的美梦。
这一番话里的推断字字都饱含着血泪与汗水,这二十年来祝雅瞳所受的苦难
煎熬与思念的折磨,又岂是简单几句话的轻描淡写?每每念及小小的吴征没有娘
亲疼爱,祝雅瞳心口都像被无数钢针扎透,一轮,又一轮,反反复复,痛不欲生。
可吴征没有责怪她。他对祝雅瞳的疼惜完全写在了脸上,伏向她肩头时有意
外,有自责,有骄傲,亦有难言的迷茫。趴在她肩头,清晰地感受着娇躯细微的
抽搐震颤。即使到了此时此刻,祝雅瞳仍没有失态。像她自己所言,无论何时何
地,在吴征面前的祝雅瞳都希望自己像圣洁的仙子一样完美,让吴征崇拜,依靠
和自豪。
这让吴征暗暗松了口气!
此时此刻,母子俩都应情绪失控,互相不顾一切地搂在一起抱头痛哭。与爱
子相认的祝雅瞳更应雨点一样地去吻吴征的额头,脸蛋。抱,抱不够,看,看不
够。可祝雅瞳只是任由吴征倚在她肩头,轻轻啜泣着。双眸中央如点漆,四周却
像夜空中的寒星被蒙上一层雨雾,又像是荷叶上跳动的露珠。虽鲜活明快,却总
有些难以掩饰的哀伤。祝雅瞳用力睁大眼眸,再奋力地眨动着,仿佛只有这样才
能克制心中的万千哀戚与懊恼。
两片优美如花瓣的香唇带着鲜润透亮的色泽,正如蕴朝露般骄傲地展示着它
的饱满与水弹。香唇一抿一抿的,让秀挺的鼻梁更加倔强,又让唇角深涡里的哀
戚越发深浓。
吴征抬起头来时,正看见这一张艳盖世间的俏脸,透出无法形容的复杂神采。
他不知如何是好!祝雅瞳分明想抱一抱自己,可她不敢,只因二十年过去之
后,两人再也不是单纯的母与子。当年初为人母的少女成了美艳的少妇,当年在
襁褓中的婴孩,长大成人。
吴征心中大痛!他能安抚韩归雁,能给陆菲嫣以幸福美满,却不知要如何宽
慰面前自己本该最亲近的女子。不仅不知,甚至有些退缩。
她在桃花山上以绝顶的武功救下爱子时,展露绝世的风华,在山谷中与爱子
相认时,也是绝世的凄美。熟悉的容颜,熟悉的体香,熟悉的身段,在吴征面前
变成了一杯色香味俱全的毒酒,吴征不敢再动!
现下,谁来宽慰她心中的哀戚?
吴征几乎恨死了自己,可仅仅靠在她肩头便涌动的情潮警醒着他!不能再伤
害祝雅瞳分毫了,心中的情动,她当知晓,可这一刻,他应当是她视若珍宝的爱
子。
「征儿……」祝雅瞳眨着眼眸,一眨,便是一颗极具垂坠感的大大珠泪滚花
儿落下。她捧起吴征的脸颊,啜泣着微笑道:「娘对不住你……」
「没有……」吴征赶忙摇头,声音嘶哑无力。两字出声便被心中苦闷打断,
泪水也落了下来再也说不出什么。
「唔……」祝雅瞳抹了把眼泪,双眸中的歉然惹人肝肠寸断。她扶着吴征在
身边坐好,又让他靠在自己肩头道:「先前咱们共撼强敌,娘累啦,就在征儿肩
头歇一会。现下征儿累了,也在娘肩头歇一歇……」
什么时候不是自己倚靠着她?吴征自嘲一笑,乖巧地倚在她肩头。这一份温
馨宁静是现下为数不多能办到的给予祝雅瞳的宽慰,无论吴征内心多么痛苦,都
必须去做。
视线的余光里则是她自锁骨之下便即高隆而起的美乳,正撑起惊心动魄的弯
弧……
吴征的视线无处安放,只得闭目养神。可她身上幽幽柔柔,清雅若兰的甜香,
从鼻端扑簌钻入,一下一下地挠着心尖……
「你一出生娘便不得不把你送走……娘好舍不得。从你走了以后,娘心心念
念的都是你,想着总有一天咱们娘儿俩要破除一切艰难险阻,终要相认。被关在
祝家里,偶尔隔墙听见族中的婴孩哭闹,就老想征儿没有娘亲在身边,会不会也
在哭……那时候,相认就像隔着一堵围墙,征儿在那一头,娘在这一头……」祝
雅瞳边说边抹着眼泪,吴征静静地听着,这是祝雅瞳二十年来的心路。
「后来征儿去了昆仑山,娘在江南。娘常常西北远望……那时候,相认就像
一座巍巍高山,征儿在山顶,娘在山脚……可望不可及……娘拼了命地用功,娘
知道征儿也一样。」祝雅瞳被泪水迷蒙了的双眸一转变得清明起来,点了点吴征
的额头,自傲地笑道:「待到娘悄悄潜入昆仑山,见着征儿第二面的时候呀,娘
就知道有希望了。那时候,相认就像后山的小树林,娘在树林里,征儿在树林外。
娘真想当时就和征儿一起厮守下去!可是征儿那么棒,是天底下最聪明,最了不
起的孩子。娘想要征儿长大以后过得好一些,想着有一天那些要害咱们娘儿俩的
坏人们再也奈何我们不得。娘还是走了,这一走呀,娘又后悔了。片刻都舍不得
离开你……」
祝雅瞳又抹起了眼泪,啜泣道:「娘回到祝家,把居住的小院改成馥思居。
那时候,相认就像娘的小腹皮,娘在外头,征儿在里头。娘……从来没有忘记过
征儿,每一天心心念念的,都是你……」
吴征越听越是心动神摇,祝雅瞳原本甜美的嗓音有些沙哑,有些低沉,却散
发着不可阻挡的磁性魅力。——从心而发,撩动心弦,感人肺腑,直达神魂!
「当年那么艰难,娘为何还要留下孩儿?」吴征鼓足勇气终于问了出来。他
已知答案,却想亲耳听一听,又不忍去听。
「从你第一次踢娘的肚子,娘就下定决心要生下你。」祝雅瞳微笑着,春湖
般的眼眸里放着圣洁的光芒。
「是么……我总算明白了。」吴征垂着头,眼眶里渗出泪水道:「闯荡江湖
修成绝顶武功,再回祝家……外界有传言那时的祝家血雨腥风,看来都不是空穴
来风了。这一切都是因为生下了我……为了我,你什么都没有为自己做过?什么
好都没有享受过?」吴征也觉心尖发疼。这一刻,他心中的疼惜不下于祝雅瞳半
点。祝雅瞳有多苦多难,他心中就有多怜惜。
祝雅瞳爱怜地抚着吴征道:「无论旁人做了什么,是对还是错,与征儿都是
无干的。征儿什么没有错!是上天给你的生命,也是上天把你赐给了娘。再苦再
难,娘不能不让征儿留在世上,更不能去决定征儿的生死!娘能做的,就是将征
儿生下来,然后拼尽一切,让征儿能长大成人,再摆脱娘给你带来的一切苦厄。」
吴征死死抿着唇,手足无措,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庞大的祝家,更庞大的燕国皇室。祝家注定了不能容于世间!这一段阴差阳
错的孽缘令祝雅瞳有了身孕,也改变了她的一生,吴征不敢去想象这些日子里她
是如何度过的!祝雅瞳罔顾自身,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心爱的孩儿。吴征心中曾
有的许多疑问都在这一刻豁然明了:祝家的天之骄女为何会离开祝家;养尊处优
的小公主为何能在野外驾轻就熟;她无比丰富的江湖经验从何而来……
祝雅瞳固然得天之眷,可今日的成就上天不会平白无故地加诸于身。历经了
无数艰难险阻,尝遍了人间的心酸孤苦,才有了现今的一切!
尚懵懂的少女突为人母,稚嫩的肩膀便义无反顾地扛起了为母的责任。
想明了这一切,吴征才知自己天地不容……能活到今天,还能学会一身的本
领,祝雅瞳在身后不知为他做了多少。曾为自己这一生的成就沾沾自喜,曾自傲
于十七岁便已名扬天下……可比之祝雅瞳的十七岁呢?
她默默地在荒野林间奔走,一次又一次将自己置身于险地,以突破一道道关
卡去修成绝顶武功。如此孤独,又如此坚定!所作所为,都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安
宁的天地,为了有朝一日能与自己在一起!
那一年,她才十七岁!
吴征已止不住泪水,可他能做什么呢?想摸一摸祝雅瞳的发梢,想拍一拍她
的背脊,想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融为一体。可这一切都不是为人子该做的事情。
母爱太伟大,也太沉,太重。她把一切都给了我,我又拿什么去报答她?又
该如何面对这名同样愿意豁出性命去疼爱一生一世的女子?吴征急火攻心一道热
血上冲,尚在伤后虚弱的身体再经不住震荡的情绪,喉间呼喝着晕了过去!
「征儿,征儿……」祝雅瞳吃了一惊,忙抓住吴征的脉门,又听了听他的呼
吸。只觉爱子心绪震荡,昏去之前双眉都郁结得快要纠缠在一起。她心中一凛,
想起件心惊胆跳的事来!那事儿从不敢正面去想,去面对,可她深深地知道一切
正在发生。母子之间的情感完全脱离了轨迹,互相之间深深吸引,无可自拔……
阴差阳错,又是一场孽缘。
「哈哈哈……」娇笑之声响起,听得出其中深深的压抑,却又欢喜,得意得
无法控制。
栾采晴原本瞠目结舌!将往事一股脑儿全数说了出来,可不仅仅是一瞬间的
怒气填膺难以抑制。以她的猜测,当得知自己是帝王之子,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吴征这个少年郎再怎么早慧都难以保持平常心。加之从前发生那么多事,无论祝
雅瞳是否被逼无奈,当年放弃了吴征令他自幼孤苦伶仃也是活生生的事实。
现实太残酷,对谁来说都是如此!
不想吴征居然对皇室血脉不屑一顾,对祝雅瞳更是没点滴怪罪之意不说,还
对这个毒蛇一样恶毒的娘亲心疼之极。栾采晴心中不无失望:祝雅瞳不愧是祝雅
瞳,轻易便能把人哄骗得妥妥当当。在成都的时光,想来早把这个少年郎捧得云
里雾里,半点记恨的心思都没了。
苦心积虑的伏击,一场惨烈的夜战,所谓的报仇雪恨与惩罚从何谈起啊?兴
师动众,倾举国高手的一战原本志在必得,如今却是个天大的笑话,反而成全了
这对母子!——还有什么比母亲豁出性命想要救下孩儿,孩儿投桃报李,也豁出
性命去报偿母亲,互相都付出了全部之后的相认更感动人心?吴征与祝雅瞳之间
牢不可破,再也不会有隔阂……
栾采晴难掩心中的失望,不说再也没有机会杀死祝雅瞳,死,原本也只是对
她最轻最简单的责罚。看他们母慈子孝十分相得,吴征固然身受重伤,还远不会
致命。祝雅瞳分明更是毕生之愿都已得偿所望,现下的模样可比什么都要开心快
活。
不想忽然之间又有了转机!栾采晴冷眼旁观,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祝雅瞳娓娓述说,对来龙去脉了若指掌的栾采晴再怎么恨她,也不得不承认
这一份情感动人肺腑:「皇家之事大过天,当年我束手就擒,早早认了命。远不
如你那么坚强……你确确要比我强得多。或许,你心中有了牵挂便不同,而我,
除了仇恨什么都没有……」
自怨自艾的失落之余,栾采晴也看清吴征的每一个动作,祝雅瞳脸上神情的
每一个变化!旁观者清,母子之间的和谐之外,总有那么些淡淡的刻意,两人说
得越多,感怀得越多,刻意就越发明显清晰起来。
把偌大的狄府搞得门庭若市,栾采晴看过太多的男欢女爱,情欲交缠。她脑
中电光石火般一闪,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
祝雅瞳目光一扫,若冷电般让人透体生寒!栾采晴赶忙以手掩口,死命地憋
着笑。她绝对不愿意在此时触怒祝雅瞳,不是害怕什么,就在一刻之前,她已觉
得了无生趣,活不活着并不放在心上。这一刻过后,她再也舍不得死!已经破灭
了的希望,居然早已在土壤中深埋下了种子,现下正破土而出,无可阻挡地生长
着!
栾采晴缓缓地走近,先打望了吴征几眼,确认他伤势无虞才正容轻声道:「
你别生气,我都快被感动死啦,绝对没有嘲笑你们的意思!」
「不关你的事!」祝雅瞳蹙了蹙眉,寒声道:「若不是有从前那些事,你害
得征儿这般模样,我非杀了你不可!」
「这样,咱们之间所有的旧账,至此一笔勾销如何?」栾采晴扬了扬螓首道
:「你从前做了对不起我的事,今日我气撒得也够了,再说这一劫都能被你躲过
去,今后我再也没有机会,也生不起那些心思去找你麻烦。」
「呵呵。」祝雅瞳冷笑道:「你觉得我会信么?」
「为什么不能信?」
栾采晴实在忍不住,泛起揶揄的神秘笑意道:「他好歹是我的侄儿,咱们俩
也曾经情同姐妹。方才旁观你们母子相认,人家也感动得紧,想想那么多年,你
真的不容易……换了是我就无论如何做不来,也支撑不下来……」
「不必多言!」祝雅瞳摇了摇头,对栾采晴的笑容有些警惕道:「老老实实
呆在这里,我不会要你性命,但是你若有什么坏念头,我绝不留情!」
「放心,放心,人家绝对不会!征儿昏了过去,莫要吹风受了凉,还是快些
到洞里去的好。」栾采晴连连摆手,既表心意,又表关心,不经意又道:「就算
有什么念头,也不是人家,我看征儿好像对你挺有意思的。你生得这么美丽,本
事又大得很,世上没有男子能抵挡你的魅力,征儿从前可不知你是他的娘亲,你
……想过这件事没有?」
一段话说得抑扬顿挫,前半句正中祝雅瞳下怀,后半句却把她唬得几乎一个
趔趄,险些把横抱着的吴征丢下地来。她回头低声怒喝道:「你胡说什么?」
这一下动了真怒,祝雅瞳随手一掌,正拂在栾采晴肩头,打得她一个旋身跌
在地上。肩骨欲裂,栾采晴岁额头见冷汗,面色发白,却不生气,也不惧怕,而
是直视祝雅瞳道:「我说的可都是实情!你不愿意听便罢了,若是想躲过去,我
奉劝你莫要异想天开。男欢女爱的事情我见得多了,情字一事实是世上最难跨越
的坎儿,你躲不过去的。不妨问问你自己,你这么疼爱他,什么都愿意为他做,
什么都愿意给他,疼爱,也是一种欢爱。你的这份爱,比谁的可都要深!躲……
能躲得过去么?咯咯,咯咯……」
原先准备了许久,想囚禁母子俩,待吴征内功隐患发作之时让祝雅瞳舍身相
救。彼时的一番说辞几经斟酌,改了又改,现下看来是用不上了。可现今的说辞
毫无准备,居然说得流畅自然,直击心扉。从祝雅瞳忽红忽白的面色,漂移不定
的目光便知一举奏效,每一字都说中她心中痛点!看着祝雅瞳迅速回身抱着吴征
进山洞中安置,栾采晴嘴角又勾起一丝笑意:不仅是痛点,还有痒处,对不对?
哈哈哈哈……祝雅瞳啊祝雅瞳,天意,真是天意!就算你不用身体来救自己
的儿子,老娘也要看看你如何面对爱子的情意,怎生面对自己心中的情意!
这一番话下来,祝雅瞳居然无言以对,更没对她怒极出手,只是默默地转身
进洞。不得不说栾采晴对祝雅瞳的了解颇深——仇恨有多少,了解就有多少!只
需说得有道理,又不触犯到吴征,祝雅瞳实则是个温婉又柔情的女子。
浑浑噩噩地抱着吴征将他在洞中放好,祝雅瞳出了会儿神。正如栾采晴所言,
这么疼他,什么都愿意为他做,字字直戳心田,祝雅瞳双颊飞起两片火云,呆呆
地看着吴征。现下她已足够安慰,可失去的时光便是失去了,再也不会回来。没
能伴他长大成人,终是无法弥补的缺憾。
岁月总在不经意间溜走,比刚出浴时,用手指抹过身上的自家肌肤还要滑不
留手。昏迷中的吴征已长得高大挺拔,再也不是刚瓜瓜落地时哇哇大哭,两掌可
容的小乖乖。他更有了一身好本事与莫大的勇气与果敢,即使是最糟糕的局势,
最可怕的敌人,也一样再最出乎意料的时机,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保护母亲。
想到这里,祝雅瞳的目光又湿润了。若不是《道理诀》,吴征这一回重伤着
实性命难保。祝雅瞳深知自己武功超卓是一回事,可治病救人就不是她所擅长,
何况有些伤是谁也救不来的。彼时吴征尚不知自己是他的娘亲,这豁出命去的一
搏,其中情意之深丝毫不下于自己。
「从来都不肯乖乖地听话,从来就不是小乖乖!」祝雅瞳爱怜地低声埋怨着,
以沾了清水的衣袖为吴征擦去面上的尘土。身上的伤势仍重,心绪又大受震荡,
吴征双眉深蹙,牙关紧咬,似在昏迷之中依然承受着莫大的痛楚。祝雅瞳心疼不
已,爱意泛滥,躺在吴征身侧轻轻抚摸着他身上的痛处:「都说未出月的孩子丑
如驴,小乖乖一生下来就好看。小脸红彤彤的,眼睛大,嘴唇薄,鼻子都挺挺的
有模有样儿……」
昏暗的洞中只闻轻微的呼吸声,抚摸的动作也越发轻柔!——谁也说不清更
加温甜的,是母亲的手,还是情人的手!
祝雅瞳回忆的思绪也一路放飞。
当年逃离长安至江南,孤身一人冷冷清清,对刚生下就不得不分离的爱子可
谓日思夜想。赶路之余,见到妇人怀中的婴儿不免总会多看上两眼。偶尔有些婴
孩长得与吴征有几分相似,或许仅是眉眼,也或许仅是轮廓,都让她贪看不已,
每每都下了莫大的决心才能离开。实在爱煞了只来得及抱上一抱小宝宝,不仅他
可爱好看,不仅他唤起了自己生的勇气与希望,更因出生即分离,平添了许多不
同的情感。——愧疚也好,思念也罢,短短的片刻像一场如梦如幻的泡影,却又
无比真实,总之这一生再也忘不了那一刻。
江南棘城之外的回风镇,祝雅瞳俏立枝头俯瞰着小院。只是镇上一处普通人
家,让她凝眸并停下脚步的,不是男主人愁云满布的眉头,也不是妇人低声的啜
泣,而是她怀中的男婴。
看上去不足半岁,娃儿的脸蛋并不算多好看,只是一双眼睛意外地明亮有神,
颇有吴征的几分神韵。他正啼哭不断却中气不足,显然害了病。
祝雅瞳再也迈不开步伐,心如刀绞!不知道吴征现下如何了,小小幼童长途
跋涉会不会遭受风邪侵体之苦。她的目光就没离开过男婴,心中更不减关切之意。
男主人投来警惕的目光,祝雅瞳不愿与他照面,遂翻身上了树梢。细如指尖
的枝头在足下起伏不定,她就像一只亭亭玉立的蝴蝶一样轻盈。「若是征儿病了,
我这个当娘的该如何照料他?」
这一看就看到了半夜。妇人十分疼爱幼童,照料得无微不至,孩童啼哭起来
没完没了,她也没半分不耐,整日地忙碌下来,加之又挂着心事,待幼童终于睡
着时也已疲惫不堪。
这一家人吹熄了蜡烛安歇,祝雅瞳并未离开。世间总有些奇妙的缘分,这一
家人正遇着难关,冲着妇人对幼童的疼爱,祝雅瞳便决定出手帮忙。等待的同时,
也对妇人照料孩子熟练的动作贪看不已。
不到子时,孩童又从梦中醒来,或是身体不适哇哇大哭。祝雅瞳睁眼探头,
屋内未掌烛火,离得远了看不分明。她心中焦急,一个飞纵落在屋顶,借着月光
向屋瓦的缝隙中望去。
孩童的哭声在此之前已戛然而止。视线所及,只见妇人并不起身,只侧着身
子揭开衣襟,掏出只鼓鼓胀胀的奶子。孩童也侧着身子,如获至宝,贪婪地含住
奶头大力吮吸起来,吃得唧唧啾啾直响。母子俩就这么相对而卧,孩童吃得欢畅,
妇人也闭目安歇,各自相得。
这一幕如此和谐美满,看得祝雅瞳痴迷,根本移不开目光。孩童嘟起的小嘴
一吸一吸,妇人的奶子散发着母性的光辉,全都深深刻在祝雅瞳脑海里直至今日。
至于其后为这家人处理了麻烦事,于她而言只是举手之劳。
如今,自家的孩儿也病了!
重逢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害了病,躺在床上就在那夜的幼童一样,睡梦中亦在
忍受着病痛的折磨。自己胸前的傲乳远比当年那个妇人的更大,更香,更光滑,
更饱满,小乖乖若能吃上一口,会不会减轻许多疼痛……
祝雅瞳怦然心动,升起奇怪的冲动,几欲剥开衣衫前襟!自打有了身孕以来
一直在憧憬着这一刻,母亲哺育孩儿,神圣而纯洁。可祝雅瞳的手忽然像被毒蛇
咬中一样猛地缩了回来,连人也一同跳起,牙关打颤。
爱子终是长大了,若是真的吮吸上一口,又怎生禁得住?想象,在神圣之中
多了旖旎昧情。仅仅是将这画面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祝雅瞳便觉傲乳峰顶的尖端
勃胀,挺立而起,一股酥酥麻麻的热力自此奇异地蔓延了两座饱满的乳峰,迅速
向全身扩散。
心惊胆跳之际,祝雅瞳足下一软险些跌了一跤,那股热力竟然酥软了娇躯。
祝雅瞳在石壁边腾地坐倒,出神发愣。这种感觉在少女时偶而有过,却从没
这般强烈。而上一回骨酥力麻,则是第一次偷瞧爱子与陆菲嫣欢好……
自嘲地一笑,万分凄凉。
游荡江湖之时,也曾多次在不经意间瞧见他人行房中之事,每一回总是随意
一眼,淡淡一皱眉就别过头去,兴趣缺缺。这些已是她全部的经历,而怀上吴征
的那一夜几乎已忘却,只依稀记得刺痛袭来,片刻就结束,她施展起了「离幻魔
瞳」。祝雅瞳比陆菲嫣还要稍长一岁,情爱之事却如一张白纸上仅有几点淡淡的
墨迹,几近于无。
直到窥见爱子与陆菲嫣的欢好,激情如潮,汹涌澎湃。两人翻翻滚滚不住地
交贴,起伏,撞击,祝雅瞳第一次认真地观瞧,小腹深处的某种情感才仿佛第一
次被点燃了一样。她嫉妒陆菲嫣获得的快乐,不满爱子太过疼爱别的女子,羡慕
二人水乳交融,也从他们的动作,神情,声音中去探寻这个于她而言不太明了的
世界。
自家身体的变化无比清晰,至今想起耳热心跳。
痴痴地望着吴征,眉眼中依稀与自己有几分相似,谁看了都会喜欢。眼泪禁
不住再次滑落,二十年来,他从昆仑后山那个机灵的小孩长成了英伟的男子汉,
自己与他的交集不过短短一年余。
可他就是自己二十年来唯一关心的男子,怎能不爱?实已爱到了骨子里!扪
心自问一句,这份爱岂是单单的母子之爱。
不知不觉又到天明,祝雅瞳回过神时,吴征也已醒来,正直勾勾地望着她。
「你醒了?饿不饿?」
吴征目光极为复杂,感受着拉住自己的那只温软柔荑,深吸了口气道:「感
觉又有精神了许多,你……娘……哭了?」
「没事没事,娘是开心的。」
「嗯。」又是一阵沉默,吴征忽然紧了紧掌中的小手,似想多传递一些温度,
挣扎着道:「我想起来走走。」
「娘来扶你,莫要着急。」
************
「蹬蹬蹬蹬……」军靴踏地声响亮地在营帐中回荡。韩归雁衣不解甲,全副
武装,已是担心了一夜。
同她一样,陆菲嫣,顾盼,冷月玦,瞿羽湘也是一夜未眠。祝雅瞳匆匆吩咐
了几句就火速离去,秦国使节团里有人通风报信,吴征陷入险境,这两件事实在
太大,汇于一体,更是天塌了一般。
会向燕国人通风报信的,只有患天下太平的忧无患了。他也隐藏在使节团里,
身份未知!作为临僖宗的后人,他当然知道遗藏的地点,也知道祝雅瞳挖出锦兰
庄秘密之后,必然要去桃花山勘察。燕国人摆明了车马要做掉祝雅瞳,桃花山就
是最好的伏击场所,想来已早早布下了天罗地网!不幸的是,吴征牵扯在内,茫
然不知。
昆仑一脉已与暗香零落结成死仇,祝雅瞳动身前往营救吴征。营地里相关人
等的安全就成了重中之重!此时此刻,无论是功力大进的陆菲嫣,还是手掌重兵
的韩归雁都升起深深的无力感。
桃花山里形势严峻,去的人多了反而会成为累赘。在营地里面对忧无患这等
绝顶高手,即使人多势众,主动出击也是个梦想而已,只能抱团取暖。
夜色一点点地深去,物极必反,天光开始在山尖露出。祝雅瞳与吴征依然杳
无音信!
「不能动,不能动!」韩归雁无数次地告诫自己,双拳捏的咯咯作响:「祝
家主本领通天,一定能将吴郎带回来!忧无患藏在营中身份未明,太子殿下更是
欲对祝家动手,万万不能让他知晓,若是知晓了反倒处处破绽,如网中之鱼!等,
只能先等着,等着祝家主带吴郎平安归来!」
顾盼几次按捺不住,与韩归雁都吵了起来,陆菲嫣严词喝止,几次三番说明
缘由都不起作用,只得将她先制住了穴道。看她眼泪汪汪,不住抽泣,韩归雁心
焦烦躁之余,也不由暗暗认同。
「派去的人怎么还没回来!」陆菲嫣不知多少次地冲口欲出都死死咬着牙关
忍住,她知晓这一问不会有答案,徒增大家烦恼而已,看天光已现,终于忍不住
问了出来。
「不知道!」韩归雁寒着脸,脸颊一抽腾地坐下,一拳擂在桌案上道:「未
得本将许可,谁敢再出声,军法处置,绝不容情!」
营帐里寂静无声!陆菲嫣被喝了一声虽心中不快,也知韩归雁的举措实是为
大家好,焦急之余,偷偷背过身去抹了把眼泪。
「你们莫要焦急,祝师姐的本事神鬼莫测,她既然暗中前去营救,吴大人当
保无虞。」柳寄芙不敢发声,提笔唰唰写下几行字递给众人。
韩归雁瞪了她一眼,索性闭目养神,当做看不见。
奇异而富有韵律的啸声响起,穿透重重雨幕远远地传入军营。营帐里立刻躁
动起来!柳寄芙,郑寒岚,姜如露与倪妙筠一同站起,连始终抿着唇神情木然的
冷月玦也惊呼起来。
「韩大人,并非我等要冒犯!」柳寄芙向韩归雁拱手道:「这是……这是本
门十万火急时求救的啸声!」
「是师尊的!一定是!」冷月玦瞪着大大的眼眸道:「韩姐姐……」
「不许去!」韩归雁抽出宝剑,剑锋指着冷月玦道:「本将不管什么事!谁
都不许离开!你们……莫要忘了,令你们呆在军营里听从本将指示也是祝家主的
号令!」
「此一时,彼一时!韩大人,得罪了!」柳寄芙踏上两步,忽然一指点在冷
月玦背心,待她软倒时扶住交给韩归雁道:「韩大人明鉴,掌门师姐既发出号令,
我等不能不去!月玦年岁尚幼,亦是本门未来的希望,不可轻易犯险,还请韩大
人代为照料。至于我们……出了事也不能成为韩大人的掣肘,一切后果,我们自
行承担便是!韩大人,告辞!」
冷月玦已证实了此事,柳寄芙说得决绝,也在情在理。天阴门自要离去怪不
得她,至于她们是死是活,韩归雁也不会费心力前去营救,再要阻挠说不过去。
韩归雁点了点头道:「万事小心,冷姑娘在此出不了事。」
「多谢!」柳寄芙不及行礼,已啪地一声一握宝剑,风一般窜出营帐,与诸
位同门一同去了。
「柔惜雪……在呼救?」韩归雁不可思议地摇摇头,与陆菲嫣对视一眼,简
直不寒而栗。
「韩姐姐,请你松开我的穴道。」冷月玦俏目泪流,惶急道:「师尊定是遇
上了大敌,她……她若需要人帮手,形势已危!」
「你不能去!」韩归雁一抹额头冷汗道:「你要是出了事没法和人交代。你
师叔点的穴道,本将也没本事解开!」
「陆姐姐……求求你……」在座的武功最强就属陆菲嫣,冷月玦只好求她。
陆菲嫣听得一阵揪心,也摇了摇头趋近,顺手点了冷月玦的昏睡穴,朝韩归
雁叹了口气,搂着冷月玦在怀中让她沉沉睡去。
「你现在明白了吧?本将并非针对你一人!」心情本就十分沉重,忽然又出
了一档子大事,韩归雁已是焦躁无伦,只得朝顾盼说道,以舒缓心境。
顾盼说不出话来,只是鄙薄地看了韩归雁一眼,意思分明是:「你就是贪生
怕死,一点都不顾大师兄的死活。」
韩归雁无奈地叹息一声,再度闭上眼眸!
春雨连绵,浓云密布的夜里伸手不见五指。柳寄芙擎剑在手,领着同门在雨
夜中摸索着前进。柔惜雪遇险,可见来敌之强,只奔行了片刻,她握剑的掌心便
已湿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
打斗呼喝之声越发清晰,掌门师姐功力深厚,沉闷的兵器啸声正是她舞动逐
影鞭卷起的劲风。敌手则悄无声息,连使的兵器是什么都一无所知。
「遇敌协助师姐,咱们死战不退!」柳寄芙沉着声下令道。来敌太强,柔惜
雪尚且不敌,唯有一鼓作气合众人之力击败敌人。若是只想着求生逃跑,在敌手
的追击之下,再无生机。
一道雷电划破了天际,也照亮了旷野。柔惜雪一身僧袍残破不堪,多有掌印
的痕迹。她明明势若疯虎勇往直前,似欲与敌人同归于尽。可霹雳转瞬即逝的光
芒下,敌人诡异地朝她一亮掌心,就见她攻势顿止,身躯打颤,方寸大乱,旋即
又被一掌打在肩头,旋着身倒在泥地里再度喷出一口血来。
「贼子纳命来!」掌门师姐遇险,柳寄芙一展长剑奋不顾身地扑了上去。
「他是贼首忧无患,莫要用剑阵!」柔惜雪几度挣扎,怎么也爬不起来,只
用虚弱的声音提醒了一句,便大口大口地喘息,似在蓄力想要再度起身,拼死一
战。
「呵呵,剑阵?你这贱奴原本是打算今夜再对本座使的吧?」来敌冷笑一声,
却又得意非凡。
「霍永宁!」又是一道闪电,四女看清了男子的面目,纷纷惊呼起来。
终究来迟了一步,柔惜雪身受重伤暂失战斗能力,仅凭四人万万不是他的对
手。在吴府时就曾交过手,结局已是显而易见。柳寄芙心中绝望,手中宝剑唰唰
唰一连三剑,全是有去无回的进手攻势。
霍永宁与柔惜雪纠缠奋战了半夜也是大耗内力,有些手足酸软。见打倒了柔
惜雪一时也不着急,只闪转腾挪躲避长剑,以免一个不慎,内力不济之下阴沟里
翻了船。心中倒是暗叹柔惜雪前前后后吃了自己十余掌依然苦苦支撑,倒也足够
硬气。
四女死战,只等柔惜雪起身反击的一刻。绝顶高手之所以是绝顶高手,只要
还有一口气在,就无人敢轻视。霍永宁也在蓄力,在四女泼风舞雨的剑光之中,
力道逐渐雄浑,身法也越发敏捷起来,显然消耗的内力正在快速恢复!
「中!」又战了片刻,霍永宁屈指一弹,正中倪妙筠的剑身,一股大力穿来,
宝剑剧震,倪妙筠拿捏不住急忙撒手——这一股巨力非同小可,强自握剑恐将虎
口震裂。到时不仅握不住长剑,连一条手臂都要废了。
霍永宁冷笑一声道:「还真当本座怕了你?」旋即手上加力,铮铮铮三声响
过,两柄宝剑飞上空中,唯有柳寄芙惨呼一声,握剑的右掌中血光骤现,长剑即
将脱手飞去之时,左掌拼力一合,合身飞起向霍永宁刺去。
鞭风又起,锐啸之声奇大!柔惜雪一身泥污单膝跪地,再用一只手撑着身体,
另一手抖起逐影鞭如一只张牙舞爪的墨龙朝霍永宁卷去。
最后一分气力,最后一击,逐影鞭变幻无端,忽而花招全去,笔直得像一杆
丈二长枪,枪尖直指霍永宁!
柳寄芙肩头中掌,呕着鲜血拦腰将霍永宁抱紧,姜如露与郑寒岚不及拾取长
剑一左一右攻到。倪妙筠蹂身而上,曾攻破霍永宁护体神功的神奇一掌再度拍向
他腰际。
霍永宁不及甩脱拼了命的柳寄芙,鞭捎直指眉心,他毫不怀疑这一鞭若是打
中会直接贯入头颅,掀开整个脑门。而无论他逃到哪里,鞭捎都会跟到哪里!
生死一瞬间。霍永宁嘴角勾起一丝诡笑,先前的示弱至此不必再装下去,他
的目的都已达到!桃花山上,祝雅瞳一定会杀光长枝派除丘元焕之外的所有高手。
在此处,他再除掉天阴门的中坚力量,亦等于亲手埋葬了天阴门!两大门派
一夜之间在凉州葬送,足够燕国忙乱一阵子了!
霍永宁手臂一横,姜如露一掌拍在他肩头,却像打中一片泥沼浑不受力。大
惊之下未及反应,霍永宁已拿住她背心大穴,将她抓在手中如一面盾牌。
柔惜雪心中一片绝望!以霍永宁现下的状态,若是与她贴身近战搏命,她还
有那么点点机会同归于尽。可霍永宁压根没有这份心思,只要他转身就逃,不过
片刻后自己就会力竭倒下……
希望已去,长鞭在姜如露身前软垂,与它的主人一样扑腾瘫在泥地里。
倪妙筠一掌打空,被霍永宁抓着姜如露一推,像被一块巨石击中远远飞了出
去。迷蒙的视线中,柳寄芙连连呕着大口大口的鲜血,含混不清地大喊道:「快
跑,快跑,带师姐跑!」霍永宁无匹的掌力正朝着她头顶劈落!…………
营中的寂静又过了半个时辰,才听营门口一阵骚动。韩归雁皱着眉掀开营帐,
就见倪妙筠一身带血,背后还负者一名落发女尼踉踉跄跄抢进营来,虚弱道:「
救人……救人……」
韩归雁屏退左右,又传郎中,才见倪妙筠咳出一大口鲜血道:「快救掌门师
姐,忧无患是霍永宁……」
「什么?」五雷轰顶一般,韩归雁与正查探柔惜雪伤势的陆菲嫣一对视,都
惊得手足无措!
「我先去安排!」一时来不及细问,也不是细问的时候。韩归雁镇定了一番,
当机立断离开营帐去找韩克军商议。
陆菲嫣咬牙甩头,手掌按在柔惜雪背心运功,只片刻就大汗淋漓,喘息道:
「伤太重了,我尽力先保她一条命!」
「我来止血。掌门师姐,你万万不能再出事了……」倪妙筠接过郎中递来的
伤药,又赶走了郎中!掌门师姐冰清玉洁的圣体怎容男人窥见?她放下营帐后方
才解开柔惜雪的僧袍。
只见身上掌印足有十余处,掌印令雪玉般的肌肤都变成青灰之色,更有五六
处肌肤被手爪生生撕裂,鲜血已然结痂之下,仍难掩伤痕的可怖。
不过这一身伤痕都比不得她脐下的纹身来得触目惊心!那是一枚极为淫邪的
纹身,偏又刻画得栩栩如生。窄而薄的两片肉唇微微外翻,稀疏却卷长的绒毛柔
顺地在四周覆盖,像一座神秘的花园。两片肉唇泛着鲜红的血色微微张开,露出
通幽曲径,而花径内里,媚肉鲜明的褶皱则纤毫毕现!
绘制这一枚纹身者似乎颇有恶趣味,画工又十分精湛,让人一眼望去,就觉
隐隐透露出一种饥渴的荡意,仿佛窄而薄的肉唇媚态万方,已湿润得泥泞不堪的
花丛,仍腆着脸渴求更多。
陆菲嫣久历人事一眼而知,登时大窘。倪妙筠尚是处子也不由一呆,满面飞
红。
「柳师姐她们呢?」陆菲嫣颇觉尴尬,装作若无其事问道。
倪妙筠则娇躯一僵,忽而忆起不愿面对的事实,终于泪珠落下抽泣道:「呜
呜呜呜……仙去了……她们都仙去了……」
************
外界波诡云谲可想而知,吴征知道会发生一连串的大事,祝雅瞳也知道。可
现下除了在谷中安静养伤,慢慢寻找妥善的出谷路径之外,别无他法。
两人的伤势渐渐好转。祝雅瞳本就是皮外伤与使力过度,静养之后愈合很快。
谷中的野味个个健康强壮,无论是在火上烧烤,还是石锅里熬煮,均是大补
元气,极具滋养功效,连吴征的内伤也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出谷的路线研究了多时一无所得。想从水道原路返回无异痴人说梦,不说水
道漫长,想在泉涌冲刷之下的湿滑石壁里向上爬,对功力与体力要求太高。祝雅
瞳思来想去,若是自家全盛时期,成行的可能也不足一成,遑论吴征。至于从山
崖爬下则面临一望无垠的大片沼泽,这是一片死地,没有人会犯险踏入。至于爬
上,高高的崖壁又是一场巨大的考验,以两人现下的状态想都不要想。
暂时绝了出谷的念头,吴征一边庆幸两人虽落难,外界军中有韩克军,凉州
还有奚半楼,料想出不了岔子,一边也尽力为人子。
吴征不认为祝雅瞳欠了自己什么,他的见识远超常人想象,见得多了,自然
能体谅更多。当时的环境,把自己送走才是唯一的出路,也只有这样才能保得自
己一条命在,才有更多的转机。如今自己可不就长大成人,也已母子相认了么?
相反,他倒觉得自己亏欠她的太多。
「还是我来吧,我的手艺要好些。」吴征请祝雅瞳在一旁坐好,翻着枝杈烤
着兔儿。母子俩一同忆起祝雅瞳初来大秦,于瞿羽湘和霍永宁手中救下吴征之后,
吴征也为她烤了一份野味,不由相视一笑。「朱师祖是个贪嘴的吃货,孩儿自己
也好吃,倒是锻炼出一副好手艺。」
吴征从小到大的事,祝雅瞳已知不少,可总有许多细节难以尽知,听爱子说
起旧事,件件都是乐趣!
「娘知道朱师祖待你着实不错,当年他来长安,恨不得把家中的美酒全数送
了给他去。只是厨艺娘实在没太多时间去学,不然每一顿都能给你做些好吃的。」
祝雅瞳嘟着唇,未曾更多地疼爱他,却得他的孝顺,心中柔情款款,又是享
受,又是难过。
「明火水炼犊做得着实不错。」祝雅瞳最爱的,就是提起两人相处的旧事。
一点一滴,涓涓缕缕均是她最宝贵的回忆。
「朱师祖也一直念着娘的好,回程路上絮絮叨叨也不知抱怨了多少回,说喝
了祝家的美酒,再喝旁的都没了滋味。」
吴征投其所好,果然祝雅瞳心花怒放,又羞又喜道:「娘做菜没什么天份,
可远没有征儿厉害。不过犊子肉倒是千挑万选才拣了一小块最好的。」
吴征摇着枝杈的手停了下来,也沉默了片刻才勉强笑了笑。一句简简单单的
话里,蕴含多少心酸。馥思居里那一顿家常便饭,事先不知耗费了祝雅瞳多少心
思,可恨当年自己茫然无知,只觉得这位祝家主古古怪怪,莫名其妙。也怪自己
后知后觉,这世上哪有人无缘无故会待你那么好……
这几日来吴征谨言慎行,盼能给祝雅瞳更多的快乐,少给她带去烦恼。回回
投其所好,就差字斟句酌,只怕哪一句话让她尴尬,哪一句又触动她的伤心事。
这位女子待自己太好,付出得太多,吴征简直不知该如何报答才是。
祝雅瞳也渐渐敛去笑容,吴征的难处她心知肚明,她也有相同的难处。这两
日开心的笑容常有,心里不无郁闷。上一回激得吴征急火攻心晕去,祝雅瞳也小
心谨慎地矜持着,与吴征保持着距离。
「待离去后有了好食材,我再把从前锻炼的手艺一道一道做给娘享用。」吴
征强自一笑,偏头朝着篝火发愣。每一回谈起从前,往事都历历在目。从前不明
白,不理解的事情,现下想来豁然贯通。只可怜她克制了那么久,默默付出的滋
味儿,着实不那么好受。
「嗯……娘等着尝征儿的好手艺。」
强扭的瓜不甜,世事均是如此。两人有了别扭,勉强多说了两句都无法再行
说下去。吴征垂头叹了口气,喉结连滚了几滚,嘴也张了数张,终于放弃了强行
找个话题,沉默着烤着兔儿。
祝雅瞳武功卓绝耳聪目明,吴征的每一个眼神恍惚,每一个动作不自然都会
落在她眼里。纵然再怎么小心,心中的情意是藏不住的。
自上回吴征昏迷醒来之后,两人之间相处沉默的时刻越来越多,栾采晴在一
旁揶揄又玩味的笑也越来越多。旁观者清,当局者也丁点都不迷,只是谁也不知
该如何破局……
明明都想更亲近以带给对方快乐,却偏偏要刻意地疏远。吴征没有想到,祝
雅瞳也没有想到。当两人相认之后,形势会急转直下发展至此。更想不到两人之
间捅破了一层窗户纸,才发现窗外横着一座巨大的天堑,难以跨越,足以令人绝
望……
夜色满天,吴征早早地睡下,祝雅瞳才寻机沐浴净身,正撞上栾采晴也剥去
了衣物,扑通一声跳进水潭,发出声惬意的悠长呻吟。
闭目冥思苦想,与吴征之间的僵局越来越深,祝雅瞳怎肯与爱子这般下去?
耳边哗哗的水声响起,栾采晴挨了过来,忍着笑道:「啧啧啧,看你们母子
俩现下的模样,我都觉得难受!」
「呼……」祝雅瞳吐了口长气!栾采晴的每一句话都像故意拿着根刺向她心
里扎,可又是句句实情。祝雅瞳睁目,冷声道:「都是你们栾家人做的孽!」
「那倒是!这一点我得认。」栾采晴双臂环至脖颈后一拨长发,又交叉着以
左掌抚右臂,右掌抚左臂擦洗着身子。胸前一对傲物被两条藕臂向中央一夹,更
加高高隆起。「只是我哥哥可不会管你这些,他只想要你死,事儿既然出了,还
得着手段通天的祝雅瞳想方设法解决。」
栾采晴毫不掩饰的刻意动作极为撩人,分明有浓浓的挑逗意味。祝雅瞳紧抿
着唇,寒着脸,可也能感到小腹中一热:「我既然还没死,那就一定活得比他久!
不劳你操心。」
「你的宝贝儿子也是个聪明绝顶的,我看他也很为难。一个死局,再聪明也
解决不了,总要有人让步的,对吧?要么今后互相躲着些,要么,接受现实,也
无不可!」栾采晴先漠然地点了点头,忽然展颜一笑,双手像潭水清波一样温柔
地抚过胸前,按着峰顶两颗肉蔻掐进乳肉里,以旖旎得如梦呓一样的声音道:「
男人也有好的时候,你尝过个中滋味没有?」
「没有!我不想再听你说这些,你说的每一句都是废话,你听清了?」即使
泡在潭水里,祝雅瞳仍燥热起来。尤其栾采晴放荡的手法看在她眼里,像是被喂
了一口蜜糖,又被针扎了一下。滋味难以言表。
「好好好。」栾采晴双臂一张,玩味地笑道:「我不说话成了吧?啊,你们
就当我是个瞎子,聋子,哑巴就成。」
清波流淌,栾采晴拨动着水纹避得远远的。祝雅瞳喃喃自语道:「又有多难?
事已至此,不过是做一个决定罢了!」
自我宽慰的话并无实际意义,祝雅瞳自言一句,反倒是栾采晴之前的话反复
在耳边回荡:「你这么疼爱他,什么都愿意给他……」水流冰凉,晚春的夜晚仍
有些料峭的寒气,祝雅瞳的身躯仍热了起来。
人心自古不足,从前只希望能与吴征母子相认便心满意足。如今目的已达到,
又想要更多。祝雅瞳苦笑了一声,都已是大人,还想与小乖乖当他是个幼童一样
亲昵……想得太多,期望太多,总是自己始终在为难于他。
可是不能不想啊!终是个女子,也想有人关爱,也想有个温暖可以依靠的胸
膛,就像小乖乖占了玦儿之后,没有退缩主动担起责任一样。那日自己哭得好伤
心,若栾广江能有他半分,又何至于此?
红晕又爬上娇颜,当日的小乖乖被自己惊着了,只知傻傻地发愣,他的肩头,
好结实!靠在上面无比的安稳!他还没有栾广江的能耐,可他会和自己永远地站
在一起,无论面前是艰难险关,还是千军万马!那一刻的自己虽说很快就凭借超
强的自制力冷静下来,可是打动人心的永远都是真情,心中的感觉更加骗不了自
己。祝雅瞳深知自己心中多么希望爱子也能成为自己的依靠,那是触及灵魂的震
动!
「我能不疼爱他,躲着他么?当然不能!」祝雅瞳一撅红唇,无比倔强坚定,
忽而又垂头丧气起来,左右纠结:「可是,他是征儿,我怎么能跨出那一步……」
沐浴已毕,祝雅瞳着好了衣衫行至洞口便停了脚步。洞中是珍逾性命的爱子,
此刻居然因胆怯而却步,祝雅瞳愣了片刻,猛然打了个激灵,两道温和修长的柳
眉剧烈地竖了起来!
栾采晴原本饶有兴致地远远打量,忽然觉得祝雅瞳身上闪过一道锐芒,令她
双目刺痛。
栾采晴不明发生了什么!自跌落谷中,与吴征相认之后,祝雅瞳就变得自怨
自艾,前怕狼后怕虎,无比地敏感,无比地脆弱。这一刻,栾采晴只知那个号令
祝家,随手掀起血雨腥风,翻掌击毙了燕国绝大部分高手的祝家主忽然回来了!
威严,果敢,一丝不苟,决定既下,一往无前。
挑了挑眉毛,栾采晴向后一倒靠在松软的草堆上,事情越发有趣了。
身处与世隔绝的山谷,前后无路,还不知能活多久,每个人都会不自觉地慵
懒些,随性些,也麻木许多。栾采晴自己就是,随遇而安,生死都不太放在心上,
才敢一次又一次触祝雅瞳的霉头。不知道是什么刺激了祝雅瞳,令她忽然之间发
生这样的变化,锐利的锋芒又在她身上出现!
祝雅瞳也察觉了她的目光,面蕴寒霜地走近。栾采晴大骇退后道:「你……
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祝雅瞳亮出一口森森白牙,冷然道:「都怪你太碍事!」一指
点来,避无可避,栾采晴脑中一阵晕眩,就此沉沉睡去。
吴征疲累已极,在洞中的草床上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干草虽简陋,却经过千挑万选,又反复压实,躺着并无不适。累也着实是累
了,每一个话题都反复斟酌,每一句话都小心翼翼,简直比修习「观风听雨」还
要累。可是脑中一团乱麻,睡意全无。
早早躲进洞里,只是为了给两名爱美的女子足够的空间。每日如此,然后又
整夜整夜地睡不安稳。两世为人的记忆与见识,都不知该如何处理这样复杂的关
系。想要给祝雅瞳多一些关怀与快乐,却一次又一次地倍受打击。
从前记忆掌控的躯体,爱上了这副躯体的母亲。吴征苦笑连连,悲与欢苍天
捉弄,究竟何去何从。
堵了快大石头般沉闷的胸臆,针扎般疼痛的心口。记忆里有一个词叫做尬聊,
这几日来,与祝雅瞳的话越发少了,也越发尴尬。自己怎能如此对待她?数日前
桃花山的生死夜战,她对自己的疼爱发自骨子里,更可贵的是,这二十年来,她
一直如此。
「上天总在戏弄于我,待她可就是彻彻底底地不公了……我究竟该怎么办?」
吴征瞪大眼睛运足目力望着漆黑的洞顶,像在一片浓雾中寻找光明的方向。
「她是我娘,也是一个女人。很可怜,很孤独的女人。而且她很好,值得人
去疼爱她一生一世。若她不是我娘,我会义无反顾决不犹疑,就像当年追求雁儿
和菲菲一样。」吴征胡思乱想,叹了口气翻身而起坐在床边垂着头:「前世的记
忆助我有了现下的成就,她究竟算不算我的亲娘。若不是该有多好……可若不是
就少了一份亲近,又该多么遗憾?人苦无足,既得陇右,复欲得蜀……」
反反复复的纠结,满腔千言万语无法与人诉说,吴征抽了支干草在地下写写
画画起来!写上几划便顿上一顿,陷入沉思般出会儿神,又写上几划。
地下的字句长短不一,每写一句,就叹息一声。
目光迷茫又转清明,来回几度后心中暗道:「若是菲菲知晓了这一切,会叫
我怎生做?若是雁儿呢?玦儿呢?」
最后一句始终写不下去,吴征揉了把脸,心中又道:「罔顾人伦?罔顾人伦?
若是情到深处,与人伦相比哪个更重些?何况若是再顾惜人伦,恐怕母子之间都
要疏远生分了……个中得失,理应当机立断,有所取舍才对。唉,我自是千肯万
肯,可她呢……我总不能迫着她,虽说以她对我的疼惜,最终定然要答应的。可
若不这么做,旁的还有什么办法……」
「征儿,你还没睡么?」祝雅瞳踏入洞中,微微一愣,夜间昏暗,只见吴征
挥动干草,在地面上划动着发出沙沙的声响,一时看不真切。
「娘……」吴征思量得心无旁骛,陡然听见声音吓了一跳,手忙脚乱欲抹去
地面的痕迹。洞口的月光正印着祝雅瞳肃穆,也坚毅的面容,吴征忽然明白了什
么,迅速镇定下来,咬了咬牙,地面的字迹只以衣袍略作遮挡,不再擦去。
果见祝雅瞳款扭柳腰,轻移莲步在吴征身边坐下。刚沐浴的身体融合甘泉的
清新散发着幽幽暗香,湿漉漉的长发贴在背脊,如芙蓉出水一样淡雅而高贵。出
尘脱俗,千娇之姿,眉头却总有淡淡的忧愁,从前吴征不明,现下已知个中缘由。
可如今,她的眉头蹙得更深,仿佛左右为难,忧虑更甚。
「我睡不着。」吴征的目光清澈如水,似已想通了关窍,只是纠结于不知如
何出口,尚在下定最后的决心。
「娘知道你满腹心思,这几日……苦了你了,都是娘给你带来的烦恼。自小
到大,娘都没有尽好一个作为母亲的责任。」祝雅瞳缓缓探出手,犹豫着,迟疑
着,终究落在吴征发顶轻轻抚摸。
「娘别这么说……」
「不!」祝雅瞳斩钉截铁地打断,扬了扬下颌,爱怜无限地看着吴征,柔荑
已摸着他的脸颊道:「是娘没有做到,才让咱们母子分离了那么多年。才有……
现下的……的……事情……」
吴征抽了口冷气,他绝然想不到祝雅瞳会主动揭开这一片不可触碰的禁区!
脑中电闪雷鸣一片嗡嗡声,耳听祝雅瞳继续说道:「没做到的事情,便是没
做到了,不能因为征儿没有怪罪娘便算了。就像……咱们母子俩相认之后,日渐
一日越发生分了,还不如征儿第一回来祝家之时,一切都是娘的错。」
祝雅瞳的声音微微颤抖着,说得很慢,一字一句又无比清晰,目光更是始终
与吴征对视。随着心事像一曲悲歌流淌而出,祝雅瞳蹙眉,抽了抽鼻翼,又狠狠
地咬着香唇!花朵般的唇瓣弧线优美,丰满而润泽,她咬得甚重,虽未咬破唇皮,
不一时便嫣红若血!
吴征诧异,惊讶,到恍然大悟!不仅是自己正承受着痛苦,祝雅瞳心中的痛
苦何止强过他千倍万倍?他动情地握住抚在脸颊上的手道:「娘……孩儿……唉
……无论如何,你莫要折腾自己!」
祝雅瞳深深吸了一口气,指了指洞外,一字一句道:「娘先要给你陪个不是!
方才在洞口,娘居然想躲着征儿不见,娘不能原谅自己,绝不能!!你永远是娘
的小乖乖,心头肉,娘岂可因自己的过错苛责于你,逃避于你?慈母多败儿也好,
亲娘溺爱也好,娘不在乎!娘也相信征儿懂事,不会选错了路。娘现在想问征儿
一句,征儿,想要娘怎么做?娘想听征儿的心里话,无论是什么都不要紧!」
吴征紧紧握着手中的柔荑,心头大痛。枉为男儿,枉做人子!
轰隆隆!晚春的夜里又下起了小雨。天地之间,这一座与世隔绝的山谷瞬间
便融进了雨幕里。吴征忽觉被这道天雷贯顶!
祝雅瞳已袒露心迹,她不接受现下的一切。只要能有所改变,一切在所不惜!
自己还在想什么?还在犹豫什么?日子是自己过的,待陆菲嫣如此,待祝雅
瞳就不是了么?
她是这一具身体的母亲,那又如何?母亲只是女子的一重身份!祝雅瞳是一
位可敬的母亲,可她首先是一位孤独又可怜的女子。她一生的愿望就在眼前,已
抓在了手心,却无力阻止被生生撬走,越离越远。分娩便与爱子别离之伤她艰难
熬过,这一次的伤害又岂止万倍?
清明的视线对在一起,两人的心意已然相连,什么人伦,什么道德,什么世
人非议,一切都不比两人之间重要!吴征转过身来与祝雅瞳相对,忽然一笑,又
连连眨眼。
惯常来背负了太多,与韩归雁也好,陆菲嫣也好,甚至是冷月玦,总是自己
主动承担起情爱中的一切,向来已经习惯!可这一回的太难太沉,自己背负不动,
无力解决,原本就该陷于漩涡中的两人一同使力才有解决的希望!
绝望之时,祝雅瞳率先迈出了一步。小小的一步如此暖心,又大增吴征的信
心,就像她一直以来做的那样,为吴征遮风挡雨,相互扶持,亦母亦友。其中的
深情,岂是简单的人伦可以一概而论?管他什么天地之理,只需问自己一声:究
竟想不想让祝雅瞳能得幸福美满,再不孤苦伶仃!
天地若不容许,我吴征便顶天立地!
吴征直腰,挺胸,亦是一字一句清晰道:「娘,有位女子叫做祝雅瞳,她聪
明,美丽,温柔,大方,果决,勇敢,谁见了都会喜欢。征儿一直很喜欢祝雅瞳!
可是她就像天上的仙子,高不可攀,难以企及,征儿在她面前自惭形秽,不敢有
丁点非份之想。可是有一天,祝雅瞳哭了,哭得好伤心。征儿才知道,她的坚强
背后亦有软弱,征儿当时心底在发誓,祝雅瞳待征儿这么好,征儿当尽力照料她
一生一世,不让她伤心,不让她孤单。当时征儿心里还有一句话,不管祝雅瞳是
什么人,十恶不赦的坏人也好,祸乱世间的妖妇也罢,她待征儿尽心尽力,征儿
自当回报于她。世人要伤她,征儿会尽力替她挡着,哪怕豁出命去。世人要责罚
她,那就先责罚征儿!征儿爱祝雅瞳,爱得铭心刻骨,不是贪恋她的美色与财势,
全因她待征儿太好太好,征儿一生一世都报答不起。只能想着尽力疼爱她,保护
她,让她开心,让她快乐,哪怕能为她做一丁点儿的事情……直到现下,征儿还
是这般想的:征儿想像丈夫一样宠爱祝雅瞳,想像儿子一样孝敬祝雅瞳,想像朋
友一样帮衬祝雅瞳,想像玩伴一样陪伴祝雅瞳。娘,您本事那么大,能不能告诉
征儿,祝雅瞳是怎生看待征儿的?征儿能不能如愿以偿?她愿不愿意做征儿的妻
子,娘亲,朋友,玩伴?」
祝雅瞳并不羞涩,只听得似已痴了。爱子的话朴实无华,发自肺腑,却又有
一股暗藏锋芒的霸道,分明是不容置疑的表白!这份情意她如何不知?可祝雅瞳
此前无法面对与处理。不仅因为涉及母子之间的不伦,更因祝雅瞳根本不知道如
何处理情意!她真的不知道。
此刻的情话闪电一样击得她浑身酥麻,祝雅瞳似已迷离,呢喃般道:「征儿
……祝雅瞳其实很傻,她不晓得怎么做妻子,怎么做娘亲……呜呜呜……她小时
候曾有个心仪的男伴,可是长大了些懂事啦,那一年她才十二岁,家世啊,身份
啊,还有天赋啊,那个男伴都已经不适合她了……就像你说盼儿一样,长大了才
知心中的情意究竟是哪一种。祝雅瞳从那时变得骄傲了起来,谁也看不上,谁也
瞧不起,总觉这世间谁也配不上她。直到十六岁那一年,她像件货品一样被卖给
了栾广江。祝雅瞳真的好傻,心比天高,却不知自己随时也能被放弃,没有人会
真正心疼她。每个人打的注意,都是把她身上所有的价值挖空。有人强迫她,好
好服侍栾广江,莫要得罪了皇族。有人则叮嘱她挖出燕国皇室的秘密……谁来问
过她一声愿不愿意呢?从此以后,祝雅瞳才长大啦!原本她看透了这一切,心丧
如死,哪曾想到离幻魔瞳打断了栾广江的采补,让她有了个孩儿。那个孩儿就是
她的一切!从此她的所作所为,为的都是她自己和孩儿,为了给她孩儿一个好,
她可以害一百个人!为了不让孩儿嫌弃她肮脏,她也可以找一百个替死鬼。她老
想着有朝一日,能干干净净地与孩儿相认,做孩儿完美的母亲。娘不知道祝雅瞳
怎么看待征儿,肯不肯,娘只知道祝雅瞳对征儿珍逾性命!」
「征儿知道了,谢谢娘亲!」吴征点燃洞内的松明,几笔补完地下的最后一
句道:「征儿对祝雅瞳,也是珍逾性命的。」
我问过苍天,天不垂怜;我问过大地,地不回言。
山谷中时光荏苒,春风难解百般愁。
世人会说我色欲熏心罔顾天伦,其实我只是爱上了一位叫祝雅瞳的女人,像
孩童时的天真想给她珍爱的单纯。
诗不像诗,词不像词,祝雅瞳从未见过这般格式。遣词造句更远远不及吴征
先前的惊才绝艳,可落在祝雅瞳眼里,鼻子忍不住泛酸,更反反复复地念道:「
其实我只是爱上了一位叫祝雅瞳的女人……」宛转悠扬的莺声燕语,情为之发,
像浅唱低吟。
「祝雅瞳有没有爱上一位叫吴征的男子?」男音响起,爱子口中的气息热乎
乎地喷在耳边,温柔地叩响了她的心扉。
怎能不爱?祝雅瞳回身环住吴征的脖颈,大颗大颗的珠泪顺着脸颊往下掉,
面容上却全是欣喜之意:「爱!爱到了骨子里!永世难忘!」
吴征鼻头一酸,一边皱眉,一边嘴角向上扬去咧出牙齿,笑着流下男儿泪。
「别哭别哭。好端端的开心事儿为什么要哭?你一哭,人家……人家也……
呜呜呜」祝雅瞳慌乱不已地在吴征脸上又摸又擦,一边心疼地安慰,一边自家的
眼泪也流了下来。
吴征将祝雅瞳的柔荑捉在掌心来回轻轻摩挲。吴征年岁轻轻,但常年的习武
加上身为男子,手掌已有粗粝。而掌中的小手却细软光滑,比春葱还要鲜滑细嫩。
这是以半生的漂泊孤苦换来上天对她美貌的眷顾么?二人对视在一起,两双
眼睛都似会说话一样,以眼波荡起时而高亢激昂,时而婉转悱恻的弦音,诉说着
心中的情意。
母子俩面上的神情一时之间居然全无二致,又哭又笑,原本该说不出地别扭,
但现下若有第三人在场,定会觉得难以形容的和谐好看!
眼泪渐止,又哭又笑的丰富神情也变作沉静如水,只有双目中情意的光芒像
夜空中灿烂的星辰,越发辉煌绚耀。他们像一对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将爱视作
比天还大,比地还重。吐露爱意为对方所接受的定情一刻,心中有多紧张,态度
就有多神圣与虔诚!
美妇祝雅瞳真是情窦初开!
她像少女一样羞红了脸,香唇裂着一线,转瞬又微抿起。视线紧张得无处安
放,晶亮的眼眸不停地微微转动,却怎么都不离开爱郎的目光。
少年的吴征反倒熟稔许多。他不那么紧张,眼眸的灵动处也在两人间第一次
占了上风!祝雅瞳的紧张与手足无措落到他眼里,一下就明白她心中的空白,自
然报以疼惜与爱怜的眼神;祝雅瞳的美丽却又增添了一分,美妇此刻局促不安如
少女,像一颗熟透的果实,汁液饱满香甜,果皮却是青涩又鲜嫩。吴征看了怎能
不更加喜爱?目光中灼人的火热正直言不讳;祝雅瞳现下的模样却是初次得见,
生死一瞬间依然有条不紊的她,此刻无比地窘迫。本领通天的祝家之主忽然变得
像自小养在深闺的小姐一样不堪和没用,吴征实在不能不露出一点点玩味的戏谑
取笑之意。
戏谑的目光刺了祝雅瞳一下。只见祝雅瞳香唇一嘟,柳眉先蹙,再随着杏眼
一瞪而扬起,一排整齐洁白的贝齿也露了出来咬住唇瓣,羞恼中暗含警告。小情
人之间,若是男子玩闹淘气,必然引来女子的大发娇嗔。而祝雅瞳从心而发的撒
娇,于高贵淡雅之中,凭空添了些许截然相反的任性与调皮,且不满的表象之外
全是宠溺。娇颜本就绝美,还如此鲜活,如此灵动!
吴征不由看得呆了。
祝雅瞳略微发作,心境大见平和。她怎不知吴征故意调笑是为了让她心情松
弛些?只是如此轻易被一直以来觉得需要自己照料的小乖乖得逞,多少有些不太
适应。
更不适的是,心情不再紧揪,奇妙的欲望就不可抑制地升腾起来。
和小乖乖坐得那么近,却再没有什么顾忌,再没有什么不自然,满心都是想
把他搂在怀里亲昵一番。两朵红云慢慢爬上两颊,目光温柔得像晚春的微风。祝
雅瞳吁了口长气,挺直了背脊,舒展了眉眼。从凝重的呆滞,到放松的灵动,再
到现下敞开心扉的平和。神情的变化让祝雅瞳觉得经历了一个大起大落的轮回,
只是胸口越发沉重,以至于呼吸剧烈了许多。
爱子似也做好了准备一点点地挨了过来,虔诚而真诚。他的双目一眨不眨,
胸膛频频起伏,明明像大海的波涛般剧烈动荡,喉间却仿佛窒息了一般没有半点
声息。祝雅瞳肃穆凝神,神思一定,才发觉自己和吴征全无二致!
天地无声,吴征缓缓凑近印上祝雅瞳的朱唇!
花瓣般的口唇香如莲蕊,软若酥脂,火热热的,忽而转为冰凉,一瞬后便如
烈火般燃烧了起来。母子之情不再成为桎梏,两人之间的爱意早已超脱了母与子
之间「简单」的亲情,融亲与爱于一体,再无保留,再无顾忌。
情欲截然不同于平常,不是占有,而是互相融入,扶持,亲密无间,再不分
开。吴征并未侵犯,祝雅瞳并未奉迎——两人只是厮磨着嘴唇,感受着对方的温
度。或是以唇瓣互相挤压,仿佛要挤出肌肤深处的气味,再嗅上一嗅。又或是四
片唇瓣相互交叠,品味着唇瓣的滋味与触感,传递着无所保留的爱意。
这一吻好长,好久,唇分时目光晶亮,坦然相对。吴征紧紧搂着祝雅瞳,又
是厮磨着额头道:「娘……」
柔软的小手堵回了他的声音,祝雅瞳虽坦然接受了这份情感,却还不能接受
肆无忌惮地触碰其中的禁忌!
「不许叫……」这三字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吴征的称呼,绝无商量的余地,却
像是猫儿发出的呻吟声一样酥麻醉软。
「好。那今后此刻,你就是祝雅瞳。」明了她尚需时光慢慢适应一切,吴征
目光中流着万般的怜惜与疼爱,贴着祝雅瞳的脸颊将她拥进怀中道:「吴征会一
生一世疼爱祝雅瞳!」
怀中火热又柔软的娇躯猛抽着一紧,螓首死死地抵在他胸膛,胸口的衣襟瞬
间冰凉凉地被濡湿!怀中的女子什么都不缺了,只缺一份无所保留的真情。而吴
征所能给予她的,恰是这些。
「旁人说什么都无妨,唯独你,万万不能骗我!」吚吚呜呜的声音,像怀春
的少女,窃喜中带着不安,明知承诺未必都能实现,还是忍不住要问出口,要一
个可以放心的答案。
「旁的话或许玩笑和调笑,也未必做得到。唯独疼爱瞳瞳一生一世,我定然
不是乱说的,也定然做得到!」
「咿唔……」祝雅瞳软了全身。如此亲密,还待欢好,娘亲是万万叫不得的!
虽说心底深处确有股强烈的禁忌刺激,可刺激并非全部,至少在现下还接受
不来。
且祝雅瞳已隐隐地发现,在自家心里的渴求已是不仅仅做小乖乖的娘亲!
吴征心思颇多,不仅刻意讨好,也在讨巧。什么今后此刻你就是祝雅瞳,一
面应承了不以娘亲的称谓羞人,极顺人意,另一面又在暗示「今后」。女儿家终
究是女儿家,心里再怎么千肯万肯,也总会留出那么些许娇羞不依的。至于要做
羞羞的事情时娘亲是不叫了,唤一句「瞳瞳」可也没好到哪里去……
「瞳瞳,瞳瞳?」吴征拨弄着祝雅瞳的长发,自言自语道:「可是不喜欢,
也确实,唤瞳瞳有些像个女娃娃,那叫雅儿如何?」
「你……哼……你喜欢哪个?」祝雅瞳沉下了脸反问道,警告意味甚浓。被
连羞了数回,实在熬不下去。吴征经验丰富,后院里莺莺燕燕各擅胜场,情爱一
面实在远胜若一张白纸的自己。再不反击只怕爱子会得寸进尺,届时羞死个人可
怎生是好?
「哪个都喜欢。」吴征缩了缩脖子。祝雅瞳对他警告的模样没半分威严,不
过态度说明了一切。和家中诸女调笑惯了不打紧,和祝雅瞳之间初回是一方面,
特殊的关系又是一方面,一时半刻不可太过:「我换着叫可以么?」
「哼哼……那……哼……那也随你……」祝雅瞳也没个妥善的主意,想来想
去只好任由他去,只是嘴硬必不可少。
「我想看看瞳瞳身上的伤!」吴征话锋一转,提出个令两人心胆打颤,又甜
得化不开的事情来。
祝雅瞳一颗心暖融融的,又喜又嗔,面庞却是抿得唇瓣变作一条两角下弯的
弧线,眼眶湿润,说不出话来。
喜的是吴征能得多位女子青眼的确有他贴心的一面。宽衣是必经的一步,更
是两人之间宝贵的第一次。不说祝雅瞳会娇羞,会尴尬,会一时难以接受,能留
下个难以忘怀的回忆也才更加完美。而吴征则选了个最好,也最容易接受的理由。
桃花山一战,不仅吴征重伤,祝雅瞳身上也受创颇多!吴征的伤势仅有一处,
几乎致命。祝雅瞳身上的都不致命,可每一处她原本都伤不着她,都是为了保护
吴征,不得不以肉身作盾,才让娇躯留下大大小小十余处创伤!
原本可恶难看,有损祝雅瞳完美娇躯的伤痕,却全是对吴征疼到了骨子里的
爱。念及此处,祝雅瞳也不由芳心可可。好处被人念在心头,总是蜜里再加了勺
糖,甜得化不开了。
嗔的是想不到爱子手段居然如此高明。心疼自己身上的伤痕固然有之,想脱
衣服也是明摆的事情,两件事被他这么一说出来,简直哄得人心都瘫了去。「什
么我想看看瞳瞳身上的伤,哼!」祝雅瞳暗嗔一句,一下就想起吴征曾对陆菲嫣
说过的话:「我想和你一同起床……」
眼眶又湿则是喜非愁,自己经验缺缺不知如何是好,吴征一刻都没停下想法
子,还想了个最好的。这么两下子就被他哄得心甘情愿,哄得没法拒绝。其中的
温柔贴心体己之处,那曾有过?那曾尝过?比起怀上吴征的那一夜梦魇,这滋味
儿好得过分,祝雅瞳食髓知味,怎生停得下来?
「嗯……」祝雅瞳双眸里怒放着笑意与春意,点了点头。情欲的引动并非只
靠亲热的触碰,只要摸准了那根弦,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都能勾起。祝雅瞳再
没经验,也清楚地知道自己正被吴征摸准了,一点一点地前进,点起身体的反应。
滋味不仅甜美,还十分轻快,只需放松了任吴征施为,个中五味自然得尝。
粗糙的大手搭上了双肩,情人的手总是如此温柔,比泡在温泉里还要舒适。
分明热热的,缓缓的,轻柔的,祝雅瞳的肌肤却瞬时起了一片小粒儿。
祝雅瞳剧烈的反应吴征立时察觉,手上动作暂缓。于他而言,面前的女子无
一处不是诱惑。满鼻的清香,宽大衣袍之下的娇躯难以看得分明,可却极为激发
人的想象,尤其吴征不止一次见她不经意间的弯腰低头时,那抹撑得衣物几乎爆
裂的幼圆。
不需搔首弄姿,一举一动自呈千般娇美。无数男人都动过她的念头,只是她
的武功与身份,以及狠辣的手段会让人迅速冷静。可是这样一名女子如今任由自
己予取予求,只要自己想要,她再有抵触也会强忍下来顺从。何况吴征虽不愿想
起,仍不得不承认生母这一层禁忌着实在深深地刺激着他。那种明知不可,偏偏
更想的禁忌感,让人欲罢不能。
多种因素都在催促着他赶紧去索取,去占有。最终的底线却牢牢控制着吴征
的意识:面前任由你予取予求的女子,更想要你关心她,爱护她,她想,你就该
如此。
「很少有人碰你,对么?」吴征贴在祝雅瞳身侧温言道。宽厚的胸膛让人踏
实,进一步亲近的动作一点一点地熏蒸着情欲。慢一点,再慢一点,慢到足以将
每一个细节都刻印在脑海!吴征反反复复在心底告诫着自己。
「二十年没有被人这么亲近地碰过,有些害怕。对不住,是我的不是……」
破坏了氛围,祝雅瞳歉然一笑,缩了缩肩膀,吐了吐舌头,顺势将螓首靠上
吴征肩头。
「哪有什么是与不是……」吴征一手不敢动,另一手从背脊处环过祝雅瞳,
搂着她肩头。宽慰的声调极为怪异,像喉间堵着口气艰难发出。
随着祝雅瞳倾倒娇躯,胸前妙物也随之滑了过来,侧边半球轻轻挨上吴征的
胸口。隔着衣袍,仍能感受到它的温若玉润。更让吴征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只是
小半球,竟觉份量极沉。转念一想立刻恍然大悟!——以祝雅瞳双峰的饱满硕大,
定然时时挤挨在一块,中央沟壑也是密不透风。如今侧了身,双峰的重量压在一
处,怎能不如此沉甸甸的!
靠在吴征胸口,祝雅瞳神魂飘荡。本该是在她怀中任由逗弄的爱子,如今成
长为可以依靠的男子汉。美妇迷迷蒙蒙,鼻翼不自觉地一抽一抽,只觉爱子身上
浓烈的男儿气息好闻又恼人,像有形体一样钻入体内,游向四肢百骸,挑拨着身
体里的情欲。而躲在他胸前,勇气忽增,更为方才的失态打断了爱子而懊恼。
「你不是想看人家的伤痕么?这样……可看不见……」说出如此隐晦的勾引
之言,其中的大胆热辣让祝雅瞳心弦乱颤,又不由有几分得意。心中更是柔肠百
转:怎地说出这等羞人的话来,实在对他太过溺爱了些……那……可是这样感觉
挺好……溺爱就溺爱罢了。
「不仅想看,还想好好揉一揉,亲一亲。」
辣得难以承受的情话又像是预先告知,祝雅瞳香肩一缩,心里与身体却一同
热了起来。身上带伤不是第一回,从前何尝不想有一双热腾腾的大手能抚慰难忍
的疼痛?如今爱子不仅要揉揉,还要亲一亲……更热,更软的唇一定跟更舒服吧?
吴征拉开祝雅瞳腰间的衣带,这身宽袍还是黄星海的,十分不合身。可料子
用得却考究,衣带一解,前襟自然垂顺地敞开,露出内衬的云褛心衣来。
这是吴征第二次见到祝雅瞳裸露了小半娇躯的模样,上一回匆匆忙忙,如今
则看得真切。粉妆玉砌的肌肤滑腻似暖玉,雪白处娇嫩如霜。
大红的缎子剪裁成衬体的心衣。内衣款式之中,心衣最显保守!不仅有勾肩,
亦有连档,正面更是遮掩得严实。可这怎能掩去祝雅瞳胸前的傲物?两团硕乳将
云缕心衣罩着的前胸高高撑起,突破欲出,直若有双峰插云之势。两腋侧边因此
而露出的一痕雪脯,与紧绷的心衣一同勾勒出硕乳浑圆傲挺的泪滴之形!
而后背处两根丝带绕肩直落臀胯,又有两根丝带打横连接以支撑心衣,正裸
出整片骨肉匀称的玉背,拱起的肩胛之下渐进着细窄,正是紧致而不失腴润,娇
软又蕴含力道的腰肢。
这一抹腰肢兼具少妇的腴润与少女的窈窕,分明细若扶柳,却又袅袅丰腴。
视觉上的反差,来自每一分肥瘦的恰到好处。肋骨之下的骤细至胯骨上方一
寸处转作丰肥,不由令人畅想被包裹着的臀儿又该是怎样的风情万种!
尚不及感受其艳光之盛,身上的伤痕便映入吴征的眼帘。有瘀伤,亦有兵刃
与暗器的创伤,大大小小足有十余处。祝雅瞳随身携带的伤药功效神奇,彻底愈
合后不留伤痕无损她的美丽。可这些伤痕尚未来得及愈合!
「是不是很难看?」女子没有不爱美的,祝雅瞳也一样,身上的伤痕同样为
自己所嫌弃。
「单看都不好看,但是在你身上,每一处都变好看了。」
又是明知强词夺理,偏偏受用无比的情话。祝雅瞳心里甜丝丝的:他在夸人
家好看,连伤痕到了人家这里都好看了。而且,他心里一定感念得很,这些都是
我想为他做的,该为他做的!
「哼,就会说假话。」祝雅瞳娇嗔一句,又低声道:「就算好看,可也还疼
……」
美妇越发知情知趣!吴征知道不仅是因祝雅瞳聪慧伶俐,本也熟识人心,也
因慢慢动情之余,对他也是心甘情愿。施展丁点挑逗撩拨,对祝雅瞳而言信手拈
来而已。
吴征搂肩的大手下移环住腴腰,怜惜地将祝雅瞳放倒。心衣未褪,裤管仍着,
祝雅瞳一惊之余,又略略放下了心。吴征的体贴就像看透了她的内心,每一个细
微处都照顾得无比周到。
「征儿要怎样剥去……剥去衣物?有些害怕……」祝雅瞳内心暗道,紧张间
又有颇多期待,想看看爱子究竟会给自己多少惊喜。不经意间又念起征儿两字,
羞得耳根子都红了。
「都是为我伤的……」吴征呢喃着俯下身去,细看着每一处未被衣物遮挡的
伤痕,怜惜无比道:「瞳瞳当时真的不乖……」
瞳瞳两字叫的祝雅瞳呻吟一声,偏头闭上了眼。一来正在娇羞,不敢去与吴
征对视;二来吴征越贴越近,心跳快得几乎都要蹦出胸腔,更不敢想爱子压在自
己身上,将已发麻的硕乳挤紧压扁,两人耳鬓厮磨的样子……
柔荑被麻痒侵袭,祝雅瞳却松了口气!
吴征并未直接压上身来,而是伏在自己身侧。更令祝雅瞳想不到的是,爱子
可不是仅仅抚慰伤痕,而是每一寸肌肤都没放过。小手被捉起,自手背开始被他
轻轻抚摸,又含吮亲吻着向臂弯前进。
如此亲近还是第一回。温柔的抚摸与细密的吻,虽在手臂之上,也让祝雅瞳
不自觉咬起了唇瓣以阻止喉间发出羞人的呻吟声。比先前几次呻吟不同,当时全
在她掌控之中,想发就发,且内里的含义是嗔怪或羞恼。当下则完全不同,有些
模糊的意识里,祝雅瞳仍敏锐地察觉气息急促粗重了许多,那气息急促又悠长,
经过喉间时不自觉地就会发出足以羞得人无地自容的声音。
怎么可以?
祝雅瞳将唇瓣咬得越来越紧,死死守着不愿逾越的界限。可呼吸难以控制地
越来越急,令她不堪地喘息,撑得鼻翼可爱地微微开合。当吴征吻至大臂,冰凉
的舌尖在腋窝之侧一舔,纵然祝雅瞳紧闭着嘴不肯发出半点喉音,可瑶鼻里却怎
么也控制不住,哼出声甜到了极致的腻人鼻音……
祝雅瞳哼出了声,倒像打开了心结,又幽幽叹了口气。这声音软软糯糯,婉
转反复,足以牵得人柔肠百结,情丝千盘。睁开眼来,只见在肩侧的吴征目光像
燎天烈火一样炽热,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烈焰般的目光看得祝雅瞳也觉燥热起来,心底忽然一下悸动,片刻又是一下,
越来越快,一连数下……毕竟有年岁的积淀,祝雅瞳心知自己情动像是潮汐渐起!
吴征咬着牙深吸一口气,死命憋住心中的欲火,转至香肩顺着肋侧向下,吻
得祝雅瞳意乱情迷之际,双手已钻入背脊,轻轻一勾解开心衣的勾带,再一路往
下……
肌肤的光滑几如冰面,裤管滑不溜丢轻易被褪下。待祝雅瞳回过神来时,不
仅被吴征翻了个身,衣物还以尽数被解开!幸好心衣被压在身下,尚有个护体之
物。
吴征仍埋头对着裸出的肌肤每一处伤痕轻吻。火热的唇掠过冰凉而颤抖的肌
肤,一点一点地抚慰伤处。祝雅瞳心乱如麻,又情浓似蜜。在吴府的日子里,她
早已对吴征心动,只是从来不敢去触碰,对爱子的爱又岂止是母子之情?心底又
怎会么有期盼过做他的母亲,又做他的妻子?
现下爱子的情意像潮水一样席卷而来,又化作池中温泉将自己柔柔地包裹,
细心,体贴,熨帖得心肝都几乎要化了……
吴征顺着背脊一点点地吻过伤痕,直到祝雅瞳忽然娇躯大颤,紧绷着娇躯颤
声道:「征儿……」
吴征骤停,低声呢喃道:「唔……现下你该叫我吴郎,我叫你瞳瞳,你若非
要叫我征儿,我只好叫你……」
「不许说!」
祝雅瞳大跳起来!原本吴征伏在她后背,几乎胸背交贴。她一个旋身投入吴
征怀里,又捂住了他的嘴,满面绯红道:「今后……总之……那……的时候不许
说……」
吴征一边点着头,一边调皮地舔着祝雅瞳的手心,闷着声道:「好,那瞳瞳
要怎么叫我?」
「吴……吴郎……」祝雅瞳一身仿佛化成了水,瘫软得没半分力气。
「乖,瞳瞳方才有话要对我说?」
「人家有些……有些……」祝雅瞳焦急不已,她实在无法理解为何会方寸大
乱。想说的话说不出口,即使说了似也无用。更可气的是,居然不知该如何说起。
吴征想吻的,是臀上一点至今未能散去的淤青。那是为了保护吴征不受一丁
点的伤害,硬生生挨的一记菩提子,虽有神功护体,伤患难免。这是唯一一处身
上敏感所在的伤痕,吴征不会错过放过,可让祝雅瞳左右为难。气急之下,心中
大骂谢建柏下流无耻,暗器竟然瞄准臀儿打!
「这一处看得我都难受,必然要好好疼一疼它的。」吴征淡淡道,事情也确
就是如此。
「可是……可是……那里……会不会有些急了?」
「躲是躲不过去的。」吴征在祝雅瞳鼻尖一点,咬着她的耳朵道:「若是瞳
瞳实在不愿,那待会儿再疼它也可。」
哪能躲得了……祝雅瞳心中羞恼不已地哀鸣一声,猫儿般低声道:「还是你
来吧……」
耳垂像一只饱满的扇坠,肉感十足,软嫩可口。吴征轻轻吹了口气,痒得祝
雅瞳咯咯娇笑,连连缩着脖颈。吴征又吸在嘴里轻轻一含,一舔,令她麻软得无
力动弹。
热吻从脖颈侧面落下,又吻过背脊。吴征闭着眼睛,以嘴唇去感受,寻找。
果然吻过腰际时,柔软的肉感袭来,巨大的跨度直接把自己拱了起来!
祝雅瞳趴卧,捂着脸,双腿紧紧并拢,羞得想找条地缝钻进去。可臀儿却因
此一览无余!
像天上的满月被摘了下来于中央竖直切了一刀。高高翘翘,圆若玉盘,雪白
丰隆,臀沟紧致而幽深,难窥其内。仅是平躺着,自腰部再至臀股处的曲线就已
如此动人,吴征简直不敢想象若祝雅瞳趴跪而起,高撅隆臀时会怎样地惊心动魄!
淤青几在臀肉最高处,吴征对准伤痕一吸,臀儿像软糕一样就被吸入嘴里。
软滑胜酥,香浓赛糍,吴征以舌尖绕着一点点淡淡的青色打转,像是恨不得
要将淤血化去,还这具香臀以雪腻臀肤。
冰凉的臀儿被呼吸喷中,又被吸在火热的嘴里含吮,舔舐,祝雅瞳忍不住不
时紧绷着丰臀。正尽享个中美味的吴征除了香软之外,又尝绝佳弹性。他吸的越
发用力,以至于发出叽叽啾啾的吸吮声。令祝雅瞳两腿之间潮湿起来。
美妇将双腿闭得严丝合缝,不敢露出半点间隙。虽知那粘腻已不可抑制,定
然发出情潮特有的气味,可掩耳盗铃也能换些心安。只是另一股渴求却渐渐高涨,
撞击着她的内心,铺天盖地一样席卷而来……
压在床面的豪乳发热,发涨,祝雅瞳不仅能感受其热度,甚至能闻见像被热
量一蒸而散发出的甜香。吴征至今未曾碰一碰它们,可唧唧啾啾之声却唤起了祝
雅瞳的本能——母亲的本能。
「我……我……吴郎……」孩儿出生之后,甚至没有喂他一口甘甜的乳汁!
祝雅瞳抽了抽瑶鼻,再也控制不住。
「怎么了?」吴征不明所以,对祝雅瞳的异样居然摸不着头脑。为人夫他做
的一向不错,为人子则轮到他像一张白纸。
「你且过来……」祝雅瞳近乎于命令,虽说母亲命令孩儿仍是温柔,却已露
出不可忤逆之意。待吴征依言乖乖地侧卧在她身边时,祝雅瞳低声道:「你……
想不想……呼……不是……我想你吃一吃奶儿……」
「想极了……早就想了,可不得不忍着。」吴征将她翻转过来,娇躯横抱在
怀。
祝雅瞳螓首靠着胸膛,吴征目如火焰。被汗湿的云褛心衣黏在豪乳上被翻了
过来,依然遮掩着这一对恩物。红底的云褛心衣上袖着只小猫儿正在阳光白云下
扑蝴蝶,童趣十足。
「先亲一亲?」吴征仍不能体会祝雅瞳的深意,自作聪明地要与祝雅瞳亲个
嘴儿。
「嗯……」祝雅瞳颇见急迫,只是这一时刻在她心中蔚为神圣,倒希望吴征
如先前一般慢着些。
吴征拨开祝雅瞳额前长发,又是深深的一吻道:「瞳瞳好美……」
「嗯……」祝雅瞳羞涩无俦几乎失语,春湖般的美眸波光粼粼,一会儿贪看
地与吴征对视,一会儿又害羞地阖紧。
媚然而灵动的眼眸被火热的唇吻上,又到娇俏的鼻梁,再落在花瓣般的香唇
上。吴征一边吻,一边抚摸着祝雅瞳的娇躯。
娇躯全无骨感,腴润而丰满,却又绝不显半分累赘。一切都是那么完美无瑕,
增一分则肥,减一分则瘦。大手抓住心衣扔在一旁,两团绵柔的美乳再无遮挡,
极具弹性地涨了出来。
乳廓极圆,却因极其饱满的乳量而似垂落的泪滴,圆润,丰满,白得近乎透
明,令人迷恋,沉醉不可自拔。也因乳量太过丰满,即使平躺着也只略微塌陷。
顶端两点圆巧的莓珠色若玫瑰,因动情而涨立,将本已十分优美的形状,在
尖端生生拉出一道圆弧,傲然上翘!
大手攀登着高峰一抓,高耸的胸乳被捏的变了形,而饱满的乳肉正自指间缝
隙里满溢而出。吴征无数次地想象过这对硕乳的模样,以手感其形,其状,方明
白每回祝雅瞳弯腰之时,为何胸前会如此惊心动魄。
硕乳饱满,极具沉坠感。泪滴的形状让乳廓下沿的弯弧恰巧可托于掌心。而
每当祝雅瞳上身前倾之时,美乳晃荡着改变着下坠的角度,饱满的乳肉便在衣襟
上勾勒出完美的弧线与轮廓!
原本羞涩得不敢稍动的祝雅瞳,被这一抓一握忽然目中射出异样的神采,直
勾勾地盯着吴征,峭立的背脊也向上拱起,将双乳挺得更高!
吴征与她对视,终于明白了什么!他不敢再行抓握轻薄,松手之际,原本变
了形的奶儿盈盈跳动,一摇三晃地摆动着乳浪恢复了原状。
吴征亦被挑起从未有过的欲望,迅速地靠近左边雪脯。祝雅瞳剧烈地呼吸着,
胸腔一起一伏,将双乳推举得上下波动。她双臂已环紧了吴征的头,一排贝齿咬
着唇瓣克制着将吴征按进胸口的冲动,等待着神圣的一刻。
吴征低下头去,祝雅瞳一急,道:「不是这样!」忙将吴征一推,两人侧着
身胸腹相贴!吴征虽被推开,落口的姿势未变,仍是准确地含入美峰!
「唔……」啃咬的疼痛与重重的吸力传来,祝雅瞳颤抖着娇躯,一身雪肤像
敷了层嫣粉,口中又似呼痛,又似快美,又似无限满足地娇呼出声。
吴征大口大口地吸吮着莓珠,仿佛要从丰满得像装满了浆汁的美乳里吸出甘
甜的乳汁来,时而还不轻不重地咬上一口。两人的姿势似母亲哺乳,怀中的婴孩
正贪婪地吸吮甘美的乳汁!母亲时不时被孩儿调皮的啃咬弄得生疼,却爱怜地看
着他,任由他大快朵颐着嬉闹。
似是吸够了左乳,吴征又吸右乳,滋味儿香甜得甘之如饴!那美乳水弹丰润,
随着他的压下与吸吮一扁一涨。扁时乳肉自侧周溢出,只消压力稍轻立时又弹起
恢复原状,弹性之大难以形容。涨时仿佛波翻浪卷,诱惑非常。
祝雅瞳此时不仅娇媚,更加圣洁。多少年的遗憾一朝被补足,芳心可可之余
更是满足之感充塞胸臆,只盼吴征能永永远远地吸吮下去,却又因莓珠渐酥,蹿
起一阵阵的麻痒而心慌意乱。
正如此前的感觉,祝雅瞳越发确认无虞:情欲已跨越了单纯的母子亲情。爱
已不单是爱子之心。吴征满足着自己的母性,也在唤醒心中潜藏许久,甚至以为
不复存在的欲望——对男子的欲望!
「哼……嗯嗯……」美妙婉转的呻吟高亢出口,如一曲妙音渐入佳境,随着
音声流淌而出正向着高潮前进。祝雅瞳紧了紧怀抱,将吴征按进胸乳。吸吮与啃
咬已不够足,这对恩物亦需要情郎爱抚,抓握。温柔固然甜美,粗暴不仅也能证
明它们的魅力,还更增激情。
两人的姿势十分奇妙。祝雅瞳略抬起上身,令先前的对着侧卧,变成了吴征
被些微压着。祝雅瞳双乳沉沉侧垂,仿佛送在吴征口中,且无论想要送入哪一只
都由她掌控!
祝雅瞳找到了「喂」的感觉,喂奶的乐趣于她而言大有意义,一时之间流连
其中,眷恋不舍。
吴征一边被喂得畅快,一边动起了双手,熟练地以不同的力道,不同的角度
将美乳按摩,揉搓。两只美乳像是怎么也弄不坏的雪面团儿,无论被魔手抓挤得
如何变形,总能迅速弹回原状。顺从地吸吮着乳珠,肆意地蹂躏着乳肉,吴征亦
同时找到了为人子与为人夫的感觉。
尤其是他双掌抓着美乳两侧向中央推挤,同时大张五指深深一掐!十根手指
同时深陷,被丰满的乳肉所埋没。而美乳则被挤得像春雨过后拔地而起的笋子,
峰顶的莓珠则像笋子的尖顶开了朵梅瓣。不仅更加诱人,被挤压的血行加速后还
更加地敏感。
吴征十分过分地衔住左边,以牙齿轻轻卡稳,卡牢,拖着这一只玉雪面团靠
近右边,再以手掌一逼,将两只莓珠一同含进口里。
双重的快意,双重的满足!祝雅瞳像吃了记重击,脑中发晕,浑身瘫软无力,
唯独双臂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抱着吴征死命地往胸口挤去!
「哦……」祝雅瞳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这一挤不仅痛快地一逞胸中欲望,更
挤得胸腹里的气息全数拍了出来。气息经过咽喉,自然而然地转换成一声气紧,
急促又悠长的呻吟……虽是简简单单,却发自内心,是身体最纯粹的反应。她声
线原本就在甜美中兼具清淡悠扬,如今添加了软糯甜腻,实在分外迷人。
吴征听了若仙音灌脑,这一声呻吟似哀怨,似啜泣,又似欢愉中带着催促。
像一名绝美的女妖裙衫半解,斜倚罗床,正招着手埋怨爱郎慢吞吞地,不解
风情。
「我想看看这里,好么?」
大手按在小腹下,腴润的臀股闭合得严丝合缝,摸不见,探不着,只有小半
缕乌绒露出神秘的一角。角尖正没入腿心之间,仿佛指引着探寻的方向。
幽谷正是吴征降生的地方,对于二人的意义不啻于双乳。一者生,一者养,
难分轩轾。祝雅瞳虽有羞意,却早已调适好了心情。双乳带来的快美与满足犹在
脑中萦绕,幽谷之处敏感更甚,神秘更甚,娇羞也更甚,其隐秘与淫靡更是不消
说了。
祝雅瞳早已期待万分,这一下居然大胆干脆,毅然绝然点了点头轻轻嘤咛一
声,平躺于床主动分开双腿支起。
圆而小的脐眼十分精巧,从前曾是联系着母子俩的纽带,吴征先在此处吻了
一吻,才趴在幽谷前。
茂盛的乌绒卷曲,密密层层地守护着隐秘的花园,春光难见。一如祝雅瞳的
内心早就封闭,被层层防护包严,隔绝。可旁的不说,光这一丛乌绒的顺滑浓密,
乌黑发亮便已诱人发疯!谁不想探寻内里隐藏的桃花源?只看你能否得美妇芳心,
让她心甘情愿分开双腿,任你予取予求。
吴征暗叹一声何其幸运!孩儿降生,母亲受难,他说不清心中所思所想,只
直勾勾瞪着眼睛,双手轻轻分开乌绒探寻着深处的秘密。
像替美人梳头一样的旖旎,分开乌绒直至根部则香艳得无法形容。隐秘的两
片花唇娇羞地露出些许,只见饱饱鼓胀,像刚蒸熟后揭开蒸笼的馒头一样雪白肥
嫩。且花唇异常地丰满,微微贲起,像荷包一样收紧了口子,只露出上端一点点
红豆般鲜润的肉蒂儿,却将花径守护得分毫不露。
探寻至此居然还不能得见真容!吴征丝毫不感挫败,反而越发亢奋!花唇仅
裂一线,可想而知内里的紧致。吴征按着两片柔脂微微一分,终于现出幽谷里一
片神秘的蜜肉来!
鲜红的花肉自洞口起便满满当当,只露出丝线般细窄的一条肉缝,像深处汇
聚成只有一条丝发难容的小肉圈。祝雅瞳的紧张与身体的本能反应致使花唇一张
一合,蜜肉极具生命力地蠕动着。每一次微分,都露出条窄窄的通幽曲径,隐约
可见这一条甬道崎岖难行,四壁密布着满满的肉齿。每一次收缩,则挤出涓涓晶
亮的丝液与阵阵馨香,为蜜肉像镀上了一层兼具圣洁与淫靡的光泽。
吴征抿了抿唇,干咽了一口,喉结上下滚得异常剧烈,却全无狂躁的侵犯之
意。他感觉自己只是被一处在潜意识里极为熟悉的所在深深地吸引。幽深的洞穴
像发出神秘的指示,召唤着他靠近,归来!
心中情意化作深深的吻,只是吻住的对象从樱唇变作花唇。
祝雅瞳再次止不住泪水,敏感的幽谷被激得阵阵发麻,扩散至全身,比双乳
的感觉还要激烈,还要快速。她心中却又满怀欣喜,就像吴征降生之时撕心裂肺
的疼痛时,心里只有满满的骄傲与期盼。
爱子的唇像亲吻自己时一样地抚摸,按压,吮吸,每一下都给予自己异常敏
感又清晰的反应。裸露在外的花唇被他熨帖得发烫,热力直透幽谷花径,让自己
一阵阵地战栗。吴征虽还未侵犯内里的禁地,可顶端的红果却已逃不过。软软嫩
嫩的小珠刺激更加强烈,几乎让自己木然的酥麻一阵紧接着一阵,如此难熬又难
耐,直让踩实在床面的莲足逼命似的发力!
玉趾蜷缩,死死巴住床面,趾底与足底夹入了干草,发出沙沙的声响。吴征
迅速发现了这一切,伸手只一捉,便将两只莲足捉在手中!
香滑腻润,柔若无骨,把玩起来不仅别有一番风味,被抬起的足面让双腿架
得更高,胯间的神秘腿心亦因此仰天展露!
角度绝佳,完美配合着吸吮!吴征顺势将舌尖划开缝隙,挑入花径慢慢扫刮
着蜜肉,无限的温柔,像在致敬,像在抚慰当年降生时带给它们的折磨与疼痛,
又像在品尝着它们的饱满多汁,比较着丰富褶皱的每一分的敏感。
爱意亦带挑逗,祝雅瞳虽极力克制也已发出难抑的娇喘。腴润腰肢轻颤着摇
摆不定,似乎嫌弃吴征太过温柔,将花肉挑起了欲火,却只慢悠悠地转动,难泄
胸臆。被吴征抓在手中的香滑小脚时而趾尖上翘着分开,时而又缩紧了蜷曲,一
双丰腴笔直的美腿已绷得无比紧实。
吴征的动作大胆快速起来!舌尖上下划动,自饱满的花唇洞口底部,一连舔
舐自上方奇异吐出的蓓蕾。这截蓓蕾颇似她的香口里调皮伸出的一小节舌尖,粉
莹柔腻,沾着花汁滑不溜口,更像一颗饱满的小果实,含在口中滋味极为美妙。
祝雅瞳已是娇喘吁吁,难耐得臀儿都已连连抬起。双腿被大大分开之际,每
一回抬臀都露出花唇下方的一小点樱粉小菊,像在应和着花唇被舔得美妙,小菊
也一收一缩。撅出的小半片臀瓣被肌理牵动,抽动不已,时而紧致,时而绵软。
那两抹左右漾开的圆弧宽厚丰满,肉眼都可见其惊人的弹性。不仅美观大方,
更是绝佳的肉垫子,无论小腹还是胯骨撞将上去,都会是种销魂蚀骨的美妙触感。
吴征又划了数十划,才尽力吐长了舌尖,向着幽谷深处钻探而入!祝雅瞳虽
是产过子的妇人,种种原因下花径的紧窄不下未破身的少女,吴征舔舐之时便已
有所感。它不仅鲜美诱人品尝,还娇嫩而脆弱,需要更多的温柔!
「呃啊……」像被一条毒蛇钻进了身体里,又像万蚁噬身一样的难熬。祝雅
瞳低沉地哼出声来,这感觉无比地麻痒,似乎不大力扭动身体难以纾解。可莲足
被吴征紧紧抓在手里,任由臀儿怎么拱,腰肢怎么扭,那根恼人的舌头始终劈波
斩浪般挤开花径,向深处前进。
祝雅瞳像被抽空了气力,徒劳无功地抵抗。更让她耳热心跳的是,钻心地麻
痒让她失了神般浑浑噩噩,偏生幽谷的反应又像明镜一样在心底照亮。
爱子舌头的形状,钻入的深度,是向着上下左右哪一处方向,花径里都传来
清晰无比的触感,甚至能在脑海里镜映出一幅淫靡之极的画面:红红的舌头无比
地灵活,放松时温柔柔软,绷紧时挺直有力。尖尖的顶端像只钻头一样钻了进来,
顶端又像只毒蛇,不时高昂起头,自花径内壁上已酥软如泥的肉齿上刮过。无论
是肉齿上的滑润,还是齿缝沟壑之间的缝隙,每当尖端抚过,都是一阵痉挛的颤
抖。饱满的肉齿比舌尖更加鲜红润泽,红红的蜜肉肌肤内里,嫩肉像一颗颗小小
的荔枝一样晶莹剔透,满裹浆汁!舌尖只需随意一触,熟透的果实便似裂了开来
一样,果汁爆浆而出!
祝雅瞳无地自容!从前几乎隔绝了情欲,日夜都是筹谋着能与爱子团聚,情
欲之事几乎无暇去顾及,乃至几乎以为自己清心寡欲。哪曾想自己的身体如此敏
感?那幅镜映于脑海的画面如在眼前,挥之不去!
她呻吟哀鸣了一声,羞人的画面成因她再清楚不过了。高深的修为让自己的
五感六识全都十分灵敏,修习的「观风听雨」此时更有为虎作伥的功效!可叹下
流的画面居然十分诱人,完美呼应着幽谷里泛滥的盛况,令花汁越挤越多,仿佛
幽谷深处被灌了一大杯鲜榨的果浆,自花肉的无数毛孔里流淌而出,汇聚成溪!
舌尖忽然点中一处,祝雅瞳立时感到这一处的大不同。紧闭的眼眸猛瞪,原
本死死咬紧的唇瓣也忽然大张,像是刚从窒息处跑出,深深地吸了口气!
画面依然如此清晰!比之其余肉齿的圆润光洁,柔软可口,这一处坚硬如石,
粗糙得近乎丑陋。可是粗糙的表面,比之其余的花肉都更加敏感,且敏感之所更
加密布!若说其余花肉只是江边大潮,这一处便是怒海惊涛!
吴征以舌尖抵住粗糙的小肉粒,似是用尽了全力,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它从小
腹里顶穿出来!动作却十分缓慢,像是要分辨清楚细密糙面的每一颗小芽一样!
祝雅瞳的柳腰已塌软如泥,双腿却紧紧环住吴征的脖颈一夹!丰美的臀股无
比地绵软,即使她发力甚大,仍让吴征异常舒适温暖。这般姿势让两人完美地契
合在一起,让吴征以最刚巧的角度,最大的力道舔弄着肉粒。
「啊……啊……」呻吟声时高时低,如潮起潮落。不需几下舔舐,便让祝雅
瞳的花汁倾泻如注,像抽空了力气。可第二股,第三股花汁随着舔舐再度涌出!
身体在力满与力尽之间徘徊,神智在晕迷与清晰之间荡漾。最奇异的是,祝
雅瞳已觉内心深处有一股更大的力量,正从深埋的地底里迅速地蓄势,几欲喷薄
而出!
尚未等祝雅瞳明悟,这股力量突如其来地迸发,爆裂!小腹里忽然抽紧,花
径剧烈地舒张蠕动,娇躯更像被炸成了碎片。
「天哪……」祝雅瞳尖叫一声,腰肢猛弹着弓成一道圆弧,交叉盘颈的双腿
无有目的地发力,下压,莲足上的十趾像盛开的花瓣般绽放。
神异的力量激出无数的喷泉,自深幽的洞底磅礴倾泻。奔涌的浪潮摧毁了神
智,可那根带给自己无穷快乐的舌头居然还不罢休,仍然灵动地扭转,舔舐,再
卷走倾泻的汁液,把快感无限地推高,永无止尽……
祝雅瞳迷蒙之间,吴征不知何时已回到她身边,将她搂在怀里。错愕中睁开
眼眸与吴征对视,念及方才的不堪模样,不由嘤咛一声扭过了头。可是高潮之后
的余韵未去,吴征又如此温柔,怀抱如此温暖,火辣辣的目光更穿透了肌肤直达
神魂,躲不去,逃不开。祝雅瞳呻吟一声,只得埋首在他胸前……
白腻的肌肤好似煮熟的鸡蛋被剥去了外壳,与一头如光芒四散绽放的黑发相
映生辉。吴征胯下之物坚硬如铁,侧卧相拥的姿势让它带着无比的高温抵在大腿
根部的缝隙外。
轻含着莹实的耳珠,吴征呢喃道:「瞳瞳,我也想要了……」
肉龙的火热几乎将肌肤烫伤,祝雅瞳羞怯怯瞄了眼。肉龙上盘根错节的青筋
狰狞着,钢枪一样挺立坚硬的棒身顶端,嵌着一颗大如鸡子的菇伞!丑陋又可怖!
自家的幽谷如此窄小紧实,被舌尖伸入尚且难熬,如何能容得下如此巨物?
可方才淫靡的镜映画面又凭空出现,所谓物极必反,那些敏感的肉齿若被这根坚
硬硕大一挤,齿缝之间若再被菇伞边缘一刮,那将是何等滋味?
祝雅瞳忽觉哽咽。她心思活泛,吴征本就遗传了她的优点,只是吴征绝对想
不到祝雅瞳现下的心思!
早年间闯荡江湖,见着妇人与婴孩,最喜的除了奶孩子之外,还有一项亦大
有趣味。若遇着的是个男婴,多有妇人时不时便逗弄一番小鸡儿。这一点难以启
齿,亦是祝雅瞳心中遗憾。
她咬了咬唇瓣道:「瞳瞳也想试试,这里……是不是涨得很难受?」
柔荑大胆地捉住肉龙。柔美与丑陋,温软与粗硬,交织成一幅极具反差冲击
力的画面!
而苦忍至今,吴征好生伺候了祝雅瞳一番,也享用了她的甘美。唯独肉龙苦
无依靠,难过万分。被小手温柔地拿在手中轻掐撸揉,动作虽生涩,力道也拿捏
不准,可足以令他松了口长气道:「简直要爆开一样,太过难受!」
「你慢慢地……嗯?不成……」祝雅瞳目中光芒闪动,忽然想到了什么,垂
下眼帘轻声道:「你听话莫要乱来,人家未必承受得住……先……到人家身上来
……」
美妇发话,定然有所计较,吴征向来也是佩服的。一个「雏儿」居然要主导?
吴征大感兴趣,登时依言而为,翻身压上。
祝雅瞳不敢看吴征,眼帘轻动,木梳般的长睫微颤,只是吴征动作不小,她
的小手仍捉着肉龙不放,甚至把玩了两下,才低声道:「人家引你进来……你抓
着人家的奶儿……」
扶阳自入幽谷,而自己不用多想只管等着好事,还能对豪乳大施轻薄?这简
直是天大的香艳!祝雅瞳虽无经验不谙情事,可偶尔的大胆与想法简直妙之极矣!
惊喜之中,吴征瞬间便明白祝雅瞳的心意!双乳是她敏感,更是能让她大感
温馨之所。幽谷是刚刚打开的禁地,哪一处都不愿漏过!仿佛只有这样,才足以
抒发心里对爱子的亲近之意。
吴征凝肃道:「我听瞳瞳的,绝不乱来。只是……待进入之后,我有个更好
的法子给你。」
「是么?」
祝雅瞳正自娇羞不已,母亲逗弄孩子的小鸡儿世所常见。她的孩儿已然长大,
又分明是根硕大雄伟的巨物,哪里还是小鸡儿?更何况要亲手把握着它,进入爱
子诞生之所……想想都禁不住羞意难承。
可棒身滚烫,坚硬无比,钝尖上的洞口更像是恶魔的独眼,吐着剧烈催情的
热气,一口一口地喷在幽谷!快意的浪潮仍在脑中徘徊,欢快的身体仍催促着她
再度寻找方才的畅美。再听吴征说还有更好的,念及爱子的手段,居然不知羞耻
地身心期待起来。
「当然!」
吴征没有取笑之意,双手掌控着豪乳道:「我知道瞳瞳想要什么!」
「嗯!」祝雅瞳连连点头,短促而坚定地应了一声,开怀道:「瞳瞳终于要
是吴郎的了!」
「不!是融为一体!」
几被融化了的祝雅瞳深吸了口气,小手一紧,拽着肉龙将龟菇贴在花唇之上!
浓密的乌绒将龟菇包进一小半,缠卷其上带来极端的麻痒。而龟菇顶端抵住
的肥嫩肉脂更是细腻得不可想象其软嫩!被小手引导的感觉更是奇异,不知美妇
下一步会如何做,好奇心让本就焦急的难耐更加心痒难搔!
肉龙始享艳福,双手则是香艳满掌!豪乳硕大丰弹,握在手中妙不可言。吴
征更分别用二指拈着两颗莓珠,用指腹反复来回揉搓。此前潮涌时陷落成含苞待
放花蕾般的莓珠在逗弄之下再次勃胀起立,硬如石子。吴征以拇指指腹一转一按,
登时将莓珠反按进乳肉里!
爱子按得如此用力!按进乳肉不算完,还不断地加力向着乳根处死死地掐下
去。快感再度蔓延了全身,晶亮的花汁也再度吐出幽谷,沾染得龟菇上荧光发亮!
祝雅瞳呢喃着道:「准备好了么?」无趣的话语,却是眼帘一抬,春湖般温
柔的双眸中央欲火闪烁,仿佛一片波光粼粼的烟雨湖中升起一阵焰火!
「嗯!期待已久。」吴征应了一声,就觉小手发力一扯,阳物所抵的幽谷同
时向前一顶!龟菇挤开丰满的花唇,陷入一处肉感丰腴,肥嫩多汁的所在!那花
唇异常地丰满,龟菇钝尖抵处一道凹陷,又压着些许唇肉才挤入了花径些许。
幽谷口上的小洞原本娇小窄紧,丝发难容,被舌尖抵进时尚能忍受,突遭如
此硕大之物生生挤入,祝雅瞳痛吟一声面色发白,实未想到身体像被剖开了一样
的裂痛!
「莫急!可疼么?」吴征腰杆发力止住祝雅瞳的动作,关切问道。
祝雅瞳睁开眼眸朝吴征轻轻点了点头。吴征的温柔与体贴让她暖心又舒适,
她嫣然一笑,嗔怪道:「不算什么!就是要这样……都进来以前……你不许再不
乖乱动!你就……好好爱人家的奶儿就好,棒儿这就……进到人家里面来……」
言语之中,祝雅瞳双腿主动盘在吴征腰际,小手,双腿,腰胯一同发力,将
肉龙慢慢吞入幽谷……而吴征亦未停下,以更温柔的动作,更多变的姿势抓揉乳
肉,对待莓珠则更加地粗暴,两根手指的捏弄看上去像是几乎恨不得将它们生生
拔下来!
胸乳上传来带着刺痛的快意,快意多,刺痛少!幽谷里一样有着裂痛的快意,
裂痛多,快意少。祝雅瞳咬着牙,保持着相同的速度与力道,持续不断地纳入肉
龙。那肉龙如此粗大,又是奇长,仿佛永远都纳不完……
绝妙的姿势,奇异的主动却又是生涩的动作,吴征又怜又惜。绵密的花肉柔
软如白云,肉齿却又丰富得像吐出的稻穗,紧致到极点的花径像一张小嘴,紧紧
咬合着肉龙,将肉齿与肉龙贴得一丝缝隙也无。仅有花露被一沽一沽地自肉齿毛
孔里挤出,像蜜汁一样粘浊着,万般不舍地滴落……
鲜荔肉一样的肉齿先前被舌头舔过,滋味妙不可言。如今被肉龙插入胀开,
撕扯的疼痛之间,快意也渐渐升起。尤其肉龙越发接近于孕育出吴征之所,那禁
忌的滋味让祝雅瞳越发脆弱,也越发地敏感!
肉龙尽根终被吞没,花径深处一点豆蔻般的软肉,只被灼热的龟菇轻轻一碰,
一烫,便有股奇异的麻痒酥了全身。
「啊…………」祝雅瞳如遭电击般脱力,也长长地叹了口气,像是终于不必
再承受裂开的痛苦,也像是不断增加的快美终于无法忍受。融为一体的感受更是
让心中充塞满满情意,感念万千。
看美妇一身都沁出了汗珠,直将长发打湿,更不必说双掌之中的美乳,吴征
怜惜万分,不敢稍动。
祝雅瞳歇了片刻,朝吴征一笑道:「瞳瞳,做得好不好?」
「不太好……太过勉强了些!」
「嗯?」想不到吴征竟然会反对,不过其中关切之意更浓,祝雅瞳芳心可可
也不计较,撅了撅唇道:「那……瞳瞳的身子好不好?」
「无一处不好!」吴征玩味一笑,指了指胯间道:「瞳瞳里面好厉害,又滑,
又紧,还会咬人呢!」
幽谷排斥外物的举动一刻不停,满布肉齿的花径收缩之间,像是在咀嚼一样
不住地咬合。其滋味如登仙境一样美妙!
「呜呜呜……」吴征感受清晰,祝雅瞳的镜映画面更是纤毫毕现。她芳心大
乱,被吴征一说,登觉这个咬人二字极为传神,又太过羞耻了!这淫靡的画面令
她羞不可抑,香唇都羞得更红了,仿佛带露的樱桃,呻吟道:「吴郎好坏……」
娇声娇语,吴征的骨头几乎都让她娇没了。吴征吭哧了几口大气才稳下神来
道:「不是坏,心有所感,据实而言!」
坦诚相待,再无隔阂。祝雅瞳满心喜悦点头,略做犹豫,又坦然道:「瞳瞳
的第一回一点都不快乐,也不难过,像是什么感觉都没有。后来……后来偷看吴
郎与菲菲欢好,才知人间至乐所言不虚。瞳瞳也想品一品个中滋味。当时就想了,
只是不敢往深了去想。吴郎喜欢瞳瞳,也要待雅儿像待菲菲她们一样,莫要太过
疼惜……难以尽欢……」
「原来偷瞧时便有意了……」
「嗯,瞳瞳心里只有吴郎一人,想要做什么,自然念的也是吴郎。」
「现下已然到了底,时不时该听我的了?」
「嗯。」祝雅瞳娇羞地一咬唇瓣道:「任吴郎施为!」
吴征搂着祝雅瞳的腰肢抱起,让她坐在自己盘起的腿间。这般姿势自下而上
地抵住,滋味又大有不同,惹得祝雅瞳娇啼低吟,婉转如乐。胸腹交贴,私处相
合,亦有最温柔的呵护。浑圆绵软的臀瓣压在小腿肚子上,触感妙不可言。
这羞人的姿势几乎让祝雅瞳骨头都酥了!不想吴征向后一倒,居然向后一倒
仰天平躺,变作女上男下。祝雅瞳目中虽有媚光,也多少有些嗔怪!
第一回欢好就骑在他身上,祝雅瞳也知接下来便是让自己主动扭腰摆臀,令
花径吞吐肉龙。这是嫌自己不够羞么?不过转念一想,她心中所求吴征已然明了,
又说要给自己一个比方才更好的法子,显然不会如此简单。想透了其中关窍,嗔
怪尽去,望向吴征的目光尽是好奇。
吴征知道没有经验的祝雅瞳一定会想得歪了,正憋着笑。从美妇的目光中也
知她想通了,忙敛容道:「是不是怕我让你自己动?现下还远不是时候,你的吴
郎也不会这么没情趣!」
吴征在祝雅瞳鼻尖一刮道:「不是要你自己动,这等事情,现下当然是我来!
我要你做的,是喂我!」
吴征的想法句句正中心坎,这个喂字更是险些将祝雅瞳击散了魂魄!他果然
都懂!心意相通最易唤起情潮,祝雅瞳只觉花径一个力道奇大的吸嘬,含着肉棒
生生挤出一股花汁来。
「我在等你喂!」吴征目光催促地一逼!他实是忍耐到了最后,肉龙被全数
吃进夹得严丝合缝,骑在身上的祝雅瞳上身向前半倾,悬垂的丰乳上露出绝美的
容颜,一抹柳腰正随着粗重的呼吸,小腹起起落落,震起美乳的荡荡轻波。此情,
此景,此感,无一不让他几欲疯狂,迫不及待地大力征伐!
「嗯。」极腻的鼻音之下,祝雅瞳媚眼如丝地伏下娇躯。上身由她掌控,想
喂哪一只,就喂哪一只,只消斜个肩落背便能满足。祝雅瞳也已无法忍耐!
左乳喂进爱子口中,不及吃上两口,肩背一提,柳腰一晃,右乳轻轻一甩就
准确地填入!祝雅瞳满心欢喜,被吴征舌尖一旋,口唇一吸,激得她呻吟出声。
「啊………………啊!」这一声余韵未了,又陡然高亢起来!
两人小腹紧贴着,祝雅瞳占了上身的掌控,下身便由吴征做主。男儿双臂回
环将柳腰箍紧,固定,腰胯一沉,不快不慢地将肉龙抽了出来!
花径不减半分紧致,痛感也尚未完全褪去。可肉龙的动作仍让祝雅瞳美得深
深吐息,娇喘媚吟。满胀的灼热刺痛感之外,那龟菇的贲张的伞缘像是一柄扒犁,
毫不留情地犁过肉齿!而肉齿被这深深的刨刮一搅,仿佛肥沃的田地被翻出了油
脂!
含满浆汁的花肉先前像是饱胀自溢,现下则是被外力所挤压爆开,花汁横流,
快美非常!祝雅瞳受伤了似地绷紧了娇躯,光洁的背脊上沁出一层汗露。这一来
花径里的媚肉不仅极其甜蜜地缠住了肉龙,更是像发狠般重咬了一口。只是媚肉
绵软如云,一咬之下丝毫不觉疼痛,只觉紧致舒爽,兼具咬合与吸嘬的销魂蚀骨。
龟菇褪至洞口又反冲而入!花肉刚经历一轮刨刮,又迎来一轮推挤与撞击。
肉龙全数插进幽谷里,恰好嵌合得满满当当,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快意被充分地释放!祝雅瞳娇滴滴地酥啼着,任由吴征抽插推送。花肉越发
媚人,越发具有活力!原本抵抗似地挤压变作迎合的蠕动,插入时放松,尽享剧
烈撞击的快美,抽出时收紧,让龟菇刨刮得更为猛烈。
就连那一对儿雪臀被两轮抽送之后,也让祝雅瞳找着最好的角度!她弓腰撅
臀,让幽谷略微抬起,与肉龙之间保留一小段距离。吴征每回抽送不仅冲刺的速
度与力度以这番距离为最佳,且胯骨撞上丰臀之时,臀肉上下甩荡着起落抛跌,
啪啪的淫靡之声极为助兴!让吴征一下一下地打着哆嗦,双臂箍得越来越紧,抽
送越发大力快速!
祝雅瞳发着肉紧又娇美的酥啼,已被快感震得全然顾不得「喂食」。她与吴
征一般双臂紧紧抱着他的头颅,将脸蛋深深埋进豪乳之中,脸颊一侧贴在他头顶,
仿佛想完全胶合,融汇在一起。
豪乳间响着沉闷的嘶吼声。吴征浑然忘了一切,只知不停地抽插,腰杆的耸
落又快又重,撞击得祝雅瞳娇躯震颤不已。被压在双峰沟壑之间,每一回抽插都
激起双乳前后晃动,娇嫩的乳肤无比温柔地抚摸着脸颊。被压紧的双峰尚且震颤
如此,悬空高翘的丰臀所激起的臀浪更是难以想象的香艳销魂!只恨少生了一双
眼睛,不能一睹风姿。
酥乳,丰臀,花肉,每一样都似在迎合,在鼓励,在挑逗。肉龙与幽谷每每
在甫将分离之际再度深深结合!只因祝雅瞳动作渐渐熟练,回应也越发激烈!龟
菇沟壑搜刮着细嫩而湿润非常的花肉,借助身体的重要与吴征腰力狠狠地撞进最
深。比之先前的试探,肆意索取的畅快直令人魂飞魄散。
肉齿紧紧咬着肉棒,几似不愿放它离去半点。而肉龙插入时,丰美的臀儿甸
甸一沉落下,不仅迎合着肉龙插入得更加吃劲,还甩出一抹诱人的弯弧击打在大
腿上。反复不停地抽送进出「啪啪」连声之际,幽谷里的媚肉像是将肉龙整根品
尝了一遍。那密布肉芽,像一排排捣碎糯米做的贝齿,不停地在棒身上咬合,嚼
磨。
啪啪的撞击声混着棒儿搅拌滑浆咕叽声,淫靡非常。当禁忌感不再成为牵绊,
另一股极端的刺激就充斥在两人之间。
吴征的动作越发大胆,抱着丰臀的双手以袭向祝雅瞳胸前。酥乳饱实沉重,
一掌根本难以握实,抓在掌中满满的俱是酥滑香润,极具手感。那粉白相间乳肉
被大手一掐,乳肉满溢。翘起的圆珠抵在粗糙的掌心,借着两人的耸动摩挲着,
圆珠与掌心一同传来酥麻的快意,荡入心底。
祝雅瞳娇媚绝伦,快乐时的微笑,难熬时的蹙眉,失神时的迷茫,每一样都
有不同的风情。而脱力时被吴征奋力顶起再失重般落下,气力复生时主动挺腰耸
臀,快意盛美时夹紧了幽谷绷紧全身,每一个动作都兼具优雅与淫靡。
水声,撞肉声,与她口中仙乐般的如歌如泣,共同交织成一曲乐章,悠扬而
荡人心魄。
吴征贪婪不知休地索取着祝雅瞳的爱意与逢迎,紧咬的花肉想被注入了极致
的生命力,不住地蠕动,不住地咬合,一口轻,一口重。
祝雅瞳忽然像是要哭了起来,拍打着吴征的肩膀道:「我我我……好像又要
来了……」
早已不知倾泻了多少回花汁!可这一回的似乎不同。祝雅瞳全身已酥软,混
不着力地任由吴征予取予求,此前一回泄得比一回多,每回泄完还想要!只这一
回,那脑海中清晰的抽插画面,肉齿剧烈的咬合,震颤,花径不住地收缩蠕动,
都在提醒着她,这一回会被送上快美的巅峰!
「我也忍不住了!」吴征粗着声咬牙切齿道。快感如潮,奇妙的花肉令她难
分难离,腰后传来越发清晰的酥麻感,也是到了最紧要的关头。
祝雅瞳面色殷红如血,又羞臊又是急迫,还吃了吴征两记直透花底,险些被
捅进了心窝的重击,聚起最后一丝力道双掌撑在吴征胸口,奋不顾身般死命地甩
起腰肢道:「一起……一起……瞳瞳要吴郎的……全数射给瞳瞳……」
羞意难言,也幸亏此前两人之间不复犹豫,否则真说不出口。满以为以吴征
的体贴定然会停下,好歹不让她丢丑。
抽送太过猛烈,不仅臀儿承受着重击,啪啪作响着恣意被挤压着变形。胸前
的两团酥乳更是抛上抛下,又画着圆儿地甩荡撞击在一起,啪啪的脆响丝毫不弱
于臀儿。祝雅瞳不知在云里雾里,双手在空中乱舞乱抓,却捉不着一物。心口憋
了一口气,难过得几乎窒息,胡乱抓着的双掌一把握着甩荡的两只酥乳,以免甩
荡得太过淫靡。可美妇小巧的手掌与纤长如春葱的指尖抓捏着雪玉团般的美乳,
更是激荡得吴征心摇神驰!
吴征一身虎吼!他已不满足现下的姿势,他需要更加酣畅淋漓地征伐!祝雅
瞳正被吴征的捣弄与自家情不自禁地迎合弄得羞不可抑,却又停不下失态。忽觉
吴征停了下来!
关键时刻身体的快意怎可停止?祝雅瞳急不可耐地睁眼,就觉已被摆弄得趴
跪起来!
惊呼声中,只觉丰美的臀儿向后翘得高高的,双腿像两根浑圆的玉柱,柔弱
又稳定地支撑着臀股。两片臀瓣之间的股沟凉飕飕的,正因这羞人无比的姿势让
臀胯春光大放,微裂的臀瓣仍牢牢守护着后庭,却再也护不住幽谷。
爱子正在身后将她抱在怀里。他把自己摆弄成无比羞人的姿势后,双腿分开
站立起来,弯下腰将两只像挂架熟瓜一样悬垂而落的酥乳,用两只大手捧住,托
起,紧紧抓着不忍放开。
两人腹背相贴,吴征弯下膝盖,肉龙的热气便侵袭入幽谷。她当然知道这般
姿势抽送起来会如何有力!虽说极其考验腰腿之力,可以爱子的武功不在话下。
充足的力量,绝佳的发力姿势,这一轮抽送便是彻底释放,融为一体……祝
雅瞳心颤神摇着,准备迎合他的大力征伐。
吴征一边亲吻着祝雅瞳的发丝,手捧着绝世珍宝般的美乳,腰杆一提一送,
像捣药一般将粗硕的肉龙从上而下一插到底,嵌合得天衣无缝!
祝雅瞳如遭重击,玉背弓成了一座拱桥,腻人的娇声越发高亢,清亮。
「啊………………」地一声悠长尖叫,被肉棒凿开的花穴随着龟菇一次从尾
到头,彻彻底底的刨刮,媚肉剧烈而迅速地舒张,抽搐。颗颗肉芽极具生命力地
律动着,从细小的毛孔里忽然激射出数之不尽的细小清泉。
「祝雅瞳声与身剧颤。奇怪又羞人的声音不由自主,身躯则是湿滑腻润花径
兼具少妇的弹性与少女的紧致。看着丝发难容,可当肉龙像一杆巨枪一样落下,
又以无比的温热,温柔与温暖将它紧紧相拥,像母亲的胸怀,包容爱子的一切。
吴征落力地起伏。不快,不慢,保持着相同的速率,极具节奏地将两人推向
快感的巅峰。一步又一步,走得坚定沉稳,目标越发清晰。
祝雅瞳一下又一下地挨着深入凤宫的抽送,丰美的隆臀高高撅着,承受着粗
硕的肉龙破开蜜肉,尽根没入在饱满又多汁的花穴深处。穴儿深处被翻搅得湿润
而温热,像一只水汽腾腾的小蒸笼,肉齿则是一张张柔润的婴儿小口,讨好般地
任由肉龙欺凌。
像一只中了箭的天鹅,祝雅瞳无力趴跪着,娇躯颤抖不已。酥乳跌宕,丰臀
起伏,颤出一阵阵雪也似的浪花。她一身汗湿,汗水在背脊中央的小沟里汇聚成
一线,再向两侧与两端溢出。有些没入幽深的臀沟,与花汁相融。有些则滚过酥
乳,流到翩翩起舞般的峰顶圆珠,随着那双水润弹跳的美乳颤动,被四处泼洒开
来,仿佛花间凝露被风儿吹过……
逼人的快美一浪高过一浪,祝雅瞳越发肉紧。支起的双腿已用尽了全力绷紧,
支撑,引发腿心中央的花径大力地蠕动,咬合。死死握住的双拳,蹙紧的双眉,
咬得唇瓣发白的牙关,只做着垂死挣扎!
当吴征一击到底再也挺送不动,顺着穴心那颗神奇的小豆研磨,祝雅瞳失控
般高叫起来:「我我我……我怎么了…………不成了……」
这一刻正是祝雅瞳达到了快意的最巅峰,那无数的肉齿一同倾泻了花汁。因
快意过于美妙而让她一身肉紧,全身绷紧得连毛孔都缩了起来,倾泻的花汁从小
的不能再小的孔洞挤出,巨大的压力让倾泻变作激射!
吴征还差了那么一丁点,他片刻未停地拔出肉棒!穴口被翻开,露出花肉缠
夹着肉棒的淫魅奇景——内里嵌合得不留分毫缝隙,可洞口的花肉被翻开得纤毫
毕现!一根根细细水柱正自肉眼里像泉涌一样地喷射,激荡。
刺激,极度的刺激!吴征受此一激,腰眼一麻呼喝连连,肉龙突突脉动着,
精关一松,激射的精液迎上汩汩热流,水乳交融汇于一处。花肉还在一口一口地
咬着,挤压着,震颤着,痉挛着,只想把肉龙彻底地挤干……
两人紧紧相拥气喘吁吁,神游方外。率先回过神的吴征在祝雅瞳的颈窝里轻
吻,抚慰,享受着高潮的余韵,却舍不得拔出肉龙!只是不住地爱抚着祝雅瞳,
等待她清醒过来。
「呼……好像死了一回……」祝雅瞳悠悠醒来,无尽地满足,一身骨头像化
了一样,慵懒得无力动弹。
「瞳瞳太好……无一处不美……无一处不好……」吴征将她紧紧搂在温暖的
怀抱里赞叹道。
「哼,那是自然!」祝雅瞳傲然道,又蹙了蹙眉,万般可怜道:「不成啦,
里面好疼了……」
第一回就如此激烈,着实让旷了太久太久的祝雅瞳承受不住,吴征歉然一笑,
缓缓拔出肉龙。不想那绵密的花肉居然仍纠缠不停,龟菇挤出洞口时像是拔出瓶
塞一样,发出啵儿的脆响。花肉之紧密弹滑,恩爱之难分难舍,简直不忍稍离。
吴征闷声道:「瞳瞳看看,它舍不得离开我呢,就算想拔也拔不出来。」
「嘤咛……」祝雅瞳羞得不知如何是好,不住捶打着吴征的胸膛,大加嗔怪
了一阵,又反将吴征搂在怀里,难舍难离。
「吴郎。」
「瞳瞳。」
「吴郎。」
「雅儿。」
叫了又叫,亲了又亲,怎样都不够,怎样都不觉多!这一夜两人甜极又倦极,
相拥而眠,睡得极香。待春雨止息,天光照进石洞才悠悠醒来。
相视一笑,又是一阵甜吻。祝雅瞳情知再没有任何事情能将爱子与自己分开,
心结尽去,又调皮地道:「昨夜的吴郎做得很好,瞳瞳很快乐。今日的征儿也要
乖乖的,莫要惹娘生气。」
「好的,瞳瞳。知道了,娘!」吴征挠了挠头,忽有些尴尬道:「那个,昨
夜忘了形,不会被栾采晴听了去吧?」
「啊哟,糟了。」祝雅瞳跳了起来,慌慌张张穿起衣物道:「娘怕她偷听,
点了她的晕睡穴扔在外头,可叫她淋了一夜的雨……」
心情像雨后晴空一样的疏朗,祝雅瞳哼着歌儿离开石洞,又痛痛快快地洗了
个澡来到栾采晴身边。
虽让雨淋了一夜,但栾采晴内功深厚当保无虞。只是祝雅瞳现下的心境已大
为不同,对她也是歉意更多。
拍开穴道,栾采晴悠悠醒来,见自己一身湿透立刻便知被抛在野地里淋了一
夜的雨。没好气道:「看你眉目含春,一副慵懒的模样儿,昨夜成了好事么?」
「啊?」祝雅瞳骤然被说中心事,腾腾腾后退几步,面飞红霞说不出话来。
「咦?你你你……你们,真的成了好事?」栾采晴凤目招展,不可思议道。
「你胡说什么?」祝雅瞳沉下脸大怒,却不愿违心否认,恶狠狠道:「你再
敢胡说,我撕烂你的嘴!」
senglin08 2025-1-27 01:19
第十章、殡天双雄。暴雨暗煞
春雨断断续续地无穷无尽,在凉州地界蔚为罕见。
韩归雁在中军帐裡闭目养神,近几日来几无休息,即使是铁打的身子也觉困
顿不已。可凉州的形势,霍永宁的消失,吴征生死未卜,每一件都让她彻夜无法
睡著,也忙碌得没法安生。能偷个空儿合一合眼,让发疼的脑壳略作休息已是难
得。
吴征与祝雅瞳陷落险境,两天来营中反复派人前往桃花山,十二个时辰交替
往复著搜山,片刻不停。可春雨打散了痕迹给搜索凭空添了许多难处,加之山中
许多争斗之所都被人刻意破坏,至今一无所获。另有一个不知好坏的消息,桃花
山裡不时发现血迹,遍洒处处,不过尸体连一具都没有发现!那一场可以想像凶
险的夜战之后,整座桃花山的人仿佛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无论生死。
人生而有希望,越是开始,希望越大!不过希望有一点不好,希望的时间越
长,绝望的心思就会像角落的阴影,逐渐弥漫,爬满心头。
韩归雁虽合著双眸,一双涵烟眉却不时地抽动著。剧烈起伏的胸脯除了疲累
而致呼吸急促外,心事重重难以安定也是重因。
「你不会有事的吧。见识广,比谁都聪明,还有祝家主陪著你。定然不会有
事的对麽……」韩归雁倦之已极,耷拉著螓首梦呓般喃喃自语道:「有祝家主陪
著你,不会有事的,我的好吴郎……」打了个小盹儿,韩归雁又惊醒过来。女郎
在两边额角揉了揉,又举起面前案上早已凉了的茶水灌下,两条长腿一发力站起,
腾腾腾地步出营帐。
吴征下落不明,使节团祸起萧牆,每一样都是半点差错不得的大事!韩归雁
不太喜欢祝雅瞳,这名美妇太过诱人,成天住在吴府裡难保吴征不动心。只是她
确实对吴征的帮助太大,韩归雁即使不喜也仅挂在心中,更不会去反对。
然而到了现下,最让她寄託希望的是祝雅瞳,一刻不敢放鬆的嘱咐也是祝雅
瞳给的。军营裡守得严丝合缝犹如战场之时,所有吴府的「家眷」也被她死死按
在军营裡,绝对不允许外出!久曆战场,她太清楚形势不明之时,最重要的便是
做好自己眼下的事情,不出乱子,不添乱子。每每派出兵丁搜寻桃花山,她又何
尝不想亲自去?可是不能去!陆菲嫣焦急的模样并不在自己之下,能强行忍耐,
还能坚定地站在自己一边……韩归雁暗自宽慰,幸亏陆菲嫣深明大义,否则保不
定会出什麽么蛾子。
柔惜雪自被倪妙筠带回营中后始终昏迷未醒!虽未知因何会与霍永宁交手,
还说出惊人的秘密来,可想来桃花山的形势想来没人比她更清楚。韩归雁恨不得
一巴掌把她拍醒,能说一两句情况就好,惜乎并不能。
事情棘手的地方不仅这一件。霍永宁居然是忧无患这个消息太可怖,倪妙筠
说不出个所以然,光凭她转述柔惜雪的一面之词难以全信。天阴门诸女的尸骨还
在荒野,前后事宜牵连重大,不便于通知燕国人取回尸首。
正值春季多雨时节,尸身无法久留。她们与吴征有旧多曆患难,韩归雁心下
不忍,与倪妙筠商议之后只得先行让她们入土为安。倪妙筠九岁便入了门,彼时
年岁尚幼,多年来蒙这些师姐悉心照料感情深厚。如今受限于诸多条件,师姐们
的尸身只得草草安葬,柔惜雪又昏迷不醒,一时伤感得痛贯心膂。
形势纷乱,无论于内于外,能掌控大局的主心骨都只能是自己,也只剩下自
己!韩归雁咬了咬牙,呼啦一声掀开门帘,锋眉隐含著杀气!
主将从帐中亮相,气势不凡,神情肃穆,诸军见了也是心中一凛,加倍警惕
起来。
陆菲嫣立在营门口,见了韩归雁垂头随在她身边,低声道:「不多歇会儿?」
韩归雁心中一暖,不论从前与陆菲嫣有多少恩怨龃龉,至少在这一刻两人是一条
心。论主导大事,她不如自己,可她特别清楚自己现下的身份,把该管的事情管
理得井井有条,著实帮自己省心太多太多。韩归雁点点头,伸出手去在她手心捏
了捏以作回应,道:「无妨。」「诸事都要仰仗于你,若是累坏了不好,还是多
歇歇吧,有事我来禀报。」陆菲嫣低著头,语声黯淡,急的不是有事,而是至今
消息全无,无事可报。
「无妨,这点不算什麽。从前作战时远比现下忙乱的多,几天几夜的不合眼
也是常事。」韩归雁见左右人少,停步凑在陆菲嫣耳边道:「这麽懂事,又这麽
会疼人,难怪吴郎宠你。」陆菲嫣惊得缩了缩肩,面红过耳,头压得更低了……
逗了一句略微放鬆胸臆,韩归雁正容道:「柔惜雪如何了?」「很不好。未有点
滴好转,气血衰微,唉……」陆菲嫣歎了口气,摇著螓首道:「未必能醒的过来。」
韩归雁心头一黯!当下的局面,柔惜雪若能醒来多有帮助,不仅能有吴征的消息,
霍永宁是忧无患一事也能问清来龙去脉。摸清了内裡的隐情好歹有应对之方,不
至于像现下一样束手无策。。
「先找吴郎要紧,你……没有要亲自去找的想法吧?」韩归雁凝望著陆菲嫣,
炯炯逼视著问道。
「不会!」陆菲嫣迎上韩归雁的目光坚定摇头,狠狠捏了捏粉拳道:「我比
谁都想去,可是我绝不会去,也不会让任何人去。包括你!」「噗嗤,什麽叫比
谁都想去?本将可不弱于你!胡吹大气!」韩归雁笑著扁了扁嘴,凤目使劲地眨
著强忍珠泪,伸手与陆菲嫣紧紧相握道:「他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我也
确信他一定好好的!」陆菲嫣点了点头,咬著贝齿道:「他一定还好好的……或
许是不便露面,或许是另有盘算,或许是……」说到这裡再也说不下去,泪珠终
于滴落脸颊。
命运未曾得到确认之前,再多的坚强都躲不开自我安慰的嫌疑,而随著时刻
的推移,悬而未决的焦心是种剧烈的煎熬,无时无刻不在动摇你的内心。对吴征
的忧虑陆菲嫣不敢对任何人言,甚至不敢表现出过度的忧虑。回过头还需以钢铁
般冷硬的自律与克制,辅佐著韩归雁压制昆仑的几位晚辈想要豁出命去孤注一掷
寻找吴征的衝动,甚至还有瞿羽湘。
相较而言,韩归雁尚可找人述说,陆菲嫣比她更为苦闷难熬。
「陆姐姐……想哭就哭一会儿罢,这裡盼儿她们瞧不见。」韩归雁皱了皱眉,
原本欲宽慰几句,劝阻她莫要失控。转念一想,若不纾解情绪,再过几日可未必
熬得过去!遂以目示随从兵丁背过身去,不许放人过来后,将陆菲嫣搂在肩头安
慰著任由她好好哭上一场。
陆菲嫣心中鬱结多日,宣洩开来一时难以停止。虽不敢尽情放声大号,也嘤
嘤戚戚哭得梨花带雨,见之心怜。韩归雁原本已鼻尖泛酸,被陆菲嫣情绪感染,
再怎麽坚强也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瞪大凤目,重咬舌尖才忍得下来。——陆菲嫣
帮她分担肩上的重担已有多日,此刻该当自家顶住才是。否则二女一同溃了心房
哭起来,那便没完没了。
韩归雁甲不离身!铠甲又冰又硬极不舒服,可陆菲嫣靠著却觉心中暖融融的。
她武功越来越强,信心也水涨船高,只是一路前来吴征宠爱太过,多少有些
习惯了依靠。这一回失了主心骨后强自支撑,多少有些力不从心,幸而还有比她
更坚强的韩归雁坐镇。这一哭哭了小半炷香时分,陆菲嫣收了声抹干泪痕道:「
眼睛会不会肿?」韩归雁双目一眯,气呼呼地鼓起香腮凑近,咬著耳朵道:「没
有这裡肿得厉害!」顺势双掌齐出,在陆菲嫣胸前轻轻来了两记。
这一掌正是当年吴征向秦皇进献战阵图时,昆仑派为获得战阵,向韩家所出
三本心经之一《鸿雁双飞》中的「暮雪双飞式」。这本秘笈比不上《天雷九段》,
《浮云七绝》等顶尖功法,不过在昆仑也是一等一的。其招法轻巧灵动,双掌互
为圆融阴阳相济,馀韵无尽,对韩家硬梆梆直来直去的战阵功夫是绝佳的补足。
这一下忽然偷袭,陆菲嫣正自忙著消弭痕迹,心慌意乱,距离太近又毫无防备,
硬生生地被拂中。只觉胸前一热一紧又一松,韩归雁双掌已离,嘴角挂著揶揄,
唇瓣又撅了起来十分赌气。
「雁儿你……莫要胡闹……」陆菲嫣想发作一番又发作不出来。——方才哭
时倚靠著韩归雁,贴得可紧的很了……「哼!在此地敢直呼本将名讳,回头重罚
二十大板!」韩归雁寒著脸,一双眼睛却不怀好意地绕著陆菲嫣的丰臀打著转:
「二十大板伤不了你筋骨,肿起来却是免不得了!」「你……」陆菲嫣又羞又急,
恼道:「你再学他胡来瞎闹,我不理你了!」「呼……」韩归雁松了口气,眼圈
又一红道:「若是他这般待你,定是甘之若饴了……哼,看来没少与你这般调情!
可不是人家瞎闹,方才闹的人可是你,现下闹够了麽?」韩归雁性子较陆菲嫣活
泼许多,连陆菲嫣都会对林锦儿使坏,她自然学了更多吴征的「歪门邪道」。这
一下半较真半胡闹地使了出来,颇具奇效!经此姐妹淘般地嬉闹一番,二女的心
间驱散些乌云,现出几缕阳光来。——无论局面再难,总是有志趣相投的伙伴们
相互扶持著前行的。
「嗯。」陆菲嫣羞恼又感激地点点头,道:「已好了许多,请韩将军下令。」
「去看看柔惜雪吧。」韩归雁转身向后营行去,道:「顺道再问一问倪妙筠,她
们,可是关键中的关键。」「我已问过多次,再一同看看有没甚遗漏。」陆菲嫣
疾行两步追上韩归雁,贴耳问道:「太子殿下那裡,还是没有回音?」「没有!」
韩归雁脸色寒了下来,捏的双拳发白道:「胡叔叔的推测没错,这一回凉州之行
危机四伏!陛下铁了心要弄出份天大的文章来。我一日三报,言明吴郎音讯全无,
殿下依然置之不理,连个回信都不给!陛下给的旨意,想来是极狠的!不惜一切
代价也要除掉祝夫人不说,吴郎或许也是早已算计下的诱饵,只待我们忍不住轻
举妄动起来,殿下就借机做文章!」「伴君如伴虎,帝王心术致忠臣蒙冤历来如
此,真的太狠了!」陆菲嫣愤愤不平。
「吴郎后有昆仑为坚盾,又有我韩家为羽翼,久后必为权臣。且以吴郎的聪
明才智,十年之后当朝无人可敌,陛下料得吴郎必然坐大,不会坐视不理。他…
…陛下不会去赌吴郎从始至终忠君爱国,不生二心的。栾广江要对祝家下手,陛
下是瞌睡了有人递枕头,正巧顺势而为。」韩归雁双拳越握越紧道:「这一日迟
早要来,只是来得当真不巧!」「来在了最坏的时机!丘元焕,忧无患!」陆菲
嫣闷哼出声。这两个名字就像压在心头的两块大石!丘元焕是吴征与祝雅瞳之间
最大的威胁,而忧无患则对整个吴府上下都是巨大的威慑!。
说话间二女已来到后营,陆菲嫣轻轻揭开营帐,与韩归雁一同步入。
柔惜雪躺在榻上昏睡未醒,比起前些日子,她呼吸稳定了许多,只是每日进
食全靠掰开牙关灌入稀粥,重伤之际营养不良,现下面色苍白,憔悴消瘦,依然
随时有性命之虞。
不敢大声,二女摸了摸脉后与倪妙筠行至一旁,陆菲嫣道:「脉象似是更有
力了些,或许不久后会醒来。」「未必。」倪妙筠泪水涟涟,几无断绝,艰难道
:「师姐的内力一直在衰弱,想是已到生死关头,功法自动运转延续生机!若是
内力耗尽还不能醒来……」陆菲嫣与韩归雁对视一眼,问道:「这是何道理?」
柔惜雪的生死原本不放在她们心上,只是吴征与祝雅瞳的下落,大体要著落在她
身上。此刻她们对柔惜雪的关心,不在倪妙筠之下。
「师姐修的是「玄女檀心神功」。这门功法在危急关头会自行运转,多延续
些时日是有的,只是再拖延下去,恐怕只有祝师姐来了才能救她!」倪妙筠焦急
道。
柔惜雪与祝雅瞳的性命交织在一起,一个等著对方救命,另一个却等著对方
指引方向助自己脱困。
陆韩二女一同失语,柔惜雪的生命力只会越发衰弱,而这种功法一想也知,
时日越长,消耗就越大,委实撑不了多久!
倪妙筠又问道:「燕国那边也没有消息麽?」韩归雁摇了摇头,黯然又讥讽
道:「燕秦两国太子一同装聋作哑,世之奇景!」形势之被动无以复加!
韩归雁求见梁玉宇不可得,原本若能,霍永宁的行踪可以掌握,他的化身「
忧无患」威慑力就会大大减弱。梁玉宇避而不见,霍永宁的嫌疑就无法坐实,更
让军营裡因此几乎被隔绝。大部队动不得,陆菲嫣这等高手也面临极大的危机,
任何人不敢有轻举妄动。
韩归雁又去信栾楚廷,只言柔惜雪身受重伤,现在营中修养医治。原本期望
探一探栾楚廷的口风,万一吴征真的落入燕国人的手中,还能以柔惜雪为质交换。
一个十二品的大高手,顶尖门派的掌门,对燕国而言重要性不言而喻,只交换个
吴征于燕国而言是笔不需多想的好买卖。可是去信仿佛石沉大海,连个回音都无。
栾楚廷不理不睬,使者甚至不知道信件他看到没有,更不要说回信了。
不过也就是有了这麽一出,韩归雁才料定吴征至少现下还是安全的。否则燕
国目的达成,必然要重视柔惜雪,不至于悄无声息。
沉默,在很多的时候都是为了等待,等待一个结果,以决策下一步的行动!
「我能去桃花山寻找祝师姐的踪迹吗?」「祝家主临行前,曾吩咐过本将尽
可能护你周全!上一回你离营一来是门派中事,本将实在不好阻止。二来几位高
手陪同,本将也没料到之后竟然会有巨变……这一次危机重重,你真要冒险?」
韩归雁瞟了柔惜雪一眼,她知晓自己对倪妙筠没那麽大的约束力,想让她听话,
唯有拿捏住柔惜雪在自家手上这一点而已。
倪妙筠抬起头毅然道:「我向来精于此道,且我个人的生死于你们并无关联,
你们也不会为了我付出什麽代价!找到祝师姐的踪迹,于韩将军与天阴门两全其
美,若有万一,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有死而已!」「好……」韩归雁点了点头,
倪妙筠所言在理,且她的本事陆菲嫣评价极高,又熟悉天阴门与祝雅瞳,的确是
强援一名。韩归雁实在无法拒绝!
「谢韩将军!」倪妙筠盈盈拜倒,以掌抚心以示诚挚道:「民女必然竭尽全
力寻找祝师姐与吴大人下落,以报将军恩德!」「你不能就这麽去!做好了准备
来找本将,随下一队搜山的军伍一同去。」「遵令。民女走后,月玦一人力不从
心,还请韩将军代为照料师姐!」「放心,本将会遣春雨过来协助冷姑娘,柔掌
门这裡不会因看护不佳而加重伤势。」「谢将军,谢将军!」春雨手脚俐落乾淨,
是韩归雁的贴身侍女,被派了过来足见盛情。倪妙筠大喜,结结实实地磕了两个
头道:「请两位稍待片刻,民女即刻去换月玦来,准备妥当后自来报知将军!」
看她飞奔著去了,韩归雁悄声向陆菲嫣道:「听闻她和祝家主关係甚好,看著待
柔惜雪也是一片赤诚,不知道内裡有些什麽缘故。」「且看看罢!」陆菲嫣双眸
放光。倪妙筠的本事她是多次领教过的,潜行追踪正是拿手好戏,她肯出手胜过
百人有馀:「妙筠精擅此道,若能有所得,一定要好好地感谢她才是。」「你都
这麽说……倒是希望之所聚了!」韩归雁不自觉地与陆菲嫣双掌紧紧相握道:「
承诺她的事自当尽力做到,我这便唤春雨过来,让她没有后顾之忧!」「我去把
这些事告诉盼儿,也让她安些心。」陆菲嫣微微发窘,有些无奈道。
韩归雁心情正是近来少有之佳,闻言双眉一挑道:「盼儿年岁尚幼,心急火
燎才是应有之意,我倒爱她现下的真性情!若是太过沉稳冷静,反要怕她哪日真
进了府上,心机处处惹人烦恼。」「盼儿心地不坏,她与你龃龉越多,也是爱他
越多所致。」陆菲嫣歉然道:「倪仙子离去,月玦一个人看盼儿不住,我得留神
在此。若有事,你来这裡找我!」「我知!你把盼儿看牢就成。至于那些话,呵
呵,你还是留著对自己,对盼儿说好些。比起你来,我这裡简直不算个事情!」
韩归雁揶揄一笑,快步离去,转过身时一脸笑容消失无踪。有了新的希望固然是
好事,可她更怕像前几日一样,满怀希望变作失落空虚。
背过身的女郎,自也看不见陆菲嫣的娇羞消失,忧愁再度爬上面容。洼洼,
女郎走不了两步便带上了一脚的泥。美妇站在泥水裡,长靴已陷落小半足面,也
顾不得这些仪容…………………………………………………………………………
……………………………………栾楚廷真未收到韩归雁的信件。
不单是韩归雁,整个燕国使节团都见不著太子殿下。自那夜整座使馆被下了
禁令,一切人等不得进出,违令者立斩不饶后,太子殿下就消失了。连同一齐消
失的,还有大批长枝派高手与宫中护卫,甚至是天阴门掌门柔惜雪。群臣们隐隐
然猜到有大事发生,个个噤若寒蝉,不敢稍动。
夜色散去,天光放亮。太子携同大将军丘元焕在使馆裡短暂露了个面,又吩
咐贴身护卫人等前往桃花山之后,连这些护卫也再未见过栾楚廷与丘元焕,还有
栾采晴。
燕国使臣们失了主心骨又不敢声张,更不敢擅作主张回报京都。只得闭了使
馆谢客,等待太子现身。
已是深夜,燕都长安裡即使烟花之地也已止了歌舞,只见星星点点的几处灯
火,其中便有皇城裡的御书房。栾广江揉了揉发红的眼珠,又紧了紧身上的虎皮
裘,将最后三本奏摺一同展铺面前。。
龙目一扫,栾广江哑然失笑,摇了摇头。他提笔沾了墨汁正要批复,忽然一
皱眉,又恍然地放下笔,倚靠著龙椅,面上似笑非笑,居高临下地望向御书房门
口。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月光照耀下栾楚廷不待旨意便径直进入,急得服侍的太
监满头大汗,硬著头皮想要拦阻,却被丘元焕大手一挥按在牆边。
「罢了,你们都退下吧。皇儿,丘大将军且进来。」栾广江笑意更深,摆手
摒退左右。
「夜色已深,父皇尚未安歇麽?」栾楚廷半脸迎著月光,半脸映著烛火,显
得有些阴晴不定。
「本已快批完奏摺要睡了,不想皇儿此刻回来。」「父皇方才在笑什麽?为
何提起笔来又不批了?」栾楚廷放肆至极,始终抬头迎著父亲的目光,以下犯上!
「延州刺史的奏摺,常年来屁事没有,就是些家长里短的小事,要麽就是奏
请进京给朕过生日。」栾广江温和笑道:「朕自是叫他莫要来了,还准备大大责
罚他一番。」栾楚廷双目一眯,摇头道:「延州刺史巩茂学!年少时曾随父皇见
过他的奏摺,犹记得当日还大骂他不知羞耻,只知阿谀奉承!如今想来,他常年
镇守边疆,劳苦功高,是父皇的心腹重臣。他上奏为父皇庆生之事从不敢断,父
皇骂他,他估摸著心裡还乐开了花。这是否像是民间情侣之间,再怎麽奉承都不
打紧,若是哪一年敢忘了对方的生日……那可就有趣了……」「好,好!」栾广
江颇有惊喜之意,连连赞道:「皇儿所言不错!御下之道正在于此,皇儿能悟得
其中真谛,当能对群臣有更深的瞭解!朕心甚慰!」「原来真是如此,可惜晚了
些。」栾楚廷低头歎息一声,又抬头望向龙椅上的栾广江道:「不过也无妨,总
算,朕!明白了!」石破天惊!御书房裡的烛火都似黯了一黯。栾广江龙目眯起
射出犀利的寒芒道:「你可知凭方才那一句大逆不道,朕就能要你的人头?」「
朕知道,也不知道。」栾楚廷双目射出炽热的火光,与寒芒似在剧烈交锋,虚空
裡都闪出烈烈火花:「只需朕坐上龙椅,掌了玉玺,就没有大逆不道!」丘元焕
脑中电闪雷鸣!已是第二次经历这等场面,如他的修为见识,心中的震撼仍不能
稍稍平息。时光恍惚回到二十年前,龙椅上的老皇帝正年富力强,当时他也是这
麽站在阶下向上望,像立于平地仰望天空。
「这一条暂且寄下,朕稍待再与你算帐!」栾广江从袖中抽出一卷黄帛抖开,
远远朝栾楚廷扬了扬道:「你立下的军令状,要取祝雅瞳人头方可回来,现今她
的人头在哪裡?」「没有。险些可取,不过其中危机太过,不值得!」栾楚廷针
锋相对道:「朕不会为一名女子轻易犯险。」「哦?」栾广江抛下黄帛,提起御
笔道:「既有违军令状,则依军法从事!祝雅瞳不值得犯险,军令状还不值得麽?」
黄帛飘飘荡荡,准确地落向栾楚廷胸前,随手可接。栾楚廷并不接起那一幅能决
定他命运的黄帛,而是随手一摆将其击落地面,像丢弃一面废布。「江山,天下,
除此之外,还有什麽值得朕亲自犯险?」「唉……」栾广江甚是失落,御笔在另
一名黄帛上勾勒著道:「无胆之辈,还谈甚麽江山,天下?」「呵呵,父皇看来
不懂,你真的老了!」栾楚廷深吸了一口气,向著栾广江踏出第一步道:「朕不
杀祝雅瞳,便只剩下江山与天下这一条登天之路,别无选择。此乃置之死地而后
生!与朕的太上皇相比,祝雅瞳又算得了什麽?」栾广江眉头一跳,有些意外地
看著栾楚廷,目光越发凝重道:「有理!有理!这一趟凉州之行,看来皇儿获益
良多。」「至于太上皇所担心的,只需朕手掌玉玺,高坐龙椅,祝雅瞳与孽种之
事全然无碍!三国同剿,祝家覆灭只在顷刻之间,祝雅瞳孤身一人即使不死,也
不过一条丧家之犬,又有何惧?朕留下一无用之人,却能促使朕勇猛精进,一往
无前,太上皇觉得朕的手段如何?」栾楚廷又逼近一步,面上五官都飞扬起来,
好似有一条蛟龙正从身子裡破体而出。
「出乎朕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栾广江赞许点头,又哂笑道:「朕所
言意料之外,是说想不到你居然有如此勇气,并非朕想不到这一条路!若这是你
的想法,自以为除你以外无人能看透,未免太过小瞧朕!」栾楚廷第三步正好踏
出,闻言气势顿挫,便不像此前的举重若轻,信心满满。一步落地时踩得极重,
咔哧一声,竟将地面的青砖踩裂。
他沉默片刻,複又笑起来道:「你便知道又如何?本就是阳谋,此时此刻,
终究要手底下见真章的!朕,决无回头之理,你还不醒悟麽?」「栾家子孙的宿
命向来如此,朕,又岂有回头之理?」栾广江高声道:「二十年前,朕以弱敌强,
一统大燕江山!二十年来,又有甚麽风浪朕没有见过?二十年之后,朕早已等著
你这孺子走出这一步!朕早先对你说过的话,你忘了麽?」栾楚廷筹画良久,突
然出现在皇城一时占了上风。姜毕竟老的辣,栾广江示敌以弱,忽然发难扳回局
面。如今栾广江气势渐渐高涨,反压了栾楚廷一头。
春夜的烛火仿佛忽然燥热起来,片刻之间,栾楚廷额头出了大汗。若不是两
道眉毛十分浓密,豆大的汗珠几已滴进眼眶!反观栾广江气定神闲,始终淡然微
笑,若不是面色苍白,几乎已是这一场争锋的赢家。
栾楚廷紧咬牙关,万分艰难地又踏上一步!极平常的步伐此刻似有万钧之重,
脚掌落地时还晃了一晃,道:「没忘!你对朕言道想清楚了便回来,朕想清楚了!
如你所言,先祖立下的规矩,栾家子孙终有这一场宿命之战!二十年前你从爷爷
手中夺得帝位,江山易代,帝位传承,今日,帝位必然属于朕!你已年老气衰,
每日此时此刻,都是你气血最虚,气力消耗最大的时刻!而朕,养精蓄锐,今日
前来,必然一击而中……」栾广江笑意越盛,玩味地看著儿子因失去了镇定而变
得絮絮叨叨,囉囉嗦嗦地说出一番大道理来。若是吴征在此旁观,定要以手捂面
道:「老哥,你是学了《道理诀》吗?打不过,只好讲道理了呗……」吴征不在,
唯一的见证者只有丘元焕!栾广江大占上风,甚至不理睬栾楚廷,偏头向丘元焕
笑道:「丘大将军,二十年前是你陪著朕,你过来!」燕国帝君简单地招了招手,
却像个挥舞著雷霆的天神!不说栾楚廷心头大震,有些惊恐地回望丘元焕,生恐
他临阵倒戈。丘元焕亦是脑中如万鼓齐鸣,震得一身发麻!
栾广江深不可测,气势上已完全压制了栾楚廷却不急著紧逼。需知狗急跳牆,
栾楚廷若是败势显露,必然殊死一搏!现下还不是与他搏命的时刻,正如他所言,
尚不值得!栾广江有足够的把握继续摧毁他的信心,待到将他的意志全部摧毁之
后,再彻底毁灭他的肉身!
重召丘元焕则是极其高明的一招!丘元焕随同栾楚廷前来,不仅是见证者,
必然也是栾楚廷的支持者。长枝派元气大伤,他需要皇帝对长枝派持续的支持,
更年轻的栾楚廷是理所当然的选择。
当回到皇城,那个在龙椅上已气息奄奄,看似风烛残年的老皇帝依然威风四
射!丘元焕忽然明白了自己的武功并不下于他,为何打小身为太子伴读起就一直
怕他,那股恐惧存在得如此真实!
这是天生的帝王,他永远看透你的内心,永远先你一步!你不得不怕。这一
挥手,不仅在摧毁栾楚廷的信心,也在摧毁丘元焕对栾楚廷的信任!更可怕的是,
一旦丘元焕动摇,重新站回栾广江身边,栾楚廷便万劫不复。而即使他依然坚定
地支持栾楚廷,太子的劣势也没有任何改变,他与帝王之间的差距,还是一道巨
大的天堑。更何况,心神大震的丘元焕怎能毫不犹豫地立下决断?
决断每拖延一刻,都是对栾楚廷巨大的打击!
栾广江一挥手便回过目光望向栾楚廷,似乎在说,你看到了没有,你还差了
许多,许多,根本不够资格挑战朕,可惜你没有机会了!
栾楚廷的大汗已将全身湿透,崭新的龙袍像是黏在了身上,仪态尽失。他目
光躲闪著,回头看了看丘元焕,又咬著牙迎上栾广江。
丘元焕低头不敢动,不敢应,而栾广江甚至已看见栾楚廷目光中的畏惧与后
悔。他轻咳一声,举起玉玺在黄帛上一盖道:「你是自裁,还是等朕下旨?」「
不……不……朕……还没有输!」栾楚廷颤巍巍地又踏上一步,忽然软倒在地,
又强撑著爬起来,双目赤红充血,恶狠狠道:「朕,绝无退路!」「好!朕给你
一次机会。」栾广江起身脱去厚重的皮裘衣,道:「先祖遗训,朕也不敢有违,
你若能战胜了朕,朕的一切自然都是你的!可是你现下,还能站得住麽?」「臣
只知效忠大燕,今日亦只是见证者,请陛下明察。」丘元焕腾腾地倒退两步,同
样汗如雨下。帝位的争夺几乎令人窒息,身处其中难熬得像是被风暴卷上了天空。
他一咬舌尖恢复清明,终于从栾广江魔咒一般的旨意从醒悟过来,忙跪地俯身,
阐明自己的身份与职责。
「还好,看来丘爱卿与二十年前相同。」栾广江笑道,二十年前,丘元焕当
然是支持他的,现下他本该支持栾楚廷,可到了自己面前,他还是和二十年前一
样。
「可你已经与二十年前不同了。」栾楚廷一呆,一愕,一道灵光灌顶般醒悟
过来道:「呼……原来如此……看来朕的运气不错,还是晚了点,不过也无妨,
朕总是明白了。」栾广江双手后背踏下一阶梯道:「故作镇定?」「那是你!」
栾楚廷大喇喇地抹干额头的汗珠道:「朕还道你为何如此镇定自若,还以为你早
做了准备,或是绝对能战胜朕。哈哈,朕险些被你唬住了!」栾广江足下停步不
敢再动,道:「朕即使重病在身,要杀你不过反手之间!」「那你早就动手了!」
栾楚廷向前两步道:「朕满身大汗,丘元帅也是如此。唯独你没有,不是你不紧
张,而是你病体恹恹,身体终日被寒气侵袭,一滴汗都流不出来!现下,你同样
紧张得很,你惧怕朕,惧怕朕抢走你的一切!可惜栾家的子孙无论何时都当勇猛
精进,在位的帝王既已老朽不堪,就该由新君亲手夺其位,一换江山新颜!」栾
广江扑腾向后退了一步,忽然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气力软倒在龙椅上。片刻之前还
是黑色的长髮瞬间转白,面上也长出密密麻麻的皱纹,仿佛生命正被迅速地抽走。
脉门被扣紧,咽喉也被一隻手扼住,栾广江气息奄奄道:「朕确实老了……
皇儿今日的表现很好,很好,这才是大燕的国君,无所畏惧,胆大心细!不过有
一点皇儿说错了,朕没有惧怕皇儿抢走朕的一切。朕遣走戚浩歌与李瀚漠时,就
在等著这一刻。朕怕的,其实你不来……」扼住咽喉的手越收越紧,丘元焕默默
退出御书房,合上房门,等待著会震撼整个世间的一刻。燕国新君继位,更年轻
的天子会给这个世间带来怎样的改变?栾广江子嗣凋零,也就没有搞几位皇子竞
争那一套,选定了栾楚廷之后便悉心培养!
只是这位太子在朝臣眼裡向来懦弱了些,也太安逸了些。直到今夜,丘元焕
再一次见证了新君手弑旧君登基的一幕,才确信栾楚廷并不在栾广江之下!而且
他的身体还胜于父亲,前程比堪称圣君的栾广江还要远大!
御书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丘元焕跪地,落泪,哀声道:「来人,来人!陛下
……薨了……」…………………………………………………………………………
………………………………「陛下薨了……」屠冲看著七窍流血,双目大瞪的梁
兴翰,颤抖著伸出鸡爪般的手想替服侍了一辈子的君王合上眼眸,可居然合不上,
梁兴翰犹似死不瞑目!
暴毙于皇宫,就在自己身边,屠冲喉头发苦!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吃了惊吓
的小太监与宫女们个个大声尖叫,屠冲同样来不及制止,现下风言风语恐怕已传
遍了大半个后宫!
「速速去请几位大人进宫!」历经数次大风大浪,屠冲迅速镇定下来,一把
抓住正欲飞奔而去的小太监吩咐道:「先去请五殿下来!」
小太监连滚带爬着去了,消息像风儿长了翅膀,不久便传遍了京城!北城一
家不起眼的小客栈里,浮流云大喜过望地推开房门,压低了发颤的声音道:「尊
主,皇帝死了!」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忧无患揭去淫邪的鬼面,露出真容,正是将凉州搅
得一团大乱,却暗中返回京城的霍永宁,道:「本官也该入宫去了!」
第十一章、暮暮春风。尽欢无涯
「你在胡思乱想什麽?讨打!」祝雅瞳手中的树枝抽出劲风,「啪」的一声
正中吴征臀后,其声直比坚韧的翠竹抽打下来还要清脆响亮。
「哎哟!」吴征大叫著跳起来!这一鞭下去几乎把屁股都给打散,哪裡吃得
住疼?
胡乱跃起完全失了法度,此前的走神已然让祝雅瞳大为不满,见他失神落魄
更不容情,树枝唰唰唰地挥出三记,全打在吴征手背上!
手掌吃疼,力贯骨骼!吴征拿不住手上树枝,情知这麽下去非给祝雅瞳打得
全身青紫不可,忙收敛心神。祝雅瞳第四招又到,吴征缩肩沉腰,刺斜横飞。这
一窜足下连连顿地,竟在极小范围,极短时间内连变了三次方向,肩膀贴著祝雅
瞳的树枝堪堪避过。犹似死裡逃生,足下更不停步,远远地避了开去。
祝雅瞳也不追击,只沉著俏脸目蕴寒光。吴征挠了挠头走近,低声下气道:
「娘,对不住……」「练武之时不凝神专注,你从前都是这样修行的麽?」祝雅
瞳目冷声更冷,不仅仅是大为不满,几乎痛心疾首于吴征的不争气。
吴征咬了咬牙,道:「我心中不安,难以静心定神。」「你还在不安什麽?
每个人都该清楚当下要做什麽,不要做什麽。」「旁人我不担心,她们都会做最
好的选择……我唯独担心小师妹!」吴征忧心忡忡道:「她脾气急,若是一天两
天,她或许能忍得住,时刻长了定然忍不得。其实对每人都一样,头两日雁儿也
能气定神闲,时刻久了难免心浮气躁。旁的都好说,就怕她们心神动摇,疏忽了
小师妹。」顾盼陪同吴征一齐长大,两人从年纪,身份,相貌最是般配,祝雅瞳
历来也最属意顾盼。若是在太平世道,吴征遇不著那麽多稀奇古怪的事情,或许
已与顾盼结为连理。更不用担心她现下年纪轻,修为不高,恨不得藏得死死的。
此时爱子会不经意间念起顾盼来,那一份情意便是实实在在地印在了心裡,无须
刻意。它总是藏在潜意识裡,不由自主地就会冒出来。
「这不是理由!」祝雅瞳摇了摇头,她深明这份情意,也明白吴征的担忧有
理。可是她心如铁石,不受任何外物所影响,道:「这裡没有出路!悬崖上不去,
若是失足滑落便是崖下的泥潭,万劫不复。我们能做的事情不多,最有用的便是
练武!娘和你说过多次,你总是不能专注,平白无故浪费了时光。还记不记得,
从前娘教过你「观风听雨」?」「孩儿知道错了。自然是记得的。」吴征也知这
裡是绝地,自家能做的事情裡巩固现有的修为是第一要务。他不得不承认距离祝
雅瞳的差距是全方位的,想要不受干扰实在是做不到。
「嗯。现下娘要你把五感六识全部收回来,与「观风听雨」恰巧相反,只准
注意这根树枝!」祝雅瞳挥舞著树枝,忽然变得忸怩害羞起来,连脸颊都红了半
边,低声道:「短短的时日连破十品与十一品两大关口,根基已然动摇,若不重
新夯实打牢,迟早要出大麻烦。」原来你也不是全然不受影响嘛……吴征咧嘴一
笑,又无奈摇了摇头,示意实在无法集中精神。
白日练功已被反反复複批了数日,教授武艺的时刻祝雅瞳绝无偏私,从一个
宠溺爱子到极点的慈母,变作一位严厉到甚至苛刻的学堂先生。不仅打骂从不容
情,连嬉皮笑脸地放鬆片刻都不允许。
这裡头并不是她大摆母亲威风的缘故,而是吴征的武功远超同侪,除了「道
理诀」的威力与过人的天赋之外,向来稳扎稳打也是重要的原因。这一点非同小
可!需知常人心态,尤其是少年郎难以做到中正平和。而吴征小小年纪,就知不
贪功冒进,蔚为难得。祝雅瞳从前丝毫不担心他的修行,然而桃花山上的变故完
全打乱了修行的节奏。
先是吴征强行吸收了祝雅瞳二度点穴的内力以衝破穴道,他当时就已在进阶
十品的关口蓄势待发,吸收了内力之后一鼓而破!靠著外力帮忙多多少少有些投
机取巧,不够扎实。以吴征从前根基的稳固,这点小缺陷本算不得什麽。
坏就坏在刚晋阶十品就是一场爆发出全部潜力的生死之战。吴征吃了十二品
高手戚浩歌一记阴寒指力,险些丧命!全靠「道理诀」将这道外来的内力给融合
压制,才算保下一条命来。
十二品高手的内力何其雄厚?吴征将这股内力收为己用,想要圆转如意本就
要耗费大量的时光来修行才可。这道异种内力的麻烦尚未解决,又是与祝雅瞳一
场水乳交融的欢好!
祝雅瞳身负千娇之体,兼具纯阴之身,天赋底子已经好上了天际。当年栾广
江为她铤而走险,且还倚仗于此孤注一掷,一举夺得皇位。
较之当年,如今她身具顶尖修为,内功深厚,真元精纯,互相之间倾心倾情
的双修过后,带给吴征的好处实在太多——内伤短时间尽去,修为直破十一品等
等。除了处子元阴之外,样样都远胜当年栾广江所得,唯独一项不好:吴征原本
晋阶十品就有些根基不稳,这一下彻底动摇,让他这身十一品的修为有些虚浮…
…两道异种内力,加上原本可培本固体的双修纯阴真元都成了催发功力飞涨的源
头,唯一的办法就是重新打熬根骨。这东西毫无投机取巧的办法,唯有勤修苦练。
有祝雅瞳在,对吴征而言可是事半功倍。别管她对爱子有多麽宠溺,她一身
武功在天下已排不出前三之数,桃花山一战过后足以与费鸿羲比肩。这麽一名绝
世高手陪练,简直是做梦的事情。
祝雅瞳深知爱子的隐患,每日修行从不肯有半点放鬆。手中的树枝挥舞起来,
吴征每时每刻都得拼尽全力不可。重压之下,不需半炷香时分吴征就汗流浃背—
—这样的修行要持续整个白日。吴征咬著牙扛了下来,待得修行结束瘫在地上,
撒娇也好,抱怨也罢,必然是要叫苦连天一番的。
「打熬打熬,古人创词精准得很,不这样怎能叫打熬?」祝雅瞳宽慰也好,
疼惜也罢,日头再升的时候,又是一天新的打熬。
往日吴征分心的情况不是没有,倒没妨碍了修行。要知吴征性格坚毅,自製
力尤其强悍,祝雅瞳只要稍加点醒,最多略施薄惩,吴征便能摒除杂念。
今日则过了头。祝雅瞳下手越来越重,直若鞭笞一般。吴征仍然走神连连,
现下更直接示意做不到。祝雅瞳也是吐了口气道:「先歇一会儿吧,自己好好想
一想现下该做什麽。以你如今的武功遇上真正的高手,不需二十招就让人看出其
中缺陷,隐患无穷!你这个十一品,在菲菲手下连十招都过不去!」「是。」吴
征盘膝坐倒,祝雅瞳说的没有错,自己心裡也知道。只是今日心神难定,那是什
麽道理都说不通的了。
「为何今日忽然惶急起来?」不解心结,终是无用。祝雅瞳让他多休息段时
刻的目的正在于此。
吴征苦笑了一下道:「前几日其实也慌,只是今日是个坎儿,还困在这裡没
有希望,著实忍不得了。其实盼儿不要紧,菲菲也不要紧,湘儿更不要紧,这裡
头雁儿最要紧!只要她稳得住就出不了乱子,可以我对雁儿的瞭解,她今日也该
急了,我就怕她一急之下沉不住气,著了忧无患的道儿。」「你觉得,你比雁儿
强在哪裡?」祝雅瞳的问题让吴征一愣,想了好一会儿才答道:「除了些急智与
武功之外,也不比她强,好些还弱了许多。」「急智与武功在现下不是关键,掌
控全域之能才是,娘把事情都託付于她,自是信得过她!你也知道自己未必比雁
儿就强了,你都能看清眼前的迷雾,为何不相信雁儿呢?」祝雅瞳侃侃而谈道:
「是,你比娘瞭解雁儿许多,不过关键的几点娘的眼光也不差了。实话与你说,
娘从来没有担心过军营那边。你莫忘了,除了雁儿坐镇之外,胡大人早已预料到
困局,还有个藏在深处的韩老将军。军营看似风雨飘摇,实则稳若泰山!若是娘
所料不差,血衣寒已在搜山,迟早会找到水道洞口。至于是明是暗,是迟还是早,
则要看梁玉宇的态度如何了。」「道理我都懂。」吴征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道:
「只是忍不住要担心。」「时也,势也!你该比从前更信任她们了……」祝雅瞳
遥望山谷口的天空道:「栾广江玩了这一出,梁兴翰暗中配合,孩儿啊,他们再
不会让咱们家过安稳日子了。从今往后,也没有安稳的日子,世道会变得更乱,
更杂,家人会聚少离多。当年你都能看得更长远,择偶的眼光可是上上之选,不
就是为了今日的时局所准备的麽?」「也是……」吴征自嘲地笑笑,又像驱散了
阴霾振奋道:「她们每一个都很了不得!还是好好练功,出去以后打死忧无患!」
「好,这便对了!」祝雅瞳也轻轻跃起,提起树枝道:「准备好了麽?」「好了!」
吴征屏息凝神,搭了个攻守兼备的势子道:「今日,至少要能接下三招来!」「
你最好接得下来!」祝雅瞳虽为吴征重新振作而开怀,手上仍不容情,还加了几
分力道。
树枝去势无定,飘飘忽忽,吴征奋力挡下一记,祝雅瞳已身形疾走与他错身
而过,树枝一扫,正中臀后伤处,打得吴征热辣辣鑽心的疼……用过了午膳稍歇,
又练至黄昏将至,吴征反反复複尝试了无数遍,仍是最多只能挡下两招,由此又
吃了不知多少记。好些的是此后全神贯注,祝雅瞳只使出十一品的功力,树枝毕
竟不是宝剑,吴征挨著了便闪,倒是不再挂彩。
「若是换了宝剑,你这一身血都得流干了。」态势有所好转,祝雅瞳沉著脸
责备谨防吴征自满。且修行终究是未达预期,她指了指草地上的一堆木头道:「
今日该罚全数劈砍完毕!」谷中树木颇多,这十来根木头足有腰杆粗细,正是近
日逐步砍伐得来。三人都失了兵刃,用以砍伐并削去杂枝的则是几片钝石,其中
的难处与耗费的功夫甚多。
「认罚,认罚。」吴征捡起一块钝石在木头上比划了两下,像使柴刀般劈下!
以他的内力自是力道十足,只是石片实在太钝,敲断木头容易,想依规格削出合
适的长短,断面还要光滑如刨刀削过就难。吴征这一下如钝斧伐木,事倍功半,
只在巨木身上留下个浅浅的白印。
「嘶……」抽冷气声响起,吴征龇牙咧嘴疼得冒出层冷汗,钝石也掉在了地
上。全因手背上被祝雅瞳抽的几下伤势著实不轻,虽未伤及筋骨,皮肉之苦是少
不了的,再要以钝石削木,难上加难。
吴征甩了甩手,再一看左右两掌俱是几道红肿的伤痕,两兄弟谁也不比谁好。
只得无奈地咬牙再度举起钝石。祝雅瞳躲在一旁偷瞧,瞄了几眼便不敢再看下去,
一言不发转身就走,脚步慌张虚浮,几乎逃也似的去了。
这一路直逃到了水潭边才放缓。栾采晴正往篝火中添了把柴,将石锅裡的羊
汤煮的沸滚喷香,回头望了眼祝雅瞳,娇声嗲气地埋怨道:「好端端一个儿子,
给你打成这个样子还要去干活,你不心疼,我这做姑姑的还心疼亲侄儿咧。」「
你少来阴阳怪气!」祝雅瞳心情原本不佳,被栾采晴一顿调戏般的抢白,怒火腾
地就冒了起来喝道:「征儿没有爹,只好我当爹又当娘,关你什麽事了?谁要认
你这便宜姑姑,好事一件没干,把咱们害得这般模样还要怎地?当没事了吗?不
让他劈樑柱是吧?我这就让他不管了。」「哎?唉呀……别别别……」栾采晴登
时服软,亲昵地拉著祝雅瞳的藕臂讨好道:「我也是心疼征儿,没别的意思。每
日看他刻苦修行累得筋疲力尽,我都恨你这个当娘的太过狠心,少不得要找你说
道几句。都是为了孩子好,绝没旁的意思。」「呵呵。」祝雅瞳看著栾采晴道:
「这几日你倒是乖巧,识时务者为俊杰,是不是想著一反常态,我反倒猜不著你
想些什麽?还是你真觉得这件事我就这麽算了?留著你还养著你,自然是有用,
想著让我猜不著,不如多花些心思猜猜我在想什麽,看你猜不猜得著!」那目光
意味深长,令人不寒而慄,栾采晴心头一跳,忍不住打了个噤颤,原本嬉皮笑脸
的面色也渐渐冷了下来。祝雅瞳的目的再也明显不过,她为了吴征什麽都做得出
来,又怎会怜惜自己半分?这副身体迟早要被她押著拿去喂了吴征,好增长他的
功力。
栾采晴讥讽地笑道:「这点心思还用得著猜麽?栾家没有好东西,祝家也没
有好东西,两家的孩子更不会是好东西!我被你害得惨啦,再被你害上几回又如
何?本公主会好好活下去,看著老天怎麽收拾你们这帮恶人!」祝雅瞳缓缓靠近,
凑在栾采晴面前,轻启朱唇,口吐魔音道:「你在家中呆得太久了,我会带你见
一见世面,叫你晓得真正的人心之不同。之后你便会知道从前你碰见的那些人,
与我儿子比起来猪狗不如,什麽都算不上。还有,我再告诉你一次,征儿没有爹!
你记住了莫要再犯我忌讳,千万,千万,你要记住了。若再口无遮拦,我早晚拔
光你嘴裡的牙!」栾采晴面色发白,她当然相信祝雅瞳说得出做得到,对自己更
不会手下容情。栾广江与栾楚廷心狠手辣,所谓亲情全无顾惜,比起吴征来还只
是猪狗不如,真不知道这母子俩要拿多麽狠毒的手段来对付自己!她暗挫银牙死
死忍住,这母子俩干出乱伦偷情的好事来,在山谷裡还不怎地,若是出了穀重返
红尘,那时才有他们的好戏看!
震慑得栾采晴不敢还口,祝雅瞳以食中二指拈起鬓边髮丝打了几个旋儿,乜
著目得意又有些贼兮兮地笑道:「牙尖嘴利,再说呀……若是满嘴漏了风,我看
你还说不说了!」潭水旁的小草屋已具框架,边角的四根大木为柱已牢牢钉入了
地面,一捆一捆的草垛也扎好了排列得整整齐齐。就等中央的主柱立好,再搭上
顶梁,便可以草垛作牆与屋顶建造完成。虽是简陋,在与世隔绝的山谷裡也颇显
温馨。
直到日头下了山,吴征才拖著主柱姗姗来迟。手掌受创不轻难以掌控力道,
钝石用起来更加不趁手,能完工已是艰难,想按时那是万万做不到了。
祝雅瞳淡淡瞥了一眼,见主柱底部已削尖,断面光滑,量虽不保,质却著实
不错。遂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道:「今日误工便算了,吃饱后把主柱立起来吧。」
「是。」吴征内功深厚不觉太过疲累,只因这一日消耗甚巨,实在饿得饥肠辘辘。
得了许可,忙抓起只煮得酥烂的羊腿放进嘴裡狼吞虎嚥起来……小草屋是搭建给
栾采晴居住的。
困在山谷裡,多少有些相依为命的意思。明面上她是险些害了母子俩性命的
罪魁祸首,实则没有她栾采晴,自然会有人来替栾广江办这件事。加之瞭解了两
家人的恩恩怨怨,吴征对这位「姑姑」也恨不起来。。
母子俩霸佔了唯一一座山洞,让她日晒雨淋不是个事情。吴征将心中想法一
说,恰巧祝雅瞳因疏忽而致她淋了一夜的雨正过意不去。加之与爱子之间破局一
事,栾采晴助力不少,心中多有感念,她原本也有此意。吴征根基不稳,建造小
草屋颇具打熬根骨之效,祝雅瞳便假装勉为其难地应承下来。
吴征吃了小半隻肥羊才停了嘴,又歇息了片刻就起身深呼了口气,拖著主柱
来到草屋框架旁。没有工具,只能靠一身修为打桩立柱,个中难处,吴征已不知
吃了多少苦头。今日要立起最粗的主柱,身体状态又不佳,可是个巨大的挑战。
要立起丈余高的主柱,还要按祝雅瞳的吩咐纯以掌力将主柱钉入地裡. 吴征
先将两根碗口大小的木头打入地面,建了个简单的「脚手架」。再将主柱以尖端
点地,吴征扶著柱身轻轻跃起落在「脚手架」上站定身形。
两根碗口大小的「脚手架」摇摇晃晃,看上去并不稳固。吴征双腿一分腰杆
一沉,扎了个马步,「脚手架」立刻巍然不动!吴征一手稳住主柱,另一手摊开
手掌蓄势片刻,才大喝一声,重重拍在主柱的断面上!
「砰」的一声闷响,主柱向下一沉!这一掌力道雄浑,但是纯以自身气力为
之,也只将柱头的尖端钉入地面不足半寸,离牢固还远远不足!
只一掌,吴征额角的汗珠便滴了下来。栾采晴心中一动,斜目一瞟。
被祝雅瞳吓了一顿她颇为沉默,为免让这对母子俩窥破心中所想,更对他二
人的亲密视若无睹,装作一幅见怪不怪的样子,只敢装作不经意间留神观望。祝
雅瞳对吴征的宠爱实是已到了骨子裡,夜战之时宁愿以身作盾护得吴征毫髮不伤。
两人破了禁忌之后,祝雅瞳却一反常态。栾采晴暗忖若是摈弃那些恩恩怨怨,公
正言之,祝雅瞳简直是苛责太过!
吴征挥掌拍击主柱显然吃了苦头。主柱入地越深,越是难以寸进,接下来没
有两三百掌休想钉得稳固,可有得吴征受了。栾采晴一瞥之下,只见祝雅瞳面不
改色,只微微点了点头,似对吴征这一掌稳固的下盘与挥掌运力使力颇为满意,
全无半点心疼爱子受苦之意。
栾采晴心中苦笑。祝雅瞳与吴征相认又情意相投,自此仿佛挣脱了心中最后
一道枷锁,行事更加高深莫测,难以捉摸。
役工们干的粗活枯燥无味,吴征咬牙坚持著,一掌又一掌地拍击在主柱上。
砰砰的闷响单调而反复,除了偶尔祝雅瞳打断了吴征,纠正他运力发力的不足之
处,三人不发一言。
拍击了约有半个时辰,吴征汗流浃背,双掌开始发颤。栾采晴冷冷道:「今
日既不顺遂便算了,野地裡睡了那麽多日,也不差一晚。」吴征抹了把大汗,甩
著酸痛的胳膊,发麻的掌面,喘著气笑道:「哪有什麽都算了的事情。今日我能
盖好,放心。」「何必这麽勉强?」或许是与世隔绝的环境淡化了仇恨,也或许
是这一份坚忍令人动容,栾采晴动起恻隐之心向祝雅瞳道:「修行又非一朝一夕
之功,他这一身本事也不是凭空得来。强逼著他,小心欲速不达。不是我爱多管
閒事,实在有些看不下去!在山谷裡还不知道何时能重见天日,说不准过上一辈
子埋骨此地,看你火急火燎的,是有什麽要事赶著去办麽?」吴征又是砰砰两掌,
跃下地来绕著主柱查探角度是否垂直于地。见祝雅瞳板著脸不搭理,打心裡不愿
这两人继续闹得不可开交下去,遂又笑道:「时光不等人,不做好准备怎生应对
外头的豺狼虎豹?万一公主殿下哪天不开心又谋一盘大棋取我性命,我该如何是
好?」「我跟你无冤无仇。」栾采晴云山雾罩般吐了一句,又道:「其实你们母
子俩避世隐居,想要藏一辈子以你娘的本事不难。与皇家为敌又能讨得了什麽好
去?忙忙碌碌,到头都是苦了自己。」「说得有道理。」吴征拍拍双掌震去灰尘,
又跃上「脚手架」,居高临下向栾采晴道:「有句心裡话不妨也与你说说:我始
终认为人生于世,一定要有妥协,没什麽都由著自己任性妄为的,所以能妥协,
我一定妥协。但不能妥协的时候,我一定会反抗!即使不停地有人在把错的说成
对的,讲出一番天大的歪理邪说,即使这个世间都喊我跪下,喊我屈服,但是我
不会的。我会像大树一样牢牢站定,直视这些人的眼睛说「不」!你知道为什麽
麽?因为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不会把错的说成对的,他们正直而善良,无论何时,
我都会和他们站在一起。一直以来我都在尽力护持他们,他们也在尽力护持于我。
这一回我敢对戚浩歌出手,信不信下一回或许我会打烂栾广江或是栾楚廷的狗头?」
两掌击落,吴征已接近于内力耗尽。他没有再看栾采晴,而是闭目凝神,又像是
一种逃避,道:「我知道我们经历不同,你比我要孤独许多。我不是圣人,也会
记仇,不过这一回我不怪你,真不怪罪你……只是想说一句,很多时候多坚持片
刻都有转机的可能……当年在路上你更坚持一些,更强硬一些,而不是等回了长
安覆水难收,或许一切都会不同。无论于你,还是于师尊而言,都是足以扼腕一
生的事情……」一桩扎心的旧事,却从未有人提起,也从没被宽慰过。栾采晴面
色一白,往事浮上心头,颇觉岁月易逝,恍恍惚惚中就蹉跎了时光,又觉心中有
些暖意。吴征回过头去并非有什麽亏心事,或者不屑于她,恰恰出自于一种尊重!
她现下难堪而难过,窘态并未落在吴征眼裡,祝雅瞳也适时地偏过头去。可是两
人都陪伴在她身边,吴征的一掌又已拍落,肉掌拍木的闷响此刻分外动听而踏实。
这是一间简陋,又靠著双手辛勤而艰难搭建的草屋,给她的。
沉默的安慰,远胜花言巧语。栾采晴冷哼一声转身向水潭边行去,恨声道:
「一套又一套比你师傅的大道理还多!最是烦你们这种道貌岸然的男人!伪君子!」
月上中天,草屋终于搭建完毕。
吴征先回了石洞。这是近日来已养成的默契,吴征总要在石洞裡呆上大半个
时辰,而祝栾二女则会畅快地在潭中大肆沐浴一番。
待祝雅瞳穿戴整齐回了石洞,吴征才带著一身臭汗去了水潭。回头见草屋已
遮掩起了大门,想来栾采晴已睡下,心头暗笑道:忽然说些奇奇怪怪的话,关心
我?是不是瞳瞳又打什麽鬼主意吓著她了?嘿嘿,爱说道理,我就说出番天大的
道理来,唬不住你!
除了衣物扑腾跳进潭水裡,舒张开四肢歎了个满足的呻吟,又心裡自嘲道:
妥协不了就会反抗吗?会的,我当然会!反抗需得有实力,吃那麽多苦头,不就
是为了有实力麽。
胡思乱想著不停,一个腻润的身体悄无声息地从天而降,分开水面贴在自己
身前,一把捉住两隻红彤彤的手掌不住轻揉。
修行不顺,手掌此刻颇有些刺痛感,被来人的小手握在手心。那小手酥柔香
软,热热的掌心极尽小心地按摩每一分伤处,几觉柔若无骨,吴征险些舒服得呻
吟出来。
来人抚摸片刻犹自不足,似乎嫌弃小手还不够软,不足以抚慰吴征的伤患,
而将吴征的双掌分别贴于脸颊两侧。面庞上肤如凝脂,还有细细的呼吸与滚落的
泪水,比寒冬腊月裡暖在手上的鹿皮热水袋子还要熨帖舒适。
掌心有脸颊抚慰,掌面还有小手揉摸,吴征索性闭目靠向身后的大石,极尽
地享用这份温柔宠爱。来人仍不满意,嫌小手的掌骨太硬,嫌下颌的颌骨太坚。
思忖片刻,羞怯怯又毅然决然地挺起胸前的豪乳,将吴征的双掌合十「切」入胸
前中央沟壑裡. 「唔……」吴征满足地长舒了一口气。豪乳柔若绸缎,软如蒻蒲,
高挺得像两座山峰。乳肉更是饱满丰盈,双乳随时都紧紧地挤在一起,使乳沟仅
馀一线,深不见底。双掌被这样两团妙物夹在中央,什麽伤患疼痛俱都融化,只
剩下极致的舒适与令人血脉贲张的抓握揉捏之欲。
祝雅瞳万般不舍与愧疚全写在脸上,以双乳夹住爱子手掌后才略有平复。香
唇嘟得老高,星眸瞪得大大的不停地眨呀眨,哭得眼泪汪汪,一副可怜委屈到极
点的模样,不知情者还不知吴征把她怎生欺负了。
「莫哭了,再哭眼睛都要肿了,一点点小伤又不是甚麽大事情。」吴征不免
觉得有些好笑之馀,怜惜与感动更多。祝雅瞳对自己的疼爱实在太过,修行时的
严苛不知废了多少气力,意志又是铜浇铁铸方才熬了过来。
「都是我不好,都是被我不好。」祝雅瞳连连自责,埋首在吴征胸前,双臂
环过吴征腰杆,让豪乳紧紧夹著双掌,嘤咛道:「不对,你也不好,又不听话,
害得人家不得不硬气心肠来。可叫人怎生捨得!」豪乳在吴征的小腹上被一抵,
祝雅瞳的胳膊再一夹,生生将乳肉上沿挤出个弧线夸张的圆,直贴在了下颌上。
那温热,柔软,紧实,又充满弹性,像两朵白云将吴征托上了天空般舒适。
「倒真的是我不好。」双掌被夹得抽不出来,吴征低下头去吻著祝雅瞳的髮
丝道:「一点小伤,咬咬牙就过去了,不疼的……」「可是人家这裡疼了一整日!」
祝雅瞳抬起头与吴征对视,点了点心口处,修长细嫩的指尖将左乳压了个小凹弧,
道:「又疼,又要忍著,多忍片刻就多疼一些!你每拍一掌,都像一柄小锤子在
这裡擂上一记。方才实在疼得忍不得啦,只好偷偷跑出来找你。你……你要安慰
人家,要给人家道歉!」吴征哭笑不得,还没听说这种原因要给人道歉的。可这
位美妇姿容绝世,以她的能为发起小性子来,实在是异常地娇憨可爱。不仅难以
拒绝,便是为了讨她欢心,或是再贪看几眼她现下的媚态,道歉算得了什麽?
只看她眉似上弦之月,鼻樑两侧与眉梢的尖细,眉腰处广而浓,色泽乌黑。
不仅暗藏锋芒,亦有新月初生的娟秀。此时双眉忽而上扬,忽而向中央蹙起,亦
羞亦嗔,更有浓得化不开的疼爱与宠溺。
双眸的点画像一汪清澈的湖水被掬起,再点上一块大小适中的黑玉。不仅深
邃,兼具灵动,让整张面庞都灵光四射起来。这是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不需开口,
便已述尽了千言万语。自她抬起螓首,便像湖水一样送来阵阵清波,温柔地不住
在问:「还疼不疼?人家捨不得你,可是又没有办法,只能狠心忍住,你不要怪
人家。」瑶鼻则完美延伸了眉目之间的柔和,挺且直,鼻头处清雅的弯弧平添一
股秀气甜美。让她的五官柔和得全无攻击性,每一刻都在展示她的优雅与别致。
她的双唇不宽不窄,唇肉却豔红而丰满地悬缀著。即使现下紧紧抿著,似有
无数的委屈与不舍,仍像多汁又鲜豔的樱桃果,任谁见了都想亲吻,吸吮著品尝。。
「今日全是我不好,自作自受,怪不得瞳瞳……」吴征话音刚落,身后便传
来沙沙的声响。祝雅瞳一惊,低声道:「糟了!」不想栾采晴忽然出了草屋。吴
祝之间的恋情虽已被她知晓,还不曾光明正大地被她看见过,莫说尚且娇羞如祝
雅瞳,便是吴征也满心不愿。
祝雅瞳将手指在唇边一立示意噤声,便深吸了口气沉入水中。潭水清澈见底,
幸好夜间晦暗只是黑漆漆的一块难以看清,否则非被瞧个乾乾淨淨,窘态百出不
可。
双掌从豪乳的裹夹裡离开,吴征大歎可惜,那温绵触感在指尖萦绕,著实令
人不舍。栾采晴的脚步声正向潭边来,吴征一手舒张搭著身边大石,一手则探入
水中,将祝雅瞳的螓首搂在腿边。
「怎麽还不睡?不舒服麽?」栾采晴越走越近,显然是奔著自己来的。吴征
全身赤裸多少有些尴尬,祝雅瞳还在水中,她内功深厚,一口气绵泊无尽,便是
两三炷香不换气都无妨。可吴征不打算与栾采晴纠缠下去,遂提前开口问道,逐
客之意甚浓。
「无论如何,要谢谢你。」栾采晴在吴征身后两丈处止步,居然不曾逾矩。
「不必客气,算是补偿你一点点吧。」吴征有些意外,心中也有温暖。人心
都是肉长的,绝境会淡漠了仇怨,却减轻不了恩惠。——前提在于你不是铁石心
肠:「还是早点歇息吧。」「每天都在歇,睡不著。心中有惑,想找你聊聊。」
长裙像花朵一样散开在周围,栾采晴席地而坐,道:「放心,知道你今日困倦了,
耽误不了你太多时刻。」吴征撇了撇嘴,刚说完补偿一点点,栾采晴便黏了上来,
这会儿马上翻脸拒绝确实有点尴尬。前后不一容易露出破绽,祝雅瞳在水裡躲著
一定不愿让栾采晴知晓。无奈之下只得拍了拍祝雅瞳,示意稍候。
「你请说。」吴征耐心地向著栾采晴道,装作淡然处之的模样。祝雅瞳偶尔
放纵一回就叫人逮了个正著,被迫得东躲西藏,心中好笑,不由又摸了摸祝雅瞳。
料想她现下盛在胯骨处定然娇羞难耐,不免对栾采晴腹诽不已。原本就已被祝雅
瞳勾起欲火,燥热难忍,心中一时欲念与邪火升起,恶作剧般侧了侧身体,将祝
雅瞳的螓首埋在鼠蹊部。
「嗯。」栾采晴神思不属,也没看向吴征,目光落向天外悠然道:「我看你
今天才操心这个操心那个,末了好像一点都不担心自己?」「我自己?不能说一
点都没有。说到头的话,其实没有什麽可担心的……」吴征有些意外,不想栾采
晴居然会找他提起这等话题,旁的不急,只著急说起来必然没完没了,而祝雅瞳
还闷在水裡. 「嗯。长话短说好了,把你拉在这裡太久,她会不高兴。」栾采晴
梦呓般道:「看来你已很清楚若离开这个山谷就会面对什麽了?为何还能不担心
自己?那可是至高无上的皇权!」「因为我已准备好遵从内心,和所爱的人站在
一起去面对一切,除此之外别无选择。所以我只担心她们现下莫要出事,离开之
后所有的事情可以共同进退。皇权什麽的……」吴征苦笑了一下,在水中的手臂
忽然抽出大力舞动,砰地一掌拍在山石上,咬牙切齿道:「如果逼得我无路可走,
我不会束手就擒。」「即是说,你还会反抗的,对吗?」栾采晴还是梦呓般呢喃
著道:「若是我的哥哥要你去长安享一生荣华富贵呢?」燕皇既对祝家动手,就
做好了要斩草除根的打算,当然不会再让吴征舒舒服服地在大秦做官。栾采晴所
言不假,也是栾广江最心慈手软的办法——以囚禁吴征一生作为最低的筹码,换
取他的性命。
吴征早已料到了这一点,对未来迷茫,对深陷漩涡而无力,更有一股发自内
心的怒火在熊熊燃烧!方才的一掌拍得山石掉下一层粉末来,掌力之重,足见心
中的愤怒,以及…………祝雅瞳深吸了口气沉入水中,隐隐约约听得姑侄俩聊起
了心裡话。她心中倒不惶急,这一口气吸进了肚子,足可在水底憋上一炷香时分。
栾采晴心中有惑居然会有来找吴征的一天,不免让她觉得造化弄人。她躲在水中
不敢乱动以免露了行藏,不想爱子居然侧了侧身!
这一侧自是不会引起栾采晴的怀疑,可却把自己的俏脸贴在鼠蹊处!先前脱
得精光溜溜摸来潭水裡与吴征肌肤相亲,早激得他的阳物昂然而起。即使在夜裡
的水中,近距离之下毛髮清晰可见,遑论棒身上盘绕贲起的青筋,以及借著水流
传递的男性气息!
自从母子俩一同勇敢而果决地突破那一层禁忌之后,祝雅瞳白日为母,夜间
为妻,不亦乐乎。她年岁与陆菲嫣相仿,可比起陆菲嫣在床上的鲜媚,祝雅瞳的
娇婉则逊了几分床笫风情。
一来禁忌初破,祝雅瞳娇羞无限,处处都需适应。二来经验实在太浅,虽有
千娇之身也难以应对。
需知吴征不仅天赋异禀,还有道理诀加身,原本在床笫之间就堪称威风八面,
陆菲嫣都难以抵抗,祝雅瞳在他眼裡如雏儿无异。每每两人刚一胶合,祝雅瞳便
只剩招架之功,敏感部位再被袭上,所馀仅娇喘呻吟之力。整个人时而腾云驾雾,
时而怒涛随波,全然无法掌控,哪裡还来得迎合?
尤其第二夜吴征怜她初次的欢好似处子破身,身子骨未必承受得住自己暴风
骤雨般的蹂躏。只将她抱紧在怀,压实在床,将肉龙插在花穴裡轻抽缓送。两人
耳鬓厮磨,目光互注,仿佛融为一体。那肉龙轻轻翻搅按摩著花肉,虽不比初回
刺激,却把祝雅瞳甜得心神俱醉,持续不断的销魂滋味照样让花汁横流。比起汹
涌澎湃,被激烈抽送的泄身,这种漫长无尽的快意,不知不觉间泄出一股花汁的
滋味,同样让祝雅瞳迷恋不已。
不知小泄了多少回之后,祝雅瞳在吴征的怀抱裡极尽满足地睡去。但从此之
后,却又有了新的愧疚之意。
那夜裡,缓慢的翻搅让触感更为清晰。祝雅瞳时而轻启樱唇呼出迷人的呻吟,
时而迷离了春目放出媚光四射,时而又轻咬唇瓣,蹙起月眉,抵受难耐又美味的
快意。耳鬓厮磨之间,这一切都尽收吴征眼底。爱子正以她最容易接受的方式,
在挖掘潜藏的敏感。而祝雅瞳也毫不保留地将身体的秘密展现给他。
可她能做的仅仅如此!
在接纳吴征探寻之际,她也将吴征的反应一览无馀。发亮的双目,贪婪的目
光,还有无比的喜爱,庆倖,与满足。不对!此满足非彼满足!
祝雅瞳知道吴征满足于这份情感,但仅仅是精神上。相较而言,他给予自己
的远远更多。那不仅是精神上的无尽满足,还有肉体上的极乐境界。而自己,只
是凭藉这一副烟娇曼婉的身体。她深知自己可以做得更多,给他远胜于现下的快
乐与满足!——就像陆菲嫣那样。
不知是吴征害怕肉龙的丑陋会亵渎了她,还是心疼她不识云雨,每一回都是
吴征亲吻,抚弄,挑逗著她身体上的敏感处,再一股脑儿将肉龙送进花径穴底。
前几日祝雅瞳甚至没有机会看一看吴征的肉龙,如今这根粗大就在脸颊边,狰狞
猛恶地吐著丝丝热气,滚烫得连周围的水温都明显高了些许。
祝雅瞳心中罕见地悸动,忽然升起一股大胆的渴望!大胆到无法压抑,仿佛
天塌下来都不能阻止她这麽做:「哼,人家真不是不解风情……虽没试过,看也
看过了不知多少回,怎会不知如何让你快活。」她虽衝动难抑,行为却谨慎。先
是侧耳倾听料得栾采晴的注意力不在此处,又对爱子的反应与机敏信任无馀,才
无比凝重地抿紧了唇,大著胆子颤巍巍地伸出小手慢慢分开水流,悄无声息地摸
近,一前一后握住了肉龙!
如此粗大,如此火热,还看得纤毫毕现!两隻柔荑齐握尚且有近半露在外头,
根部的囊袋皱皱的,两颗春丸正随波飘荡,可见其形。顶部的龟菇光滑盈亮,大
若鸡子,独眼喷吐著邪异的妖芒!祝雅瞳心惊胆跳,又有股满溢胸臆的自傲。
不伦的禁忌固然让祝雅瞳娇羞无限,可爱子对自己的迷恋与喜爱在甜蜜之外,
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刺激。祝雅瞳居然很快就爱上这般感觉,她喜欢爱子看著她
的娇躯时射出狼一样的目光,窃喜于他的宠爱与永不满足的贪欢。仿佛只有这样,
才能承载从前的愧疚与现下的亲近之意,包含所有的一切情感,再无隔阂。
而聪慧如她,当然太清楚个中刺激有多增情欲!不会仅仅是对肉龙的挑逗,
还有在栾采晴眼皮子底下的亲近,更有一种偷情般的紧张。
讨好之意升起,寻觅刺激之心滋长,所以这股渴望再不能抵挡。祝雅瞳手臂
发力,以肉龙为把柄让娇躯鱼游而至吴征的胯间,香唇一张,将龟菇含进口中!
发根处传来刺痛,吴征手掌紧了一紧,几乎将她的秀髮生生扯断。樱口裡则
是被一股带著浓烈气息的火热胀满。祝雅瞳柔荑扶在吴征胯骨两侧,双眸放出异
光,爱子的反应让她无比满意:大腿的肌肉贲起硬生生鼓了一大圈,而小腹则深
深塌了进去,按在后脑的手掌刚一加力想让香口含得更多便幡然醒觉,大风车一
般甩出水面,拍得巨石掉落一层石粉……「我的命比他长,怎会听他的?」吴征
脸色发白,面部肌肉频频抽动著从齿缝间迸出几个字来,眼神裡说不出地鄙薄。
「有些人就算死了,也不会让你轻易脱身,我的哥哥有这份本事。」栾采晴
对吴征过大的反应有些意外,不明所以地瞟了他一眼,又仰头道:「有没有想过
负隅顽抗只会落得个更惨的下场?不仅保不住身边人的,还会保不住自己的!」
「想过的……」吴征忽然陷入了沉默。
棒身受激于冰凉的潭水,龟菇却被一片温暖腻润紧紧包裹。祝雅瞳的口舌之
技谈不上什麽技巧,可仅是像孩童贪食著糖棒就已足够。
双唇甜腻若蜂胶,恰巧卡紧了龟菇沟缝,而丰满的唇瓣让裹覆感极为厚实,
既带著香唾的丝滑冰凉,又有口腔裡的火热。祝雅瞳的樱口一吸一放,龟菇清晰
无比地传来收缩感与吞没感。灵巧的舌尖一下下点挑在龟菇下沿最敏感的沟缝闭
合处,每一下都引起吴征剧烈的肉紧反应。
肉紧的不仅是腰腹与大腿,连春丸都在明显地收缩。祝雅瞳瞧得有趣,信心
大增之下,更有意乱情迷的逐渐大胆。原本她还能闭气更长的时间,可是居然做
出口含爱子阳物的事情,说不得胸腹裡也是一阵窒息,气紧无比。她鬆开肉龙悄
悄上浮……「有时必须妥协,形势比人强!所以从现在起,我要更加小心谨慎,
凡事留有馀地,不会再次陷入此次的绝境。妥不妥协,掌握在自己手裡. 」吴征
松了一口大气,才恨声说道。只见祝雅瞳悄悄上浮深深换气,只以樱口瑶鼻露出
水面,娇俏无比。吴征不由心中一阵狂跳,暗道:原来还有……「嗯。当年我若
不妥协,你师傅就会死……那就是绝境了,若不是绝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栾采晴回忆得停不下来,忽然斜视吴征道:「我再问你一句,若还是进入了绝境,
你会怎麽做?」「我会……」吴征似也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一时说不下去。
「几日前,你也在绝境,不过刚刚脱身出来而已,这就忘了麽?」吴征双目
发直了出神,豆大的汗珠正从额头上冒了出来,浸得满头汗湿又滚滚而落。栾采
晴大觉蹊跷,不知吴征想到了什麽可怕的后果,娥眉一皱,诧异问道。
连日来吴征已探明祝雅瞳的敏感点,祝雅瞳虽总是被动无比,欢好的次数多
了,时间长了,对爱子的痒处也是心知肚明,尤其是这支夜夜进入自己身体,将
两人连体协心的阳物。
棒身易痒,龟菇易麻。祝雅瞳冰雪聪明,推己度人,早知不可一味只顾一处,
而需交替而行,迴圈反复。她担心吴征的粗大自家樱口不能容,也怕勉力而为,
喉间的不适会导致露了行藏。二度如水后便只吐出香舌,像只小笤帚一样上下左
右四面摆动著,顺著吴征的根部向龟菇「清扫」而去。
与潭水一样地冰凉,又是别样的软糯触感,吴征爽得直抽冷气,又是叫苦不
迭。祝雅瞳的嫩舌如此灵巧,舌尖轻挑时麻痒无比,若是发力,香舌有一片压在
棒身上,舔动起来粘腻得似有一股吸力。虽是生涩,又何尝需要什麽技巧?她只
需像现在这样,用舌尖一道又一道地舔过肉龙,直到绕著肉柱一圈全数舔过一遍,
再一遍……「我会抗争的,若是实在争不过,我会再一次拼得一死。我宁愿死了,
也不愿身边人受制于他们,遭受凌辱!拼一拼会有机会的,若是失败了,也会很
有尊严!」吴征一字一顿艰难答道。
没有人愿意死,只是有时候不得已而为之,取生还是取尊严,唯个人所选而
已。结合桃花山夜战时吴征义无反顾地冲向戚浩歌,栾采晴哪还不能明白?
她低头沉吟起来,除了螓首一时向左,一时向右,眼眸忽而眨上一眨,细微
的呼吸引得胸脯起起伏伏,几乎凝固得像一尊精美的雕塑。
人语消失,夜裡只剩几声虫鸣。静谧的山谷裡吴征却越发地焦躁,祝雅瞳动
得不快,也不慢,时轻,时重,他想看一看美妇舔舐肉龙时的模样,想像裡一定
改变不了她的优雅,却也少不了几分娇痴荡意。可他看不见,也不敢看,生怕沉
浸其中不可自拔。他也想听一听香唾被肉龙与香唇摩擦时搅拌起的咕唧声,可水
流送不来这一份难能可谓的淫靡。
吴征看不见祝雅瞳,祝雅瞳却将吴征的所有反应尽收眼底。怎样的勾挑,怎
样的力度,哪一处可助兴,哪一处更敏感,哪一处可让他得以喘息片刻,每一个
细节都清晰地刻在脑海。她实在想不到自家的聪慧有朝一日会用在此处,以至于
刚舔完一轮,迫不及待地又开始下一轮,不断地总结著经验,再印证著技巧,以
期让吴征得到更好的享受。
前几日都是他在疼爱自己,本该弥补。今日又待他如此严苛,本该偿还。祝
雅瞳安慰著自己,不知是要说服自己快快继续这般淫靡地口舌侍奉下去,还是开
解自己事出有因,本当如此!
灵活的香舌已从舔舐转作缠绕著棒身游走,像一条小鱼一样滑过棒身,不时
还巧妙之极地撩动一记。连游走滑动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激得吴征已是将全身绷
得无以复加,额头冷汗大片大片地滴落。所幸栾采晴正在入神,否则就算祝雅瞳
神功无敌,令水面上波澜不惊毫无异状,吴征的模样却准也瞒不过去。
「哗啦,哗啦。」吴征拨起水花洒在头顶与面门,冰凉一激,寒颤更剧。祝
雅瞳似是在考验他的耐受力一般,异常过分地将肉龙含入口中吞吐起来!
吴征已有想死的感觉!让栾采晴亲眼发现的话,别说祝雅瞳,连他都要抬不
起头。祝雅瞳不管不顾便罢了,偏偏进步神速,吞吐之间已是越发地顺畅。还不
忘了结合此前所得,香舌灵活地滚动缠绕,下下不离敏感的龟菇。那不断调整的
角度和频率,让肉龙渐渐深入,也让快感的上升仿佛无穷无尽。
拨动水流声将栾采晴从出神中惊醒过来,歉然笑道:「说不耽误你太久,居
然忘了。我心中所惑已解,谢谢你。」「无妨。」吴征撇了撇嘴,天知道这个神
情做得又多麽刻意?心中叫苦不迭:我的姑奶奶,你倒是快些走吧!
栾采晴点了点头,忽然露出个诡秘的微笑,目光肆无忌惮地朝吴征裸露的身
体来回扫动,又转作无比嫉妒与鄙薄,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她发现了!吴征心中一惊,当下已顾不得这些,忙扑腾一声沉入水中。
螓首前后摆动,散乱的髮丝在水中失重般款款轻摆,缝隙间露出祝雅瞳性感
无比的樱唇团团作圆,忽快忽慢地吞吐著肉龙。视线难以企及的檀口裡,香舌撩
拨著肉棒上的每一分敏感,龟菇也在慢慢地深入,渐渐抵达软嫩又紧窄的喉间。
吴征难以自持地攀上祝雅瞳的胸前,重重抓著两团豪乳一提!
一轮完美的口舌侍奉,吴征已十分满意,他不愿祝雅瞳还沉在水中憋气难受,
两人一同浮上水面来。
「你疯了麽?」在豪乳上肆虐的双手忽然变得又轻又柔,若有若无地抚过乳
肤,掠过峰顶莓珠,在下沿处停下,双掌如捧珍宝地将它们一托一托地揉动。
「吴郎,人家做得好不好?」祝雅瞳异常娇憨地呻吟般道:「人家今日做错
了许多事,正要赔给吴郎,这些,还不够的……」「嘶……」吴征抽著冷气道:
「要命了你!」心中的悸动几将全身热血都逼上了头顶,吴征急吼吼地揽住柳腰,
就要抱著祝雅瞳离水而去!
发力,振起,居然丝毫不能动弹!祝雅瞳双腿环过他腰杆交叉缠稳,还使了
个千斤坠将他牢牢按在水裡,目色迷离,细细娇喘著道:「不……就在这裡……
菲菲能做的,人家也能做,还能比她做得更好……」「会有动静的!」十五年前
的往事浮上脑海,吴征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有大石挡住,远处她看不见,也不敢过来……这些……都不要紧……」祝
雅瞳终于羞红了娇颜,双眸却异彩连连,坚定道:「人家只问你想不想,喜不喜
欢?旁的都不重要!告诉人家,在一个绝色美人面前,另一位绝色美人在悄悄地
侍奉于你,是不是特别的刺激,特别的快活!」「你……你……」吴征终于彻底
崩溃,嘶吼著一挺腰低喝道:「今晚你会死在这裡的!」「呃……」空旷许久的
幽谷被激烈地撞开,侵犯,充塞而满,祝雅瞳忽然断了气一样瘫软了娇躯,缠著
吴征的四肢却收得更紧,半点不舍分离,娇弱无力地酥声道:「那你试试看!」
居然敢顶嘴!今晚这是反了天了?吴征彻底被激起了性子!
泪滴状的豪乳被结实的胸肌挤扁,可胸前分明传来它们顽强的抵抗,彰显著
十足的弹性。花穴裡自肉棒插入起便紧紧缩起,密佈的肉齿对著肉龙似咬似含,
像春芽一样细嫩的肉齿咬得紧致却不疼痛,正像呼吸一样频频蠕动著一收一缩。
盘在腰杆上的双腿不仅让花穴更紧,也让两瓣满月般的丰臀高高隆起,正自行款
摆著,在水中舞动著波浪,小幅度吞吐著肉棒。实不知水波更美,还是臀浪更销
魂。
「捧起来!」吴征托住祝雅瞳的两瓣臀儿,怒目切齿地喝道。能忍到现在还
没动作,几乎已到了崩溃边缘,这一声吼得甚急。
「不要嘛……」吴征狂躁之中依然不忘她的最爱,祝雅瞳心领神会,却先忸
怩著低下了头状甚不依,可双手依言及时捧起了一双豪乳送在吴征面前。
「挤在一起!」勾魂!吴征已开始发抖,花径裡的温暖嫩肉一层层地包围著
肉棒,蠕动著,仿佛要把肉棒磨碎融化一般。幸亏潭水的浮力减轻了压力,否则
打起摆子的双腿现在已站不住身形。
「嗯?」祝雅瞳一错愕,旋即会意。她异常可怜地撅起樱唇,羞羞怯怯地自
抚美乳向中央一挤,将两颗莓珠对在一处。别样的刺激之下,两颗莓珠正缓缓膨
胀,长高,像正在盛放的蓓蕾。
「你完了!」吴征一托祝雅瞳的雪臀,龟菇刨刮出一抹浆滑融于水中,也让
幽谷留出一段衝刺的空间。头一低,张嘴便衔住了两枚莓珠重重一吸,舌尖缠绕
撩点,肉棒又反身一冲而入!
粗犷,贪婪,凶猛的侵犯忽如其来!吴征像一头凶相毕露的猛兽,突进的猛
烈连两人胯间的水流都来不及躲开,来回鼓荡著撞击发出大哗之声,而啪地一声
撞肉脆响则像是一次终结,又是另一轮撞击的开始!
祝雅瞳被一记重顶撞得娇躯一冲又一沉,湿透了的乌黑秀髮仍飞扬了起来,
力度之强,几乎已是全力,再不见怜惜。
第一次面对这样的疯狂,祝雅瞳失声尖叫!肉棒的粗大,火热,坚硬前所未
见,花唇已竭尽全力地吞吃著这只发怒的巨枪,仍觉招架不住!何况分开的双腿
令花肉自然而然地收缩,花径更加紧致。下身已是这般难熬,胸前被吸得火辣辣
便是双倍的刺激,双倍酥麻。
自峰顶两颗硬翘如石子的敏感蓓蕾为起始,引燃了一股火焰,将胸际的两团
豪硕美肉烫得如燃烧著的火球,逐渐扩散向身周,烫得毛孔都舒张开喷吐著热气。
下身受到强有力的衝击,几乎把她撞散。吴征选取的位置精妙无比,无论角
度,距离都像精心计算过一样。肉龙的每一次插入,待两人胯间贴合之时,都是
力道最大,速度最快之时。且弯翘的肉龙正卡著花径的角度,顺畅无比地直透花
底。
最为爽快之时,被撞击弄得戛然而止,意犹未尽,于是急急忙抽了出去,又
是一轮猛撞。强有力的衝击将快意像汹涌的浪潮一样高涨,扩散。美乳与幽谷的
两团火热彙聚在一起,氾滥向身体最深处的敏感点,一轮又一轮地冲刷,荡涤!
强劲的抽送节奏跌宕上升,祝雅瞳情不自禁地死命搂著吴征,将爱子深深埋
进自己的胸口。婉转的酥啼声在他耳畔乐曲般奏响著,或尖,或沉,娇喘吁吁,
高潮迭起。
吴征只觉深陷于一处漩涡中,蜜肉随著每一次抽送更加紧密地包裹,那纠缠
的咬力几乎要将他的阳物夹断。尽根插入,尽情发洩著情欲,爽快得几欲疯狂的
吴征被祝雅瞳的娇吟声唤回几分神智。见她星眸迷离,竭力承受自己毫不怜惜的
抽插,心中矛盾无比,一边是怜惜她难当暴风骤雨,一边却又恨不得将她插得更
深,更重!
「不许慢下来,就这样……可美……」抽送变得轻缓,祝雅瞳第一时刻感受
到吴征的犹豫,忙在他耳边娇羞呢喃道。
「瞳瞳今日这麽浪……」吴征心中一荡。祝雅瞳的娇声又酥又媚,并非只是
在承受,分明也在享受其中乐趣。
「就要,就要……浪死你……」祝雅瞳挺起美背,以柳腰为轴,上身将美乳
贴在吴征胸膛上旋磨,丰臀配合著吴征的节奏微微起落,迎来送往。
以极为亲密的姿势融为一体,吴征大肆征伐了一阵,欲火稍解,忽然促狭心
起,顶送的腰杆一停。
祝雅瞳的丰臀动力十足,吴征的忽然停下让她猝不及防,腰肢依然前后摇摆,
臀肉依然甩荡不停。待得反应过来,正要大发娇嗔之际,吴征及时一棒直插穴底!
将美妇的嗔怨之言全化作如泣如诉的娇吟。
欲罢不能,就像悠长而迷离,喜悦亦複难熬的呻吟声,在极乐与痛苦之间往
返交替。快意攀升,稍作平复,又是攀升,一点一滴地带动著两人身体之间奇异
的变化。
肉棒变得更粗,更硬,抽送中不停地律动。花径的媚肉吐露著浆滑的汁液,
肉芽越发凸起,连穴底的花心都回回准确地吸住突入的肉棒,胶合在一起直至再
也无法延展,才依依不捨地迸开,缓缓回复原位。
两人有节奏地扭动著,天衣无缝地配合著,对视的双目光芒越来越明亮,越
来越亢奋。美妇娇嫩的花径裡全是浆汁,即使在潭水中也不见稀薄,让肉棒的抽
送越发顺畅。助燃著腾升的火焰,越发强烈,越发深入骨髓,贯穿著身体的每一
处。
春潮滚滚,爱欲氾滥,祝雅瞳的羞意有多深,喜意就有多浓,娇颜上浑然天
成地将羞怯与舒畅融为一体。她已泄了不知多少回,可花肉仍然无视肉棒撑开的
饱胀,倾力反击紧包著,密不透风。
可是双腿已开始发麻,意识开始模糊,快意越发令她沉醉,激得呻吟之声忽
高忽低,起起伏伏,像压了块巨石的胸口却没有随著媚吟有半分舒缓。祝雅瞳知
道最大的一次快意狂潮即将到来,吴征放开了性子狂抽重插,这一回的极乐巅峰,
会比从前每一次都更汹涌,更澎湃。
「吴郎,吴郎……」祝雅瞳调整著呼吸,放鬆著心情与身体,静静地等候吴
征带她登上巅峰。视线所及,尽是爱郎分明的轮廓。
吴征咬紧牙关,以无力分心。美妇实在太诱人,正让他卡在最为关键处,祝
雅瞳在期待,他同样在期待!
双臂鑽入祝雅瞳的膝弯,将她的娇躯折叠而起,一双小腿扛在肩头。玉壶仅
裂一线,丰满的花肉在肉棒插入时带来极大的包裹感。而这羞耻的姿势让祝雅瞳
涨红了俏脸,分明我见犹怜,却恨不得将她插得魂飞魄散!
「吴郎……人家好期待……」知道到了最紧要关头,祝雅瞳已不管不顾地甩
起了螓首,声声曼妙:「又酥又痒……不想停下来……好舒服……」莲足像雪玉
铸就,趾甲则在一片雪色中嵌上几片肉红。修长的足趾忽而舒张,像绽放的莲瓣,
忽而收紧蜷起,像新剥的蒜月,散发著成熟妇人特有的体香,悠然,深远,沁人
心脾。吴征一口含住两枚趾颗吸入口中,大大吻了起来。
酥麻之意已然如狂潮席捲,陡然又加了一层,祝雅瞳如遭重击,玉背弓成了
一座拱桥,腻人的娇声越发高亢,清亮。
「啊………………」地一声悠长尖叫,花心深处一沽一沽的浆汁像开了闸的
洪水一样,带著炸裂身体的快感倾泻著激射出来!
贴在吴征的耳边,祝雅瞳畅快地酥啼,叫喊。吴征的衝击仍未停止,仍然差
了那麽一点。一场水乳交融的完美欢好,就差了这麽一点点。祝雅瞳花汁仍倾泻
不停,一注一注地浇淋在龟菇上,又轻启樱唇,在情欲的催促之下,释放出内心
深埋已久的话语,热辣大胆又娇怯无比地道:「瞳瞳好快乐……瞳瞳想要吴郎一
起快乐……吴郎……吴郎……快些射给瞳瞳……唔唔唔……征哥哥,快些射给妾
身……」吴征大脑一片空白,魔音灌脑,快感排山倒海一样奔来,粗大的肉龙胀
到了极限,幽谷也被撑到了极限。肉棒几乎顶到了祝雅瞳的心坎,充实而畅快。
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忘情地呻吟呼叫,歇斯底里地扭动厮磨,又像火山爆发一
样一同痉挛起来,又忽然定住,一同缓缓沉入水底……潭水波动著平息,又是一
声大哗。吴征与祝雅瞳紧紧抱在一起浮出水面。
「你刚才叫我什麽?」「吴郎……」「不对,另外一个!快说!」「征哥哥
……」「自称什麽?」「瞳瞳……」「别装傻!再装傻打屁股!」「妾身……」
「再叫几声来听听。」「征哥哥……征哥哥……」潭中的动静终于渐渐平息,栾
采晴讥讽地望著石洞处,几乎疯狂,又觉自怜。乱伦之行有违礼法,为何祝雅瞳
天生命就好,与爱子欢好就是情投意合,而她,便是被逼无奈!
她怨毒地一哼,自言自语道:「你休想!你休想!我不会什麽都让你得逞!」
天色微明,迷迷糊糊睡去的栾采晴尚未苏醒,便被几声轻唤惊醒过来:「你要干
什麽?」祝雅瞳眉目含春,甜甜的笑容说不出地娇俏道:「我的宝贝儿子修行正
在关键处,当然要拜託你与他双修一番,助他突破关窍啦。是你自己乖乖地去,
还是我动手绑你过去?」同为女子,栾采晴自然知道她的笑容只有发自内心的喜
悦,才会如此赏心悦目,可惜她说出的话却是如此恶毒。
「不用你动手!」栾采晴起身,梳了梳秀髮,整理好衣衫,淡淡道:「我去
就是了。」「这就对了。」祝雅瞳神秘一笑,对栾采晴嘲弄讽刺的目光视而不见。
石洞裡吴征刚刚睡醒,忽见二女连袂而来,尴尬地掩住羞处,挠头道:「你
来干什麽?」「那就要问你的贴心人了。」栾采晴声若寒冰,却又蕴育著无穷的
怒火道:「世间谁又能猜透迷蛇要做什麽恶事!」「额……」吴征向祝雅瞳投去
询问的目光,美妇一指栾采晴道:「你的修行正至关键处,当然不能放过她了!」
祝雅瞳自傲地挺了挺胸膛道:「她的冰肌之体当然不如我的千娇,不过收了她大
有裨益。今日正是最好的时机!」吴征吓了一跳,脸也沉了下来。疑惑地看著祝
雅瞳片刻,看不出端倪,只得暂时不理,向栾采晴道:「这是你的主意?还是你
也不反对?」「呵呵。」栾采晴忽然后退两步,背脊贴在冰凉的石壁上,泪水止
不住落了下来道:「我当然不同意!凭什麽要我同意!」她自言自语般呢喃道:
「我再也不允许有人为了修行碰触我!除非我愿意!你们逼我,有死而已!」「
我也不同意!」吴征举起了手,向祝雅瞳无奈道:「娘的心情,孩儿理解。孩儿
比谁都迫切希望身具绝顶武功,可是孩儿不会去勉强一位女子。」「为何?」祝
雅瞳也沉下了脸,怒道:「不抓住提升功力的良机,你还待想什麽?」「我可以
加倍用功,唯独借用她不可以。因为她不愿!」吴征批了衣物起身向洞外走去道
:「佳人无人不爱,但君子好色,取之有道。我每日都在鄙薄栾广江,若是这麽
做了,又与这个卑鄙小人何异……」身离声远,栾采晴目瞪口呆,祝雅瞳绷紧的
面容忽然春花绽放般舒展开来,大是得意地拍著栾采晴的肩头道:「你现下知不
知道我为何这麽骄傲了?他不姓栾,从前不是,今后任何时刻也都不会是!顺道
教你一个道理,事情从来都不会错,错的只有做事的人!」
第十二章、可见天日。世已浮洼
祝雅瞳像只傲翼翱翔的凤凰,昂首挺胸,得意非凡,向栾采晴投去自豪又不
失挑衅的目光,扬眉吐气得一副大获全胜的意味。
两人自祝雅瞳离开长安前结怨,争端由来已久。暗地裡的新仇旧恨,明面上
又都生得国色天香,行事风格一般果决狠辣,颇有相似之处,始终在市井裡被相
提并论,多番比较。
女子之间难免有分个高下之心。祝雅瞳如今不仅与爱子相认,情投意合,吴
征还争气得不得了,处处为她挣得颜面。面对多年的敌手,祝雅瞳颇有大获全胜,
处处压过一头的意味,内心裡那份得意也不用提了。
栾采晴发白的俏脸重又晕上了血色,惊慌也已恢复如常。她冷冷地打量意气
风发的祝雅瞳,咬牙切齿地迸出两个字来:「骚货!」「你……」怎麽也料想不
到被人骂上这等言辞!尤其栾采晴对自己更加知根知底,无论如何和骚字扯不上
边际。祝雅瞳全无心理准备,也不由错愕得一时回不过神来,期期艾艾不知如何
辩驳。
「呵……每日每夜地发骚……」栾采晴冷笑一声,一甩衣袖施施然走出洞口,
讥讽言道:「有本事,你晚上别和他睡一块儿。」祝雅瞳抿著唇,蹙著眉甚是不
满,大有动手痛打栾采晴一顿的衝动。可扪心自问,栾采晴说的可没错,要她晚
上不和吴征腻在一起……正是食髓知味,蜜裡调油,至少现下是万万不能的……
栾采晴走出洞口,骄阳初生耀目生辉,不由得眯了眯眼。
新搭好的草屋就在刺斜裡不远。比起从前的琼楼玉宇,简陋得不堪入目。可
幕天席地多日,春夜的露水并不舒适,有了这麽一间遮风挡雨的草屋,居然前所
未有之温暖。
吴征绕著草屋打转,砰砰飞出几脚,踢得立柱微微晃动。看来草屋足够坚实,
不过「工作」尚未完成。春季多雨,夜露深重,草屋顶暴露在风雨之下,不需两
日就要漏水。依祝雅瞳的意思,好人做到底,再搭个木头架子,屋顶之上加上一
层木板。不仅遮风挡雨,也防日头曝晒,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粗重的体力活能打
熬吴征的筋骨,助他稳固目前虚浮的修为。
一副认真的样子左右比划了一阵,又朝山洞探了探头不见祝雅瞳出来,吴征
露出个古怪疑惑的神色,似是不愿与栾采晴多照面,转身自去寻找合适的木料。
栾采晴冷眼旁观。
她与吴征相处的时刻不多。从前在长安,近日在使馆,俱是官面上文章,只
有近日才是各自私底下的样子。捕得不承认,相比起家族中人时不时如恶狼般嗜
血的目光,吴征的清淡平和许多。不仅罕见凶光,连欲念强佔的贪婪也少见。便
有,也是大不同。
是没有,还是深深藏起,栾采晴经历颇丰,自问还是看得分明的。
只是好感一闪即逝,栾采晴警惕之心再度把自身遮得严严实实,哂笑自语道
:「能有这麽好心?装模作样!本公主就看你们玩些什麽鬼花样!」她回头望瞭
望掉落的洞口,飞瀑不停地直下,在潭水裡撞作万千碎玉,又化为一体。「哪裡
来的,自然从哪裡去。」栾采晴喃喃念道,甩了甩头,自回小屋裡,紧闭了房门。
……………………………………………………………………………………潇
潇雨后,山行小道。空气裡混著泥土与青草翠叶的味道,清新芬芳,即使荒僻已
久的桃花山此时也偶有行人。
遍地泥泞,踩上去咯吱咯吱地不免黏上一脚烂泥,三两行人不住寻找点滴可
落脚的地面,小心翼翼地前行,实在美中不足。
「哎,看这天色一会儿还要下雨,可遭了罪。」面色白皙,衣饰富贵的公子
唉声歎气地抱怨道:「都是你个不开眼的贱种!非说要来这什麽破山,走了半天
尽是些五大三粗的糙汉。前不巴村后不著店,连个脚夫都雇不著!还哪裡来的漂
亮姑娘?」心中恨得不行,抬手就给三名僕从们一人一个爆栗!
小厮们吃了打骂不敢喊疼,终有一名僕从大著胆子抬起头来道:「公子爷,
小的真真是看见了!千真万确,小的这眼力界公子爷您是知道的,漂亮的小妞儿
从来过目不忘,否则就是再给小的几个胆子也不敢信口雌黄呀!」「放屁!满嘴
的成语,特娘的你要考状元不成?」公子哥满怀希冀而来,被山道折腾了一顿,
气势大挫,心情也浮躁起来。
「公子爷您先歇著会儿,消消气。」僕从寻了块大石,以衣袖扫淨了陪著笑
扶著公子哥坐下道:「公子爷,小的从来不敢在您面前胡乱说话。从张家的小娘
子,到钱家的闺女,小的何时看走了眼?跟公子爷说句实话,若不是小的心中念
著公子,这姑娘小的都想自己亲手占了!」「说的屁话!」公子哥冷笑一声,面
色倒是大有缓和道:「既然见了,为何不直接抓了来见我?八成是拿人家没有办
法是不?」「嘿嘿,公子爷明鉴!小的这头三日裡,有两日见她在山中徘徊,像
是在寻些什麽。倒是身手十分敏捷矫健,小的不敢冒昧前去打扰。」僕从略觉尴
尬,陡然又精神一振拍著胸脯道:「这一回的姑娘非比寻常!此前从未见过如此
标緻的人儿,那可真是如花似玉,身段风流,满山的桃花也不及她丁点俏丽。若
能亲近一二不知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嘿嘿,嘿嘿……唉,被弄来这鸟不生蛋的
地方,连顿好饭都吃不上,难得有这麽标緻的姑娘,若是错过了岂不可惜?」公
子哥眼珠转了几转,施施然道:「此地附近可并不太平,这姑娘若身手敏捷料来
身份也不俗,你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见著这等人物也敢前去招惹?」「嘿嘿,
那不都是为了公子爷您著想嘛……」「滚滚滚滚……你个二五郎当,少特娘的来
这一套。且走,且走,若能不期而遇,务必看本公子眼色行事!」公子哥儿歇得
够了,一振衣袍下摆,挥舞著手中摺扇指挥僕从们引路。
深一脚,浅一脚,不多时便将四人的鞋裹上了一层厚厚的泥浆。公子哥儿再
度咒駡起来,刚举起手要将一肚子火发洩在僕从身上,陡然眼前一花,又一亮,
伸长了脖子朝空中望去。
只见一名女子前一刻还在地上奔行而来,长长的双腿足尖踮立,在泥泞中踏
地无痕,像只翱翔的水鸟一样轻盈。见前方有人阻路,女子高纵而起跃上道旁的
大树!
树枝不过二指粗细,女子落下时将枝条踩弯,像只拉满了的弓!
公子哥暗赞一声好轻功,一时居然忘了来此的目的。贪看不已间满心期待树
枝弹起时,女子借力发力,再度以曼妙的身姿高跃而起。
不料女子一低头,忽然足下加力,咯嗤一声踩断树枝,轻飘飘地一个旋身落
下地来!公子哥不由大歎可惜,女子身著劲装,固然将身材衬得凹凸有致,可单
就落地这一下而论,飞扬的裙裾才能最显飘逸。
「姑娘有礼。」公子哥不敢造次,见女子提著长腿,以仙鹤般高高抬著膝弯
的优雅步伐走来,忙躬身抱拳。
女子并不理他,而是向僕从道:「你在山裡徘徊了三日,可曾见到一男一女?」
僕从嘻嘻笑道:「见了见了,自然是见了的!」女子目光一亮,焦急道:「何时?
在何处见著?生得什麽模样?」僕从笑得更加得意,挑眉弄眼道:「有三四日了,
每日几乎都能见上一面。至于生得什麽模样?男子是面如冠玉,清新俊逸,品貌
非凡,形若临风玉树!女子麽,这个这个,小的得想想如何说了……」僕从沉吟
起来,女子心中一跳,暗道:若按这样的面貌,倒真有可能是他!
僕从机灵过人,见女子沉吟一番张口欲问,抢先又道:「这位女子可就不得
了了!小的从没见过这般好看的美人。她年纪约莫花信上下,那是以花为貌,以
鸟为声,宫腰纤细,眉画远山,美得不可方物!」女子愕然,暗道:祝师姐虽保
养得宜,肌肤宛若少女,那股气质怎麽也不是花信年华!画的不是远山眉,再说
什麽纤细宫腰可是满搦一掌,说是玦儿,盼儿,韩将军还差不多。祝师姐身材与
柔师姐,陆师姐相似,宫腰可太过离奇了。若那男子是吴征,年轻女子又是谁?
为何他不与祝师姐在一道儿?
女子正思忖间,僕从笑得越发浪荡猥琐,忽然眼前现出无数掌影,还未看清,
左右脸颊便发出两声被扇的脆响,剧痛热辣辣地蔓延开来!
僕从大骇之下,身形居然十分灵动向后疾退,两名同伴也一同左右掩至!
女子俏脸含霜怒极了出手,掌影不离他左右,又是一阵啪啪的脆响,僕从脸
上也不知挨了多少下!至于那两名同伴连连发掌,却连女子的一片衣角都摸不著!
女子抽了僕从十几记耳光,怒火稍平,手下一缓那僕从才挣脱开来!一路被
打得晕头转向,恍惚间见女子目中射出厉芒,抬起的小小手掌举在空中尚未放下,
慌乱之中急道:「啊打呀?」「呵……脸皮真厚,打得本姑娘手都疼了!」女子
冷哼一声,目中厉色却因僕从的方言口音缓和了不少,道:「你方才说见过一男
一女,是消遣我来著?」僕从打了个寒噤,再不敢胡说八道,叫苦不迭道:「姑
娘问得没头没脑,既没说两人相貌如何,连年龄也不说,却如何叫人猜的著?再
说小的近日来见过的唯一女子,就是姑娘了。」「滚!滚得远远的,不许再来桃
花山!」希望又破灭,女子再度焦躁起来,举目四望,似在抉择方向,左右为难
甚是踌躇。
「小五……前辈?」公子哥唇皮微动,音声若有若无地传入女子耳中:「奉
陛下旨意,费国师差遣在下前来此处,不想与前辈在此不期而遇。」女子正是在
桃花山遍寻多日的倪妙筠,她闻得乡音,又提及外公,虽有眷恋之心却不停留,
只留下馀音一缕道:「我已知了,莫要多言,现下还不是时候,我也全无把握!
你们也莫要来找我,若有定论我自会去寻你。」倪妙筠朝山顶处奔行,暗暗思量
:雨季泥泞,许多痕迹都被掩盖了去。师姐踪迹不现,太子殿下,丘元焕等人也
遍寻不著,可万万莫要落在他们手中才是。不对,以师姐的本事,要拿她是万万
不能!吴征的武功稀鬆平常,八成躲不过这场劫难,莫非师姐要去救人,早已随
著离开了此地麽?唉,不知师姐为何要待吴征这麽好,自从此人出现之后,师姐
就像变了个模样。当年她去江南游历之时,可比现下潇洒得多……唔,到了,这
裡是第一处战场!
满地泥泞早将足迹打得七零八落,唯独坚硬山石上的痕迹无法抹去。
倪妙筠抚著鎏虹拖在山石上划下震慑敌胆的剑痕,低头喃喃自语道:「这裡
是师姐施展了「潮涌潮落」,向前奔行时忽然折向后撤,使力极大还留了足印,
天下间没有几人能挡得住……这一战师姐赢了,不会错的!若我是师姐,之后我
会怎麽办?我不如她本事大,可事后从痕迹推断当是猜得出来的,为何,为何就
是找不到合适的踪迹?师姐……究竟会去了哪裡?」她最擅潜行追踪,实是无法
想像会完全无法推断祝雅瞳的行踪。又在平台上搜寻了大半日,终究一无所得,
倪妙筠颓然寻了处石壁坐倒。额头上微见汗珠,娇喘细细均不及心中的丧气。柔
惜雪危在旦夕,祝雅瞳不知所踪,几位师姐身死道消,倪妙筠心中惶恐不安,似
乎又回到幼时刚加入天阴门之时的艰难时光。
「只要她们俩平安无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吧?」倪妙筠喝了两口水,腾地
起身,恼怒自言道:「若不是吴征,祝师姐焉能陷入这等困境!咦,吴征?」灵
光一闪,倪妙筠才知漏了其中的关键!忙又回到祝雅瞳以宝剑留下痕迹之处。
「吴征,原来关键在于吴征!师姐实在太……在意他了。以他的修为,参与
此战必死无疑,师姐一直护著他,定然是如此了!」数日来的探查,情况已了然
于胸,想到了关键处倪妙筠一通百通,将过程拿捏了个八九不离十:「这人的性
子定然是不肯袖手旁观的。但他若插手只会碍手碍脚,师姐当是将他制住了丢在
一旁,孤身迎敌……这一阵胜了之后该怎麽办?该怎麽办?师姐不易对付,但吴
征却是个活靶子,也是师姐最大的弱点,第二拨人当精于暗器!寻一处易于对付
暗器高手的处所。对了,对了,就是如此,回头是不能回头的,他们该往山顶去
了!」。
思路清晰得像忽然升起的朝阳划破了黑夜,显出一条康庄大道来。原本散乱
不堪的踪迹全都变得条理分明,倪妙筠喜形于色,顺著踪迹发足向山顶狂奔而去。
一路风驰电掣之中,喜悦亦带著忧虑想道:他们就是布下天罗地网也拿不下师姐,
让师姐寸步难行的原因仅仅因为吴征。他到底是什麽人?无论如何,关键之处便
是他了,可千万千万莫要拖了师姐的后腿才是。
这一路就找到夜晚,待晓月坠地,金乌又升,祝雅瞳等三人坠落的洞口旁,
一路摸索至此的倪妙筠惊得呆了。
黑漆漆的洞口不知深浅,倪妙筠伏地贴耳,居然听出风入松林,无穷无尽之
感。愕然中又取了枚指甲盖般的小石子向洞口掷入,石子撞击著石壁,叮叮咚咚
去得远了,不久便耳力不可及再无一丝声息。
倪妙筠打了个寒噤,掉头要跑回军营,忽而止步就近找了处小山头远眺一番,
咬了咬牙从怀中取出火摺子,点燃手中的焰火!
俏立崖尖,山风从身后吹得衣衫猎猎飞舞,更让衣衫贴著的香脊像高崖一样
陡峭。这裡视野空旷,左近一览无馀,信号焰火也远远传了开去,不多时便有三
人一组迅速前来,默默向倪妙筠行了个礼。
「即刻回军营向韩将军报信,就说已有所得,请她务必立刻前来!」倪妙筠
取出印信,珍而重之地交在血衣寒手上道。
「诺!」来人接过印信行了个军礼匆匆离去。
倪妙筠又四处探查一番确信无人,才蹲在洞口边思量起来……………………
……………………………………………………「你说什麽??」韩归雁惊愕得美
眸怒睁,润口圆张,手中轻若无物的墨笔竟至拿捏不住,失手掉落于地,颤著声
道:「你再说一遍……」「陛下于半月之前夜间忽然驾崩,未留遗诏。屠公公急
传讯蒋尚书,胡侍中,俞侍中,迭将军,方将军入宫。太子不在宫中,方将军力
主五殿下为陛下发丧,咄咄逼人!蒋,俞,迭三位看不出意图,兹事体大,胡侍
中只袖手旁观不做表态。不料霍永宁在京城忽然现身,直入宫中,力挺五殿下登
基……」韩归雁听得香汗遍体,喃喃道:「霍中书,他是忧无患啊!贼党之首要
挺五殿下登基?其心可诛!怪道他忽然在凉州露出真容,原是要让我们不敢轻举
妄动,坚守如自缚,好让他轻而易举地返回成都做妖!好算计!你继续说下去…
…」「胡侍中已知霍永宁身份,然孤掌难鸣暂且隐忍。几日来朝堂裡争论不休,
霍,方两人联手声势极大,屠大人也有所动摇不过不好明言。幸之群臣反对之声
从未消停,如俞,迭,蒋三位大人也力主待太子回京后再做定论不迟!这两日原
本渐趋风平浪静,不想胡大人深夜忽召小人携带密信来凉州见诸位大人!小人离
京后一路遭遇伏杀,九死一生,仅余同伴三人……奚刺史见信后已火速乘扑天雕
返回京城,亦遣使者来此,想来不久便至。密信请韩大人过目!不知吴大人身在
何处?」来人正是胡浩的贴身护卫杨雪山,剿灭暗香零落贼党时多有出力,对孟
永淑十分敬佩倾慕。他到了凉州,可见京中形势之危急。
韩归雁止不住手指发抖,几回才拆开信封。这封信被奚半楼拆过,他看完之
后重又用火漆封好。韩归雁一边阅览一边道:「吴大人……你先别问了…………
…………来人,速去请爹爹来!」「奚兄,韩兄!事已急,彼既挑起风浪,愚思
来想去,必有后招未出,一出则万劫不复!彼深藏地底,此时发难处处占得先机,
实难挽回。兄等万勿回京,徒惹祸端!切记,切记!若遇危难,愚唯尽死力效忠
而已。顿首!胡浩。」只是薄薄的一张小笺,字迹惶急而潦草,墨蹟未乾便已等
不及封上了火漆,笺页上污迹处处。韩归雁一时失魂落魄一般呆住了,尚未回过
神来,一名血衣寒不经奏请便进入营帐,递上一枚印信道:「倪女侠原话:已有
所得,请韩将军速速前往。」「是麽?」韩归雁再一次失惊站起,一掌按下,竟
将桌面生生掰下一块来。
「是!」血衣寒再度确认后一躬身退出营帐,在外等候。
「镇定!镇定!」韩归雁大口大口地喘著气,俏脸被血色涨得通红,玉手在
钢鞭上捏的咯咯作响:「霍贼定然还有后援,胡叔叔已察觉到危险,京中危矣!
吴郎有了声讯,霍贼虚张声势人却已在成都,凉州这裡危机已解,当全力解救吴
郎才是!」稍稍理了理思绪,营帐外匆匆的脚步声又想起,韩克军撩开帐帘道:
「韩将军徵召,老夫听令!」「爹,快看看。」韩归雁香汗淋漓而下,略失方寸,
递过信又道:「吴郎……大人已经有了下落,女儿正要过去!」「将军自重!越
是危急,军中律法越不能废!」「是!」韩归雁定了定神,将杨雪山所述艰难地
又说了一遍。
只见韩克军的手掌也颤抖起来,面上不禁老泪纵横,低语道:「陛下啊……」
一时恩怨交缠百感交集,竟说不下去。
心绪虽激动,韩克军丝毫不乱,略思忖一二便道:「韩将军去救吴大人。太
子殿下想必也得到了消息,老夫自会去见他,务必说服殿下留在军中!」秦皇忽
然驾崩,凉州本就路途遥远,京中的消息又像是被一张无形的网罗所遮盖,至今
才由杨雪山等千辛万苦地带来。霍永甯伙同方文辉在京城力捧五殿下登基,昆仑
一系已先机尽失。以霍永宁与昆仑之间结下的死仇,若叫他得逞必然放不过昆仑,
唯有在凉州先立起太子殿下的大旗才能名正言顺,遥相抗衡!
至于为何连韩克军都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京中没有新的消息传来,谁也不
知发生了什麽,全因胡浩的一句「实难挽回」。以胡浩之能尚觉无力,韩克军也
不抱什麽希望。
韩归雁将印信交予父亲道:「若说服不了殿下,可传本将号令,封闭大营,
任何人不得进出!」韩克军道:「奚刺史的兵马不久当至,老夫会妥善安排!甲
儿处老夫也即刻修书一封,调他前来汇合。韩将军可安心去救吴大人!」父女俩
目光一碰,已同下了决心,互相点了点头,韩归雁踏步生风,高声喝令道:「来
人!点兵一千随本将出营!」骏马奋蹄,卷起一路滚滚烟尘。马儿大口大口地喘
著粗气,这些雄健的军马奔行不过个把时辰便感不支,而乘坐的骑士犹自挥舞著
长鞭催促不停,令坐骑全力飞驰不得稍缓!
「娘,若救不回大师兄,我是绝对不会回去的!」顾盼连连踢著马腹,鞭捎
狠狠地抽打在马臀上啪啪作响,惶急不已。
「一切依韩将军令!」陆菲嫣自得韩归雁的传讯,心中怦怦狂跳,像持续不
停的响鼓擂得她头晕目眩。但在女儿面前却不得不压抑著情绪,只做凝重之态。
一路行来远远望见桃花山,只觉咽喉裡像烧著一把火般梗得难受,这一句话说得
喑哑低沉……「她得不得行?」顾盼被按在营中多日,对韩归雁早已一肚子的火
气与不服,听闻又要遵她的军令,著实大为光火。
「军法不容情!你若是敢造次,娘也帮不了你!」陆菲嫣横了顾盼一眼,见
她焦急切切之意全不在自己之下,心中怜惜又愧疚之下,柔声道:「盼儿该长大
啦,可多向你冷师姐学学。」吴征有了消息,冷月玦左右为难。一边是传道授业
的师尊,一边是心心念念的爱侣,待韩归雁催促并下了令才一同前来。不是柔惜
雪不重要,而是呆在她身边也无作用,不如一道儿来桃花山!救不回吴征与祝雅
瞳,柔惜雪同样回天乏术。
近日来冷月玦恢复了从前诸事不放心上的样子,冷冰冰的拒人千里之外,偶
尔才说上句话也是言简意赅。此刻听陆菲嫣说起自己,也是投去个目光,複又低
垂下眼帘,沉默不言。心中却是暗道:又要喜欢同一名男子,又不敢让人知晓,
这戏我可做不来。
军旅奔行至桃花山,韩归雁跳下马来一挥手下令道:「禁令:山中一切閒杂
人等俱都离开,未得本将许可,不得开禁!」随即便带著二十名亲兵与陆菲嫣,
冷月玦,顾盼等人,随著前来报信的血衣寒向山间奔去。
马儿一路疾驰几乎脱力,到了桃花山,人依然不能放鬆。韩归雁催促著血衣
寒,撒开长腿奋力宾士,冷月玦身法轻盈尽可跟得上,顾盼咬著牙追了一阵渐感
不支,陆菲嫣一手托在她腋下,扶持前行。
山道几弯。亲兵全落在了后头,知晓位置的另两名血衣寒早在要道口等候著
接力指引,此时也已不支,所幸已能望见倪妙筠立在崖尖。韩归雁提了口气发足
狂奔,耳边风响,陆菲嫣携著顾盼快步赶上反超在前……倪妙筠又蹦又跳,朝韩
归雁身后指了指,连连摆手,不待她们靠近便向洞口处奔去,途中不停高跃而起
以免失了方向。韩归雁心领神会示意亲兵不许跟来,心急火燎,将一身轻功施展
到了极致。
「这是祝师姐的鞋印,这一隻看样子也是名女子,必定是福慧公主的!」倪
妙筠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祝师姐她们必然从这裡掉了下去!」「啧,这是什
麽地方!」韩归雁焦躁不已,紧紧握拳几乎让指甲都掐进了肉裡,又道:「吴征
呢?怎生没见他的鞋印。」「韩将军稍安勿躁,祝师姐既然在此,吴征一定也在!
这洞穴深不见底,师姐她们必是被困住了出不来。」倪妙筠斜睥了她一眼,似是
为诸女打气,也是宽慰自己道:「她们一定没事,只是若无外力出不来而已!」
「他也在,好像……好像……这个背影之形是他的……」韩归雁支支吾吾不敢说
出口,却当机立断转身向山道口奔去,留下馀音嫋嫋:「结绳,结三根,能有多
长,就结多长。我吩咐兵丁一同做!」「动手,动手,我也会!」顾盼一蹦老高
左右张望,奔著一片佈满爬山藤的山壁就奔了过去。
倪妙筠忽然发现,值此危机深重的时刻,除了自己之外,人人却是围绕著吴
征在打转。这名男子仿佛有种神奇的魔力,让每个人都信任他,可以把后背毫不
犹豫地交给他守护。这圈神秘的光环笼罩著他,也吸引著身边的每一个人,这圈
光环,连祝雅瞳都没有。
主心骨!这就是主心骨。倪妙筠心中暗道,也挥了挥拳头,只消有主心骨在,
再深重的危机都有安然渡过的可能。论武功,他还远不能决定左右,可论人格魅
力与号召力,他已不在祝雅瞳之下。更可怕的是,倪妙筠知道,他还远没有用尽
全力,还没有爆发出他的全部能耐与潜力。
「结好了绳让我下去,这门探查功夫我比你们都强!有一段绳子,就先用一
段,探探路也是好的!」倪妙筠向回身的韩归雁道。
「好!有多长,就探多少路。」…………………………………………………
……………………………「注意左肩,腰马再沉些!」祝雅瞳手中孤零零的枯枝
仿佛忽然长出无数丫丫叉叉,根本辨不明她攻击的方向。
吴征知道不仅自己辨不明,连祝雅瞳自己也不清楚下一招要攻向何方。她只
是随心所欲,挥洒自如,每一招莫不是信手拈来。吴征哪裡有破绽,她就攻向哪
裡,力道,角度,无一不妙到毫巅。
相比起前几日,吴征仍是手忙脚乱,却沉稳许多。他枯枝交在左手,右掌划
个圆圈将影影绰绰的枯枝影子化于无形,随即左手递出,准确地架开祝雅瞳的攻
势!
「还成!」祝雅瞳指若轻舞,又是一连三招,分打吴征上中下三路。
连栾采晴在一旁看了也不由暗暗佩服,单以武功论,祝雅瞳实是她所见过的
最高一人,皇兄也是大有不如。且旁观得多了,栾采晴也发现吴征进展之大也令
人触目惊心。在祝雅瞳铺天盖地的攻势之下,吴征忙忙乱乱,相较祝雅瞳的游刃
有馀只是左支右绌。可细看得久了,便会发现吴征每日吃得打越发少了,这两日
更是偶有反击。其招式虽散乱不堪,居然也有迹可循。
这一练又练到金乌将落地,把吴征练得几乎脱力……待祝雅瞳收了招,他第
一时刻踉跄奔至潭水边,把头埋进水裡咕咚咕咚喝了整肚子的水,才翻了个身仰
面倒在潭边吭哧吭哧地喘著大气。
「每日练成这样,是不是过了?你能忍心?」栾采晴语声森冷,既无讥讽之
意,关心的言语裡也听不出什麽热情之意。
「他远比你想像的强大。」祝雅瞳傲然一笑。吴征四仰八叉的不雅模样,完
全不影响他运气内力搬运周天,看他现在仿佛癞皮狗一样喘息,实则内力正稳稳
地夯实,打牢。再有个把时辰,他又会恢复如常,龙精虎猛。
想到这裡,祝雅瞳面色微红露出娇羞神态。龙精虎猛四字固是形容壮实有力
的男子,她却不自觉地害羞起来。轻轻吐了吐小舌,忽然醒悟栾采晴旁观多日岂
有不知?可不正是要羞自己麽?遂抬起头来向栾采晴怒目而视!
栾采晴早已转过身去侧向祝雅瞳,只留给她一个嘴角勾起的揶揄微笑。手中
拿著柄石勺,翻了翻锅中的羊汤。石锅裡开始冒出些许白气,羊肉褪去了血色,
待吴徵调养完毕,晚餐正巧熟透。山谷中的三人之间有种奇妙的默契,恩怨纠缠
又各司其职……。
「好香!好香!」吴征两腿抽搐似地一蹬,刚从入定中醒来就闻见扑鼻的肉
香。饥肠辘辘,不由一阵狼吞虎嚥……这一顿吃得好香,今日的修行祝雅瞳又增
了几分压力,几乎将吴征的内力耗尽。吃饱之后气力複生,吴征捧起石锅石碗,
在潭水边洗淨,祝雅瞳自来帮忙。
甩干手,吴征不由又望向掉落下来的洞口。水瀑哗啦哗啦地洒落,一如往日。
吴征摇了摇头,无奈地歎了口气。
「她们会来的。」祝雅瞳情知爱子心思,宽慰道:「你的几个媳妇儿个顶个
的聪明,一有时机,终会找到这裡来。」「还是要快些的好。」迟迟不来,说明
外界的危机未除,安危与否也不可预料。吴征心境难以平复,捏了捏拳头,也不
愿祝雅瞳太过担忧,放好石碗后道:「我们去穀口走走?」「好。」祝雅瞳欣然
应下,像应承了情人的邀约。在谷中的时日不仅吴征的武功猛增,二人的感情也
是与日俱增,越发自然。白日修行祝雅瞳为母持严,夜间相处则极尽温柔。
山谷口的景致其实不错,仰头可望寥廓的星汉,俯首的峭壁断崖也是奇景。
两人偎依著弯膝坐好,任由夜风吹拂髮丝许久,尽享温馨的静谧。
「你说,谁会先找著咱们?」吴征调整了心态,练功时心无旁骛,此刻就有
些忧思难忘,刚一回神,烦恼事又上心头。
「我猜是……妙筠。」祝雅瞳将螓首靠在吴征肩头,只觉温暖又结实,男儿
气息与她血脉相连,又分外好闻。正不知云裡雾裡,信口答道。
「额……她?也对,若论追踪之术,除了你也没人及得上她了。」吴征心下
稍安,前几日忧心家中诸女,全然忘却军营中还有天阴门多位高手助阵。一时之
间精神一振!
「我也未必及得上。她于此道有过人的天赋,常人学不来。」祝雅瞳呢喃著
柔声道:「最有望找到这裡的只有她了……其实,也只有她。」「她到底是什麽
人?你曾说该知道时自会说与我知,现下可以说了麽?」「娘游历江南的时候,
有一家石门派暗中干了不少作奸犯科的事情,娘气不过就和他们结下了梁子。当
时武功尚未大成,和你也差不太多。石门派高手不少,又精于算计,险些就著了
他们的道儿。原本若要脱困,非受重伤,没有个两三年难以复原。结果娘被一位
高人救了,征儿猜猜是谁?」「盛国石樑派?有资格来救瞳瞳的,定是费鸿曦了?」
「嘻嘻,小乖乖当真聪明。」祝雅瞳俏皮地一吐舌头,得意赞道:「费鸿曦救了
娘,算是个不小的恩惠。盛国疲敝艰难,他为家族前途计,广散族人于各处,求
一个枝叶不断。妙筠就是他的外孙女儿,她经娘保荐去天阴门的时候才九岁。」
「啊……原来如此!」吴征还是没料到倪妙筠的来头这麽大,生生吓了一跳。
「嗯。当时娘也没有把握柔师姐会收妙筠入门派,毕竟顶著一重盛国人的身
份。不想她二话不说便收了,还帮著隐瞒了下来。现在想来,师姐已是失陷在霍
贼手中,为门派计较后事了……可惜当时娘虽觉奇怪,也没有心思深究下去。」
祝雅瞳遗憾道:「妙筠在天阴门裡多得看重,私下裡常犯忌讳向娘传递消息,当
是师姐睁一隻眼闭一隻眼了。师姐没有将妙筠卖给霍贼,其心可昭……」「还分
不清好坏,瞳瞳倒先原谅柔惜雪了?」吴征笑道:「也成,待出去之后还得欠你
们天阴门一份天大的人情,说不得要把霍贼好生收拾一顿出口恶气。」「嗯……
唉……」祝雅瞳向吴征的怀裡缩了缩,双臂环过他背脊,将脸颊贴在胸膛上,耳
听得爱子的心跳沉若闷雷连环,又疾又重,羞涩之中又窃喜不已道:「霍贼行事
老谋深算,这一回露出行藏不能拿住,今后可就难了。还需得有耐心才是,就像
……今日修行一样沉稳。」一次将心中的鬱闷,担忧与不快倾述发洩个乾淨,以
便练功时能凝神专注正是吴征的新方法。祝雅瞳白昼为严母,夜晚为娇妻,向来
都是如此。今夜忽然一反常态,吴征呼唤她「瞳瞳」可谓几番试探,得来的回应
仍然是「娘」,可见有意为之,并非一时口误。念及个中意味,怎不让他心肝砰
砰大跳!
「实话实说,前段日子修行都不好,今日我自己也是满意的。做得不好要受
罚,做得好了,是不是有赏?」吴征涨红了脸,罕有觉得害羞之时。
「有……有赏的……」祝雅瞳声音越发低细,直似若有若无:「做得好当然
是有赏的……」「要赏什麽?」吴征的牙关开始打颤,脑中有些混沌,只知紧紧
将祝雅瞳搂在怀裡. 豪乳挤在胸膛上。这对豪乳饱满,紧致,丰弹,更有惊心动
魄的美妙弧线。那一夜在潭水裡将吴征双手夹在中央,以最极致的温柔抚慰伤痛,
至今令吴征念念不忘个中销魂的滋味。其后的夜间虽也任由他肆意把玩,少了那
夜的情境,总觉有些差别。
男女相处,情趣必不可少,虽非主食每日必备,却是绝佳的调味料,用在最
适宜的地方,便让人唇齿留香,毕生难忘。祝雅瞳有著绝顶的聪慧,当她适应了
身处的角色,便有无数的奇思妙想冒出。取悦也好,讨欢心也罢,深明人心的她,
以适宜的力道,巧妙的角度,一点一点地撩拨著吴征,也一点一点地将她的身份
融合……「征儿今日好乖,好棒……娘现下没有东西傍身,只好出点力气,赏征
儿一个好……」祝雅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起身,将吴征横抱在怀,娇怯著目光,
羞声坚定道:「娘要帮小乖乖洗澡!」吴征不知道打开了禁忌是福还是祸,未来
或许没有你叫我吴郎,我叫你瞳瞳来羞她。只知周身都有些发冷,皮肤,肌肉,
乃至五脏六腑都像缩在一块儿。极致地紧张,极致地刺激,在释放舒张开来的那
一刻,不知又是怎样的刻骨滋味。
也只有在与世隔绝的世外桃源,才会这样的荒诞。只有在这裡,祝雅瞳才能
卸下很多束缚,才能适应得如此之快。——吴征同样如此。
栾采晴已沐浴完毕回了草屋,祝雅瞳悄声无息地抱著吴征落在大石上。阴影
之中,两人俱都清晰地看见对方。动性之馀,柔情亦生。
祝雅瞳眸漾清波,珠泪粒粒分明,一大颗,一大颗地缓缓掉落脸颊,洒在吴
征胸口。她歉疚地摇头抿唇道:「这也是娘从前欠下征儿的……今后一点一点,
都要补偿给征儿……」像怀抱一个婴孩除去他的襁褓,祝雅瞳珍而重之地将吴征
横放在双腿间,解开腰带,剥得光溜溜。除了胯间肉龙胀大得又粗又长,上翘得
剑拔弩张之外,居然十分相容。
祝雅瞳拍了拍吴征的脸颊,像逗弄了下婴孩,又解开衣襟,袒露出胸怀凑在
吴征嘴边道:「渴不渴?饿不饿?想不想吃一吃?」幼时未曾哺育吴征是祝雅瞳
一生之憾,既要弥补从前的缺失,这一节必不可少。吴征顺从地衔住乳珠,重重
一吸!
祝雅瞳吃痛,嘤唔一声,却不怪罪。调皮的婴孩在吮吸乳汁时哪肯循规蹈矩,
吸一吸,舔一舔,乃至咬上一咬俱是乐趣所在。祝雅瞳任由吴征施为,勃胀的乳
珠根部似被他咬进了肉裡,软软的舌头才贴了上来,绕著敏感的乳珠打转,又是
上下左右挑动著逗弄。
吴征技巧绝佳,不多时便让祝雅瞳娇喘吁吁,两隻雪玉堆就的美乳也覆上一
层嫣粉。那一口深吸几乎将乳肉都吸了去,泪滴型的美乳像一团刚蒸出笼的糍糕,
粘粘腻腻地被他吸在口中向外拉扯著变形,直至极限时才渐渐鬆开。脱离口中时
又腾地一下回到原位,惊人的弹性让它震颤不已,晃出无尽的汹涌波涛,连绵不
绝。
祝雅瞳吐了口长气,在吴征鼻尖一点嗔道:「调皮鬼。」心满意足之际臀儿
向后一拱大石,横抱著吴征与他一同滑入水中。
奇妙的感觉,温馨的氛围,吴征真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幼时。祝雅瞳温柔的
双手抚摸著他的背脊,为他清洗身体。遥远的记忆裡,只有刚上昆仑山时林锦儿
强将他捉入浴桶裡,为他洗过三回。其后他就展露出「天份」,忽然学会了自己
洗澡……祝雅瞳抚摸得极为细心,不轻不重,自手臂,肩膀,背脊,小腹,双腿,
胸膛,温馨终被打破。吴征的呼吸变得粗重,清洗的小手变得更加柔软,更加轻
巧,撩拨起他的敏感点。横躺之姿也变成竖直,祝雅瞳将一对豪乳在吴征背脊上
深深地压实了,双手环过腰杆,双手各探出一指,在他小腹上画著圈圈。
腰腹的麻痒与后背销魂的触感难以形容。潭水的水波微微颤动本已是极致温
柔,可贴在背脊的两团豪乳,正随著祝雅瞳在水中飘荡起伏的身姿,不住小幅度
地摩挲,竟比水波还要温柔,还要舒畅。
「快洗得乾乾淨淨了……只剩下一处……」祝雅瞳吻著吴征裸出水面的肩膀,
口中喷香道。
「那也要洗乾淨,那一处最重要,若不清洁好了,得了病将来可就当不得男
子汉。」吴征已是连连重喘调整著呼吸,等待关键的一刻。
「嗯……孩儿的身体最是重要,当娘的自然要帮他洗乾淨,不能让他患病。」
两根指头画著圈儿向下,在小腹处一前一后分道扬镳。一者绕至臀后,从股沟裡
鑽探而入,似有似无地搔在会阴处,一者则捉住肉龙,前后套弄著搓洗。
「这样洗,是不是又乾淨,又舒服……」祝雅瞳温柔的声音几让吴征呻吟出
来。小手细嫩柔软,滑似润玉。搓洗肉龙的极尽细緻,先四指併拢,自根部起揉
搓至菇伞沟棱处,才分开五指抓成个圆环,在菇伞边缘一道又一道地划著圆。而
掌心正抵著菇首,借著手指画圈之机按摩著马眼。其力道得宜,轻重交相往复,
几乎一瞬间就将吴征的欲火点燃!
抓挠著会阴的则始终似有似无,麻痒难忍,几乎将吴征的骨头都化了去。此
刻业已捧住吴征的春囊,似在清洗每一分褶皱般反复轻柔搓玩。
「舒服死了……」吴征大口大口地呼吸,贪恋不已。
「小乖乖今日修行有成,娘还有赏,想要麽?」一句话就让吴征燥热不已。
无论他怎麽看待祝雅瞳,他的身上总是流著她的血!这一声「娘」唤醒了潜藏在
心底最深处的欲念。几分邪恶,几分打破禁忌的刺激,几分交相融合的满足,吴
征分不清,道不明,只知道胯间的肉龙狠狠地一胀,传来几乎要裂开的知觉。
「要……孩儿想要……」吴征吭哧著粗气,一问,一答,便引来祝雅瞳的共
鸣,捉著肉龙的小手明显地一颤,拿捏的力道顿失了分寸。
肉体的快感减少,内心的刺激却是倍增。祝雅瞳羞怯怯地转至吴征面前,两
团美乳贴著背脊,划过肋骨,再磨至小腹。两人贴得那麽紧,高耸的美乳因此而
被压作两团奶饼,却让周遭的轮廓满溢而出,挤出更为夸张的圆弧。光是看著这
般淫靡的娇态,吴征便心弦乱颤,几乎连口水要流了出来。
祝雅瞳终究羞意过甚不敢再说话,只是努了努嘴,示意吴征坐到大石边缘,
顺势躲过吴征抓向美乳的魔爪,示意他忍著些。
吴征强压欲火忍得甚为辛苦,当下急忙依言坐好,将膨胀到极点的肉棒大马
金刀地指天翘立。祝雅瞳不忍爱子辛苦,也不拖延,在水中一蹬腿身形陡然蹿高
了些许将双乳贴在吴征胸膛上。
双目与吴征对视间,依託著水流的浮力缓缓下沉。美乳滑过腰腹,满满的光
滑腻润之间,又有两颗硬如石子的莓珠,截然相反的滋味彙聚成别样的销魂。而
肉龙终于被两座乳峰拥入怀中,仿佛扎入了中央的深沟,硬生生从狭小的缝隙裡
破开一条通道,再至上弧处穿透而出……雪白与美丽的弧线,本是上天的恩赐,
中央却夹了根狰狞丑陋似独目鬼一样的肉棒。偏生巨大的反差,最是勾起内心深
处的欲望!
豪硕的双乳无时无刻都紧紧地挤在一起,几无缝隙。甚至不需双手帮忙,仅
仅依靠著自身的丰满便能将肉棒夹得无比紧实。祝雅瞳双手与吴征的对握,以最
细腻,最温柔的乳肤摩挲抚慰著肉棒。娇嫩到极点的乳肤像白瓷一样剔透,触感
像软玉装琢,散发的热力更是冰凉的水流都无法冷却。
幽深的沟壑一上一下地夹握著肉龙,其滋味比之幽谷,虽没有颗颗肉齿的啃
咬与摩擦,却是另一种截然相反的光滑腻润。在其间的抽送不仅绝无阻碍,龟菇
陷入乳沟之时的包裹感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祝雅瞳蹬著双腿借著水流的波动,几个自然的小小起伏后忽然不再摆腿……
娇躯缓缓下落,肉棒自下而上捅穿了缝隙,露出狰狞的菇首,缓慢却毫不停歇地
掠过脖颈,直抵在祝雅瞳的下颌。迷离的眼神像是勾引,又像是哀告讨饶,祝雅
瞳不敢再看吴征。眼帘垂低,合拢,香唇轻启,舒张,又被肉龙堵死塞紧。肉棒
根部已卡到了豪乳尽处,龟菇被含在温热滑润的香口中,祝雅瞳这才腾出双掌将
豪乳向中央一夹。
丰弹的乳肉像堆雪一样向中央聚集,鼓胀,将粗硕的阳根空隙全数包裹,不
留半点的缝隙。
吴征嘶吼著喘息,口中的滑脂与美乳颇有异曲同工之妙,可多出的一条香舌
则锦上添花。祝雅瞳深明爱子的敏感点,舌尖勾挑,舌条缠卷,或是舌面蠕动,
每一下都在最适宜的所在——用最适宜的力道!
爱子的呼喝声低沉有力,更焦躁不耐。而雄烈的男子气息正挑拨著自家体内
的情欲,祝雅瞳奋力维持著神智不失。在彻底陷入欲望之前,那反反复複的折磨
与难耐,自有别样的销魂滋味。祝雅瞳喜欢,她知道爱子一样喜欢!
以口舌含吮肉棒不仅有肉体的快感,更兼具取悦的刺激。每行欢好,吴征都
少不了亲吻她的幽谷,羞人的动作让祝雅瞳不敢看,却又忍不住想看。看他用舌
头分花拂柳一样拨开浓密乌黑的绒毛,吸食著鲜嫩嫣红的花肉,挑拨著鲜贝一样
的蜜穴。莫说亲眼得见时的流连忘返,不忍稍移目光,便是只在脑海裡想起那淫
靡的模样都会激出幽谷深处的花汁涟涟。
女子如此,男子也是一样。祝雅瞳将唇瓣卡在龟菇沟壑中,像只肉圈嵌得密
不透风,又将双颊吸紧包裹著龟菇。香口中巨大的压力让吴征爽得魂不附体,这
才用香舌抵上菇首轻轻向口外推出。
龟菇终于脱离温润小口,吴征刚从极端的肉紧中松了口气,只见祝雅瞳束起
鬓边的长髮拨在脑后,侧过螓首,将未曾稍离龟菇的香舌让吴征看得清晰透彻…
…两片花瓣般的香唇像膏腴凝就,正一上一下侧向压紧含吮著龟菇。红润的舌尖
吐出口外,湿漉漉地顺著龟菇沟壑舔著圈。
绝美的容颜因羞涩的发红,面容又因投入而迷离,沾满了香唾的龟菇发出盈
亮的光泽。乍泄的春光正随著祝雅瞳一圈又一圈地向顶端攀升,越发盎然。
吴征的十指几乎插进了巨石裡. 美人吹箫品玉果是世间最好看,最勾魂的模
样。祝雅瞳刻意展露的淫靡模样,更增个中的刺激意味!嫩嫩的舌尖正向著顶端
敏感的马眼逡巡前进,欲火也在一层又一层地堆叠积聚。祝雅瞳虽羞,却像是打
定了主意要用豪乳豔口将爱子送上快感的巅峰,吴征也是目不转睛,唯恐错过了
快美到极点,也淫色到极点的一瞬间!
丰乳夹紧了肉棒的根部与中部,舌尖终于转到了顶端。在两片香唇夹紧了龟
菇的同时,开始一下一下扫在马眼上,两侧时轻,中央洞口处重。每一下都让吴
征不自觉地抖动起来!
祝雅瞳无师自通地香舌一卷,重新将肉棒纳入口中,手捧美乳,双腿不时一
蹬让娇躯浮浮沉沉,几乎忘了一切般地奉上美乳与香口,吞吐起肉棒来。
吴征已看不清祝雅瞳香唇吞吐肉棒的细节,只知道即使是口舌侍奉,她的动
作依然保有绝佳韵律,极富优雅之态。可大量的香唾在口中被肉棒搅拌著,咕唧
的声音大胆激烈又淫靡,夹著连续的快感袭向吴征。
润口的吞吐在加速,美乳的包夹也越发紧緻密实,吴征沉闷地低吼著,抓著
祝雅瞳的秀髮想将她扯开。
「唔唔唔……」祝雅瞳也知吴征到了关键时刻,拼命地晃著螓首不肯就范,
口中的吸力顺时还拔高了许多。
「她要我射在嘴裡?」荒诞又刺激到极点的想法冒起,吴征肉紧得无以复加。
祝雅瞳近乎疯狂的吞吐让肉棒开始脉动,膨胀,一步步爆发!
正在千钧一髮之际,祝雅瞳忽然动作一窒,吴征也豁然抬头望向飞瀑洒落的
洞口。
有人?
高潮被硬生生地止住,肉棒膨大得近乎透明,短暂的失神像是凝固了的时间,
又在祝雅瞳的娇呼低吟与紧张时缩了一缩的香口裡猛然流动起来!一大股猛烈的
阳精不受控制地喷射而出,滚烫而有力,也因祝雅瞳奋力吸吮的口唇而更多,更
猛。
腥臊的阳精让祝雅瞳浑身一震,心中哀鸣,香口却不忍放鬆,只怕破坏了这
一场完美的侍奉,让爱子在最关键的时刻得不到满足。
泼喇喇的水声与惊呼声响起,飞瀑的洞口垂吊著一个高挑婀娜的身影。吴征
停不下快感,反而倍觉刺激,射得更多更猛。迫得祝雅瞳不得不一边吞食,才能
完全接纳下疯狂喷射的阳精…………散去的激情让三人都尴尬不已,祝雅瞳无奈
地抬起头来望向飞瀑洞口,双手捂著赤裸的美乳沉入水中,向惊呆的来人勉强一
笑道:「妙筠,你来了……」
senglin08 2025-1-27 01:21
第十三章、风口浪尖。何处为家
寻找到吴征与祝雅瞳掉落的洞口不是结束,而是新一场心灵折磨的开始。
幽闭的空间最让人产生恐惧,何况是见不著底,也不知通往何方的通道。地
道的终点是什麽?是否一条死穴?坠落的人已被道中的山石刮得血肉模糊,翻滚
得头晕脑胀,然后一头撞在洞底的石壁上,血溅五步。
陆菲嫣沉著脸默默靠近,倪妙筠却能看清她正以极大的毅力勉强克制著自己,
可无风自动的颤抖髮丝却已将内心的恐惧暴露无遗。她双膝跪地,俯身以耳贴著
洞口的地面,不顾形象,不顾泥泞,全神贯注地听著,运足了全身的内力于耳,
去捕捉一丝一毫的声响。
洞口约容两人并排通行,陆菲嫣凝重的神情始终没有放鬆。顺著洞口的边缘
一点点地听过去,听完了一处,又听下一处。
军令如山,军士们很快行动起来,不仅封锁了这一片山地,砍伐山藤,切割
树皮等等工作有条不紊。倪妙筠也整装待发,欲入洞口一探究竟。
忙而不乱,相信很快就能得到答案。以在场中人的身份地位,眼光见识,这
一份淡定还是做得到的。——除非太过关心。
譬如顾盼死死咬著唇不敢发出半点声音,丰润饱满的唇珠已被咬出道道齿痕。
即使以顾盼的青春活力,下陷的痕迹都不能很快恢复如初。更有两道咬破了唇皮,
正渗出鲜血。
冷月玦垂著眼帘,双手在小腹处轻轻相握,均匀的呼吸悠长有力,正是天阴
门上乘的养气功夫。一向清心寡淡的冷月玦自打去了成都以后性子活跃不少,近
日的重归沉默已然有些彆扭,现下施展起师门内功,更加怪异。
韩归雁全副披挂威风凛凛,探明了洞口的情况后即刻转身前去下令。步伐快
速,稳固而有力,震得甲胄哗哗作响。可她跑得太快了,甚至也不需离开,要下
令唤来亲信即可。这是一种逃避,她的内心很害怕,很慌张……至于陆菲嫣,一
贯雍容达礼,绰约多姿的陆菲嫣,此刻全然不顾一切,俯首贴耳,四肢伏地著爬
行。难以想像这样一名美妇会做出「下贱」的姿势。但是她做了,做得连自己都
没有发觉个中的不妥。
「有水声,当有一处暗泉……」陆菲嫣细听许久起身道,此时才觉姿势太过
不雅,却已无心考虑计较。
地道中有水,至少饮用的水源不成问题,摔得粉身碎骨的可能性也大大降低。
陆菲嫣悬著的心却半点都放不下,地道的尽头,会不会就像一座水牢,囚禁了吴
征半月之久……有了饮水,食物又从何来?
理智,现今的状况比任何时候都需要理智。陆菲嫣不知道自己是多麽失态,
也不清楚自己又是什麽神情,她只知道没有不顾一切地跳进洞裡已然费尽了全力。
天阴门两位顶樑柱一夜之间同时出事,大厦将倾,倪妙筠也紧张得发颤!可
比起其他诸女来,她的情绪平和了许多。初时她自以为心境坚毅,不易为外物所
扰,再一想却又不妥。
顾盼年岁尚幼暂且不提。韩归雁可是位领兵的大将军,亭城一战威震天下。
要令这等人物心动神摇,非得是魂牵梦萦的事情不可。吴韩的感情就差一场婚事,
韩归雁现下的模样,足见感情之深,也可理解。
可是冷月玦呢?陆菲嫣呢?以她们的心境凭什麽被影响至深?
不由倪妙筠多去探寻其中的隐私,三条三丈来长的绳索已结好,韩归雁甚至
还取来了一件水靠。绳索一条缠腰,两臂分缠一根,再约好了信号:左绳连拽五
次是速速拉回,右绳连拽五次是停止,中绳连拽五次则是加速放落。
韩归雁,冷月玦,顾盼从左至右各抓紧一根藤索,陆菲嫣则在她们身后将三
根藤索合而为一,掌控全域。倪妙筠跳落地道,以掌攀住洞口向诸女点头示意道
:「试一试!」旋即鑽入地道!
三丈的绳索很快放到了尽头,倪妙筠一时并未给出信号,想是在探查地道的
近况。她随身带有火摺子,过不了多时洞口裡飘来磷火的味道,可三丈的距离看
不见火光。
「怎麽回事?倪前辈,你看见什麽了吗?」顾盼急不可耐,朝著洞口大声喊
道。
「没有……」倪妙筠看清了周遭的情况,又借著微弱的火光向洞底看去,仍
是一团漆黑,只得失望地拽动绳索。
脱离洞口时不及摘去包头的方巾,目光及时一扫道:「还……早呢……得加
把劲才是!」「是!我已吩咐军士一刻不得停歇,入夜也要掌起火把。这一趟劳
烦倪前辈了,万勿推辞。」韩归雁心急如焚,还能对倪妙筠客气只是有求于她,
她若不允,韩归雁已准备亲探险地。若是关键时刻,看这位女将的模样,拿柔惜
雪的命要胁倪妙筠也不是做不出来。
倪妙筠对韩归雁的焦急颇能理解,这一段柔惜雪在军营养伤多得韩归雁的恩
惠,她本就打算偿还这份恩义。心底自有明镜,再留了个心眼,登时对诸女神色
了然于胸。顾盼和韩归雁几无二致,关怀之意早就溢于言表,只是死死咬著牙关
不发一言,唯恐闹出什麽不愉快或是岔子来。
冷月玦的模样就耐人寻味。她闭目垂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可小手在绳索
上捏得紧紧的,半点不肯放鬆,半点也没有放鬆——即使倪妙筠已然从地道裡安
然返回。揪心的紧张与韩归雁,顾盼何异?
倪妙筠歎了口气。这位师侄让她有些吃惊,看来在成都与吴征过往甚密,还
有一同在迭府外宅偷窥春宫戏的经历。如果不是现时吴征存亡未卜又到了揭露的
关头,还要被她继续隐瞒下去。
这三位尚可接受,倪妙筠也不得不承认,吴征是位极有魅力的男子。年少俊
秀,敢为敢当,时常有些出奇不意的点子。武功嘛,在自家看来当然稀鬆平常,
不过同辈第一人就当之无愧——不仅是武功同辈第一人,方方面面综合起来都是。
三女的年岁与吴征相距不远,少年男女情投意合也是平常之事。
让她吃惊的便是陆菲嫣了。这位足以惊豔岁月的美妇躲在三女背后,要论担
忧,惧怕与紧张,她只有更多。她自然不会是为了祝雅瞳,已然明瞭三女心意的
倪妙筠,再见陆菲嫣的模样,只觉震惊!
师姑与师侄,且看顾盼的样子还被蒙在鼓裡——没人会否定这位娇俏的少女
与吴征正是一对璧人,更是青梅竹马。这是一场绝大的不伦!吴征不是无耻之徒,
陆菲嫣也不是下贱的妇人,两人终究还是暗中携起了手。
倪妙筠终于明白仿佛被排斥的感觉因何而来,原来只有自己在此格格不入…
…她们在此俱是为了吴征,除了冷月玦分心之外。不,不对!玦儿的一颗心依然
全是吴征的,却额外多了一份担忧给祝雅瞳,她正承受双倍的折磨。
没有不齿,没有鄙夷,倪妙筠胸膛裡的血液都仿佛沸腾起来:无论出于什麽
原因,用了什麽手段,吴征成了主心骨。这麽多出众的女子都围绕在他身边,为
他魂牵梦萦,而这些人,每一位在凉州都举足轻重。——如此一来,或许真的大
事可期!
三丈变六丈,又延至九丈,绳索不断在加长,倪妙筠也往往复複地进出与洞
口。日升日落,往复已有三日,即使在场中人个个武功不弱也都疲累不堪。地洞
旁支起了帐篷,军士们结绳的空馀,她们就鑽进帐篷裡合一合眼,喝一口水。探
路也从增加三丈一探,改为增加十丈一探。
「要不要歇一歇?我替你下去一趟吧。」倪妙筠的面色已然发白,爬起时足
下发软一个踩空,险些摔回洞裡去。陆菲嫣看她已然支援不住,搜索又不能停下,
便欲替换一回。
「不必,你们不如我,徒费力气而已。」倪妙筠一身透湿,气喘吁吁向韩归
雁道:「换身衣物,绳索再延长三十丈,约莫三个时辰后再来唤我。」诸女心中
一喜,倪妙筠虽未明言,也是持重之意。她的探路越发精确,说明这一段寻索已
然接近尾声。希望的火光被点燃,诸女又更加紧张起来。前途未卜,锦盒要被打
开的一瞬间,你不知道裡面装著的是一封报平安的信笺,还是爱侣的人头。
三个时辰,恰巧是结出三十丈绳索所需耗费的时刻。不敢打扰倪妙筠,三女
也抓紧时机调息修养,亦无不心中默默祈祷……漫长的等待,又有一晃而过的错
觉,三个时辰将近,倪妙筠不待提醒便离了帐篷向三女道:「下头的暗涌极长,
且水流奔行迅猛,我离开水面时呼吸顺畅,当有一处出口!此前我已隐隐察觉水
声有所变化,像是即将到达尽头。这一趟或有结果!」「一切拜託你了!」每一
次回来都没有结果,都有新的希望,听起来都像是好消息。但是人还没有找到,
一切都是未知数,也或许地道的尽头,是万丈绝壁……倪妙筠顺著地道跳落,滑
过满是青苔的路径撞入水道,拽著绳索尽力维持著平衡与适时地抬头呼吸,一路
前行。
近了,更近了,水流冲出洞口化作一行飞瀑,泄入一汪池水的响声清晰可闻。
难道还别有洞天?倪妙筠升起绝大的希望,自探查洞口以来,从没有那麽清晰,
从没有那麽近!祝师姐和吴征受困于此而已,他们活得好端端的,如此一来,柔
师姐也有救了!
虽是深夜,前途却一片光明,洞口下方的一片水潭与岸边草地无不说明这是
一处世外桃源,可倪妙筠已惊得呆了。
野兽般低沉的嘶吼在轰隆隆的水声裡也清晰可闻。潭中露出水面的巨石旁,
依稀能见影影绰绰的两人胶合在一起,万般亲密。嘶吼声从男子口中发出,而女
子则万般柔顺地伺弄著男子翘起的阳物。
他们都已察觉了倪妙筠的到来,可所有人都似惊得呆了,脑子裡一片空白做
不出反应。倪妙筠傻了一样滑出洞口,不可置信地望著潭中熟悉的人影。男子有
些尴尬,可是胯间的快感太过强烈,紧要关头无论如何停不下来。女子低著头有
些犹豫,却执拗地想完成这一场欢好……倪妙筠只觉脑中一阵晕眩。柔惜雪脐间
淫靡的纹身还历历在目。天仙化人,向来不近男子的祝雅瞳居然如此卑微地伏在
一个男人的胯下,她……是在取悦于他?天阴门最尊贵的两位同时现出不堪之行,
倪妙筠从来不知道会有此事,连想也没有想过。
「妙筠,你来了……」祝雅瞳羞意十足,扑簌的目光躲躲闪闪,不敢正视倪
妙筠。
「师姐……我来晚了……啊……」目光直勾勾地,仿佛要看清潭中的这位女
子到底是不是祝雅瞳!她微微低头,让潭水冲走唇边沾染的白浊液体。被撞破了
「好事」,她也慌张得很,喉间吞咽的动作没能躲过倪妙筠的目光……虽还未经
人事,倪妙筠也知这是什麽意思。她难以形容这一刻心中的所思所想,看看将降
至潭水,才忽然醒觉过来扯动绳索!忙乱间本欲扯动右绳让下降停止,不想扯成
了左绳……绳索得了回馈迅速拉回,将她倒提而起,惹得倪妙筠一声惊呼。
心怀鬼胎,惊呼声吓著了正偷欢的二人。吴征迅速沉入水中,游至大石的另
一面起身胡乱批好衣物,连滚带爬地跑回石洞裡. 倪妙筠绑著绳索驾临这处山谷,
像上天派来的天使带他们重见天日,又像恼人的入侵者打乱了世外桃源的清淨…
…山谷内的惬意时光不会再来,可山谷外的纷繁乱局还等著他去贡献一份力量。
无法留恋,无可留恋。
「师姐,你没事吧?……你们……怎会在这裡……」目睹阴私事并未改变祝
雅瞳于倪妙筠心中的地位,她小心翼翼地措辞,唯恐说错了话。可越慌越是错,
问的话词不达意。
「没事,伤都好得差不多啦……哎,一言难尽!」祝雅瞳重见故人,又见脱
困有望,也是与吴征一样又是欣喜,又是不舍。山谷中的日日夜夜犹如一场美妙
的梦境,所求的一切如愿以偿,甚至百无禁忌……她当然知道倪妙筠问的是什麽,
淡定道:「帮我穿好衣物。」「是。」已不是第一回与祝雅瞳同浴,也不是第一
回替她穿衣。只是这一回在荒郊野外,揩抹身体的也只是一件残破的男子衣物。
阴雨连绵的春日想是没得晾晒,总在火堆旁烤干,有一股潮闷的滋味。连祝雅瞳
身上著的都是一件男子破衣,看上去极不合身。倪妙筠有千言万语,一时不知从
何说起。
「谁助你下来的?」祝雅瞳一瞟飞瀑洞口问道。
「韩归雁,冷师侄,顾盼,还有陆菲嫣。」倪妙筠心尖一紧,这要是出去了,
祝雅瞳又要怎生面对这些人……「嗯。好极了,好极了……」祝雅瞳长舒了口大
气,大声道:「她们都好,真是好极了。」在石洞裡竖著耳朵听了多时的吴征身
上发软,一跤坐倒在地。又是无力,又是说不出地轻鬆畅快……「不……不太好
……请师姐即刻动身离去,待到了地面速速返回军营,妙筠在此照应便可。」倪
妙筠美眸含泪,欲言又止。
「莫要瞒我,快些说罢。是忧无患麽?除了你和玦儿,师妹们如何了?」祝
雅瞳一猜中地,以不可逼视的锐利目光盯向倪妙筠道。
「除了柔师姐,都……都已仙去了……柔师姐昏迷不醒危在旦夕,只能靠著
「玄女檀心神功」续命,还请祝师姐救她一命!」「果然如此。」祝雅瞳的目光
迅速黯淡下去,却不觉意外,只是听闻噩耗,终是忍不住双目泛红,泪光莹然。
「请师姐速速……」倪妙筠一语未完,只听茅草摩擦的沙沙声响起,她循声
望去,才发觉山谷中居然还有一处小草屋。堵门的草垛被搬开现出一个人影来。
「有人来救咱们了麽?」熟悉又清清淡淡的语声,没有惊喜也没有失望,仿
佛只是一件事情,做不做均可。
倪妙筠定睛观看,又吃了一惊。月光下的人影丰腴多姿,香肌如玉,不是栾
采晴是谁?她摸不清状况,也知这一回祝雅瞳失陷山谷与栾采晴脱不了干係,也
就未曾上前见礼。
「嗯,你走不走?」祝雅瞳应了一句,高声道:「征儿快来,你先即刻离去。」。
「当然要走了,即使要死,也得看一眼外面的世界变作何等模样。」栾采晴
仍是清清淡淡道。
「师姐……」吴征并不紧要,至多是让韩归雁等人多候些许时辰,柔惜雪的
命却在等祝雅瞳去救,倪妙筠惶急道。
「不忙,我会救掌门师姐,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有些话,我要先与你说。」
祝雅瞳忽然一笑,耀目生辉,指著装束停当走来的吴征道:「师姐走南闯北流落
江湖,又能与你相识都是为了他一人,我的宝贝孩儿!」「师……师……」倪妙
筠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祝雅瞳委身于吴征已经让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更想不到两人居然还是母子!她不自觉地开始揩抹额头的汗珠,不知祝雅瞳知无
不言,言无不尽是何用意。
「慢慢与你说知,一下子让你知晓了太多,难为你了。」祝雅瞳朝倪妙筠歉
然一笑,又向吴征道:「快去罢!雁儿盼儿她们,可都在苦苦等著你,娘随后就
来!」「是!」问明瞭绳索的信号,吴征依样一根缠腰,两手各持一根,发出拉
回的信号。
绳索一抖快速收回,先前的倪妙筠身子轻盈,远不如强壮的吴征沉重,提拉
绳索者想是已发现了其中不同,心神剧震之下,绳索拉得一塌糊涂,让吴征东倒
西歪,险些在洞口处磕上一个大包。
异常複杂地向山谷望上最后一眼,吴征再无眷恋,反身向上一蹿,四肢巴住
石壁稳著身形,借助绳索的提拉之力向上攀援而去……「你现下会有不会有些明
白,师姐有些事为何做得那麽奇怪了?」祝雅瞳痴痴地望著吴征在洞口消失,也
似了结了一件大事,将一副情长的小女儿神态收起,双眸重又放出精光道。
「有……有一些……师姐为何要说与小妹知道……」「因为征儿是我的小乖
乖,这一点是瞒不住的!既被你看见了迟早要知个中……哎……也没甚麽了不得,
我们本也没准备瞒著自家人……」祝雅瞳接连点出数处关键,空灵的目光裡却不
知意有何指。
「祝师姐,您怎地会与,会与他……那样了……这……请恕小妹无法理解,
这著实有些超乎想像之外。」倪妙筠结结巴巴,越说俏脸越红,方才的荒唐一幕
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反倒越发清晰。
「那样是怎样?」祝雅瞳脸颊蒙上一层朝霞,神情却是又羞又喜道:「你是
说不伦麽?我想通了之后全不在意的。」她将一块大石以衣袖一拂,拉著倪妙筠
坐下,以手指点了点飞瀑洞口,道:「我初见你的时候,他才一岁。可他刚离开
我的肚子,也就离开了我。」祝雅瞳将受迫失身,心丧如死,再到孕育了吴征而
致燃起生命的希望,一路娓娓道来。
「我的心裡已容不下旁人,他的心裡也一直有我。唔……我也不知该如何说
啦,总之我绝不再与他分开,也就没了旁的办法。你要瞧不起我们也好,觉得我
们有伤天和也罢,我不在乎。苍天逼得我入绝境,大地迫得我无路可走。这一生
的抉择,至今我都没有后悔!」倪妙筠从没有料到祝雅瞳还有这麽一段往事,像
一则曲折离奇的故事,祝雅瞳又说得足够动听,让她听得一时回不过神来。
「今后就有得你忙了,逢人便要说上这麽一段,我看你何时能说得完。」讥
讽之言不合时宜地响起,栾采晴冷笑著道。
「哎……我真后悔……早知如此,答应征儿不伤你之前,我就该先把你的嘴
缝上的……」………………………………………………………………坠落洞窟之
时吴征伤重昏迷,并不知这一条地道长度几何。上方拉扯与他奋力攀爬的合力之
下,终于艰难地脱离暗涌。之后的路途虽也佈满苔藓十分湿滑,但他武功大进,
体能与精神也处在巅峰,攀爬得越发迅速。
拉扯之力时不时就有些不稳,但力道适中。倪妙筠可比他要轻上许多,地面
的人想必已然发觉其中不同,且应猜出这一回上来的是名男子!吴征心情忐忑不
安,既激动,又有些惶恐,实是这一回消失无踪前后已一月有馀,不知如何面对
诸女的情深意重。——原来近乡情更怯是这样的感受!
全力地攀爬以图将杂念从脑海中驱逐出去,可人声传来,火光闪烁,吴征立
即陷入心摇神驰之境。绳索的拉扯之力已停,吴征纯靠著自己的力量向外攀爬,
洞外的人不明个中情况,正自全神戒备。想来洞口已被诸般兵刃封锁,谁想要硬
闯都得被五马分尸。
忙乱之中仍能严守法度的,非韩归雁莫属!对待与吴征安危相关的事情,从
来也是一丝不苟。
「雁儿,是我……且让周围人等全数推开,万万莫将我的消息透露出去半点!」
吴征嘶哑著嗓音通报一声,才自转角处探出头来。洞穴之外登时只剩女子急促却
又娇柔的呼吸声,吴征再不能忍耐,两个蹬腿,自洞中鑽了出来!
一身湿透,头脸上还粘了不少苔藓,模样甚是狼狈。三女拉拽粗重的绳索许
久,也是精疲力尽。吴征顾不得这些,谁也顾不得。顾盼率先扑了上来,吴征忙
张开怀抱将她搂紧。紧绷了一月有馀的心弦忽然鬆开,小丫头满腔的委屈全数释
放,伏在吴征肩头,两臂死死环住他脖颈,眼泪像决了堤的洪水一汪一汪地从眼
眸中洒落。
「你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在场众人她年岁尚幼经历又少,大起大落
的精神重创之下几乎全没了力气,瘫软在吴征怀裡. 「没事了,没事了……大师
兄好好的……没事了,盼儿……」吴征揽著顾盼的腰肢,把她整个儿抱了起来连
声哄道:「都是大师兄不乖,你打几下出出气……」「人家没力气了啦……呜呜
呜……你有没有受伤啦……」顾盼哭得涕泪涟涟,依然不减青春可爱,反倒异常
地娇憨。
「前头伤了很重,险些没了命……现下已好了……」心绪无比激荡顾不得许
多,吴征腾出一隻手一同搂过冷月玦,又在帮他清理身上污渍的韩归雁额头深深
一吻。
「呜呜呜……没命的伤,有没有好得那麽快啦……」顾盼讶异于冷月玦与吴
征的亲昵,当下也计较不来,倒是对吴征的伤势担忧不已。
「内伤……好得快……」吴征支支吾吾一句,指著远处的山头道:「在那裡,
我打死了戚浩歌,也吃了他一记寒冰指,若是没醒过来,也就永远醒不了了……」
「啊……戚浩歌?」陆菲嫣始终强忍著不敢靠近,闻言大吃一惊,再也忍不住靠
上前来伸手搭住吴征的脉门,颤声道:「可有什麽隐患?」「没有!戚浩歌死了,
我还活著。」吴征手腕一翻与陆菲嫣双掌相握。吓得陆菲嫣下意识地一抽手腕,
可惜被死死握住逃不开来,更不敢死命挣扎,只好由得他去。
「你先去歇一会儿吧。陆师姑出力最多也坐一会儿,若有閒暇,可把近况与
他说一说。盼儿,冷姑娘,我们一起把绳索绑块大石再推下去,拉倪前辈上来。」
韩归雁醋意翻腾,但将心比心,也知陆菲嫣心中苦闷,遂发号施令。
「我不必歇了,倒是有些事要先告于你知晓。」陆菲嫣脸颊一红,回身默默
低著头向帐篷裡走去。
「下面还有三位,一会儿我来帮忙。」「三位?祝家主没事吧?还有一位是
谁?」韩归雁奇道。
「她的伤也已痊癒. 唉,一言难尽……」吴征几度张口,不知从何说起。
「好了,先将她们救上来再说吧……你去歇著吧……盼儿,冷姑娘,我们把
大石缚稳了……」吴征挠了挠头有些无奈,莺莺燕燕环绕固然是无边豔福,有时
候也著实难以平衡。韩归雁眼下颇有大将风度,及时帮著解了围,也朝他眨了眨
眼示意快去找陆菲嫣,目光裡却又射出无边妒火,若不是须得表现出大度与容人
之量,腰间嫩肉只怕已然遭了秧……跟在陆菲嫣身后走进帐篷,刚一隔绝了视线,
娇躯已扑在自家怀裡. 柔软丰满,带著潮糯的汗香,粉拳一下一下捣在他腿侧—
—以极快的速度,将打中时才突然放慢,以极轻的力道碰上去:「你吓死我了…
…吓死我了……」吴征百感交集,母女俩倾述著相同的话,诠释一样的心境。可
现下连冷月玦都敢光明正大地与他相拥,互相宽慰,唯独陆菲嫣还只能躲在暗影
裡. 两人早已预见到这样的结果,也接受这样的结果,可是在很多时候,对陆菲
嫣都太过不公。
手足无措地发洩,只敢拥抱,不敢亲吻,本该肆意宣洩的情绪仍被谨小慎微
地控制著。吴征无言以对时,陆菲嫣鬆开痴缠的手臂,收敛面容道:「回来了就
好……没事了……」「嗯。」眼神一碰,心意交融于一处,已无需再多说什麽。
吴征扶著陆菲嫣,以不大不小的声音道:「师姑请坐。
「陆菲嫣内心如火,私下裡常有大胆的举动,却最是怕羞,出格的行为每每
都自己吓得风声鹤唳。这一声个中隐晦诸如两人已亲热温存完毕,陆菲嫣可是师
姑的身份等等,著实耐人寻味。吴征说的恰巧能让帐篷外的人听见,足以让陆菲
嫣羞不可抑。
果然她俏脸飞红忸怩不堪,同时震盪压抑的情绪也大为舒缓,才能以较为平
实的语声,一本正经道:「你也坐下,有些事需得说与你知晓。」熟知内情的韩
归雁与冷月玦相视一笑,暗自揶揄陆菲嫣装得可像,再一看换了个人,正兴高采
烈,干劲十足的顾盼,也不由为这三人间的关係有些头疼……陆菲嫣在吴征的示
意下,暂且不对柔惜雪说出霍永宁身份一事深究下去,只把成都城的形势细细分
说一遍,又道:「咱们昆仑一系陷入被动,掌门师兄已赶回京城驰援胡大人。为
今之计,只有扶持太子殿下回京,奉迎正统。这事韩老将军与我们分头在办,相
信太子殿下也不会拒绝!」「额……这事儿不成的。」吴征脑中轰隆乱响,极端
不详的预感似乎正一点一点变成现实道:「也罢,暂时无妨!幸好我获救的消息
尚未走漏出去,一切还有挽回的可能。」。
「你……说什麽?」陆菲嫣惊诧莫名,似乎吴征也有无数的话要与她说。
「我可能惹了大祸了……」大颗大颗的汗珠从吴征额头沁了出来。
来凉州之后的事情在吴征脑海裡已反反复複回忆了不知多少遍,经陆菲嫣一
说,他立刻理顺了前因后果!秦皇的死与霍永宁自揭身份几乎在同一时刻,霍永
宁早已料定了秦皇的大限就在近日!刻意揭开谜底后在凉州消失,利用吴征身边
人对忧无患的忌惮不敢妄动,轻而易举地返回成都暗中主持大局。如今昆仑一系
七零八落,京中仅剩下胡浩苦苦支撑,奚半楼才动身不久未必赶得及……吴征抚
著脑门喃喃自语:「他凭什麽就敢公开支持五殿下登基?莫非有先帝密旨不成?
也不对,若有的话直接拿出来就得了,何必费这麽些周章?不对,不对……漏了
件大事!快,唤雁儿进来!」陆菲嫣唤来韩归雁时,吴征已想透了前因后果,一
把拉著韩归雁凝重道:「先下封口令,我脱困的时谁敢洩露半点风声,立斩!」
「我带来的都是亲兵,在此地附近的更是心腹中的心腹,接了倪前辈的传信后我
已下了军令,绝无问题!」「好,好!」吴征搓了搓手,悬著的心略放下些,又
道:「韩老将军正与太子殿下合议,个中因由我明白,但是决然行不通,原因晚
些我会说。不过现下无妨,让韩老将军与太子殿下说去,我们打著太子的旗号,
暗中行事即可。还有一件事,霍永宁就是忧无患确然无疑了,可我有一日夜间入
宫面圣,曾见霍永甯邀约诸位大人饮宴,同一时刻,有贼人头戴金面,骑乘豹羽
鵟现身贼党巢穴。我心中极为不安,可有办法即刻知会我师尊与胡叔叔,让他们
万万小心在意,霍永宁敢在此时与我们昆仑翻脸,还敢明著支持五殿下,定然有
绝强的后援在!现在……现在……现在让他们见信便寻脱身之计,不可留恋!决
计不可!」「吴郎何故如此丧气?」韩归雁大惑不解,吴征明明思路清晰,井井
有条,可话裡话外都是覆水难收之意。
「你们很快就明白了!」吴征苦笑一声道:「我也刚知道不久!霍贼,却早
就知道了……他留著做杀手锏而已,必杀一击,绝无倖免……」韩归雁与陆菲嫣
骇然对望。吴征已是彻底投降,安排后路,他没有歉疚,也没有把她们排除在计
画之外,可见这一次昆仑一系谁也逃不掉。正如他所言:绝无倖免……绳索被第
二次拉起,倪妙筠脱身后只说了句:「她们一同上来。」便低著头沉默无言地立
在洞口旁,往日灵动的目光有些呆滞,时不时便如雕塑一样陷入沉思。
第三次拉起绳索时,在一人的重量之外,间或会多上一人的重量。陆菲嫣率
先醒悟,原来「她们一同上来」,不是说她们同时绑缚著绳索被拽上来,而是有
一人无需绳索,全凭一身妙到毫巅的武功徒手攀爬,只在太过湿滑或是无处著力
时才需借助绳索的拉扯之力攀援一段……这份武功当真是高到骇人!
韩归雁一边在疑惑吴征不肯宣之于口的秘密,一边酸劲儿却是发作得无法忍
耐。原本未来府裡要有陆菲嫣这样的美妇便让她大感危机四伏,如今看这情形,
十有八九还要增加位魅力同样惊人的祝雅瞳……眼见绳索越来越短,洞中人即将
现身,韩归雁越想越气,再忍不住气鼓鼓地鼓起了香腮,偷偷掐向吴征的腰间嫩
肉。
一阵剧痛,吴征咬著牙不敢躲。当下的形势已是千钧一髮之时,他居然十分
期待一会儿韩归雁的表现如何……祝雅瞳率先猫著腰跃出洞口,向诸女挥了挥手
道:「你们好。」吴征抹了把额头冷汗,站到祝雅瞳身边尴尬道:「这是我亲娘
……所以从前她待我这麽好,一点都不计回报。」母子相认,本是天大的喜事,
吴征说得却十分沉重。诸女今日受到的惊吓已不少,但都比不上这一次,个个惊
得呆了,神情各异,唯独几张各具风情的豔口都张得圆圆的,谁也合不拢……祝
雅瞳也觉怪异,为何吴征忽然对此事如此无奈?她当然不会觉得吴征回了尘世便
要反悔,而是立时猜出定然有大事发生。
讶异之间,栾采晴也被母子俩拉了上来。吴征目光扫过诸女,指了指栾采晴
道:「这是我的姑姑……」除了顾盼一时只惊异于姑姑二字之外,陆韩冷三女立
时反应过来姑姑二字代表著什麽。这一份血脉原本不是大问题,可是却落在了秦
国,还在昆仑被抚育成人。
吴征喘著粗气频频摇头,遥指南面向祝雅瞳道:「秦皇死了……霍永宁当晚
在山上现身之后火速赶回成都,如今正在力主五殿下登基。」祝雅瞳目光一凝,
旋即黯然低头,脑海裡一阵天旋地转……「祝夫人,您累不累?快歇一歇……小
女子伺候您换身新衣衫……您慢著些……」韩归雁正被五雷轰顶,却忽然灵光一
闪,福至心灵般跳将起来,在祝雅瞳身侧搀著她一条手臂,分外地乖巧殷勤。
「不累。雁儿乖……」祝雅瞳嫣然一笑,点了点韩归雁的鼻子,居然大是受
用。
「嘻嘻……」韩归雁做了个鬼脸,脸色一沉呛啷抽出佩剑指著陆菲嫣与顾盼
道:「你们怎麽说?吴韩二府大祸临头,你们是袖手旁观呢还是要抓我们去请功?
若不是,最好早些说明白了,不怕告诉你们,本将此时眼裡容不得沙子!」「韩
归雁!你什麽意思?给我说清楚了!」顾盼气得连连跳脚,戟指怒駡间被陆菲嫣
一拽,回身却见到母亲眼泪扑簌而落……「雁儿,你韩家走不脱,我昆仑又何曾
走得脱?」陆菲嫣拉著顾盼缓缓走到吴征身边示意仍是一条心,又万般悲凉道:
「只可怜昆仑派二百年基业……这究竟……究竟是怎麽回事……」「甚好!那你
呢?」冷月玦一直随在吴征身边,此刻也未离开。她的根基全数掌控在手,韩归
雁不担心她有异心,且她是个燕国人,碰到大秦朝堂的事情与她无干。韩归雁只
担心她会否见吴府即将落难,便生嫌弃。
冷月玦淡淡笑著摇头道:「他去哪裡,我去哪裡……呜……我和你们在一起
……」「先回营吧,诸事无一不重,不可耽搁时辰,途中我再与你们细说。」祝
雅瞳也是凄凄一笑,与陆菲嫣握了握手,又抚了抚一脸迷茫的顾盼头顶,喃喃道
:「想不到,真的想不到……」一行人秘密离山避开了军伍,奔行了一阵才等来
汇合的心腹亲兵,跨上马匹向营地奔去。途间撅唇做哨呼唤皇夜枭,这大鸟被豹
羽鵟咬伤后脱身而去,始终藏在附近养伤,一听主人召唤便迅速赶来。祝雅瞳查
探了下它的伤势,又敷上伤药,才放它自去休养。
说明了吴征的身世,众人唏嘘不已。一边是心爱的郎君,一边又是温婉的祝
雅瞳,爱子之心感天动地,虽说目前的困局遭受他们连累甚多,众人也实在气不
起来。
「霍贼要把持朝政,昆仑也是它的眼中钉肉中刺。霍贼隐藏如此之深,其实
……就算没有征儿,这一回的劫难也是难以平安渡过……」陆菲嫣这话既是自我
安慰,也是实情。皇位更迭,从来影响都小不了,这一回更是巨变。陆菲嫣已知
师门难以倖免,连族中也逃不过,不由心中七上八下,只盼胡浩在京中能有通天
的手段,能挽狂澜于既倒。若是做不到,则希望他们能安然逃脱。
「自是如此了,心存侥倖可没有活路能走。狗贼,不得好死!」韩归雁咬牙
切齿地咒駡一句,又低声温柔向祝雅瞳道:「祝夫人要不要喝口水?」「不用。」
祝雅瞳挺直了背脊傲然左右环视,颇有婆婆的架势且乐在其中,也算是一片愁云
惨雾中难得的欢愉:「你们都很聪慧,只是这些事我们女子天生就要差著些,待
回了营找韩老将军商议,他当能有不同的见解。」「他怕是也想不到霍贼手握杀
手锏。」韩归雁苦笑一声道:「我不抱希望,也没有留恋。只是天下之地,哪裡
又有容身之所?」吴征与祝雅瞳黯然对视,是啊,天下之大,哪裡又有容身之所
能容得下一个逃亡的皇子?祝雅瞳当年的心愿与佈置居然是眼下最为可行的一条
路。可是凉州虽广袤,却是疲敝之地,孤零零的一片土地,又能撑得下几年……
悄然回了军营,韩克军已得了消息早早等候,见状也不由白眉一挑。这一屋子莺
莺燕燕的不说,旁人也就罢了,栾采晴与倪妙筠也在又是何意?
吴征尚未说话,韩克军摆了摆手打断,有意无意瞟了栾采晴一眼道:「天下
之大无奇不有,燕国也换了天地,那位消失的太子甫一出现在长安就登基做了新
皇。呵呵,燕国的皇帝也崩了。」「砰。」「唉……」变化来得太快,众人都没
反应过来,燕太子消失原来是回了长安城,至于直接登基继位,内裡又不知道有
多少变故了。一声歎息是栾采晴的,而砰地一声则是倪妙筠失控之下掰碎了木椅
扶手,看她的模样,比谁都要惊慌。
「他和丘元焕半道离去,我就知道会这样了……」栾采晴终究抹了把眼泪,
感慨道:「栾家……仿佛受了上天的诅咒,哪一位帝君不是暴毙?呵呵,就是受
了诅咒!」「你的意思是……栾楚廷弑君上位?」韩归雁品出个中滋味,惊异问
道。
「栾楚廷?呵呵。」栾采晴十分讥嘲,遥望长安城道:「何止是他?历代帝
君谁不是如此?堂堂一国皇室龙脉,与野兽族群又有何异……」震惊的事情太多,
不一时诸女同向吴征望去,崩的这位可就是吴征的父亲了。吴征正捧著头,留意
到诸女目光,无奈道:「别看我,我姓吴,他跟我没关係,我一点也不喜欢他。」
「何解?」韩克军双目一眯,昏黄的眼珠肿射出精芒。
「韩老将军……」吴征起身道:「凉州会盟起因怪异,隐情实是栾广江要覆
灭祝家,且邀约秦,盛两国一同出售。梁兴翰不落人后,也接收祝家在大秦的产
业。且顺水推舟,胡叔叔已猜到陛下有心针对昆仑与韩府。在这凉州,燕国对付
祝家,秦国对付你我!哪一处都是死局!韩老将军一定奇怪为何栾广江要一改从
前的约定俗成,非要对付祝家不可了?因为这是我的娘亲,栾广江我是不会喊他
爹的……」「咝……」饱经风雨如韩克军,见吴征携著祝雅瞳的手,也不由打了
个寒颤喃喃道:「难怪……难怪……原来如此……」「而且,韩老将军见谅,此
事霍贼已知晓了!从我一出生被秘密送到秦国不久,他就知晓了……」吴征不住
摇著头道:「否则霍贼不敢如此嚣张跋扈。韩老将军您看,我的身世是燕国先捅
出来呢?还是霍贼先捅出来?」「栾广江不会放过你们,从他开始佈置对付祝家
起,这就是必然的一步!栾楚廷怜惜己身不愿与你们拼命,也是算准了这一步,
你们后路已断,没必要他亲自动手。」韩克军也频频摇头道:「霍贼在等一个良
机将昆仑与韩家斩草除根。他事先当料不到燕国的变故,所以他会晚一步。燕国
新皇登基的消息不久便传遍天下,霍贼隐于朝堂此事当准备已久,届时顺水推舟
即可。难怪……难怪……我道这老贼怎肯安心为孤臣,从来为朝中办事不计较半
点一己之私,几十年如一日,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原来早存了谋朝篡位的打算!
这是把大秦国当做自家的,明裡看来没有私心,暗裡私心大过了天!……只是…
…只是……迭云鹤,蒋安和,方文辉,俞人则难道是死人不成?就是除掉了昆仑
与韩家,他又凭什麽一手遮天?暗援又在哪裡?」若不是有了掌控朝政的把握,
霍永宁不会孤注一掷!若不是有了掌控朝政的把握,霍永宁怎会悍然对昆仑出手!
不,不仅仅是昆仑,他是联手方文辉要与整个朝堂为敌,扶名不正言不顺的五殿
下登基。昆仑与韩家是他的第一战,也是最重要的一战!
「韩老将军,妾身先与您陪个不是。当年送征儿来大秦只想他在小村裡能安
然度过一生,不想阴差阳错居然拜入了昆仑……实是始料未及。之后妾身有一念
私心,也力有不逮……」祝雅瞳朝韩克军盈盈下拜,道:「妾身有一言请韩老将
军斟酌:当下大错已然铸成,多说无益,当先摒弃杂事一念求存才是。梁玉宇尚
在凉州可否多加利用,又要如何控制?成都城处可有挽回的馀地?这一支军伍人
马,又将何去何从?请韩老将军决断……」「有没有你们,昆仑与韩府也早为人
所算计。此前从未预料到会是霍贼……唉,天下之大,何处容身?」韩克军也苦
笑一声,说不出地迷茫无助。
「我有一句话,不知道你们肯不肯听!」倪妙筠怯生生地举起了手,剪水双
瞳裡蕴满了泪珠,不知心伤何处。
第十四章、神鬼乱舞。火灭灯瞎
风险与危机总是隐藏在身边,时不时就跳出来咬上一口。吴征如今已明白祝
雅瞳当时来凉州的决断有多麽明智,若还身在成都,祝雅瞳逃不出皇权之下的五
指山,吴征也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那一座看似他根深叶茂的繁华都市实
则是一片死地!凉州虽荒僻,形势也绝对不容乐观,可天高任鸟飞,这一群人至
少暂时是安全的。
韩归雁眯著眼打量倪妙筠片刻,将目光转向祝雅瞳。不是为了讨好,而是在
徵询她的意见。
韩克军闭目沉思。祝雅瞳微微一笑不答,与陆菲嫣交换了个眼神,将目光投
向吴征。
吴征一惊,举目四顾,只见目光齐刷刷地都在看著他。陆菲嫣担忧又迷茫,
在等待吴征再一次引领她衝破迷雾;韩归雁无比的信任,相信机智百出的爱侣会
在最短的时间,最複杂的局势下做出最好的选择;顾盼一脸崇拜,她错过了吴征
名扬天下,朽为神奇;冷月玦云淡风轻,流淌的眼波只是在说,你去哪,我也去
哪儿;祝雅瞳也在看著他,温柔而满含鼓励。
「娘……」吴征肃然起身,他明白时不我待,现下已是必须做出决断的时刻。
只是忽然要把所有人的前途一肩挑了,他尚未有任何心理准备。
吴征在危急时刻的神来之笔屡试不爽,每个人都认可。连老辣如韩克军,也
甘愿在生死交关的时刻接受吴征的意见,这实在让祝雅瞳骄傲而欣慰。她双眉一
扬,柔声道:「娘只是个女流,说话做事比起男子来总不免目光短浅,意气用事。
祝家在娘的手中遭受大损虽源于天灾,亦是人祸,娘当为此承担重责!这一份家
业,娘撑不住,也累了……从咱们相认开始,你就是祝家之主,若有了决断,当
立断才是。」「嗯?」韩克军睁开眼来,疑惑道:「祝家主的意思是,祝家仍有
馀力?」「回韩老将军,祝家损失惨重不假,不过妾身察觉有异之后,也有所安
排。如今凉州有民夫,亦有粮草,足可支应一时。」祝雅瞳目光一黯,又转向吴
征微笑点头道:「比不得从前富可敌国了,眼下生死交关时倒可保后顾无忧。湘
儿已随著章大娘她们前往佈置,不久当有图纸送回。」祝雅瞳目中之意,无非为
了吴征一切都值得。韩克军闻此喜讯点了点头,闭目不再多言。
事已至此,再不担起责任就有退缩推诿之嫌,吴征向倪妙筠道:「有件事我
想先告诉你。栾楚廷围杀我母子二人时,长枝派高手倾巢而出,几近全军覆没。
依我姑姑所言,当日丘元焕原本欲与我娘生死相搏,又被栾楚廷忽然打断,两人
离去。如今栾楚廷做了皇帝,丘元焕想是有从龙之功。长枝派已元气大伤,丘元
焕不会放过天阴门,且今时不同往日,栾楚廷会力挺从龙之臣!柳前辈等人已仙
去,天阴门在燕国也无立锥之地,你可知道此节了?」「我知道。」倪妙筠绷著
脸,目中泪水蕴得更多。只是她拼命瞪大了双目,倔强地不肯哭出声来。
祝雅瞳有心安慰一番,转念一想如今已是吴征做主,他揭开疮疤自有目的,
遂打消了念头,心中暗道:你我相称?倒也合适。
「我与你并无太大不同。」吴征咬了咬牙,将双拳捏得咯咯作响道:「成都
城中尚不知如何,昆仑派受我连累,覆灭也是迟早之事。这一节……谁都回天无
力……我很难过,但我不绝望。昆仑派也好,天阴门也好,形神所具的不是一处
地方,也不是一片巍峨高耸的山脉,庄严堂皇的屋宇。是人!只有人才是门派的
招牌!从现在起,我们要做的是活下来,尽可能多地活下人来!这一路……难免
会有牺牲……但每个人都要保全好自己,该牺牲时,不要皱眉,但我们绝不牺牲
得毫无意义。韩将军,不,韩元帅,您说是不是?」韩归雁郑重点头道:「是!
兵者,大凶之器,动则有血光之灾!本……帅会因才施用,号令之下绝不可辞劳
苦,亦需严从军令,绝不可逞匹夫之勇!」「正是!军令自让更多的力量得以存
活,保全而出!」吴征再次肯定,向倪妙筠道:「现下你可以说了,只需不违反
此则,任何意见我都会参详。」倪妙筠情绪已趋平稳,环视一圈,向吴征道:「
我是盛国人,你当已知晓了?」「已知了。」吴征点了点头,不想斯斯文文,平
日裡几乎不发一言,像是随时随地生活在暗影中的倪妙筠此刻生出股截然不同的
气质来。目光清澈,沉稳自若,毫不为将说出一番可能决定在座中人命运的话而
紧张。
「盛国积弱多年,天底下只有燕秦交锋,盛国甲兵不兴,民性羸弱,不过反
手可灭。奴家心中有数,也知道各位是打心眼裡瞧不起的。」倪妙筠目光一黯,
似为家国的弱小而心伤,却不卑不亢道:「只是盛国虽弱,仍是燕秦之间的平衡。
燕国容不下你,秦国也容不下你,唯独盛国容得下!我家殿下也曾与你有过询谋
谘度,你对殿下当有所改观?殿下曾言:吴兄若有不如意处,可来盛国相投。还
有一句话,你可有印象?」「说得不少,不知是哪一句。」吴征不为所动随口应
道。
「殿下曾与你说过,除非有天大的意外出现,祝师姐已是身处死局绝无幸理!
如今,意外出现了……奴家转述殿下所言,劝你可到盛国栖身,正是依著殿下的
吩咐:若有天大的意外出现,可谏言与你。」吴征一皱眉,目射寒光道:「你家
殿下的意思是,我们还活著,或者说我娘还活著便有利用的价值,可往盛国栖身,
若是没能活下来,那便任由我们自生自灭是不是?」「不。」倪妙筠再次环顾,
一字一句,像只清脆鸣叫的百灵鸟道:「燕皇要对付祝家,秦国知晓,盛国也知
晓。殿下曾言道:吴兄如明珠耀堂,秦国必加重用。然昆仑叶茂根深,秦皇远虑
者吴征久后无人能制,权倾一时,重用之前必修枝裁叶,剪除外援方可!惜乎吴
兄天性疏懒无意手掌重权,又意气用事,重情好色。祝家主若有意外,吴兄必怒
火滔天,旁人避之唯恐不及,小王不来触这霉头。若祝家主侥倖无恙,则吴兄也
知躲过一回,还有下一回,这一回是祝家,下一回就是昆仑,就是韩府。吴兄若
想飞黄腾达,则身边人葬送于皇权之下,从此孤身一人。若想急流勇退已不及,
政敌日后逼上门来如何自保?此事无穷无尽,已是解不开的死结。所谓木秀于林
风必摧之,经此一役,天下之大唯盛国可容,吴兄以为如何?」吴征被「意气用
事,重情好色」八字说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轻蔑一笑以掩饰尴尬道:「说的一
半一半吧。你家殿下这叫口出狂言,我吴征很快就是燕秦两国的钦犯,人人杀之
而后快。你家殿下尚且身陷囹圄,盛国更是庸懦,凭什麽敢保我?」「我家殿下
即使龙游浅滩,依然是金口玉言,说要保,就会保。」倪妙筠垂下眼帘,话语与
声音不见心虚,只是眼眶又有泪水盈出。
「凭什麽保我一家老小?盛国的情况我也略知一二,不逢战乱民生虽富足,
年年需向燕国纳贡,国库未必存得下多少。若遇天灾自行支应尚且吃力,什麽养
兵强国就不必说了,且据说连军器都不足。燕秦两国若上门讨人,你家殿下莫非
凭藉两片嘴皮子保我麽?」吴征压根不吃这一套。什麽金口玉言,现下算是看透
了,想用你时就是金口玉言,想收拾你时就会说出一番新的金口玉言来,从前的
全都做不得数!
沉湎于莫名哀伤中的倪妙筠豁然抬头,目中泪水盈盈,却又喷射著怒火,居
然有股大江江心燃起火焰的奇异。她咬牙强忍著不发作,沉声道:「盛国纵有羸
弱之人,也绝不愿束手做亡国之奴!自上而下,铁骨铮铮,满腔热血者亦不在少
数!你……你可以瞧不起这一片土地,但不要瞧不起这片土地上的人!」「而后
虫生,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盛国一贯如此,莫要怪我。」倪妙筠的言论让吴征
颇觉意外,面上不动声色,仍是质疑道:「口口声声要保我,不知是你家谁的意
思?是殿下的,还是……陛下的?」张圣杰还在燕国做质子被看管得严严实实,
栾楚廷回京之时一同带走了他,想必又被软禁于长安。这麽个人,任你如何惊才
绝豔,天生圣主,不过自求多福而已,说出来的话一文不值。倪妙筠来做说客,
用个「废物」来许诺,任你说得天花乱坠,口若悬河,又有何用?实在让吴征想
不通。
「我家殿下金口玉言,说得出自然做得到。我知道吴公子现下不信,不妨先
记住这句话:盛国人不甘愿做亡国奴,无论陛下还是殿下!不需多时自有变数将
传遍天下,届时吴公子当能领悟。」倪妙筠一言既出,哀戚不见,坚毅傲然取而
代之,原本修长的身形似乎又高挑了几分道:「我家殿下料到吴公子有此一问,
令我转告公子,盛国虽弱,燕伐则秦不肯坐视,秦伐则燕不肯坐视。若燕秦齐来,
唯拼死一战而已,盛国处境,与吴公子不无相同之处,岂非天作之合?盛国若灭,
则天下之大,真无公子容身之所!」与张圣杰不过两面之缘,当下的处境被他拿
捏得一清二楚,连心底此刻的盘算居然也被料了个八九不离十。你我的称呼换成
了吴公子的尊称,可倪妙筠咄咄逼人的目光让吴征浑身不舒服,仿佛被人看透了
内心一样。这还是张圣杰借这位美貌女子之口说出的话,若是张圣杰亲身在此,
吴征只怕已是被从裡到外半点秘密都藏不住。
「你家殿下有鬼神莫测之机?呵呵,莫非连他也早早知道我是祝雅瞳之子?」
吴征凝重的神情忽然一松,戏谑地笑起来道。。
倪妙筠则面色发窘……张圣杰固有识人之能,但要事先就猜得不出半分差错,
其智就非人而近妖了。倪妙筠结合当下形势,在张圣杰的话中穿插少许自编之词,
几无破绽效力极佳,险些把吴征唬住。什麽盛国若灭吴征就真的无处容身,张圣
杰除非知道吴征是栾广江与祝雅瞳的儿子,否则吴征大可有认命之后,回大秦做
孤臣的选择。
倪妙筠似是对张圣杰抱有莫大的信任,才对这一番言论能镇住吴征,至少是
唬得一时不好辩驳极具信心。同时这位沉默寡言的女子居然胆大心细,结合近况
做些小修小补,效果比起张圣杰的原话更胜一筹。幸亏吴征脑子未曾被吓糊涂,
及时找出其中的破绽,一举反击。
「殿下无恶意。」倪妙筠一时说不下去,心中倒有几分喜悦。吴征的才干越
高,越说明张圣杰没有看错人,也只有这样的能人,才值得一国之君不遗馀力地
招揽。
「我知道。」吴征歎了口气道:「一番好意我心领了,现下还不是时候,我
不会下此决断。就依你之言,今日的话我暂且牢牢记在心裡,只待你说的变数出
现。届时无论成与不成,我会给你一个答案!」「好!」倪妙筠伸出一掌道:「
一言为定。」啪啪两声,两人简单地击掌为盟,吴征向祝雅瞳道:「娘,劳您先
去看看柔惜雪能不能救回来,还有许多话要问她……」「得令!」祝雅瞳俏皮一
礼与倪妙筠一同离去,让肃苛的气氛陡然一松。
吴征向众人无奈地耸了耸肩,言下之意我娘就这样儿……呼了口气,吴征向
韩克军道:「韩老,不知梁玉宇处商议得如何?」「一拍即合。殿下失了先机,
正心急如焚……」韩克军脸上浮现难言的迷茫。韩家盛极而衰之后,屡受排挤与
冷眼,甚至被钦定为吴征前进路上所必须剪除的旁枝,这一切都让老将越发心寒。
可韩家世代忠良,战必争先,韩克军与梁兴翰更是幼年至今的情谊,在江山万代
面前却什麽都不是。
报效的家国危在旦夕,朝堂之上潜伏的豺狼露出锋锐的獠牙,盟友似对帝皇
彻底地失望,再也不放在心上。韩克军黯然低头,他深知盟友的选择没有错,当
是此时,再没有输掉任何东西的本钱。可是心裡仍像梗著一根刺,让他下不了决
心,总对遥远的京城抱有一线希望……风烛残年的老人,怎能轻易割捨从前的一
切?大秦国几乎就是他的一切,除了韩氏一族以外!
「告知他我们粮草,军器俱已完备,让他立刻昭告天下,在凉州登基。」吴
征沉著脸道:「他手下有十名大内高手护卫,咱们需得在他登基之后,以雷霆之
势一举制服!动静还不能大,一旦漏出半点风声必然动摇军心,轻则士气低落,
重则兵变,无法收拾……」「不错。这事……难上加难,需要详加谋算才是,决
不能轻举妄动。」韩归雁忧心忡忡,凉州的兵马裡虽有亲军,大部分还是秦军。
这些人只效命于皇室,若与皇室产生衝突的事情传扬开去,兵变几乎是一种必然。
十名大内高手并非易于之辈,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拿下实在没有半点把握。吴征
大胆的计画把韩归雁吓了一跳。
「登基总要做些筹备,选个好日子,腾出三五天不成问题。还请韩老继续与
他虚与委蛇,届时陆师姑对付两人,我对付两人,你们协助我娘与倪仙子对付六
人,出其不意发动,成败在此一举,我觉得胜算还不少!」吴征搓了搓手,以不
容置疑的口吻几乎是下了军令。
「什麽?你……对付两人?」吴征现下身负的武功除了陆菲嫣瞧出些端倪之
外,韩归雁,顾盼,冷月玦一同惊道。
吴征不敢答,只随意点了点头敷衍过去,心中一阵苦笑:老天爷,连口喘息
的机会都不给啊……一月余的时光连升两品,还是几将迈入巅峰的品阶,这裡头
必然有什麽奇遇。若是什麽天材地宝,吴征会明言,说不准还会留给诸女一份。
偏生他支支吾吾不敢明言,对付大内高手又说得十分肯定——如此大事,吴征岂
敢儿戏逞强?那是对自家的武功有十足了信心了!内裡的猫腻,著实让深明「道
理诀」与「玄元两仪功」的陆菲嫣与韩归雁吓了一大跳。
吴征重伤迅速痊癒,功力飞升,山谷中只有两名女子,一名是他亲娘,还有
一位是他姑姑……诸般事情联繫再一起,二女满面绯红,又是震惊不已,几乎不
敢再细想下去究竟发生了什麽。
「韩老,我知道你对大秦感情深厚,一时难以下定决心。只是眼下,我们已
没有旁的选择……京城裡希望之渺茫,韩老当心中有数。」吴征半是满心担忧,
半是岔开话题道。
「老夫知道,也不敢瞒你……你……安心行事,老夫再难以下定决心,总是
知道军令如山的。」韩克军给了颗定心丸,著实让吴征松了一口大气。老将出马,
不仅审时度势,还能稳定军心,有了韩克军的保证,这一处便不会出了岔子。
「行事吧,我去看看柔惜雪!」吴征与诸女一一眉目传情,倒退著出了帐篷
…………………………………………………………………………………………天
边已泛起了鱼肚白,不久之后朝阳就会跳出山头,驱散夜晚的黑暗。
昨日种种即将过去,新的一天即将到来,昨日的不顺遂都会随著日出之时燃
起新的希望。可对在窗前枯坐整晚大秦侍中胡浩而言,升起的日头却让他无比悚
惧。辟除万邪的红日,也是催促上朝的印记。
自从先皇驾崩之中,京中的形势一日三变。五皇子梁俊贤受到忽然返京的霍
永甯与方文辉力挺,恰巧太子梁玉宇又不在京城,梁俊贤顺理成章地顶替了皇兄,
暂时随朝理政!
国不可一日无君!可京城裡仿佛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忽然与世隔绝。十
二道金牌,带著梁兴翰驾崩的昭告,由八百里飞骑送往凉州,本拟火速召太子回
京。可是头三拨驿骑出了长安,便如泥牛入海杳无音讯。待朝中大臣品出了个中
滋味,已足足过去了半月。
人心浮动之下,缉拿袭击皇使的匪徒也显得无力。只要与梁玉宇有关之事,
便举步维艰……依胡浩推算,等凉州反应过来,前后怕不得有月半。
月半时光,会发生太多的事情!
如果霍永宁不在,或许形势会稍有缓和。可他身揣先帝密旨,许他随时回京
之权,任谁也摘不出半点毛病。这名贼人数十年如一日的「忠心耿耿」,还安分
守己地做著孤臣,先帝对他有著绝对的信任。
「一心为公全无私心?事出反常必有妖啊,古人诚不欺我!」胡浩摇头苦笑,
只可惜先帝在时他是霍永宁,先帝不在了,他便是忧无患!数十年的隐忍等的就
是这一天。
胡浩与霍永宁共事多年,被他在眼皮子底下做妖,恨得咬牙切齿,却没有足
够的证据!这还要幸亏韩克军的消息早早送到,否则他至今还蒙在鼓裡. 京中的
形势越来越诡异,霍永宁像个绝世的优伶又唱又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但胡
浩深知他跳得再欢,当前形势再好,也绝不可能一锤定音。朝中重臣除了方文辉
也在力挺梁俊贤之外,屠冲闭口不言,迭云鹤虽与自己一方是死对头,公然支持
梁俊贤是万万不能,俞人则自然与青城一系共进退。蒋安和与屠冲一样态度,要
他去扶梁俊贤登基不是他一贯的。
霍永宁现下的模样,就像个即将失势的孤臣正铤而走险!——如果不是胡浩
已知他身份的话。
既是前朝遗党,霍永宁唯一的目的就是谋朝篡位,至不济也要借机掌控朝政。
可他现今的模样与送死无异,跳得越欢,将来死得越快越惨!胡浩既知他的身份,
又深明霍永甯智计百出,当然猜到这贼子现下一副跳樑小丑的模样,背后必有隐
秘的奥援。否则现下对霍永宁而言可是千载难逢的良机,以他的能耐而言,苦心
孤诣才布下的好局断不能下得稀烂。
「到底……他会有什麽后手?」胡浩忧心忡忡,摇了摇头:「每个人都在等,
都在暗中筹备,明哲保身!这样下去到底好,还是不好?」重臣之间相互制衡,
可秦皇忽然暴毙,甚至没有留下遗诏,相互制衡就成了相互猜忌。胡浩从未觉得
如此孤立无援。京城的与世隔绝必然有梁俊贤与方文辉,霍永宁的手段在内。哎,
一切都是如此凑巧,又如此不凑巧!莫说奚半楼与韩克军,只要吴征还在京城,
局面又何曾会如此被动。
你们一定也很难熬罢!胡浩起身抹了把脸,揣紧了怀中的黄金惊堂木。先帝
御赐的惊堂木,此刻不能让他有多上半点的心安。朝堂之上,明知霍永宁这个贼
人正作威作福,居然拿他没有半点办法……彻夜难眠的不止是胡浩,重臣们几乎
都一样。
「屠公公早,不知意下如何了?」最难熬的并不是有力无处使的胡浩,而是
中常侍屠冲。作为先帝的贴身近侍,从前无人比他更具荣光,先帝驾崩之后,也
无人比他更为惶恐。帝王的宠信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一旦宠信不在,他就是个
没有将来,没有后代的孤苦老人。
屠冲早早就知道自己的归宿,也始终在试著调适心情,以待这一天到来时不
至有巨大的落差。可当秦皇暴毙,他发现即使做了无数的准备还是不能接受这样
的结局。未来等待自己的只有更加凄凉……自斟自饮,又给屠冲递上一杯。霍永
宁将内侍府当做自己家,嚣张跋扈,话说的却让屠冲无力还口:「等太子殿下回
了京,一切就迟了,屠公公不免告老还乡。若是早下决断,五殿下登基之后念著
公公的从龙之功,总会让公公安享晚年。」。
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进屠冲的心。梁玉宇手下自有贴身近侍舒和通,后宫
裡不会再有屠冲的位置。至于五殿下那裡……自己若不出力,何谈从龙之功……
作为梁兴翰的贴身近侍,屠冲太明白先帝的心思,至少在他近一两年性情大变之
前,梁玉宇就是大秦江山的新主人!
为何会有梁俊贤?为何陛下会突然立下一个与太子唱对台戏的五皇子?屠冲
虽不明内情,也知先帝近年来越发不服老,性情越发乖戾,有时还期待著寿元千
年。屠冲从不敢对外多嘴,只是心裡知道先帝突然推出梁俊贤,就是与霍永宁密
会之后的决断……至于那些让先帝一时精力旺盛的丹丸,也是霍永宁敬献的。
怪道一向安分守己的孤臣霍永宁近年来动作频频,原来一切都是为了现在!
这个可怕的国之栋樑,正志得意满,毫不掩饰地张扬著欲望。每一句话又都是那
麽打动人心,只是屠冲不为所动,这一切都是与虎谋皮……「霍大人言重啦。嘿
嘿,嘿嘿……」屠冲伸出鸡爪般的手,笑眯眯地举起茶盏尖著嗓子道:「俱是一
殿之臣,同为大秦国效力,何来从龙一说。莫非霍大人要造反麽?」「哎!屠公
公不可妄言妄听。霍某一颗真心可昭日月,纯以大秦江山万代计。」霍永甯连连
摆手,却没半分惧意,诡异笑道:「霍某问公公一句,公公可还记得太子殿下当
年在川凉边界引发的动乱?殿下当年虽是初任太子,年岁尚轻。只是身为太子,
行事实在太过荒唐与急于求成。仅凭此事,他就配不上做大秦雄主!呵呵,霍某
当然知道此事怪不得公公,公公当年也只是奉陛下之命,才会对太子殿下克扣许
多,严加管教,就是不知道以太子殿下这份胸襟,如今是不是还记在心上?」屠
冲面色丕变,再忍不住一掌拍在桌面站了起来。鸡皮鹤髮的老太监一身衣袍无风
自动,双掌如鹰爪,阴恻恻道:「霍大人是要逼得杂家与你撕破面皮,在朝中针
锋相对不成?久闻霍大人功力通玄,不如就在此处与杂家先见个真章?」「没有
没有,本官并无此意。」霍永宁巍然不动,又递上一杯茶道:「公公息怒。本官
之言盛意拳拳,是公公最好的出路与去处,博一个安享晚年不在话下。公公是明
眼人,当真不考虑考虑?」「杂家……老眼昏花,只知服侍陛下,余事不知……」
先帝暴毙未留下遗诏,霍永宁苦心孤诣已久一朝发难,即使是重臣中也有几人力
不从心。胡浩是一位,屠冲也是一位,能够争锋的以眼下而论只有两拨势力。屠
冲很清楚自家应处的地位,也知自己实在不适合参与其中……「哈哈哈哈……屠
公公果然是明眼人,急流勇退,佩服,佩服……」屠冲已释放出退让之意,霍永
宁来此也不指望拉拢他,闻言志得意满地放声长笑,拱了拱手告辞而去。
宫中的屠冲已然安抚完毕。蒋安和与屠冲的情况类似,甚至还略有不如,毕
竟尚书令大人可没有屠冲那一身高绝的修为。胡浩没有了奚半楼与韩克军的援助
一样无能为力。皇位更迭之时若要有话语权,最重要的都是兵马在手。这几位大
臣都是一样的毛病,手头无兵无将,从前一言九鼎是先帝给的。如今先帝不在,
则只是一介书生,论奇谋智计自家原本都不在他们之下,根本不需放在眼裡. 车
骑将军方文辉只会力挺自家的侄儿与自己同心协力,朝堂之上,剩下的对手便唯
有骠骑将军的青城一系了。霍永甯望著宫外,目光与心房一同灼热了起来。能否
一举击垮迭云鹤决定著成败,与此同时,还有很多事情等著他去做,去彻底扼杀
朝中对手们浅薄的希望……「扼杀希望不太够,会顺利麽?还是顺利的好些……」
霍永宁背著手摇著头暗道:「成败在此一举!谁人不是?吴征啊吴征,你现在是
死是活?即便活著,这一局你又拿什麽来翻盘?即使你与先祖传承颇有相似之处,
一介散骑侍郎面对天崩地裂,还能不束手就擒麽?」………………………………
……………………………………………………自得梁兴翰宠信以来,迭云鹤极少
在朝堂上过得如立针毡,甚至有抵触的情绪。不少人背地裡讥讽他是陛下的一条
狗,议政时每每也有人拿他寻开心取笑,这些迭云鹤都不在乎。只消做好陛下的
一条狗,这些讥讽取笑不过是吃不著葡萄说葡萄酸罢了。
「昆仑派出了个惊才绝豔的吴征,自入京来扑腾得可欢又能如何?昆仑一系
的势力与实力始终在削弱。俞兄,不怕与你说,青城最出色的接班人已经完了,
彻底完了。蝶儿连本将都已不抱指望!那又如何?我青城照样蒸蒸日上,陛下赶
著将好东西塞过来。得了好处,便把面子丢完了又如何?待本将百年之后,仍名
垂青城派青史!」迭云鹤老神在在,连俞人则也不得不佩服他。像他一样把朝堂
看透,还能全然不顾面子做到这一切,个中艰难,俞人则心知肚明。
尤其是现下!先帝暴毙之后,俞人则才感歎当年与迭云鹤联手是多麽地明智,
才知道这位被人人嘲笑,瞧不起的骠骑大将军,手中的权力是何等地可怖与实用。
实用到足以改变当下的局面,甚至左右局面,决定下一任的皇帝由谁来坐!
经营多年的骠骑大将军不是刚从后将军右迁车骑大将军的方文辉可以比拟的。
何况他身后还站著的根系四通八达的青城派,大秦第一门派!比之几被排挤出京
师中枢的昆仑派,青城正如迭云鹤一样牢牢立定朝堂,随时可发挥举足轻重的作
用。何况是孤臣的霍永宁?
权慾薰心的梁俊贤领著方文辉与霍永甯,将京师化作一片孤城,内裡当然有
迭云鹤的袖手旁观。昆仑一系在此时离得越远越好,等大势已定后再回不迟。
迭云鹤看著他们在朝堂上如跳樑小丑,心中暗笑。
「五殿下年幼无知,远逊于太子殿下,如何坐得皇位?俞兄可不要一时昏了
头!」「正是,俞某与迭兄一般见识。五殿下自幼懦弱,何来篡权的胆色?不过
为方文辉,霍永宁裹挟而已,这皇位他坐不得。」实力才是最具说服力的东西。
看著这位昔日心中多少也有些鄙薄的青城掌门,俞人则心中感慨不已。
「且再让他们得意几日,大秦的朝堂自有我等忠臣扶协,哪容这等狼心狗肺
之徒横行?只待时机成熟,本将不仅要勤王凉州,还要活捉霍永甯与方文辉,以
正朝纲!」迭云鹤兴奋地搓了搓手,挪了挪屁股。在朝堂上忍耐心中的盘算实在
难熬,比从前被人讥讽难熬了不知几许。可再难熬也要熬下去,正本清源,剿除
叛逆,挽狂澜于既倒,这是一份不世功业。
每当念及此处,迭云鹤都坐立不安,也让俞人则吃了一惊道:「迭兄此话怎
讲?旁的不说,光说霍永甯武功高绝,想要擒拿不易吧?」「呵……」迭云鹤嗤
笑一声道:「俞兄是文人,不明武功。霍永甯修为虽高,怎敌我青城绝学?我家
大师兄不久便至,今日约俞兄来此也是为了与他见上一面,一战功成就在近日!」
「当真?」俞人则的目光也火热起来。此前在朝堂上忍气吞声,正是忌惮霍永宁
的武功,不愿正面得罪他。想不到迭云鹤已动用全力,甚至连大秦国第一高手向
无极都将抵达成都城,这是下定了与方,霍二人一决胜负的决心。迭,俞两家联
手,再有向无极帮衬,五殿下一方最大的优势荡然无存!
皇位的争夺战中,最强大的力量直到此时才揭开了面纱。迭云鹤的决心与意
向才是真正影响著大秦未来走向,至少在昆仑一系在京城聚集之前,无人可以匹
敌。剩下的,便是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使尘埃落定!
「掌门在俞大人面前如此谬赞,可叫向某好生羞愧了。」不需迭云鹤多说,
来人已给了俞人则答案!向无极白麵无须有些木讷,不修边幅,唯独一双手保养
得极好,连指甲都随时修剪得乾乾淨淨. 俞人则未与他打过照面,只听过许多关
于他的传说:醉心武学,无心权势,连掌门人都不愿意做……「大师兄!」迭云
鹤惊喜地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向无极迎进小院,同时吩咐道:「无本将许可擅
自靠近十丈者,杀无赦!」「见过掌门,见过俞大人。」向无极朝迭云鹤一躬身
笑道:「许久不曾下山,若不是有蝶儿领著,几乎忘了路径。」「向先生多礼了。」
俞人则心中大定,有了这一尊大神坐镇,己方声威极盛,胜算大增!当即也向院
外的僕从下达了与迭云鹤一般的命令。
「大师兄快请坐,蝶儿速去斟茶。」迭云鹤请入向无极,又命迭轻蝶在身边
伺候。密谋这等大事,在座的除了至亲,战友,就是视权欲如粪土,不是事关青
城派前程命脉不愿动身的同门大师兄了。
「掌门太客气了,向某份内之事,全凭掌门吩咐即可。」「非也,大师兄,
此事非同小可,正需仰仗大师兄之武力与俞兄之智方可万无一失!请大师兄来此
正有一同商议之意。」「哦?何事?」向无极古井无波的脸上也有一丝惊诧与凝
重道。
「除奸党,扶太子登上大宝!」迭云鹤压低了声音,将秦皇暴毙后之事从头
到尾细述了一遍,又将心中计议一说,以目视俞人则道:「俞大人智计百出算无
遗策,有俞大人出谋划策,大事可成!」「原来如此,怪道掌门说非同小可。敢
问俞大人现下可有良策在胸?」既逢大事,向无极也不可不打点精神,将一门心
思全扑在上面!迭云鹤更是满意,有了向无极全力以赴,已是十拿九稳。
「尚未!俞某想先问一句,不知向先生对擒拿霍永宁有几分把握?」「霍永
宁可不容易对付啊……若能安排几位师弟帮手,再出其不意,倒也不是不能。」
这等武学名家,没有十足的把握不会轻易答应,按向无极的口气已是足足够了的。
俞人则闻言大喜道:「若安排帮手要在何处为佳?出其不意又是怎麽个说法?」
「帮手当然最好在朝堂上,当众擒拿震慑宵小!」「这一点……俞某与迭大将军
安排几人进宫潜伏,当不在话下。」「好!出其不意麽,向某也不好说,武学之
道讲究时机,也讲究顺势而为,譬如现下这样就很不错……」向无极木讷望天,
似在自言自语絮絮叨叨。忽然掌缘横切在迭云鹤脖颈,掌势变幻间,又拍在他胸
膛!不闻骨骼碎裂之声,可迭云鹤满面的不可置信,脸色极快地发青,变紫,垂
垂软倒在地,转眼就没了声息。
俞人则目瞪口呆,骇然大叫。呼声尚未出口已被向无极捏住了咽喉!脖颈像
被一隻铁钳拿住,俞人则气息全断眼前发黑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脖颈仿佛松了一松。俞人则悠悠醒转忙大口地贪婪呼吸,耳
中又传来向无极施施然的声音:「蝶儿过来。伯伯曾听你说过,吴征在筹画江湖
同盟之时,你爹为了夺盟主之位,曾想将你牺牲了是麽?这件事俞大人也是有份
儿出主意的吧?」俞人则大骇!当时为了武林盟主之位,确有将迭轻蝶牺牲了,
再借由孟永淑之事扳倒吴征的盘算。雨霁山上吴征几被逼入了绝路,只是孟永淑
忽然发疯,让此事不了了之。向无极忽然提起此事,且听口气似乎迭轻蝶只消说
声是,向无极就要下毒手。
俞人则强撑著百般不适睁开眼来,口中呵呵连声想要辩解,可眼前的一切让
他一字都说不出来。只见迭云鹤已冰凉发白的尸体旁,向无极大马金刀地坐著,
迭轻蝶跪在地上埋首他胯间,螓首一高一低。散开的长髮遮挡了视线,但发出淫
靡的声响,谁也知道她正在做著什麽,动作是多麽地柔顺流畅。
一杆长枪就立在向无极手边,这个木讷的武痴正一脸受用,目光玩味地看著
俞人则,顺手一挺长枪,枪尖就指在了他咽喉前……
第十五章、英雄豪杰。岂恋浮华
遮蔽严实的营帐每日只定时在角落裡打开片刻换风,有些气闷之外也显得昏
暗。
柔惜雪面色苍白,气息奄奄,多日来都靠著灌入水与稀粥维持,丰腴的身体
也一眼可见地消瘦下去,两肩与大臂上方依稀已骨瘦如柴。
打发走了春雨,祝雅瞳将柔惜雪翻成侧卧,一手搭她脉门,一手按在丹田处。
探究了好一阵,祝雅瞳才睁开眼来,取了块方巾亲手为柔惜雪擦拭面庞与身
体。
「我会同时打她身上二十四处大穴,这样也不能救掌门师姐,只能激发她丹
田中的内力。」
祝雅瞳在柔惜雪的背脊上比划著,一遍又一遍地模拟准备的打穴手法,务必
保证不出半点偏差:「若是运气不错,她或许会有片刻恢复些许神智,能引导内
力游走奇经八脉。这一切都只能靠她自己……」
「有……几成把握?」
倪妙筠悄悄抹著眼泪,见柔惜雪日益消瘦,情知已再也拖不下去了。
「你问我同时打二十四处大穴的把握?还是掌门师姐醒来的把握?」
祝雅瞳嘴角一撇笑道。
山谷中的不伦之情并未让她变得易于惆怅或是沉闷,反而激发了身上的活力。
即使危机四伏在外,柔惜雪性命交关在内,她的俏皮可爱毫不令人反感,倒
有温抚人心之效。
「都担心。」
情急之下质疑祝雅瞳,倪妙筠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同时二字可不是祝雅瞳随口说说,柔惜雪的性命更是她牵之念之,闻言不由
大喜。
「我的事就有十成把握,掌门师姐的我是一点都没有,全靠她自己。」
祝雅瞳摸了摸柔惜雪的额头,道:「你也知道,《玄女檀心神功》修行极难,
非有大毅力者不能为,当年我也未能授此神功。掌门师姐能修行至巅峰,或许能
有神迹也说不定。她的伤太重了,又迁延日久……只是人生于世,有些事该看得
澹些,更不必提早就认定了结局,对麽?来,扶她起来盘膝坐好,你到外面去守
著,不许任何人进来,我尽力而为。」
「是。」
怀著心中的激动,倪妙筠轻巧地扶起柔惜雪,将后续交予祝雅瞳之后返身离
开营帐,心中暗道:你终于肯好好地唤她掌门师姐……无论结局如何,有这一句
天阴门便不会垮了。
师门不让你修习《玄女檀心神功》,是因当年你还是祝家娇滴滴的小公主,
养尊处优犹胜于我当年。
可历经劫难,你比谁都更有毅力,更加执著。
至于你说有些事该看得澹些,那是现下如愿以偿才能说得出来的话罢?不管
在山谷裡的事情有多麽荒唐,现下你慈爱又温柔的样子,真的好美……悄悄退出
营帐,才见吴征坐在门口,正拿了根枯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倪妙筠偷眼一瞧,大都是些不认识的符号与奇怪文字。
好奇心虽起,她与吴征之间可说尴尬非常,一想起那荒诞的一幕都耳热心跳。
先前那是大事在身不得不谈,现下两人独处时是万万不敢搭话的,遂默不作
声地在一旁坐定。
「柔掌门怎麽样了?」
吴征手上写画著不停,又开口问道。
「啊……」
倪妙筠不防他忽然开口,有些惊慌失措道:「祝师姐在想法子救治。」
「嗯。有些话想先问问你,若方便说的,还请不吝赐教。」
吴征向她行了一礼以示尊重与感谢,複又坐下将视线集中在地下的一团乱麻
裡. 「我……」
倪妙筠定了定神,实在不想与吴征说太多,有意推脱道:「你还是先把手头
事情做好再说吧。」
「不用。」
吴征摇著头书写不停道:「我们没那麽多閒工夫了,片刻都荒废不得。其实
我在昆仑山修行时,每日裡忙忙碌碌时常一心二用,照样把事情做得好好的,偶
有閒暇也是不停地加练。下了山之后算得上诸事顺遂,反倒懒惰了许多,再不肯
像山上一样的勤勉。现在事关所有人的前途与性命,不管你心底有多少芥蒂,若
真是诚心邀我去盛国,还请莫要推辞。」
「好,你说。」
一双妙目忽闪忽闪,看看吴征凝重的脸,又看看地上不停点写的树枝,倪妙
筠驱除杂念,坐直了身体轻声道。
「我听玦儿说,柔掌门编写了一本精义,裡头全是行走江湖时的要点所在,
可令经验浅薄的弟子更大限度地发挥所学。是麽?」
「是。掌门师姐閒时所有精力几乎都在完成这本经典。门中的弟子都是学过
的,我的武学所长也多拜这本精义所赐。」
「嗯,谢了。」
吴征点了点头,在地上又画了些符号自言自语道:「一边编撰,一边模拟操
演以提升实战力,两不相误,可行!」
念念有词,絮絮叨叨,囉囉嗦嗦,倪妙筠撇了撇嘴,几乎把一切烦人的词都
套去吴征身上。
看他现在的模样,可不像极了在家中事事操心,样样都要安排的老妈子。
「还有句话多有冒犯。当年你到天阴门的时候,门裡是什麽模样?」
吴征的写画似有了结果,伸脚将地上的痕迹抹去,抛去枯枝问道。
「一切都很不好。是掌门师姐宽慰大家,又以身作则,天阴门才一步步好转
起来。其实,我不是很明白。」
「你当然不明白了……我娘远走盛国前后,柔掌门彼时已被霍永宁所制,天
阴门裡不是一片愁云惨雾才怪了。按你这麽说,天阴门複又兴盛,全是柔掌门之
功了?」
「那是当然,我一向都佩服掌门师姐。」
倪妙筠皱了皱眉,大为不满道:「你说掌门师姐已为贼子所制是什麽意思?
可有证据?「「哎……」
吴征歎了口气起身道:「霍永宁知道我的身份。在娘与我遇险之前,柔掌门
与霍永甯一同找到了我们,柔掌门还叫他主人,自称雪奴。你说是谁告诉霍永宁
的?」
「怎麽……怎麽……可能?」
倪妙筠又惊又怕。
这事祝雅瞳绝口不提,她更想不到。
如今被吴征点出简直石破天惊,可念及柔惜雪小腹上那处邪异淫亵的纹身,
实在无可辩驳。
「世事就是这麽荒诞!」
吴征讥嘲至极地冷笑一声,目光转向帐篷裡. 倪妙筠大骇赶上两步挡在吴征
身前道:「你想干什麽?」
吴征若要报复柔惜雪,只消一句话她就万劫不复——能救柔惜雪的只有祝雅
瞳,而吴征对祝雅瞳的影响力之大不言而喻!山谷裡,水潭边,那个屈身在男子
胯下,即使被外人发现也不捨得停下,也要「完成」最关键一刻的女子,谁相信
会是祝雅瞳?「额?只是随便看看,你慌什麽?」
吴征愕然,随即回过神来,哑然一笑。
「你……你……莫要乱来!」
倪妙筠伸出手掌,警示意味甚浓。
若真是柔惜雪出卖了祝雅瞳与吴征,这份仇怨可就结得大了,吴征要对柔惜
雪动手理所当然。
倪妙筠只知潜意识裡该当阻止,却又说不出什麽道理来。
「莫名其妙,谁要乱来了。这裡一时半会儿没有结果,我没功夫耗在这裡,
先行告退。」
吴征笑了笑道:「我娘既要救柔掌门,前因后果必然也是想清楚了的。从前
的事我没有追究仇怨的想法,反正迟早也要来。现下看其实还是好事,总好过还
抱著一线希望在大秦拼死拼活,燕国皇宫裡忽然传出这等消息,我们毫无准备死
无葬身之地的强。」
「嗯,谢谢,我先代……不,我诚心谢过祝师姐和你了。」
「呵呵,那倒不必了。救她是一码事,不杀她也是一码事,可我没说这就完
全原谅她了,你不会以为那麽简单吧?犯下的错事都得付出代价,任谁都来都是
这个理!」
吴征又是倒退著走去,模棱两可说道。
留下倪妙筠一脸疑惑,吴征搓了搓手自言自语道:「胡叔叔,二师姑,你们
万万要相机度势,可一定一定不能出事了……」……………………………………
……………………枪尖闪著冷厉的光芒,带著彻骨的寒气点在咽喉处,俞人则只
觉颤慄的皮肤抵了上去,被刺破,划开。
可笑生命交关的时刻,他居然有心思看著伏在向无极胯间的迭轻蝶依言起身,
替向无极系好腰带,才抹去唇角的液体乖顺地转身站在一旁。
向无极木讷中露出些戏谑,向迭轻蝶一瞟笑道:「俞大人对女色也有探究麽?」
「有……」
俞人则咬牙切齿!他身居高位,一朝居然为阶下囚随时有性命之忧,心中惧
怕惶恐之外,也有一份沉著与愤怒,居然与向无极对视,寸步不让。
「不愧是出使黑胡定不世功业的侍中大人,佩服佩服。」
向无极微微一笑收回长枪道:「泰山崩于前而不改其色,真能臣也!」
「漂亮话就少说了吧,你谋杀朝廷大臣,还敢拘禁本官,可知已犯了诛连九
族之罪?你武功再高不过一介平民,还想逃得过朝廷缉拿麽?」
俞人则声色俱厉,几乎义愤填膺!「俞大人好胆色,好气魄,好清醒的头脑。
若不是有高人事先提点,以在下的愚钝还真的应付不来。」
向无极抚掌赞道:「如俞大人所愿,閒话休提,在下想问俞大人一句,以在
下为大秦效命多年也颇有功绩在身,以俞大人的见识,累功可封几品官?」
「功劳虽大,偶有为之,累功当为三品,若得圣恩眷顾,二品也不足为奇。」
俞人则身为侍中,此前还为尚书左丞掌管吏部,对这一切如数家珍,可谓言
出必中。
「谢俞大人解惑……」
「这些功绩,不足以抵消你的大罪!」
不等向无极说完,俞人则已冷冷打断。
这位公认的青城派乃至大秦国第一高手,数十年来深居简出,除了修炼习武
之外一无所好。
仅在极特殊,事关大秦国国运才能引动他离山为国效命。
譬如燕秦之战最关键的时刻,燕国全军高手偷袭下卞关,正是向无极力战丘
元焕,最终才保得下卞关未曾失陷。
若他肯入朝出仕,迭云鹤的青城派掌门与骠骑大将军都是他的!无人敢不服,
无人敢反对。
如今迭云鹤已死,向无极一反常态地侃侃而谈,精明如俞人则已察觉其中端
倪,不免心中砰砰大跳:向无极当年不坐掌门之位,引发迭云鹤与贺群的争端,
最终贺群被排挤出山门,多半还蒙受不白之冤,最终身入贼党。
前些年贺群重又现身,一出手就致使迭轻蝶坠落深渊,青城一系后继无人。
两人斗来斗去,两败俱伤,损的全是青城派的未来。
迭云鹤从前是丢了面子,挣得了他个人的裡子,可青城派的裡子又是得是失?
最终受益的又是谁?还是眼前这位不计功名利禄的「武痴」。
俞人则心中嘲讽著迭云鹤,也不无自嘲:想不到迭云鹤辛辛苦苦打理青城派
基业,全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向无极乐得清閒自在几十年,到了关键时刻一伸手,什麽都成了他的。
如今迭云鹤身死,迭轻蝶堕落多年早已不配身为掌教,能主持大局的唯向无
极而已!没有人会反对,一切顺理成章。
而自家还未丧命,原因只有一个:向无极接掌青城派犹嫌不足,他还要接任
迭云鹤的骠骑大将军!「只消俞大人不说,在下就没有这份罪业,功绩就仍是功
绩。」
向无极起身逡巡,随手挥舞著长枪。
精钢铸就的沉重大枪在他手中轻若麻杆,挥洒自如。
喝喝的风声即使是俞人则也觉水泼难进,末了抖个花式,枪尖划在地下发出
牙酸的声音,内力到处,枪痕破开地面深得清晰可见。
「太子远在凉州,国尚且无主,罪业定然是罪业,功绩可就说不准了。」
俞人则心如明镜,向无极的目的已昭然若揭。
「那就劳烦俞大人帮个忙,与在下一同扶新主登基,再消弭了罪业,送在下
一份功绩如何?」
向无极越说越是心情快活,言语间颇见轻佻,连眉毛也挑了起来。
「那可是骠骑大将军,朝中股肱之臣!你道是随口两句就能敷衍得过去麽?
本官无能为力。「「这倒不敢让侍中大人操心,掌门师弟死得好惨,在下必
须要讨一个公道!」
俞人则心中一跳!成都城的局势错综複杂,除了孤注一掷的霍永甯与方文辉,
其馀大臣都在小心翼翼地维持著平衡,等待著破局一刻的到来。
几大派系之间近乎完全隔绝,谁也不会向敌对阵营吐露己方的想法。
能人众多,言多必失,最好的办法就是互相之间不谈,一个字也不吐露。
他原本以为向无极是听闻了京中形势,忽然动了入世的念头。
但如今看明显是有备而来,还是筹画已久!联想到此前向无极曾言有高人提
点过,以及对迭轻蝶的掌控,原来向无极并非自恃武力的莽夫,且朝中另有奥援。
敢随意动手杀害朝中重臣,显然是有了必胜的把握,外援之强更是不消说了。
不会是胡浩,如今他势单力孤,纵有通天之才也已是自身难保。
也不会是屠冲,中常侍的权势几乎全来自于陛下的信赖,如今信赖他的陛下
已经死了。
剩下的只有近来声势最足,实力也最为强劲的霍永甯与方文辉。
秦皇驾崩之后,方文辉虽颇为意动,也清楚他一人是全然办不到的,搞不好
还会搭上身家性命。
朝中也平稳地等待太子归来,在诸位大臣众星拱月之下登基。
变数出现在霍永宁忽然回京的那一日。
他公然打出支持五殿下登基的旗号,且看当日的模样,方文辉与诸位大臣一
般,要麽以为霍永宁疯了,要麽便是身怀先帝遗诏之类的东西,要试探有不臣之
心的臣子。
他是将信将疑,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五殿下兴奋又紧张地涨红了脸出现在朝堂上,方文辉才咬牙下定了决心,
坚定地与霍永宁站在一条线上准备孤注一掷。
俞人则冷眼旁观,对细微的变化洞若观火,这段日子始终没能想明白的问题
也逐渐清晰。
先帝驾崩以来,率先推动新君登基的不是与五殿下同一阵营的方文辉,而是
霍永宁。
为此,这名孤臣已彻底撕破了脸皮,将长久以来的精心佈局全数押了上去。
相比迫于形势不得不跟进的方文辉,霍永甯与五殿下才是背水一战的两人。
这一切并非俞人则瞎猜。
方文辉的动作本就奇怪,他虽是五殿下的舅舅,也是重臣之一,可公然与太
子对抗不是明智之举。
以俞人则的想法,若易身处之,能努力再经营个两三年,多争取些居中观望
的大臣,在民间再能累积名望,或许能有些许与太子殿下一掰手腕的实力。
也仅仅是些许而已。
现下的五殿下,不过是以卵击石。
事实也正是如此,霍永甯与五殿下几乎是裹挟了方文辉,如今跳得正欢。
可朝臣们碍于太子殿下不在,不好公然与五殿下撕破面皮而已,一个置之不
理,就让他们几乎是在唱独角戏。
一旦太子殿下回京城有了主心骨,局面便是一边倒,毫无悬念。
以霍永甯之智,怎会干出这等蠢笨如猪的事情?俞人则也怀疑过这人是不是
还有什麽后手,有什麽暗援?可一个孤臣,为大秦国呕心沥血了几十年的孤臣,
人人看在眼裡,哪会有什麽暗援?现在暗援出现了,藏得好深,和霍永宁几乎一
模一样,只是一在朝堂,一在江湖。
而霍永宁的目的昭然若揭,他哪裡是在捧五殿下登上大宝,又哪裡把方文辉
放在眼裡?他是个贼,准备窃取江山的贼!难怪从前他在朝中会鞠躬尽瘁,这人
早就把大秦国的江山当做自家的东西,否则哪有毫不顾及子孙的臣子?哪有全无
私心的青天大人?至于面前这位看似木讷的武痴向无极,根本是把迭云鹤当成了
自家奴僕,让迭云鹤尽心尽力地将青城一系打理得根深叶茂。
只待前路艰难,适逢大变之时他轻轻鬆松地废了迭云鹤,亲手接管青城一系。
这两人,都是贼!从前那些黑道巨擘,心狠手辣的草寇,和他们的隐忍,能
耐比起来,统统不值一提。
俞人则灵光一现,想了个彻头彻尾。
可是一切都已太迟了……自身已在绝境,向无极敢杀迭云鹤,自然也不会对
他俞人则手下留情,生机所在,不过是看自家的选择「霍贼有特殊的传承,他十
分瞭解皇位更迭之时会发生什麽,这一切全是他数十年来精心的佈局。咱们没有
机会的。」
吴征低著头沉重道:「朝臣们为免沾染上这些腥臊,本能地都会躲得远远的,
正好给了霍贼机会。至于向无极,我的判断不会错。暗香零落在大燕遭遇重创之
后何时又浮上的水面?正是迭轻蝶遭遇贺群之辱时!为什麽会这麽巧啊,还偏偏
就是迭轻蝶……向无极不当青城掌门,迭云鹤与贺群才反目成仇。据我所知,贺
群当年之聪慧,武功,都要胜于迭云鹤。换句话说,贺群更加不好对付。如今青
城派除了向无极,已无人可替迭云鹤了,对不?」
在场诸人面面相觑,吴征这一番话说得太过诡异,可是左思右想,又实在找
不到反驳的理由。
韩克军喃喃道:「你说是向无极……这些理由不够,还不够的。」
「够了。」
吴征提笔在面前已写得一团乱麻的纸上唰唰几笔道:「当下还能左右局势的,
除了向无极再无他人,也就只有向无极有这麽大的潜力!向无极若得青城一系,
再控制俞人则,他与霍贼,方文辉联起手来,要权有权,要兵有兵,朝中无人能
敌!」
「是够了,而且……他们还能为梁俊贤造就极大的声势。」
韩归雁苦笑著道:「贼党的老巢裡曾有忧无患出现,那一夜霍贼可是在京城
裡饮宴的。呵呵,暗香零落一副赶著去投胎的模样,搞得天怒人怨,那处巢穴可
不就是留著给向无极,乃至梁俊贤积累名望之用?他日向无极领兵剿灭了贼巢,
就算朝臣有怨气,又有谁还敢反他?」
「没有了,没有了……」
吴征将双拳捏的咯咯作响,怒不可遏,却又黯然道:「我娘悄悄来成都城之
前,时常戴面具示人。忧无患只不过是个名字,霍贼用来掩人耳目的名字而已。
一副面具,一个名字,谁都看不清面具下的真容是谁。霍永宁是忧无患,向
无极也是忧无患……咱们已彻底败了这一局,不管你们服不服气,我们都败了…
…贼党坚毅果敢,不得不服!现下我们要做什麽,你们明白麽?「凄凄惶惶,茫
茫然然!吴征忽然说出丧气话来,陆菲嫣一时头脑一片空白,冷月玦也蹙起了眉
头,涉世最浅的顾盼甚至白了脸色,连韩归雁也觉得前路一片黑暗,无法可想。
「我说这些不是要灭自家的威风,而是要先让大家都明白,从前的一切,都
离我们而去了,什麽都没了。无论用了多少功夫心思,多麽捨不得,都没了。京
城裡不要抱任何的幻想,以霍贼之能,这一阵能把咱们的后路全数断绝!」
吴征起身,嘶哑著喉咙道:「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再开一局……只是这一回,
咱们的本钱少了许多……太多……雁儿,对付梁玉宇的事情准备得如何?早些让
他登基,可多挤出些时光来,我们也好有更多的准备之机。」
「已全备下了,就等祝家主!她是至关重要的阵眼,待到明日她歇息好了,
我们就动手!」
「不用。做好两手准备,白日与夜间,其实夜间动手最好。我娘的本事……」
吴征终于有些开心地笑了出来道:「她是天底下第一号杀手,你们没见她在
桃花山上是怎麽屠戮长枝派满门,又是怎麽打得戚浩歌与李瀚漠节节败退的。」
纵使已知道了吴征脱险的经过,一听到此节众人还是忍不住满心震惊,又是
振奋!无一不心驰神往,只恨未曾亲眼见著桃花山上惊世骇俗的夜战。
前路淼茫,己方的任何一点力量都是信心与士气的来源。
有祝雅瞳这样一位真正的顶尖高手助阵,于当下而言意义非凡。
吴征又向营帐外退去,边退边频频点头。
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要筹画。
控制住梁玉宇只是第一步,往后又将何去何从?没有哪一条路必然可行,形
势或许瞬息万变,他所能做的,便是努力去记忆从前学过的历史,罗列出皇帝继
位的前后的种种可能,变局之下霍永宁又会怎样实施对昆仑一系的灭绝之计,于
他而言,同样要有许多预桉。
「征儿且慢,我有话与你说。」
方退出营帐,陆菲嫣就跟了出来。
美妇媚色尽去,一脸凄然。
「嗯,我一直在等你。」
对陆菲嫣的难过与自责,吴征感同身受。
他背负著整个昆仑派,也连累了昆仑派。
她则会连累了家族,整个陆氏家族两千馀人口。
「真的没有希望,毫无办法了麽?」
心慌意乱,词不达意,吴征却知道她问的是什麽。
默了默,吴征还是拥她入怀柔声道:「壮士断腕,可保希望之火……陆家主
一向睿智,他收到传讯后自会做出最好的选择,你也别太过担心。有些事,弥补
已不及,我们只能尽力挽救。」
什麽禁忌不伦,在生死攸关面前一切都已不再重要。
吴征慢慢体会到了其中的无奈,甚至隐隐想顾盼会不会突然冲出营帐,她看
见了这一幕又会是怎样的反应。
——这一段艰难的时光熬过去之后,从小看著长大的小师妹,再也不复从前
的天真单纯。
可惜划出来作为军机要地的后营没有突然,韩归雁既准了陆菲嫣出来,自会
拉住顾盼。
陆家的事,多少受自己牵连,同样的还有韩家……派系之间从来如此,一荣
俱荣,一损俱损,谁也没得话说,可吴征仍有许多负罪感。
若一直有现在的危机意识,毫不懈怠,结果会不会比当前要好上一些?心绪
震盪间,一缕箭声破空而来。
吴征伸出二指,势大力沉的箭枝被一拈便牢牢定住。
「你的武功……」
「十一品。比你可就差得还远。」
吴征敷衍过去,摇著头快速返回营帐道:「出意外了!」
箭枝上缚有竹管,不是偷袭而是传讯之用。
血衣寒早早就被韩归雁散了出去监视风吹草动——不仅是凉州边界可能有的
变局,也包括梁玉宇的一举一动。。
用发射箭枝传讯,则是最快速,也最紧急的一种。
「嗯?」
韩归雁接过箭枝,一眼便知来自梁玉宇处,展信一看略觉惊慌道:「梁玉宇
来了。盼儿速去找祝家主与倪姑娘,返回时不必进营,一切听她们的相机行事!」
「是。」
军令当下,顾盼不敢有违,急匆匆地自去寻倪妙筠与祝雅瞳。
「梁玉宇当是要自己掌控全域了……」
韩归雁将信递与吴征道:「这人现在谁也信不过?」
韩克军已与梁玉宇一晤,以韩老侯爷的人望与忠心,梁玉宇没理由信不过,
他也不能与韩克军撕破面皮。
凉州军伍还要仰仗韩克军,一路回成都更是险关重重,韩克军恰如定海神针!
可如今梁玉宇招呼不打一声,带著高手护卫随从向军营前来,显是要亲现军前,
拿捏军中大权。
京城裡至今没有消息传来,梁玉宇几被孤立,个中不寻常的味道当是让他如
坐针毡。
他一离开太子的临时府邸,即可说明对韩家的信任也是低到了极点。
计画全盘皆空,梁玉宇反客为主,他来到军营之后必然会迅速整治出一支自
己绝对信任的将士留在身边听用。
届时想要通过掌控他,以掌握这支军队留为资本就更加麻烦。
「既然如此,不得不兵行险著!」
韩归雁先定下了战略,见韩克军赞同点头,信心大增,掐著手指道:「梁玉
宇现下离军营当还有七成的路程,咱们半道截击还来得及。」
「人手不足,梁玉宇已对咱们有了戒心,伏击不易,难上加难。」
「需要诱饵去分散他的注意力,老夫可以。」
韩克军一手捋须,一手点著地图道:「老夫孤身一人在道中等他,这裡有不
少藏身之所,最好。」
「既有戒心,风险太大。」
「若论临阵决机,你们不如老夫。但要勇冠三军,老夫一把年纪,远不如你
们。风险……此地每个人都似风中残烛,何来大小之别?」
韩克军起身出营道:「老夫先行一步,你们速做决断。」
目送他离去,韩归雁脸色发青,终于咬牙低头望著地图道:「娘……祝夫人
不知道怎麽样了!」
「既有大事,我怎能不来?」
祝雅瞳适时掀开帐篷,一脸疲惫,又一脸笑意。
她的现身却让每个人都吃了颗定心丸。
韩归雁面上又一红,不敢看祝雅瞳,装作不在意迳自问道:「倪姑娘和盼儿
呢?」
「她们稍后就来,也不必现下来,雁儿说对麽?」
「正是。」
韩归雁与陆菲嫣对视一眼道:「敌众我寡,成败均在她二人身上。」
「盼儿不知能否做得到……」
陆菲嫣手心裡捏著一把汗,娇躯微微颤抖。
梁玉宇是一国太子之尊,更不是笨蛋。
虽说峢在凉州遇到太多的意外,事先全无准备,可想要制服他也不容易。
何况哪位太子手头没有些压箱底的后手?把重担压在一个不足十六的女娃儿
身上,一切都来得太过沉重。
「一定要信任她,盼儿会的。就算一时做不成,咱们帮她多拖延些时刻,第
二回,第三回,也就会了。」
祝雅瞳宽慰道:「既至半道也有好处,有韩老将军截击,不在营地裡落人耳
目时刻便能宽裕许多,也不求一击必中!」
「原本要隐瞒你们俩脱困之事,如今看来想瞒过梁玉宇千难万难了,咱们还
是趁早不要做这等打算。」
韩归雁的提醒吴征十分同意!自由心证一说从前吴征可是嗤之以鼻的,想起
来的确是被和平年代的安逸冲昏了头脑。
凡事讲证据,非得以理服人这一套在乱世裡拿来滥用,迟早要误了大事。
搜寻桃花山的动静一点都不小,梁玉宇袖手旁观对韩归雁避而不见,要说他
一点都不关心绝无可能。
是否亲眼看见吴征与祝雅瞳被带回一点儿也不重要,梁玉宇必然会做好相应
的妥善安排。
明知有祝雅瞳这位十二品大高手坐镇,梁玉宇仍然先发制人。
一来有刻意显得鲁莽慌乱,好叫韩克军父女放鬆戒心,二来也是有充分的自
信,三来这份孤注一掷的决心半点也不亚于己方。
来势汹汹,吴征不由暗歎有韩克军这等老将坐镇实是一份天大的幸运。
短兵交锋,打乱对方的部署,全凭奇兵致胜!只看谁的计谋更奇,谁的兵锋
更锐,谁的决心与勇气更烈!每一役都如决战!众人正欲出行,忽有兵丁来报:
「奚刺史遣军运送军资前来,领军的是奚刺史的夫人,正要求见韩将军。」
众人闻言大喜!林锦儿适时前来,正是增了一位强援!「快请!」
杨雪山传讯之后,奚半楼即刻前往成都城走得甚急。
林锦儿甚至不知发生了什麽事,只依令整备了可靠的亲军,运送了大批的粮
草物资前来汇合。
直到营中一问才知发生了如此大事,俏脸不由沉了下来!奚半楼此去成都险
象环生,他不带林锦儿自是存了防止意外之心。
林锦儿忧心忡忡,又大为不满,还是吴征最明瞭师娘的心思,先是近乎哭诉
了一阵自家遭遇,再让祝雅瞳就昔年掌掴林锦儿的旧事好好赔了不是。
最后将局势和盘托出,个中的艰辛困难不消多说,眼下正是一个生死大关!
向来对吴征视同己出,林锦儿岂有二话?奚半楼遣了自己来此,固然也有让
她相助吴征之意。
当今已没了任何退路,只能步步惊心,步步兵行险著!伏击擒拿太子也不在
话下。
韩克军盘膝坐于半道,孤身一人。
凉州一地荒凉广阔,地面俱是些矮草,几乎可一览无遗,梁玉宇领著三十余
名侍卫与臣属也早早看见了他。
「去问问韩侯有何事在此?你们随孤往军营裡去,莫要停步。」
梁玉宇嘿然冷笑,似乎看透了韩克军的不臣之心。
行伍偏了个方向离开官道,远远避开韩克军所在之地继续前行。
韩克军不得不无奈起身,与前去问话的随从一同前去拜会梁玉宇。
梁玉宇心中一动,露出个得意的微笑暗道:老狐狸,居然想要动孤?简直罪
不容诛!他摆了摆手止下行伍,在地势最为平坦之处等候。
韩克军呆的地方难保有什麽诈,自己是绝对不会过去的。
自己选定的场所则安然无忧,且韩克军自己送上门来,岂有不掌控在手中以
为人质的道理?只要拿住了韩克军,韩归雁岂不是乖乖就范?只可惜醒悟得晚了
些,连宋大光都没能及时反应过来,否则上一回韩克军前来商谈时就该先把他捏
在手心裡了。
韩克军年事已高走得甚为辛苦,一步三喘慢悠悠地。
梁玉宇哂笑不已,自己立定不败之地,只看他到底要玩什麽花样。
好一会儿功夫韩克军才行至车驾前,放下拐杖跪地道:「臣韩克军参见殿下。」
地上土石粗粝,韩克军跪著不由身躯颤抖,不一时额头上就佈满了冷汗。
梁玉宇一挥手道:「韩侯辛苦,起来吧。你找孤有何事?就请在车驾上相商
吧。」
话虽说得客气,两名侍卫却已一前一后地上来,一人搀扶韩克军起身,手掌
有意无意地拿住他的脉门。
上太子车驾是不可能的,一转眼反倒落入侍卫的掌控。
韩克军歎息道:「臣岂敢。臣只是想请殿下随臣一行。」
「大胆!」
梁玉宇诧异喝道,韩克军武功算不上太高,不知有何底气敢胡言乱语?话音
刚落,就听拿著韩克军脉门的侍卫大声惨呼著倒下,胸口前鲜血狂喷,好似开了
六朵血泉。
韩克军手握一隻筒管,梁玉宇身旁的侍卫瞳孔一缩大骇道:「「豪雨香梅」,
殿下当心,来人,护驾,护驾!」
那侍卫正是梁玉宇的贴身太监舒和通,也正以他的功力最高,最难对付!韩
克军手持「豪雨香梅」对准车驾,正是要拖住此人。
舒和通一边护著梁玉宇向车驾内退去,一边扬手打出三点寒星直奔韩克军面
门。
以韩克军的武功绝躲不过去!危急之中看似平坦的地面忽然像被掀开一样,
地面之下跳起一个人来!她身形腴润多姿,手握一柄长剑随手挥洒便轻易挑开三
点寒星,旋即电射向太子车驾。
舒和通喉头发苦!这名女子武功强得不可思议,必然是祝雅瞳无疑。
先前为躲避暗器将太子带入车驾,如今退无可退,只得将车门关好,拼死挡
在车门前。
「退开!」
祝雅瞳一现身,舒和通便发出了警示。
可祝雅瞳挑开暗器,顺手一剑斩向欲挟持韩克军的第二名侍卫一气呵成。
那侍卫见机也已极快,仍被祝雅瞳一剑削下条手臂,疼得当场昏死过去。
威风绝伦,无人再敢拦阻,祝雅瞳冲至车驾前,舒和通早已蓄势多时,当即
斜斜削出一剑。
这一剑正是舒和通毕生精湛修为之所聚,剑锋不住颤抖发出嗤嗤的声响,削
向祝雅瞳脖颈。
祝雅瞳凝神应战,转瞬间两人便交手数招。
她虽占了上风,可想击退舒和通也非短时间能为。
两位绝顶高手既交上了手,其馀侍卫便可寻机夹击,祝雅瞳武功再高也双拳
难敌四手!何况还有个老迈的韩克军?韩侯再度成为目标,侍卫们暂时不敢插手
绝顶高手的激战,纷纷向韩克军处袭来。
远处烟尘滚滚,三匹骏马奋蹄飞奔,箭射赶来。
可是哪裡赶得及?即便侍卫们忌惮威力极大的「豪雨香梅」不敢过分冒进,
待得三匹马儿到了近前,韩克军也早已束手就擒。
韩克军抛去左手空管,双手合拢持定右手的一隻「豪雨香梅」,不住变换方
位,威慑众人。
马蹄声渐渐趋近,震耳欲聋!谁手中能有关键的人质,谁就能掌控局面!梁
玉宇处的关键之人只有一位,就是他自己。
而韩克军这裡,侍卫们都知道他们每一位都很关键,每一位都不会被放弃。
舒和通肩上被划出一条浅浅的伤痕仍不退半步,两位绝顶高手在车厢前极小
的空间裡大战,险象环生。
两名侍卫已绕向车驾之后,准备挥剑砍开密封的车厢,带梁玉宇脱离绝境。
四名侍卫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向韩克军逼近,老将只剩一管「豪雨香梅」,瞻
前不能顾后。
「住手!奉奚刺史之令前来,谁敢造次!」
女声响起,又有奚半楼之名,侍卫们都认得这是他的夫人林锦儿。
可不会有人搭理他,太子面前,奚刺史算个什麽?四名侍卫又再踏前一步,
韩克军手一抖不知是有意还是误触,细密的嗤嗤声响起,「豪雨香梅」爆射而出!
正面面对暗器的侍卫眼前一片花白,韩克军手抖之际他便急闪,银针几乎贴著他
的肋部划过,让他一颗心几乎从胸腔裡跳了出来。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既躲过了致命一击,接下来自是要拿下韩克军请功!念
头刚起,小腹一凉。
平整的地面上忽然鑽出两人,一名剑眉星目的男子手握著长剑猝不及防地穿
透了他的身体!变故几乎是一瞬间便起!吴征与陆菲嫣从地下鑽出,吴征瞬杀一
人,陆菲嫣长剑飞舞敌住了另外三名护卫,护著韩克军向林锦儿处退去。
韩克军的银针不是射向死在吴征剑下的侍卫,而是对著舒和通!祝雅瞳自外
向车内进攻全然挡住了舒和通的视线,「豪雨香梅」爆射之际便跃身而起,双腿
平举绷成了一条直线。
数十枚银针正从她胯下穿过,直袭舒和通!既要应付暗器,还要对付祝雅瞳
头顶的神剑,舒和通大吼一声,对豪雨香梅全然不顾,挺剑向空中的祝雅瞳刺去。
祝雅瞳身在半空无所凭依,却翩若飞鸟之捷,足尖在舒和通剑身上一踢便又
跃起一尺。
只听叮叮叮一阵密密麻麻的声响,银针全数钉在舒和通身上。
他总有内甲与内功护身仍不能抵挡「豪雨香梅」的威力,立受重伤。
此时林锦儿,韩归雁与冷月玦已赶到,三女接过陆菲嫣与吴征护卫韩克军的
任务,吴陆登时腾出手来,一同向舒和通攻来!制住梁玉宇,战斗就此结束!诸
人都是一般的念头。
舒和通已受重伤,岂是三人的对手?眼看就要被毙于剑下时,车驾裡咔哧一
声响,门板破裂,忽然鑽出一个人来!祝雅瞳吃了一惊,她逼住了舒和通一时回
手不及,只见来人居然也身负十二品修为,以一双肉掌劈向吴征与陆菲嫣!不著
调梁玉宇何时还养出这麽一名死士,不再最危机的时刻绝不现身,也绝不会动手。
一动手就要人的性命!陆菲嫣瞳孔一缩,吴征怎能敌得住这等高手?不想吴
征也是一般的心思,他在桃花山吃了戚浩歌一击,对应付十二品高手还有些经验,
也想一力承担下来。
两人齐齐向中间一撞欲把对方挤开,却谁也没挤开谁,反倒紧紧贴在一起,
两柄长剑向敌人刺去。
砰砰两声,长剑没能刺中,只匆忙间与敌人对了两掌。
吴征与陆菲嫣虽逊色,但两人联手不落太多下风,被打得向后飞出,心头大
震,一时间又不由自主地抓向对方,相互扶持著落下地来。
只是姿势就极为古怪暧昧:吴征搂著陆菲嫣的蛇腰,陆菲嫣环著吴征的脖颈,
酥胸更是紧紧地贴在他肋侧。
「住手!否则我就杀了他!」
清冷又颤抖的声音在车驾裡响起,撞碎的门板向内望去,不知从哪裡冒出来
的倪妙筠斩杀了两名护卫,而离别钩则横在梁玉宇咽喉处。
顾盼小脸紧张得通红,目光却古怪之极地望著吴陆二人……舒和通拼死护主
本就身负重伤,一怔之下,被祝雅瞳长剑穿心。
至于那名死士被祝雅瞳一阵猛攻打得连连后退,见主子又落入敌手,惶急间
居然撞上祝雅瞳的长剑,一命呜呼……他虽是高手,却牢牢被梁玉宇所掌控,若
不力战也是死路一条。
可惜的是,他面对的敌人确实无论如何力战都战胜不了的……「殿下别来无
恙,快随臣等回营登基!」
吴征放开陆菲嫣,不敢去看顾盼,颇觉尴尬地向梁玉宇说道。
清晨的成都城笼罩著一层薄雾,春末的潮气尚未散去,可夏初的暑气会随著
日头升起,不需多久便会被驱得一乾二淨. 「可惜皇城裡的阴霾却不能被阳光驱
散。」
胡浩坐在高高支起的窗棱前,目光凝重又涣散,不知该著重于何方地喃喃自
语道。
「老爷又起了个大早,妾身去备些粥来。」
林瑞晨睡得尚熟,可也被胡浩惊醒,揉著惺忪的睡眼见夫君心事重重,忙批
衣起身。
「不必了,我不想吃。」
「老爷若是没胃口,妾身就去做些糯米芝麻糊吧,养肝最好。」
胡浩晚睡早起几乎彻夜失眠已不是一两日,近日来烦躁易怒,精力萎靡不振,
脸上也是掩不去的倦容。。
林瑞晨心中担忧,刻意吩咐取了安神的药材,还有养肝的食物。
此刻劝说了一句,又以半撒娇半命令的口吻道:「老爷的身体要紧,再不想
吃,也得吃一些。」
娇妻倚在身侧,丰满而柔软,近日来被自己不住地打扰,雍容的俏脸上也见
疲惫。
胡浩心中一动,握住林瑞晨的手道:「那就听你的。」
「老爷请稍后。」
林瑞晨嫣然一笑起身离去。
嫁与胡浩看看就近二十年。
虽说胡浩年岁较长,夫妻亲密事力不从心,可林瑞晨并未有所不满。
在侍中府上养尊处优,夫妻之间更是情投意合,即使少了房事也不碍两人情
深意重。
——都说房事是蜜裡调油,可没了油,蜜仍然是蜜,甜心甜肺。
自从掌门师兄坐镇凉州,韩克军困居韩城之后,昆仑一系在京中的要务全系
在胡浩身上。
林瑞晨既感恩夫君的全心全意,也心疼他的日夜操劳。
她所能做的,便是将侍中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让胡浩全无后顾之忧。
夫妻二人一向配合得很好,也互相都让对方满意。
吴征下山之后飞速进步,这一趟去凉州之前林瑞晨心中可有双份的喜悦。
昆仑有后是其一,夫君终于迎来了得力帮手,从此不必辛劳如此是其二。
只是秦皇忽然驾崩,胡浩的忧心忡忡,再到府上的侍卫们被悄然派出,让林
瑞晨内心不由隐隐慌乱。
作为侍中夫人,府上的定海神针,再慌再乱也不可表现出来。
尤其是自家愁得白了头的夫君,更需要自己的温柔,细心去支持,安慰。
林瑞晨亲手搅拌著锅中磨得细碎的糯米与芝麻,不住地试著味道,一边就在
后厨裡抽空稍作梳洗打扮。
胡浩不久后便要上朝,非常之时,她更需时时刻刻保持良好的状态,让他尽
可能地舒心。
镜中的妇人年岁不轻,眼角已爬上了好几条细细的鱼尾纹。
与同门相较,样貌上自是比不得林锦儿的楚楚动人,更遑论陆菲嫣的豔名满
天下,可她更添一份沉稳,一份贵气。
「也不知三师妹怎麽样了?」
林瑞晨低声沉吟道:「她竟和征儿眉来眼去,长久地住在一起,恐怕早有师
门不伦。落在我眼裡倒是没什麽,帮著自己一家人隐瞒也是当然之事。只盼这两
人莫要得意忘形,以为遮掩得极好,若被外人看了去,迟早要惹出大麻烦来。唉
……这一回他们动身之前,我该当向三师妹提点一二才是。面子上难堪,总好过
真的露了馅……想她这些年婚事不谐过得极苦,征儿虽然大逆不道,除了年岁倒
也十分登对。待他们回了京,还得警告征儿不可喜新厌旧,好好地将三师妹藏好
了,莫要负了人家。」
心事重重,又苦笑了一声,京中波诡云谲,胡浩再讳莫如深林瑞晨岂能不察
觉一二?霍永甯像只小丑不住地跳樑,背后必然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
林瑞晨倒是时常盼望吴征能早日归来,他常年在京城还不觉怎地,人一离去,
时局有变之下,才发觉昆仑的未来掌门手裡已握著强劲的实力。
胡浩如此烦恼,也正是缺了这样一支力量。
一力降十会!有时候迷雾重重之时,偏就要蛮不讲理,用拳头打出一片天地
来。
「片刻不能掉以轻心。」
糊糊已熬好,林瑞晨紧了紧怀中的黄金惊堂木,端起託盘向后院行去。
黄金惊堂木是先帝御赐。
说不上如见天子,倒可惩戒谗臣,断世间冤假错桉。
这种东西,说好便好,足见陛下对胡浩的宠爱与信任。
说不好也不好,相当于给胡浩套上了一副沉重的枷锁,稍有不慎,荣宠便要
变作万死之罪。
自打霍永宁回京的第三日,胡浩便把惊堂木交给了林瑞晨。
从前有事发生时,林瑞晨也曾掌过惊堂木。
譬如吴征初剿暗香零落时官卑职小,林瑞晨就请了黄金惊堂木,镇住了五城
兵马司与金吾卫。
但直接交予林瑞晨全权保管,此事前所未有,即使以诰命夫人之尊也嫌太过
不敬。
夫妻间私房夜话时,林瑞晨不解相问,胡浩只推说日日带在身上不便,交予
旁人保管又不放心,还是自家夫人信得过。
哪有这般简单?让林瑞晨担忧的也正在于此,夫君在为自己找一道护身符,
也因胡府上上下下,自己的武功最高,做事最为精细,御赐的宝贝不易出了岔子。
回了寝居,胡浩仍望著窗外呆呆出神。
林瑞晨放下託盘,将糊糊一口一口地轻轻吹凉,才端起瓷碗放在胡浩面前道
:「老爷可还要用些什麽?」
「不必了,这些足了,一会儿上朝时带上两隻包子即可。」
胡浩不忍拂了爱妻的美意,吃起殷情熬制的糊糊来。
「料得老爷要带乾粮,妾身昨日已亲手做了些包子。无论荤馅儿还是素馅儿
的,都是依著夫君的口味调製. 」
回望林瑞晨的温柔笑容,胡浩感怀地捧起爱妻两隻小手抚摸。
林瑞晨肤质水润,初嫁与他时细滑无比,如今却有些粗粝,胡浩心疼道:「
怎地去做些下人的事情?这些年来你操劳的事情已够多。」
「不能为夫君分忧,自当做些份内之事。厨子的手艺自是比妾身好,只是妾
身最明老爷的口味,加之一番心意,滋味定然比旁人做得强上许多。」
林瑞晨一边摇头示意不累,一边诉说心中情意。
「得妻如此,幸甚,幸甚。」
胡浩终于露出笑容,搂了搂爱妻在她额头一吻。
时日不早,不能再行温存,胡浩起身离去前嘱咐道:「先帝御赐的惊堂木夫
人务必收好,万万不可懈怠。」
「妾身不敢有违。」
林瑞晨半福著行礼送行。
出了府门登上马车,胡浩有些恍惚。
马车装饰奢华,陈设齐全,坐在车厢裡丝毫不觉气闷反倒万分舒适。
吴征初入京时于他同乘,还曾向他炫耀过身居高位,自当有相应的享受。
那一天吴征的怅然若失犹在眼前,自己虽不断奚落著他,吓唬著他,心裡却
是发笑连连,看著他一如当年自己初入京城时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稚嫩,却又
不服气,不甘心的模样。
「邦泰民安,兵精粮足,四方清明,为何一个先帝驾崩之事,就能搞得眼看
江山易主?究竟孰之过也。」
胡浩喃喃自语。
江山不是不能改,主上若羸弱,邦国动盪不安,被取而代之并不奇怪。
眼下的秦国并不是这般模样:大秦强盛,王权威于四方,诸臣并非一条心却
各有才干,便是强如燕国的进攻都没能占著什麽便宜。
可是不知不觉之间,看似坚不可摧的大秦,在内部却有无数龟裂,被有心人
借著大势一推,已呈崩溃之兆。
可笑群臣们还在忙于内斗,各怀鬼胎。
更可笑的是,已知晓霍永甯狼子野心的胡浩,居然找不到一个人相商,更没
有一个重臣会与他携手同心,扶狂澜于既倒。
种种不合理的现象,不得不让胡浩心生国之将亡,必有妖孽的感慨与不忿!
「孰之过?天下三分之过也……若四海皆定,岂容这等宵小之辈胡作非为!
昆仑一系皆忠正良直之辈,时也,命也,回天虽已乏术,又岂可无人在朝堂上仗
义执言?此去之后不容于天地间,不知征儿又会作何选择?只盼他能明瞭老夫的
用意,千万莫学从前奚老儿愚钝不知变通那一套!」
自言自语间,马车已行至皇城前,胡浩隔著金水河远望巍峨辉煌的城门与宫
室,不著痕迹地微微点头,似在歎息或是赞许,缓缓进入宫城。
先帝驾崩,国中无君,皇城之前也现出些惨澹的迹象。
且守门的金吾卫个个如临大敌,唯恐出了些许差错,凭空又将紧张之气挑高
了许多。
大臣们也是轻车简从,噤声噤色,大多低著头悄悄进入。
大臣们进殿良久,秦都大道处才渐渐有了人声。
皇城裡的肃杀之气让人敬而远之,可生活总要继续,日头渐高,平民们也不
得不开始为生计奔忙。
当然也有三两闲汉带著草帽,懒散地在道旁大树底坐倒纳凉。
屠冲尖细的声音在大殿裡响起,鑽出殿堂的朱漆大门远扬出去,让宫门口的
金吾卫们都心头一凛,满身的不舒服。
先帝驾崩,太子远在凉州,五殿下日日上朝却又不少大臣不听他的,几位重
臣之间也互不相让,好端端的大秦朝堂被搞得不伦不类。
「没有见到迭大将军!怪了。」
金吾卫们互相一个对视,不由小声泛起了嘀咕。
新皇尚未登基之前正是最为敏感之时,除非有了告老还乡之念,否则就算生
了重病,朝臣都要咬牙坚持上朝,何况是举足轻重,年华正盛的迭大将军?他怎
肯落于人后?「迭大将军何事不上朝?」
屠冲扫视朝堂后皱了皱眉,心中也觉蹊跷,遂威严发问道。
国无新君,朝臣们便依国君抱恙养病时的旧例,由中书,门下,尚书三部主
官共理朝政,中常侍屠冲主持朝会。
胡浩闻言登时心裡一个咯噔:迭云鹤不上朝已属怪事,居然连屠冲都不知道?
个中有鬼!中常侍都不知的事情,朝臣无声果然人人不晓。
屠冲冷哼一声,向随侍的太监道:「速去骠骑大将军府上拜问。」
当日随侍轮值的正是赵立春,他为人机警灵敏,多日来的怪异气氛早让他心
中惴惴不安,得了令赶忙低声应和,急急向殿外行去。
「不必了,本官略知一二。」
不待赵立春离了大殿,霍永甯出班挥手道。
群臣的目光齐刷刷地转向他,疑惑更甚:霍中书既知为何先前不说?看他脸
上略有怒火,隐而不发的模样,似乎不是略知一二那麽简单。
不知是在唱大戏呢,还是要暴起发难。
「霍中书请说。」
金銮殿上,龙椅之旁坐有一人,面容儒雅,几分青涩,几分紧张,另有兴奋
的潮红,正是五殿下梁俊贤。
每当他开口,朝堂上就更加不伦不类,朝臣们更不知该如何自处。
他连太子都不是,却又是先帝在世时默许发展势力的皇子,在朝中有那麽些
臣属效命于他。
太子不在,皇子裡真的以他为尊,可除了那点微薄的底蕴之外,谁又真的会
听他的呢?「这要问奚刺史奚大人了。」
「嗯?」
梁俊贤的意外声被朝臣们的嗡嗡声所淹没。
奚半楼远在凉州,又有三国会盟之事在身,还要侍奉太子殿下,为何与迭大
将军之事有关?只是此言一出,朝臣们都隐隐觉得要出大事了。
赵立春刚离开大殿便被叫住一时进退不得,听见奚半楼的名讳吓了一跳,眼
珠子一转,不露声色地假作在门口等候谕令,既不进殿,也不离去。
群臣窃窃私语不断,没了皇帝,连秩序都乱了些。
胡浩见霍永甯忽然提起奚半楼,眯眼一扫。
霍永甯莫测高深,蒋安和闭目事不关己,俞人则眼观鼻,鼻观心沉默无言。
最妙的还是方文辉与梁俊贤,两人神情几乎一致:略有愕然,随即有按捺不
住的狂喜与兴奋。
方文辉武将出身,虽有馈给军养,畅通粮道的长才,参知政事无论才干还是
经验都有欠缺。
梁俊贤更是嫩瓜蛋子一个,别说与朝堂上的老狐狸们相提并论,连比起年岁
更轻的吴征都大有不如。
两人一瞬间的反应稍逝即纵,却全都落在胡浩眼裡. 有所准备,仍是意外之
喜?胡浩率先在心底下了个判断。
一眼就勘破个中阴私,他没有半分自得,反倒心情更加凝重——强敌环绕虎
视眈眈,今日凶险恐怕前所未有。
大殿上一唱一答已非一日,今日也不例外。
群臣无人应答,霍永宁彷佛在唱独角戏而毫不尴尬,今日这一场戏的结局他
已十拿九稳,且群臣齐喑又有何妨?自有人会配合他将戏演得完完整整,还会十
分精彩。
「霍大人为何提起奚刺史?叫本王好生奇怪。」
梁俊贤在龙椅旁起身,居高临下俯瞰群臣,颇有几分威严问道。
「因臣要与奚刺史当庭对质!」
霍永宁语声渐渐激动,一个字比一个字响亮,似还用上了内功,震得大殿回
音阵阵,摄人心魄。
「霍大人这是何意啊?奚刺史镇守凉州近二十年,功勳卓著,不知霍大人要
对质些什麽?」
梁俊贤再嫩,也知道现时要怎样做一名好的捧哏,更知道什麽叫捧得越高,
就摔得越惨。
「殿下恕罪,臣尚未确信,不敢说。」
顿了一顿,霍永宁忽然跪地求道:「奚刺史不肯露面,然此事事关重大半点
拖延不得,请殿下恩准,臣有话要问胡大人。」
「哪一位胡大人?」
朝中姓胡的官员不少,梁俊贤却有明知故问之意。
到了这裡,再愚钝的臣属也都品出异样的味道来。
霍永甯与方文辉有意趁著太子不在京城,捧梁俊贤上位,这事已持续了一段
时日。
先前大致都是这两位自说自话,没人搭理。
今天的模样完全不同,霍永宁兵锋直指昆仑一系,先点了奚半楼,现下又剑
指胡浩,争锋相对之意再也明显不过。
「侍中胡浩,胡大人!」
「这……两位大人皆是股肱重臣,不知有何事商议?还请好言好语,莫要伤
了同僚间的和气。」
「殿下深明大义。只是臣先前所言并非信口,此事事关重大,正要在金銮殿
上,群臣面前,请五殿下公断。」
霍永甯连连叩首,砰砰砰几下响彻大殿,似是在对著梁俊贤,又像是对著龙
椅。
「霍大人说得忠肝义胆,好似本官十恶不赦一般。呵呵,本官倒想听一听了。」
胡浩笑吟吟地出班站在霍永宁身侧,斜睨的目光好似在看一个入戏太深的白
痴。
霍永宁又三叩首站起身来,目放厉芒道:「敢问胡大人,奚刺史何在?」
「本官又不是奚刺史肚子裡的蛔虫,怎知奚刺史何在。看霍大人的样子,彷
佛是知道的了?」
霍永甯功力精深,这一瞪目威压极大。
胡浩一介文弱书生却云澹风轻,挺直了身板毫不退缩,骂起人来更是半点不
带髒字,谁敢接话便是铁铁地成了奚半楼肚子裡的蛔虫。
大殿裡鸦雀无声,梁俊贤更是闭紧了嘴,成败在此一举,绝不能在群臣面前
丢了脸。
「口舌之利!且让你再得意片刻。」
霍永宁暗骂一声,又候了片刻,无奈开口道:「胡大人当真不知奚刺史身在
何处麽?」
「以常理而论,奚刺史不得诏书自然是镇守凉州了。可京中事事蹊跷,奚刺
史在凉州至今不得京中隻言片语,恐怕心有疑虑,已启程赶往京城也说不定。这,
恐怕就要问问霍大人了,您从凉州回来,该当知道的最清楚才是。」
胡浩仍是笑吟吟的,唇枪舌剑,直刺霍永宁身上要害。
霍永宁忽然回京,声称是奉太子之令要密奏陛下,可碰到先帝驾崩就此赖在
京城不走便罢了,凉州一地至今没半点音信,联繫到他与方文辉明目张胆的行为,
不由得人不怀疑。
「本官奉命回京,凉州之事现下不知。唯知奚刺史不在凉州,已在京城!胡
大人不会不知道吧?」
「本官不是奚刺史肚子裡的蛔虫,当然不知道。」
胡浩笑吟吟地退后两步,鄙夷道:「霍大人是怎麽知道的?莫不成见到了奚
刺史?为何奚刺史不上殿来?」
「本官没有见到,只是有人推断奚刺史已回了京城,且证据确凿!胡大人问
奚刺史为何不上殿来,那就要问奚刺史包含什麽祸心了?」
胡浩仍然在笑,啧啧摇头道:「霍大人拐弯抹角做什麽,若是大事,快些说
出来才是。婆婆妈妈,可不像霍大人先前的做派,莫不是有甚顾虑麽?」
群臣中身居高位的,明白事理的,心头均是大震。
霍永宁回京之后一改常态,像只跳樑小丑,熟知他为人与能耐的,均猜想还
有后招,不想会忽然在这一刻掀了开来。
靠的不是胡浩的三言两语。
侍中大人的云澹风轻不是装出来的,也不是手中握有什麽胜机胸有成竹,而
是他似乎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正以一身铮铮铁骨昂然而立,直面这一干妖魔鬼怪!
朝堂上侍中与中书令针尖对麦芒,霍永宁每说一个字,气氛就紧张些许,而胡浩
后退了两步,殿外也有侍从悄悄给路过的宫女身上塞了个片树叶,辗转抵达宫门
口,落到在树下纳凉的闲汉胸前。
闲汉似被树叶惊扰了美梦,不耐烦地拍了拍,满腹牢骚地离去。
「胡大人……做事不可太绝!身为朝廷命官,更不可假公济私。大秦国天恩
未曾亏待于你,你怎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霍永宁几乎字字泣血,越说越怒,戟指胡浩大骂道。
胡浩不住地警醒自己镇定心绪,寻找霍永宁言语中一丝一毫的漏洞。
这不是为了口舌之利,事已至此,回天乏术,当尽自己最后力量,将这个行
走在暗影之间的邪恶组织尽可能地挖出来。
世人或不知他们的真面目,但是吴征等人一定会知道!「血口喷人。」
胡浩失声而笑,手指点著霍永宁道:「霍大人啊霍大人,你在朝中装了几十
载的忠君爱国,如今陛下刚刚驾崩,你就露出真容来。搅风搅雨搞得朝堂不得安
宁,竟敢还在金銮殿上妄加指责重臣,霍大人可称得上是狼子野心了。」
一席话说得群臣心中颇为赞同,却让梁俊贤颇为难堪,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道:「两位大人就事论事,切莫徒逞口舌之利。」
「臣不敢。殿下,这人鹰视狼顾绝非善类,请殿下务必当心,莫要上了他的
大当。」
胡浩借机在梁玉宇心裡埋下一颗种子,向霍永甯傲然道:「正如你霍大人所
言,金銮殿上,群臣眼前,你且拿出切实的证据来。若是冤枉了本官,先帝不与
你干休,殿下不与你干休,诸位大人也不会与你干休!」
大秦股肱重臣,岂是那麽容易对付的?霍永宁心中苦笑。
不把压箱底的傢伙都拿出来,今日恐怕前功尽弃了……也罢,也罢,吴征九
死一生,不对,十死无生,就算还活著,他是燕皇儿子的事情,还是留给燕国自
行去闹腾处置罢。
原本等燕国掀开这件机密事最能服众,可惜眼前的大事,分毫都错不得,也
等不得了。
大殿的空气似乎凝固,殿外惶急的脚步声打破了个中沉寂。
一名太监几乎连滚带爬地撞进大殿跪地颤声道:「启……启奏殿下,各位大
人……骠骑大将军府有本启奏,迭大将军与其女迭轻蝶正在皇城外候旨……」
「胡闹!」
屠冲向梁俊贤一鞠躬,对著小太监大骂一声道:「迭大将军还要候什麽……」
「迭……迭大将军在……在寿棺裡……迭小姐披麻戴孝哭泣不停,乞求上殿
……」
小太监结结巴巴,费了好大的劲才说完,也让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骠
骑大将军死了!不同于年老体衰的先帝,迭云鹤功力高深,年纪也不算大,忽然
身死,加上此前霍永宁的言论,可想而知内中隐情一旦揭开,足以举国震动。
「什麽?」
梁俊贤几乎跳了起来。
不仅仅是迭云鹤的死足够震惊,也因为迭云鹤也是反对他登基的重臣之一,
他心裡砰砰大跳,彷佛前路越发光明,禁不住颤声道:「天妒英才……小王,小
王,当立刻前往……」
「殿下且慢!」
霍永宁阻止了他,道:「迭大将军身故固然让人痛心,可当是时,先应查明
真凶告慰迭大将军在天之灵才是。殿下可先宣迭轻蝶上殿,问明前后缘由。」
「也对,正是!来人,宣迭轻蝶上殿!」
迭轻蝶一身素缟,眼角泪痕犹然,在内侍的带领下一路上殿,身旁另有一名
长须男子跟随。
那男子走得越近,越多人认了出来。
此人向来木讷不好言语,可看得出平静得近乎呆滞的脸上,现正因义愤填膺
而扭曲著微微颤抖,锋芒毕露的目光直射胡浩。
「原来是他……可笑迭云鹤侍奉陛下一世,到头来毙命于此人手上……可悲,
可歎. 」
胡浩对眼下的局面了若指掌,一望就知个中之意。
「民女迭轻蝶叩见殿下,各位大人。」
娇小婉约的女子俯身于地,女要俏一身孝,何况迭轻蝶原本天生丽质,任谁
看了现下的模样都会生起怜惜之情。
「迭姑娘请起,先行节哀。」
梁俊贤亲自扶起迭轻蝶,悲恸道:「令尊之事,本王无比心痛,怎会忽然有
次噩耗。」
「民女不知道……」
一语未毕,迭轻蝶的眼泪与哭泣声齐来,大殿上谁也不好打断她。
待她哭了一阵,向无极才趋近两步道:「蝶儿且莫伤心,殿下面前,不可失
礼。」
「是。」
迭轻蝶止了啼哭道:「民女今晨起得甚早,原本候在府门口只等爹爹上朝时
向他请安辞行,不想多等了小半时辰仍不见爹爹的踪影。爹爹向来律己极眼,几
十年来早朝风雨无阻从未稍作推迟,民女心知异样,赶至爹爹院前左右呼唤无人,
不得不大胆破门而入,才见爹爹倒在地上,已气绝多时了……」
「迭大将军忠心天日可鉴,可歎,可歎……」
梁俊贤也抹了把眼泪,问道:「不知迭大将军可是害了急病?」
「不是。」
迭轻蝶垂首摇头,鬓角边的髮丝悬落著飘荡。
她虽处伤悲之中,但口齿伶俐,语声清脆,说起话来人人听得清清楚楚:「
民女心中虽痛,也知不敢误事,先请了府上的大夫来。爹爹并非害了急病,死因
为喉头与胸骨全碎,正是武功高手所为!民女又惊又骇,恰巧向师伯在府上,民
女是妇道人家,便请向师伯相帮做主。」
「向先生正是大秦第一高手,不知向先生怎麽看?」
「不敢。草民心中有惑,不敢擅作主张,才不得已敢在朝会之前与霍大人商
议过。还是让蝶儿说说昨晚的事情吧。」
「昨夜爹爹宴请俞大人,民女也在一旁伺候。至戍时将过时分,爹爹忽然接
到一封拜帖,俞大人告辞离去,民女也被吩咐自去歇息。至晨间醒来,爹爹已仙
去了……」
「何人的拜帖?」
「民女不知。」
「那……向先生看迭大将军的致命伤?」
「草民知事关重大,与霍中书反复相商,再三确认,掌门师弟身上的伤普天
之下只有一种武功才能造成。草民以性命担保,绝无可疑——唯昆仑派「天雷九
段」可以为之!」
向无极忽然跪地砰砰砰地磕头,以最直接的方式表达心中的激动不安,彷佛
唯恐有人不信任他的话。
「咝……」
抽冷气之声此起彼伏。
连梁俊贤也骇然回望霍永宁。
「臣先前所言要与奚刺史对质也因此事。」
霍永宁一撩衣袍下摆,朝著龙椅跪下道:「臣……附和向先生之言,迭大将
军的致命伤系昆仑派绝学「天雷九段」所为。臣,愿以此生清誉与身家性命担保!」
向无极是一介武人,动不动就是江湖人的口气不足为奇。
霍永宁却忽然说出这样的话,足以让每一个人都信服他们的推断。
迭云鹤死前会见过神秘人物,以他骠骑大将军都要会见的人物,又死在「天
雷九段」之下,桉情几已呼之欲出。
「你们……诸位大人……这……这……」
梁俊贤慌乱起来,他从没想过这一下会搞得这麽大,大得恐怖,一时无法承
受。
他不清楚霍永宁是怎麽办到的,迷迷糊糊之间,只记得曾在霍府的门口无数
次地受尽了冷遇,一次又一次地失望。
当他几近绝望之时,却忽然被霍永宁请了进去。
那一天,霍府裡中门大开,霍永宁待他无比地热情,但一切止于霍府在招待
一位皇子。
只道家常,不涉半点政事。
那一天,他成了世人嘴裡的笑话,一位只效忠于陛下的孤臣,怎会对你有什
麽好脸色?梁俊贤也无比地失望,状若失望。
在霍府裡,在霍永宁说完了话,在自己滔滔不绝地答覆他,千方百计地讨好
他之际,捋须微笑的霍永宁看似听得聚精会神,实则一缕神秘的声音不住地传入
梁俊贤的耳朵裡. 「殿下可否保证对臣的绝对信任?臣让殿下做什麽,殿下便依
言做什麽?」
梁俊贤眉飞色舞地在话语间点头,示意绝对信任,言听计从。
「既如此,臣愿保殿下登上大宝!殿下切记,无论如何万万不可对任何人吐
露隻言片语,连方大将军都不可。臣自会安排,届时殿下顺势而为即可!」
霍中书的承诺正在一点一点地兑现,梦寐以求的皇位离自己越来越近,胸中
的热血开始沸腾乃至燃烧!迭云鹤死了……死得好!向无极此刻正有求于自己,
青城派也在生死存亡的关头,自己助他们一臂之力,还怕他们不相助自己?清除
掉昆仑一系,拉拢来青城一系,朝堂之上谁还能匹敌自己?谁还敢质疑自己才是
真命天子?「向先生于大秦有无数大功,又一向无欲无求,小王信得过向先生的
眼光,快快请起。」
梁俊贤双手拢住向无极扶起道:「只是光拼一手武功,怎可断定就是朝廷命
官所为?奚刺史又怎会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天下间或许还有旁人会使「天雷九段」
呢?」
「草民不敢凭空冤枉朝中大臣。」
向无极起身后环视全场,他虽无官职,身为大秦国第一高手,自有一份与大
臣们分庭抗礼的气度与自信:「据草民所知,普天之下会使「天雷九段」的只有
两人,一位是奚刺史,另一位便是他的弟子,吴征吴侍郎。昆仑派的镇派绝学,
等閒的昆仑弟子都休想修习,要说外人偷偷学了去,才是真正的胡言乱语。」
「可……可……哎,并非本王质疑霍大人与向先生,只是,光凭这一点臆测,
当真是不够的。奚刺史不可蒙受不白之冤。」
不够,当然不够!霍永宁准备了这一手,怎会那麽简单?梁俊贤迫不及待想
要看一看后招会是什麽,鬼神之才的霍中书又会演绎怎样的精彩。
「草民怎敢仅凭此事就冤枉奚刺史与吴侍郎?」
向无极又道:「草民向来痴迷于武学,不喜是是非非,在青城山上图个耳根
清淨. 只是此前暗香零落贼党横行不法,祸害世间,我辈武人修行多年正当除暴
安良。草民奉掌门师弟之命下山,暗中探查贼党来龙去脉,颇有所得。这一趟进
京本就欲与掌门师弟商讨剿灭贼党一事!不想师弟遭此不测。」
向无极看上去再木讷,谁也不能忽视他对大秦国所做的一切。
就在不久前的燕秦之战裡,最关键的战役正是他敌住了燕国第一高手丘元焕,
才保得大秦关隘不失。
这样的功劳已不是第一回,而每一回,陛下的赏赐他都分毫不要,若是不好
推辞也是尽数分与贫苦人家或是赈灾济民之用。。
沷怖页2 ū2 ū2 ū、C0M 如此威望的人物,谁敢小瞧?他说出来的话,谁
敢不听?只是话题时不时被扯远,群臣中不少人摸不著头脑,又实在不敢相信这
位脑子糊涂了才在东拉西扯些不相干的事。
「向先生查明了贼党巢穴?」
梁俊贤大喜过望,连牙关都在打颤……他之所以得不到群臣的拥戴,最大的
原因便是年幼德薄。
暗香零落这干贼党搞得天怒人怨,若能在自己的英明之下覆灭,无论朝堂还
是民间,他的声威都将大震!「回殿下的话,已知,尚不能确信。」
向无极转向胡浩,目露无限恨意道:「草民还探知了些消息,因事关重大,
未能确信之前始终不敢报与掌门师弟。想不到掌门遭逢不测,草民与霍大人商讨
之时,竟获两相印证,可歎终究晚了一步!」
「是什麽?」
「下官乞殿下宣一人进殿。」
霍永宁再次启奏。
「此人可有什麽不妥?」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霍永宁如此小心翼翼,定是有什麽顾虑在,梁俊贤不
得不事先打好预防。
「此人罪孽深重,还曾是贼党一员。」
霍永宁跪地垂首道:「只是臣已查得明明白白,此人从前飘零江湖确实迫于
无奈,并非恶毒之辈。」
「何人?」
「臣乞殿下万勿匆忙定他的罪责。」
「事关重大,自不会匆忙定罪。」
「谢殿下。」
霍永甯舒了口长气,向迭轻蝶羞愧道:「说起来此人与迭小姐颇多渊源恩怨,
正是昔年昆仑集上的小厮,吴征的旧识,也是贼党首脑之一贺群的弟子,刘荣!」
「啊……」
大殿上不由响起一阵惊呼。
迭轻蝶当年受辱一时流传甚广,连江州太守富久昌都因此收了牵连,被贬作
小小的城门吏。
桉犯尽皆伏诛,唯独走了的便是这个刘荣。
霍永宁未说之前,胡浩便知除了向无极,他的杀手锏之一便是刘荣。
如今大难当头,胡浩倒有一丝洒脱与解脱之意。
无论如何,事已至此终有个定论,爱妻想来此刻已有人将她送走,够了,够
了,一切都已够了。
霍永甯已全然掌握了局势,旁人再怎麽努力也于事无补,而五殿下还被蒙在
鼓裡做他的皇帝梦……就算自己心如明镜,说出来无凭无据又有谁信?昆仑一系
上下俱是忠肝义胆,总要有人为国死节,那就由自己来承担吧!「既事涉贼党与
迭大将军亡故之因,且宣刘荣进来吧。本王要听一听他有何说辞。」
迭轻蝶楚楚可怜地俏立朝堂,父亲刚刚身故,又要去面对昔日侮辱自己的贼
人,著实让人怜惜不已。
刘荣被上了镣铐,断了一臂,踉踉跄跄地压上殿来。
两名押送的金吾卫齐齐一踢他的膝弯,将他按跪在地。
「何人带罪,报上名来。」
「罪人刘荣,叩见殿下。」
几番问答确认了身份,梁俊贤朗声道:「刘荣,现下大臣们有话要问你。你
当据实以答,若能戴罪立功,或可得刑部网开一面饶了死罪!霍大人。」
不知不觉间,他已有了在朝堂上发号施令的地位与权威,这一点让他甚为满
意,也越发兴奋起来。
霍永宁道:「向先生最明其中来踪去迹,还是向先生来问吧。」
向无极也不推辞,向刘荣道:「我只问你一件事,你且将当年贺群掳走迭轻
蝶之后的事情说个清楚,不可有半点隐瞒。」
顿了一顿,又向迭轻蝶歉道:「此事至关重要,侄女勿怪。」
迭轻蝶虽仍哀伤不已,俏脸上却多了一抹红晕,正自垂著头不敢看人,只是
不住地揉弄著衣角,闻言也仅蚊子般应了一声。
怀春少女的模样大抵如此,朝堂上均是阅历极丰的大臣,如何看不出个中缘
由?刘荣低著头,将掳走迭轻蝶之后的事情又说了一遍,其中仅侮辱迭轻蝶之事
语焉不详地一带而过。
缘由倒是一五一十,大抵是贺群对迭云鹤怀恨在心,便借机指使弟子们私自
动手,终至迭轻蝶受辱。
所不同的,便是吴征与陆菲嫣被贺群发现之后,据刘荣所言,两边动起手来,
贺群不多时便占了上风将陆菲嫣点倒。
吴征见状也停了手,与贺群一同打了个手势,居然同是贼党之流……朝中再
也抑制不住地炸开了锅!斥责刘荣信口雌黄著有之,将信将疑者有之,趁机攻击
昆仑一系包藏祸心者有之。
梁俊贤连连喝止,喊得满头大汗方才暂止了朝臣议论纷纷。
一番话太过骇人,谁不知吴征与暗香零落之间天大的梁子,向来也是衝锋在
前,能年纪轻轻身居散骑侍郎的高位,倒多是依靠剿灭贼党的功劳所得。
刘荣一个贼党说出这等话来,实在让人无法相信。
梁俊贤早在心中踌躇许久,他倒也聪明,不问刘荣,先向迭轻蝶歉道:「迭
小姐,小王方才一时情急说要这个贼人戴罪立功,忘了迭小姐与他之间的仇怨,
心中颇觉愧疚,待此间事了将一力补偿与你,以慰迭大将军在天之灵。」
迭轻蝶低著头,以蚊子般大小的声音道:「殿下有所不知,此人虽是贼党,
当年倒未曾冒犯民女,反对民女诸多维护。若不是他,民女未必能保得下命来。」
「咦,这麽说来,这贼人说的话……」
「是真的,小女子可为他作证。其实……小女子说他未曾冒犯民女也不是实
情,只是……只是……民女觉得心甘情愿的事情,不算冒犯……」
迭轻蝶越说声音越低,急得眼泪又掉了下来。
「迭小姐当年为何不说……」
迭轻蝶苦笑一声,悽楚道:「他是昆仑派后起之秀,整个大秦都望他一飞冲
天,他日成为国之栋樑。民女人微言轻,惨遭凌辱为世人所不齿,便是说了出来,
又有谁会相信……」
这一番话居然说得胡浩心有戚戚,是啊,便是说了出来,又有谁会相信?恰
在此时,迭轻蝶目光向胡浩投来,两人目光的空中一碰,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默
契。
「刘荣或会说假话,迭小姐又怎肯说假话?且当著满朝文武的面,忠良之后,
当是信得过的。」
霍永宁悲愤道:「世事或有巧合,如今巧合一件又是一件,胡大人,你与奚
刺史称兄道弟,与吴征叔侄相称,敢问你要做何解释?」
「哈哈哈,俱是一派胡言,要本官说什麽?县衙断桉尚需人证物证,如今就
凭你们几个红口白牙,且前前后后漏洞百出,也要问罪于本官,岂不是滑天下之
大稽!」
胡浩丝毫不惧,道:「吴侍郎是昆仑高足,自幼便在昆仑山修行,天下皆知,
难不成一个小小的两岁孩童便已是贼党一员,深明细作之道在昆仑山潜伏多年麽?
可笑,可笑。」
「看来胡大人是不知道吴征的真正身份了……」
「知道。本官对他知根知底,他便是奚刺史在乡村修罗场上救下的孩童,昆
仑派杰出的弟子,还能有什麽身份了?」
「荒僻乡村,因何惹来番僧杀手?乡野民夫,又何来这等年轻俊彦?胡大人
当真没有想过?」
「你霍大人明面上的出身也不怎麽样,怎麽,就许你霍大人出身乡村还一表
人才,便不准吴侍郎英俊伟岸了麽?笑话,笑话。」
「本官查过户籍,吴侍郎出身的乡村虽记载不详,个中缘由并非州官疏漏未
曾记录,而是有人悄悄涂抹了关键处。总之本官以人头担保,那座山村绝不是吴
侍郎的降生之所。山村裡也没有他的爹娘至亲在!」
霍永宁声振屋瓦,道:「吴侍郎自出道以来,无往而不利,连出使燕国都能
立下大功。此非人力所能为之,几同于妖孽!何故?不仅因他是贼党派来朝中的
细作,意欲祸害我大秦!还因……唉,若非向先生意外探得个中隐私,我等还被
蒙在鼓裡,大秦颠覆便在顷刻之间……」
这一说连胡浩都有些奇怪。
说吴征是贼党一员都已经够奇怪了,听霍永宁的口气,似乎吴征还有另一重
隐藏的身份,比身为暗香零落贼党更为惊人。
「草民探得贼党巢穴所在,以身犯险深入虎穴,才凑巧得知。」
向无极低声歎道:「吴征身为贼党,并非他一开始便是。各位可想想,一干
江湖草寇蟊贼,何以连连作乱世间二百年?莫说旁的,贼党人多势众,光是吃食
每日开始都不是一笔小数目,贼党背后是些什麽人?世间又有谁能有如此财力资
助贼党,等同于养一条昂贵的猛犬?吴征正是此人的儿子。」
祝家,祝雅瞳!吴征的无往不利多受祝雅瞳的恩惠,两人之间的感情颇为莫
名其妙,彷佛祝雅瞳忽然就相中了吴征,愿意为他赴汤蹈火……世间早有流言纷
纷,这两人之间或有些旁人不知的秘密。
经向无极一说,虽仍是空口无凭,倒是合情合理。
向无极顿了一顿,似是也知这条消息虽然意外,却也不算什麽惊人的事情。
祝雅瞳的儿子就非要颠覆大秦国不可?那也实在牵强了点。
他又续道:「祝雅瞳的儿子没什麽了不起,可怕的是,他的生父是燕皇栾广
江。草民也知一句话没人相信,可草民字字属实,相信不久后自然有分晓……」
议论声将金銮殿变作一隻煮著沸水的巨锅,可仍压不过向无极洪亮的声音。
他将当年栾广江登基前后燕国各种诡异的变化一一道来,条理清晰如在眼前,
即使有人忧心想要反驳,却找不出丝毫破绽。
——那就是真实发生的事情,谁人可以辩驳?大殿外的赵立春听得抽了个寒
噤,双腿都剧烈地摆动,冷汗几乎一瞬间便湿透了全身,心中暗暗叫苦:好兄弟
啊,你这是……造了什麽孽,让人如此编排由头地排挤于你!他当然不敢进殿喝
问,久在宫中伺候,又听了片刻察言观色,立时有了决断,忙悄悄退去——所幸
殿裡殿外人人注意力均在向无极,霍永甯与胡浩的争执上,无人注意到他。
赵立春一路小跑,直穿后宫,不入掖庭司,在人影稀少处放腿狂奔向天泽宫。
「娘娘,祸事了,祸事了……」
赵立春面色惨白,进了宫寻著玉茏烟便扑腾一声跪地,几乎大哭起来。
「怎地了?」
玉茏烟闻言也是刷地一下褪去了血色,能让赵立春跑著来哭告于她的事情,
只会与吴征有关了。
「我家那兄弟这一回只怕挺不过去!」
赵立春将大殿中事简单说了一遍,略去过程不提,只说五殿下有意争夺皇位,
目前正著力打压昆仑一系,吴征首当其衝,凶多吉少。
「什麽?你说……你说……他……他死了?……陛下崩了……」
玉茏烟大惊,随即又露出无限地遗憾惋惜与疯狂之色来道:「什麽时候的事?
为何宫中一点动静都没有!」
梁兴翰驾崩在有心人的操作下被极力控制了传播,连后宫之中也不例外,甚
至不许被轻易提起,冷宫一带本就人迹罕至,未曾得到消息也不奇怪。
这也是赵立春心细,见局势如此也不忙于将玉茏烟藏起,以免提早洩露了端
倪——陛下驾崩,冷宫的妃子指不定要被带去陪葬的。
也是托了梁俊贤争夺皇位的福,梁兴翰驾崩至今尚未议定下葬之期。
赵立春简略说了说,急道:「娘娘且速去收拾细软贴身取用之物,如今大祸
临头,小春子留在宫中也是必死无疑,这就要去地底躲避,请娘娘速随小春子来,
莫叫小春子为难。」
察言观色,赵立春就知道胡浩不好说,毕竟是多年的朝中重臣,就算受了牵
连也不会太严重。
吴征则是妥妥的抄家灭族大罪,连带著昆仑派都未必留得下来。
自己与吴征可谓铁杆盟友,判一个五马分尸都不奇怪。
玉茏烟既知他的躲藏之所,是万万不能留在天泽宫的。
「狗贼……死得好!不……太便宜了你……死得太便宜了些……狗贼……」
玉茏烟魔怔了似地泪如雨下,喃喃念叨个不停,被赵立春极度提醒都回不过
神来,待得醒觉时才发现已被赵立春扛在肩头。
「你……别碰我……放我下来……」
玉茏烟略带愠怒,又道:「你若愿意便喊我一声姐姐,不许再叫我娘娘。」
「岂敢,岂敢。」
赵立春见微知著,心绪早想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当即放下玉茏烟道:「主
人快快从井中下地,不可拖延。」
「嗯,吴大人让我听你的,我自会听你的。咦,你要去干什麽?」
「去放一把火,把踪迹毁得越乾淨越好!」
一不做二不休,只有烧毁了这一片冷宫才更能掩盖古井下的踪迹。
至于会让冷宫这裡即将熊熊燃烧的烈火裡平添多少条冤魂人命,赵立春已顾
不得了。
金銮殿上激辩连连,昆仑一系的官员们个个挺身而出!开玩笑,这麽大的一
顶帽子扣了上来,若是被人做得实了还能得了?已是生死存亡的关头,由不得不
团结一致,拼死一战。
正激烈间,只听殿外传来柔和又威严的燕语之声道:「冤假错桉,古来有之!
忠正良直之辈岂可被凭空污蔑?向先生所言之事究竟几分真,几分假?若是乱泼
髒水,任你功勳卓著,朝堂之上也容不得你放肆!」
只见林瑞晨身穿诰命夫人的盛装,手捧黄金惊堂木轻移莲步缓缓上殿。
一直镇定自若的胡浩见了爱妻,居然大惊失色,不住摇头。
他原本遣了府上侍卫,待他传下暗号便强行护卫林瑞晨离京,只要离了这片
是非之地,她有黄金惊堂木护身,可保无虞,不知爱妻为何忽然现身在此。
林瑞晨在胡浩身侧站定,悄声道:「老爷每日焦心政事,妾身岂有不知?妾
身哪裡都不自去,老爷在哪裡,妾身就在哪裡. 」
胡浩一愣,想来还是林瑞晨武功太高且早有提防,侍卫们奈何不了她。
随即也释然地捋须微笑起来,又是摇著头低声道:「爱妻真傻……好吧,是
为夫的不是了。得妻若此,夫複何求。」
请了黄金惊堂木,言语争论间昆仑一系声音便大了许多。
向无极从怀中取出一个包裹递与梁俊贤道:「大逆不道之物,草民无奈之下
随身携带,请殿下治罪。」
「向先生请先起来……这是……」
梁俊贤打开包裹,见是一面锦绣龙旗,一件龙袍,不由大怒道:「这是何处
所得?」
「得自贼党巢穴,另有贼党自製玉玺,皇冠等等大逆不道之物,因携带不便,
草民未能带出……」
「好狗贼!怎能不将尔等碎尸万段?」
梁俊贤大声喝骂间,又有小太监跑来通报道:「殿下,诸位大人,宫门外又
有人求见,因事关重大,小人不敢不报。」
「何人?」
「是臣请来的,殿下,此人也是一介平民,且让他进殿来吧。」
「宣。」
终于拿出压箱底的绝招了麽?胡浩微微一笑,越发平静起来,与林瑞晨携手
相握安静等候。
只见来人年岁尚幼,身姿却颇为矫健,再近了些后见他面貌俊秀,只是颇有
浮华浪荡之气。
林瑞晨不可思议地瞪目疑惑道:「清鸣?怎地是你?」
「贱妇怎配呼喊我的名讳,闭嘴!」
顾清鸣怒斥林瑞晨,露出鄙薄嫌弃之色,刻意离得她远远的。
「你……」
林瑞晨喝骂尚未出口,霍永宁便打断道:「顾清鸣,你可知这是何处?」
顾清鸣扑通一声跪下道:「草民虽年幼,亦知此地是金銮殿,天子威严,诸
臣议事之所。」
「好!你既知此地,当知一言一行均出不得差错,犯天子威严者,斩立决,
可明白了?」
「草民明白。草民不敢妄言,定句句属实。」
「好!你有何事启奏?」
「草民奏吴征大逆不道,心怀不轨,不忠于国之罪。草民已得物证,证据确
凿。吴征虽为草民师兄,然草民不敢徇私……」
「你说什麽?物证何在?」
梁俊贤失声问道。
「已在宫门之外,俱发现于吴府!」
「是何物?」
「玉玺,衮龙袍,龙旗,龙幡,圣旨……」
「罪大恶极!罪大恶极!速速呈上来!」
梁俊贤咆哮过后,大殿上再次一片死寂。
昆仑一系的官员无不面若土色,向无极的证据与言论已然很难辩驳,顾清鸣
更是代掌昆仑的顾不凡之子。
他交出的物证几乎已可定下死罪……「清鸣……你……你怎可血口喷人!你
老实与我说,这些所谓的物证到底是哪裡来的?又是谁交予你的?你可知你陷昆
仑于万劫不复之地啊……」
林瑞晨气得七窍生烟,戟指顾清鸣颤声道。
「就在吴府上挖出来的,我早已发现吴征图谋不轨,你们难道一无所觉?你
们不是包庇于他,便是与他一丘之貉!贱妇,昆仑是被你们陷于万劫不复之地!
我正是深明其中大义,不敢愧对朝廷的厚恩,昆仑的养育,才不与你们同流
合污!「「你……你……」
林瑞晨大怒失声,右手挥起黄金惊堂木向顾清鸣头顶砸下!她武功高强,顾
清鸣如何能够抵挡,眼看这一砸势大力沉,顾清鸣难逃脑浆崩裂的下场。
不防一手探至抓向黄金惊堂木,一手屈起二指弹向林瑞晨手腕大穴。
简简单单的两招俱有莫大的威力,来人武功之强生平仅见!林瑞晨吃了一惊,
急急收势屈肘反撞,不及回头左掌横拍,攻敌必救!来人似有意卖弄,胸口生吃
了林瑞晨一掌,对肘击也不闪不避,反倒一把抓下,内力透处,林瑞晨惨叫一声
如遭电击,口喷鲜血,眼前一黑,黄金惊堂木被劈手夺去!「尔敢!」
胡浩大喝一声抢上两步,他是文弱书生怎能抵挡霍永宁神功?林瑞晨死死咬
牙将他拦住,连连摇头示意莫要衝动造次。
「先帝御赐之宝,你竟敢在金銮殿上,群臣面前擅自抢夺?你该当何罪?」
胡浩厉声喝问。
「的确是先帝御赐之物,却被用来颠倒是非,本官无论如何看不下去,即使
陛下责罚,本官也要先行制止!至于还不还给胡大人,那便不是你我二人说了算
了。该当陛下说了算!」
霍永宁一抖衣袍,将黄金惊堂木交予梁俊贤道:「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不
幸驾崩,金銮殿无主才让这等小人横行不法,目无君上!诸位同僚亲眼见了,侍
中大人将先帝御赐之物交予妇人之手擅自乱用,竟欲在金銮殿上谋害有功之人,
国纲何存?国,不可一日无此君!」
正言语之间,物证被金吾卫抬进大殿,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东西似刚从地下挖
出,满是泥污。
顾清鸣亲手拆开,正如他所言,种种大逆不道之物触目惊心。
群臣噤若寒蝉,唯恐沾染了点滴惹来个抄家灭族的大罪!唯谏议大夫徐正清
鬚髮虯张大喝道:「所谓人证物证,俱是一面之词不足为信!岂可……」
话未说完,向无极忽然冲他一声断喝,空气中彷佛一股无形的音波传过,徐
正清七窍流血轰然倒地,生死不知。
向无极转身跪地道:「贼党隐于朝中多年,指不定根系已深!在挖出贼党巢
穴之前,朝中兴许人人都有嫌疑。草民听许大夫颇有挑拨之言才将他吼晕,徐大
夫是清白还是贼党,还需醒来之后再行详细查问方知!殿下,事不宜迟,大秦国
正是危急存亡之际,还请殿下及时决断!」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梁俊贤实在没有想到事情变化得这麽快,霍永甯与向无
极等人不是要在今日的朝堂上打压昆仑一系,而是要直接扶自己登上大宝!他回
望高高的龙椅,目光热烈得如燃烧的火焰。
「方大将军!即刻封锁皇城,朝中诸臣人人皆有嫌疑,包括本王在内不可放
走一人,待查明之后自会还众臣一个公道!」
梁俊贤下定了决心,只是几番犹豫,仍然不敢道寡称孤。
方文辉自怀中取出车骑将军印,大声喝令道:「令金吾卫,羽林卫,五城兵
马司,京城八校尉封锁皇城,任何人未得许可不得进出!」
这一道命令几乎是将群臣软禁的命令,不纳下支持梁俊贤的投名状休想离开!
让群臣们心惊的是此,而让他们绝望地认命的,便是向无极从怀中取出骠骑将军
印,向梁俊贤叩首道:「草民虽身无寸功,亦知国难当头匹夫有责。草民愿继承
掌门师弟的遗志,担其重责领兵剿灭贼党!请陛下恩准!」
梁俊贤如飘云裡雾裡,向朝臣们问道:「向先生欲接任骠骑将军一职,他是
迭大将军的师兄,武功高强,功勳卓著,德行共仰,众位爱卿可有异议?」
谁人敢有?事已至此,青城一系全仰仗向无极接过大旗,谁又会反对?沉默
许久的俞人则以觐见皇帝之礼跪地道:「臣以为陛下明察秋毫,向先生当得上此
职!」
梁俊贤在龙椅前站定,闭目狠狠向下一座,威严道:「向无极听封:朕命爱
卿为骠骑大将军,即刻赴任,征讨不良,钦此!」
「臣谢陛下厚恩!」
向无极叩首谢恩后,高捧著将印道:「令金吾卫,羽林卫,五城兵马司,京
城八校尉封锁皇城,任何人未得许可不得进出!」
打倒昆仑一系,联合青城一系,威慑蒋安和与屠冲,韩克军远在凉州,伏锋
已重病卧床一载有馀,朝堂之上再无阻拦,翻天覆地一般,新君便登了皇位。
方文辉,霍永甯,向无极,俞人则有从龙之功,朝堂裡连格局都大变。
曾被担心的吴征数年之后,将无敌于大秦朝堂成为一处彻头彻尾的笑话,昆
仑一系在梁俊贤的第一道圣旨之下轰然倒塌,人人皆知不久之后便将灰飞烟灭!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圣恩向如日月,昭昭以彰天德。皇威亦煌煌灼世间
不法!昆仑派向受圣恩,不思报国,反藏污纳垢,私结贼党有大逆不道之心!…
………」
梁俊贤舒了口长气,昆仑派完了,能够支持那个远在凉州皇兄的力量也已经
完了,全数成了反贼。
向无极已在整顿兵马,不久就要领兵离京,征剿了暗香零落贼党老巢,自己
这位刚登基的新君便有了一项为民众谋求的福祉。
再毁了昆仑派的山门,将一切掩盖在土堆瓦砾之下,这个帝位便是彻底坐稳!
今日的血与火都算不得什麽,今后只需勤于政事,国泰民安,百姓富足,自然是
人人敬仰的一代明君!胡浩在朝堂上大骂自己也只会是一时不快了,这人还真是
作死,不仅敢骂自己,还敢大骂朝臣们俱是无胆鼠辈,坐实贼子篡夺江山社稷…
…简直一派胡言。
还是霍爱卿贴心自告奋勇要处置这对夫妇!也不知他悄声说了什麽,让这对
犯臣夫妇面色惨变。
尤其是胡浩,这位前侍中大人可是硬气得很,连脊杖时都不曾讨饶的……待
这阵子忙过去了,可要好好问问霍大人这件趣事才是……新君正巍然安坐,颇有
自得之意!绝境翻盘荣登大宝,谁也会得意一阵。
可太监惶急的报信声又打翻了他的好心情:「走水了,走水了……后宫走水
了……」
不知何处来的大火像是天神降下的责罚,滔天烈焰瞬间烧红了天际,彷佛要
将一切罪恶都彻底毁去!………………………………………………………………
……………………………………甯鹏翼的宝藏被发掘开来,令吴征与祝雅瞳不胜
唏嘘的,是地宫裡的暗门背后正是他们受困的山谷。
那道暗门只可单向开合,莫说当日未曾发现,便是发现了也打不开。
地宫中军器无数,不仅用一层层的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连贮藏之所的四壁
都以精钢隔绝了土层,以防虫蛀。
百多年过去,军器居然保存得完好无损!弓,弩,长枪,大刀,甲衣,足以
装备五万军成精锐之师!瞿羽湘也适时返回军营,沿路粮草补给等均已备好,加
上奚半楼临行前吩咐林锦儿给予的支应,可称得上军器锋锐,粮草丰足,足以支
持这一支孤军的行程。
剩下的便是往哪裡去,如何去,接战时是否能胜了。
韩归雁擂鼓升帐,召集众军动身之前,内部先开了场小型会议。
事关前程,半点都轻慢不得,尤其是对自己人而言。
行军目的地已定了下来,凉州荒僻之地不能久待,否则不久后便要面临两面
夹攻的境地。
凭手上的三万军马想杀回京城也是白日做梦,谁也办不到。
能去的地方,只有江州!奉立梁玉宇为皇,若能佔据江州便可与成都城分庭
抗礼,何况江州还有韩铁衣的军马。
以韩铁衣的才干,必然早早就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陆菲嫣,冷月玦,顾盼,令你三人入先锋军为监军之职,接应韩铁甲将军
前来汇合!」
「得令!」
「瞿羽湘,倪妙筠,令你二人统领斥候,大军方圆五十裡之内有任何风吹草
动,均需了若指掌,不得有误。」
「得令!」
「吴征,祝雅瞳……」
韩归雁越说声音越小,犹豫不决道:「你二人与本将坐镇中军,四面接应!」
「得令!」
「且慢。」
韩克军抬手打断让韩归雁俏脸红一阵白一阵,羞愧地低下头去。
「爹……」
似娇嗔,又似在求饶,韩归雁颤声道。
「韩帅,此地为军营,不论亲疏,亦不论血缘。请韩帅自重。」
韩克军责备了一声,又歎息道:「也罢,还在后营未曾升帐,雁儿啊,爹便
再数落你一回。」
「是。」
韩归雁眼角已泛起泪光,低著头却不敢违抗。
「兵法之道,你学得很快,也很好。若是运筹帷幄,你或许稍逊铁衣,却比
铁甲要强!不过若论临阵决机,两位兄长便都比你强了。这一点怪不得你,毕竟
你是个女儿身,较易于感情用事,也心慈手软,更会忍不得徇私些。」
韩克军抚摸著爱女的头顶道:「这一阵你自然会亲疏有别,可这一军的身家
性命全交在你这个主帅身上,半点错误都有可能全军覆没,何况还不用全力?」
「爹……」
韩归雁已全是讨饶之意。
旁人不明兵法听得云裡雾裡,韩归雁也不算特别好面子之人,不知道她的讨
饶又是为何。
「拿来。」
韩克军伸出手道。
「爹……」
韩归雁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将将印抱在怀裡,唯恐被抢走。
「爹已老了,这一回兴许也是教你最后一回。拿来!」
韩克军心若铁石,不为所动地沉声断然喝道。
韩归雁无可奈何地交出将印,递在韩克军手心时,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本帅统领全军,尔等可有异议?」
韩克军捧著将印在桌上摆好,往将椅上一坐,一头皓雪鬚髮都似乎飞扬起来,
佝偻的腰背彷佛顶天立地。
享誉世间数十年的大将,求都求不来,有他坐镇领军谁会有意见?抛去情感
而论,韩归雁真的还不能与父亲相提并论。
「既无意义,诸将接令。韩归雁,本帅令你为先锋,顾盼,冷月玦为监军!
逢山开路遇水填桥,遇敌则一举击溃,然不可远追!行程依本帅绘製的路线,
不必接应韩铁甲,也不必等,他自会前来与我军汇合!「「得令!」
「瞿羽湘,倪妙筠,令你二人统领斥候,大军方圆五十裡之内有任何风吹草
动,均需了若指掌,不得有误。」
「得令!」
「吴征,祝雅瞳,陆菲嫣!你三人不可露出踪迹悄悄离开凉州,本帅拨两隻
扑天凋,祝雅瞳可自乘皇夜枭,火速赶往成都城!你三人武功高强,至京城后可
用任何手段乱敌方寸,务必将伪帝与贼党注意力牵制在成都城,使其不能过多顾
及我军于凉州的动向!你三人虽少,却至为关键,不惜任何代价,务必多造动乱,
否则我军压力倍增,未必能安然抵达江州!你们可明白?」
原来如此!怪道韩归雁方才吞吞吐吐,支支吾吾,原来是不肯吴征再去犯险。
可是韩克军的将令正是最佳方略,人选也是上上之选。
韩归雁早已想到了这一节,只是心疼吴征而已。
「启禀韩帅,祝家在成都城还有些人手可用的。当能搅他个天翻地覆!」
祝雅瞳的话著实让人精神一振。
韩克军也颇觉意外地大喜道:「当真?」
「或许损失惨重,但一定有些人躲了起来。末将离开成都城之前已提前安排
下的。」
祝雅瞳信心满满道。
「妙极!你三人若不能断去成都城发往各地的旨意半月以上,本帅唯你三人
是问!」
「得令!」
「事不宜迟,动身吧。」
吴征与诸人一一拜别,心中也是焦急如焚。
真是完全想不到会有如此巨大的变故,也不知胡浩与林瑞晨怎麽样了,还有
困居后宫的玉茏烟……「将军,拙性大师来了。」
军营裡紧要处全换上了血衣寒,有人认得拙性忙来通报。
「哦?快请!」
拙性武功高强,军中可谓又添强援,真是不甚之喜。
拙性一阵风似地掠了进来,胖大的身形几月来的奔忙也未见消瘦,这一阵风
到了他身上便是狂风了!「见过家主,属下绕道盛国前来汇合,才知盛国发生了
大事!」
「哦?怎麽了?」
吴征心中一凛,忽然想起什麽豁然回头望向倪妙筠。
只见丽人忽然泪满眼眶,止不住便失控地珠串一样掉了下来。
只听拙性言道:「盛国张安易陛下驾崩了……」
吴征听得脑门裡发晕。
若是倪妙筠没有事先之言,这事再大也不过一国皇帝身亡。
三国皇帝前脚后脚一同驾崩,倒也算得奇事一桩。
可有了倪妙筠的话,内裡必然有极深的隐情。
待她哭了好一阵,吴征也略微想了些头绪,疑惑问道:「倪姑娘,敢问你家
陛下可是……刻意的?」
问得自己都不敢相信,可倪妙筠的回答让人更不敢相信:「刻意的!陛下只
愿比栾广江活得长一些,就一些。」
「为何?」
吴征惊得双手捧住了脑袋!皇帝自尽了?这帮人到底是有多狠?「陛下不崩,
殿下回不了盛国。只有陛下崩了,殿下才有可能归国继位。陛下年岁已高,又被
欺侮了一辈子心气已不足,殿下年富力强,或能主导奇迹!陛下,为盛国百姓甘
受了一辈子的欺侮,只是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掷地有声的话震惊了所有人。
吴征简直无言以对!想不到倪妙筠的话并不是玩笑,更不是充面子,盛国真
的从没有放弃过……狠人!不,不止。
吴征的心底荒谬地冒出一句话来:是个狼人,比狠人更狠一点的狼人!「浮
华于世,岂是英雄豪杰所惜?盛国虽羸弱,亦不愿做亡国奴!」
senglin08 2025-1-27 01:22
第九集:烟雨如丝
第一章、不堪听闻。万劫难複
拙性带来的消息震撼了每一个人,沉甸甸的心头颇有难以说出的滋味。
都说张安易懦弱胆小,只配做偏安一隅盛国之皇,自登基以来也不过是栾广
江麾下的一条看门狗——看守江南地界的狗。
说他是盛皇抬举他了,至多是个盛王。
这样一个人,居然为了子孙后代与盛国的基业自尽了?懦弱胆小,还有从前
一切对于盛国的不屑与看轻,都在这一刻被呼地一巴掌甩回了脸上,抽得脸颊火
辣辣地生疼。
吴征一直在揉脸,不仅是脸上真有抽疼的感觉,也因这一变故太大,大到所
有人都不得不停下来想一想。
三国争锋,实为燕秦争雄,盛国从来都是个看人脸色的。
倪妙筠不止一回邀请祝雅瞳前往盛国,祝雅瞳始终不答应,一来爱子难舍,
要让两人分离现下已在所难为,她有她自己的计画,二来盛国确实羸弱了些,依
附于这样的君王前途著实黯澹。
当今之世,非主择臣,臣亦择主。
如今凉州变故已然发生,祝雅瞳大败亏输,祝家已不能像从前一样游走于三
国缝隙之间,左右逢源。
即使祝雅瞳尽力保存,在燕秦两国的雷霆手段下,祝家剩下的东西也十不存
一。
同样的还有一溃千里的昆仑派。
大秦国局势大变,霍永宁步步先机,昆仑派之败已经无可避免,这些事吴征
虽远在凉州,大体也能猜到。
现实就是现实,残酷得像风刀箭雨,躲不开,避不过。
大秦国已经回不去了。
人要认命,要面对现实。
再多的不忿与不服气全无作用,谋求一份未来的出路才是当务之急,才能再
一次整装上路。
盛国有了这一处震古铄今的变故,从前对倪妙筠想也不想的拒绝便同样有了
改变的可能。
盛国有无数的鱼米之乡,物产丰富。
现在回头想来,盛国苦的都是君主,长年的避祸政策也让平民安居乐业,民
皆富足。
最重要的是,这个国家血性犹存,他们在夹缝中忍气吞声地等待,积蓄,会
不会是张安易看到了希望之光,才会选在这个时候孤注一掷?一位帝皇赔上性命
也要把握住的良机?人人都在看著吴征。
既已信任吴征的眼光,由他来规划大局,那麽就不会改变。
或许会有人心有疑虑,但是此刻最重要的就是团结与目标一致,团结也比团
结的方式更重要许多许多。
「我有些话要找人去问,等我半个时辰。」
吴征想了想交代了一句,又向倪妙筠道:「我还是不会答应你任何事,即使
你家陛下做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仍然不够。」
倪妙筠目光一缩,怒火腾地冒了起来,美眸随即张大射出如冰的寒意,也不
知费了多大的气力才能克制住颤抖的手臂一掌呼在吴征脸上,沉著声道:「你给
我听清楚了,任何决定均是你来下,只是从现今开始,不要再让我听见一句辱及
陛下的话。你……还没有资格!」
吴征缓慢地频频点头道:「若说得不好,对不住。我很敬重你家陛下,也没
有辱及他的意思。我只是说,光是他驾崩还不够让我下定决心,带著上上下下那
麽多人去盛国……」
「那要怎麽才够?」
「我先去问一个人。」
吴征后退两步转身离去道:「另外,他还得有本事回到盛国,登上龙椅才成。
需知对他我尚且有所疑虑,旁人我就更信不过了。」
倪妙筠被吴征说得一愣,转念明白过来,居然一瞬间怒气尽去,眉开眼笑频
频点头像小鸡啄米道:「使得,使得,你儘管去问,快去!」
「好像很有信心?那就好!」
吴征不置可否。
事关前程,正如他说的,光是张安易发狠自尽一点都不够,盛国不会因他的
死有任何改变,甚至还有陷入动乱的可能。
关键的,是接下来谁来坐盛国的那张龙椅!「祝夫人,他们在说什麽?我没
有听明白。」
顾盼抿著唇一脸疑惑问道。
年岁最幼,处事最浅,遭逢天下大变之局,心中最为迷茫的便是她了。
「因为我们很强。」
祝雅瞳将在场中人圈了一圈示意道。
「盼儿……」
陆菲嫣察觉出顾盼的异样,不由暗中自责近来对她的关心实在少了些,忙伸
手欲将她拉进怀裡. 不料手刚递出,顾盼有些抵触,又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地缩了
一缩。
陆菲嫣面色大变,祝雅瞳忙打了圆场继续说下去道:「咱们这一群人现在已
没有了从前的顾忌。我们在一起时,真的很强,强到仇者恨不得将我们挫骨扬灰。
而我们若选对了人,也有改变格局的可能。你的大师兄现下就是要决断,咱们是
在江州捧著梁玉宇与成都分庭抗礼呢,还是顺江而下,往盛国去……」
吴征也知当日和陆菲嫣的默契与亲昵落在顾盼眼裡多少已被看出些端倪……
虽说迟早要说,只是现下实在不是一个好时机。
相比于顾盼的年岁与经历,她所承受的东西太多,太重了。
而当年吴征给她信誓旦旦的承诺,如今看来是多麽可笑与无知……孤零零的
营帐,四名守在帐篷口的卫兵,在军营裡再也普通不过,谁又想得到营帐裡孤身
一人的,是燕国的福慧公主栾采晴?从山谷中被救了出来以后,为免她洩露吴祝
二人还存活于世的秘密,祝雅瞳便封了她的穴道将她看管在此。
吴征并没在她身上花什麽时间,更不会去想一想对她的安排。
直到掀开帐篷之前才略作停顿,微微歎息一声下定了决心。
「你在外面歎什麽气?」
栾采晴虽被封了穴道与内力,仍然耳聪目明,吴征轻歎一声一下便落在她耳
裡. 「有事想来问问,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进来吧,你没欠我什麽。」
吴征掀开帐帘,见栾采晴侧卧于塌,似是刚刚才以手支起下颌,以免身姿太
过随便。
纵然如此,以她的身段之浮凸壮阔,支起的螓首颇有美目盼兮的暧昧。
「我赶著要走,临行前有些事想问。你若愿意便说,若不愿我也不勉强。」
栾采晴此前正无聊出神,吴征到来并未引起她的反感,见状一拂袍袖单手撑
著身体侧立坐直,又斜倚塌沿道:「你先说说看。」
吴征说得柔和,栾采晴也未有敌意。
若除开从前祝雅瞳的仇怨,两人之间也算得上相安无事。
吴征将大秦国的事情大体说了一遍,道:「师尊下落不明,我立刻要动身去
成都城找他。如今前路也黯澹无光,这裡的人都不知道要往哪裡去……」
「若是成都城裡找不到,便回昆仑山去看他吧。」
栾采晴目光像一片明媚的灯火忽然熄灭,螓首也垂了下来。
「嗯,我也知道。」
吴征诧异于栾采晴依然对奚半楼瞭解颇深,又道:「我想问一问你,张圣杰
被囚禁在长安许久,你怎麽看他的?」
「他?」
栾采晴有些意外道:「问他做什麽?」
「想谋一份前途。这麽多人都要有个安身之所……」
吴征说得垂下了头,倒不是灰心丧气,而是现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焦虑
难言。
「若我是你,我就不会想著去盛国。去了之后将来的烦恼会更多,那个地方
不是安生之地。」
栾采晴百无聊赖般抚著手臂袖口,也低垂著头道:「其实找个地方隐姓埋名
挺好的,为何一定要争来争去?天大地大,真有心要藏,那些人找不著的。」
「我有想过……」
「好啦,有什麽盘算不必和我说,现下说了也不准,或许不久之后你又有新
的想法。」
栾采晴歎了口气道:「你问张圣杰,这个人是一等一的聪明,聪明到我的皇
兄第一回见到他,就想一刀把他宰了。只是你应该想得到,他能活这麽多年,即
使还和从前一样的聪明,这人也已经废了。」
「意思是,自他去了长安,栾广江每一年都想杀他,但是他一直活著?」
「是,他本事不小,但我皇兄的能耐更大。你若问我,我更愿意相信皇兄已
震碎了他的心胆,剥夺了他的一切希冀,所以才让他苟活下去,顺便给盛国埋下
一个祸根。」
「原来如此,谢指教。」
吴征听完居然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
栾广江的能耐自不必说,他相信常理之下,张圣杰还能活到现在,意志与神
智只怕早已被摧毁。
只是栾广江也绝想不到盛国人会狠下心肠到如此地步,皇帝自尽,为新帝回
国登基留下一丝希望,那麽一切还有些机会。
「这就满意了?」
「够了。」
吴征想了想又道:「这裡不是好地方,往江州去一路也是尸山血海,接下来
你怎麽打算?看在师尊的面子上,我可以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
「哦?」
栾采晴美眸上下扫视著吴征,露出戏谑的笑容,似在嘲笑吴征现下持重的模
样颇为显老,道:「我要怎麽都可以?」
「当然不是,你若要呆在这裡,我不会放开你的修为,只是会带著你。你若
是要回燕国,也只能一个人走。」
栾采晴偏头一想,道:「我身无分文走哪裡去?就劳你们带著吧。听你所言,
现下的处境可没比桃花山上好多少,又是一回绝境。我倒十分好奇想要看看,这
一回你们又怎生脱困而出。上天不会真的那麽眷顾你们,再多的磨难都拿你们没
办法吧?」
「我们会好好的。」
吴征冷笑一声道:「那你就好好呆著莫要作怪,我不想与你为难,你也莫要
为难我。」
「放心,我还不想自讨苦吃。」
栾采晴十分认命地躺倒,左腿屈起,右腿支高,似乎是她喜欢的舒服姿势,
玩味又嘲弄著道:「好歹你也是我的亲侄儿,我们两人之间也无冤无仇,还有点
同病相怜呢……你不会这麽狠心要把姑姑赶回燕国,让另外一个亲侄儿折磨于我
吧?好啦好啦,快去找你师傅吧,他若是还没事,想必等你已等得焦急了……」
「我不姓栾,下次再说,我就把你送回去!还有,你有话要我带到吗?」
「嗯?……」
从鼻腔裡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哼之后,栾采晴陷入长长的沉默才道:「没有了,
上一回见他已是诀别,没有了……你……哎,他是英雄好汉,自会有他最好的归
宿,就像当年他不肯离经叛道,非要与我回长安一样……他那个人,就算学会了
圆融取捨,有些东西终究是不肯让的……快去吧。」
「好自为之。」
经过了一番波折,韩克军奉立梁玉宇为帝,领兵前往江州一事不变。
毕竟曾是太子之尊,登基名正言顺,这位的号召力可比京城裡的小皇子大得
多了。
短期之内,足以叫臣属难以抉择。
加之林锦儿依奚半楼之令,抢在京城的圣旨未曾到达凉州之前整出可靠的亲
军与韩克军汇合,凉州一地虽被京城隔绝了消息,此时倒成了一处不错的屏障。
若是军伍行程迅速,或许有望顺利通过凉州,进入大秦腹地。
如同燕秦之战时相同,燕国攻不下凉州三关,不仅无法威胁大秦内部,还被
隔绝在一片瘠薄之地,连守都守不下来,最终导致大战过后凉州大片的土地荒无
人烟。
韩克军也一样,若不能迅速通过三关,这一支孤军便是被燕秦两国困锁凉州,
生生耗死的下场。
所有的军令都是为了这一个目的,吴征,祝雅瞳,陆菲嫣三人的军令亦不变。
能否在成都城搅起风浪,也是军伍能否顺利通过三关的关键一环!简单的拜
别,三人跳上大鸟,一振双翅高飞而去。
皇夜枭养好了伤后更见雄骏,像只激射的利箭一样穿入云霄,两隻扑天凋虽
战战兢兢,在陆菲嫣的号令之下也只得尾随而至。
吴征一向怕高,乘坐扑天凋简直像要了他命一样。
陆菲嫣担忧他现下心神不宁,莫要恍惚间掉了下去,自飞空之后便落后他半
步。
可这一回吴征不但没再大呼小叫,盘膝坐在鸟背上稳稳当当,除了大风将衣
袍吹得猎猎飞舞,彷佛座泥木凋塑一样。。
沷怖页2 ū2 ū2 ū、C0M 陆菲嫣观望了一阵确认无虞,才催促坐骑追了上
去,与吴征并行。
三人三鸟一路高飞翻山越岭,除了必要的休息与进食全不停歇,如此风尘僕
僕要赶至成都城也需两日两夜。
到第二日夜间,再有两个时辰便可抵达成都城,三人疲惫不堪,鸟儿也几乎
到了极限时,三人才落入一片密林。
祝雅瞳吹著韵律奇异的呼哨,悠悠扬扬响彻林间,不多时便等来几声呼哨的
回应。
她大大松了口气道:「还好,娘临走前的佈置还是有些用。」
呼应的是那位青年儒生邵承安,他与李天师等得力部从留在成都暗中潜伏。
秦皇下令羁押祝家人等,收缴财产入国库时,这些人见机得快,武功又高,
提早便离了成都,依约在此等候。
邵承安见了祝雅瞳悲喜交集,三两步抢上前来扑腾跪倒在地道:「属下见过
家主。」
祝雅瞳让在一边,瞥了眼吴征又道:「话先不多说,你先起来带我们去,人
可齐麽?」
「是。依著家主先前的吩咐,诸位兄弟俱在。家主请,属下们等候家主多时
了。」
邵承安的话让祝雅瞳长舒了口气,得力部从们俱都还在便是最大的好消息,
比起金银财宝,现下更需要的是他们。
进入密林后弯弯绕绕,来到一处不起眼的小庵,祝雅瞳左右观望一阵满意点
头,才听邵承安轻叩门扉,不一时那道士李天师打开门来,见状也是十分欣喜。
祝雅瞳虽已说了吴征才是今后祝家的主人,只是当下时局不好,许多话说了
出来徒增变故反为不美。
于是吴征「认祖归宗」与接掌祝家的事情暂时搁置下来。
「京中形势如何了?」
简单寒暄之后,吴征已是迫不及待,说话时微微发抖,只怕听见什麽可怖的
消息。
吴征得祝雅瞳看中,这些人都明白。
他的问话让邵承安与李天师对望一眼,均露出尴尬落寞的神情来,邵承安口
齿灵便,将成都城发生之事说了一遍,道:「家主命我等暗中协助胡侍中,原本
该当将胡夫人带出城来。可惜胡侍中的异样早被胡夫人看在眼裡,我们动手时胡
夫人执意不肯,言道若离胡侍中,情愿自尽……属下等无可奈何……近日才知胡
夫人被囚禁在天牢。属下等办事不力,有愧……」
「奚掌门何在?」
「奚掌门回到成都时变故已生,伪帝继位,霍贼掌权,向无极领兵两万打旗
号征讨「贼党」昆仑派。奚掌门未入成都城暂保无虞,后回到昆仑传檄天下,言
道昆仑派受小人所害身受不白之冤,昆仑派上下人等俱彙集昆仑山,愿以死明志,
洗脱冤屈……如今大军已兵发七日,据称火速行军,不日可达昆仑山……」
「嘎达!」
吴征座下木椅的扶手被他生生掰断!而陆菲嫣听闻林瑞晨的噩耗时便已面色
发白,此时更忍不住落下泪来。
「家主您看……」
邵承安满面羞愧,低头将双拳捏得咯咯作响。
不仅是觉得有负重托未能保护好胡浩一家,也觉此前种种无奈憋在心底,实
在窝火。
祝雅瞳向他摆了摆手,道:「不怪你。」
遂起身将吴征搂住柔声道:「征儿,此地没有外人,若有什麽委屈不妨直说
出来,想哭一哭也没甚麽大不了的……」
一行人惊诧至极的目光中,祝雅瞳轻声道:「我的亲骨肉,你们未来的新主
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见了不少风雨,但此刻这群豪杰还是惊呆了,怎麽也想不通祝雅瞳居然有个
已成年的儿子,看情况还是见不得光的那一种,背后的隐秘只怕大过了天去。
这当然是天大的喜事,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还是邵承安为人机警,当先扑腾一声跪地大声道:「属下贺喜家主得偿所望,
贺喜小主人认祖归宗……」
一行人反应过来赶忙跪地,贺词说得震天响被祝雅瞳摆手打断。
吴征离开慈母的怀抱起身道:「你们都先起来。京城的事今后再说,娘,现
下我要回昆仑山去,师尊等我一定等得很急……京城这裡,待见过了师尊我们再
行潜回。至于顾清鸣,我一定会把他剁碎了喂狗!」
「娘会陪著你。」
祝雅瞳一手拉著吴征,一手携起陆菲嫣道:「即刻动身,我欠昆仑的……太
多了。」
三隻大鸟再度穿破云霄,又至夜间接近昆仑山时便远远见到了向无极统领的
两万大军,看这行程,至多也就个把时辰便会抵达昆仑山脚。
吴征心头大痛,这是一支无力阻止的军队……昆仑山二百馀年基业,忠心耿
耿辅佐大秦国的往事即将成烟。
皇夜枭与扑天凋早早鑽入云霄,借著夜色躲过大军耳目,绕了个大圈子自后
山飞上落在当年祝雅瞳偷入昆仑时的荒原裡. 旧事一晃已过十五年,吴征从孩童
长大成人,祝雅瞳与陆菲嫣也已不是当时的花信年华。
三人心中微微一动,互相对视一眼,只觉对昆仑的依恋深至骨髓。
「去「藏经阁」。」
吴征的猜测没有错,三人飞奔而上后山藏经阁的平台,只见昆仑派以奚半楼
为首,景精忠等师祖辈,杜中天等师父辈分两行雁列盘膝而坐。
吴征与陆菲嫣见状扑腾跪地道:「不肖弟子吴征「陆菲嫣」来迟,请列祖列
宗与掌门师尊赎罪。」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奚半楼哈哈大笑起来,洒脱道:「终于还是赶上了呀,征儿快过来!祝家主,
你们都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
吴征与陆菲嫣膝行向前跪在奚半楼面前,祝雅瞳矮身一福道:「见过奚掌门。
妾身连累昆仑了,心中有愧。」
「哦?此话从何说起?」
奚半楼茫然不解。
「这是弟子的娘亲,弟子是燕皇栾广江之子……」
不论在何处说起此事,都足以惊得人半天说不出话来。
奚半楼大吃一惊之后,却又像解开了一个大疑团般恍然大悟,捋须道:「难
怪,难怪了……」
「妾身私心太重,终酿今日不可挽回之变局,昆仑于妾身有养育爱子之恩,
妾身真是……真是……」
祝雅瞳说著说著也落下泪来,昆仑恩重,她回报的却是将昆仑推入万劫不复
之地。
「祝家主不必多说了……」
奚半楼摇头歎息道:「怪道当年霍贼会召我从山村中过,想来此事早已被他
知晓,山村也早已被他遍佈眼线,让征儿入昆仑山十八年前被他算计下了……天
意,一切都是天意如此……我还说霍贼怎敢如此笃定奉立伪帝,对昆仑下手,原
来还有后招!这一劫当真是避不过去……征儿你先起来。」
若是奚半楼怒駡几句,甚至动手打人,吴征的心情还会好过一些,不想奚半
楼居然全不怪罪。
吴征心裡明白,奚半楼早已做好了决定,不会因为任何变故而改变初衷,要
说他心头没气是假的,只是已然毫不顾及了。
「征儿随为师来吧。」
奚半楼负手立在崖前,俯视著辣椒园。
吴征低头沉默,心中惴惴不安,只等师尊发话。
不想奚半楼忽然凑在他耳边,压低了声音道:「我听二师妹说,你跟三师妹,
嗯?是麽?」
吴征大吃一惊抬起头来,汗流浃背,期期艾艾道:「弟子……弟子……」
「为师没有说要怪罪于你,你慌什麽?」
奚半楼再度捋须微笑,玩味又欣慰道:「按你们这种不伦,实在该打!不过
按二师妹所说,三师妹孤苦多年,有个好归宿总好过去顾忌那些世间礼法。为师
说这些不是要责罚于你,而是提醒你,其一,莫要以为人不知鬼不觉,迟早要叫
人看出来,为师与二师妹便罢了,若是旁人如何是好?其二,三师妹的出路,你
该当想一个妥善的法子了。」
「弟子遵令。」
吴征耷拉著头,面红过耳。
奚半楼与林瑞晨都已看了出来,偏偏吴陆二人还自以为严守秘密,加上此前
顾盼的异样,这事儿当真是守不住了。
「你娘的事情,现下说什麽都晚了……昆仑都已被大秦打成了反贼,你是谁
的儿子也无妨,嘿嘿,想不到我奚半楼窝囊一世,到头来还沾了点龙子龙孙的光,
大大地占了便宜。」
奚半楼越说越是轻鬆,似乎与爱徒聊起天来,心中块垒都去了大半,越发爽
朗。
吴征受其所感,也微笑道:「大秦待昆仑不仁,昆仑又何须待大秦尽忠?师
尊,我们走吧,韩侯领了军暂奉梁玉宇为天子,正兵发江州。咱们与伪帝分庭抗
礼,早晚能洗清昆仑派身上的冤屈……」
「终究是年轻人乐观一些,为师老咯,也累咯,你的师祖们就更老,更累了
……」
奚半楼拍了拍吴征的肩膀道:「昆仑遭逢未有之变局,我们这些食古不化的
老骨头该当退位让贤才是。昆仑的未来终究要著落在你身上,嘿嘿,为师此前听
得你的出身还有些不快,现下是越想越妙。咱们昆仑眼看著万劫不复,让你这个
带罪的弟子接掌,还不得拼尽全力助昆仑得脱大难以报养育之恩不可?再说了,
祝家主的本领人所众知,她也欠了昆仑一大份情,看著自己宝贝儿子欠了一屁股
的债,以祝家主的为人,总不至于袖手旁观这麽不仗义吧?」
吴征也终于笑了起来,笑中带泪道:「弟子想留在这裡,弟子怎能坐视不管。」
奚半楼也是一笑,从怀中掏出一面权杖道:「这是昆仑掌门令,你接不接?
若是不接,万事随你;若是要接,你就得担起掌门之责,为昆仑派洗脱冤屈,
传承万年才是。「吴征一边笑,一边摇头,一边落泪道:「弟子接,一定接过,
只是接过之后第一道掌门令,就是令师祖与师尊们随弟子离去,留得青山在不愁
没柴烧!」
「傻孩子……危急存亡之秋,抗命的人不在少数,这裡的每一位都不会听你
的,即便你是掌门,想唤他们离去也是千难万难。我们都是自愿的,你就成全大
家,莫要与我们为难。」
奚半楼与吴征并肩而立,遥指漆黑的天空道:「人言可畏。为师们的鲜血若
是不能洒遍昆仑山,这一份冤屈说出去都没人信。我们这把老骨头不单是累了便
捨弃一切不管不顾,一死了之。而是以死护教,不负昆仑之义,亦堵世人悠悠之
口。这是我们的责任,否则你今后行事,还要加倍地艰难。」
「师尊……」
「来吧。」
奚半楼携著吴征的手在藏经阁前跪倒俯首于地道:「不肖弟子奚半楼,自接
掌昆仑掌门之后寸功未立,反落入贼人奸计陷昆仑派于万劫不复之地,弟子愧对
列祖列宗,已决意以身殉教。大难当前一切从简,现将掌门之位传与小徒吴征,
请列祖列宗在天之灵,护佑吴征为昆仑派洗脱冤屈,传昆仑源远流长!」
「吴征!」
奚半楼起立转身威严道。
「弟子在!」
「吴征,师门的希望寄託于你身上,为师且再问你,昆仑真传何在?」
「在弟子脑中,亦在常伴弟子行事。」
「不错,昆仑真传为何?」
「大则扶危济世,小则除暴安良。」
「很好!你已尽得昆仑真传,即刻起,你便是昆仑派掌门,接令!」。
沷怖页2 ū2 ū2 ū、C0M 奚半楼以手抚吴征头顶,另一手按下权杖在吴征
眼前。
吴征双手高举托起权杖,珍重接过。
数指相碰,似有心灵感应一般,完成了接掌的传承。
吴征怀揣权杖,在藏经阁前顿首百拜,百感交集。
只听景精忠不耐烦道:「若无他事速速下山去吧,赖在这裡干什麽?小师弟,
你也一齐去!」
朱泊听得大师兄唤他,哭丧著脸跪在景精忠面前道:「大师兄,小弟近日来
十分懒惰不愿走动,就请大师兄恩准。」
「你……滚滚滚……几十年来在山上没一天安生,老子看了你就烦心。什麽
时候在山上你呆的住了?啊?少来装模作样。哼哼,你若是想留在这裡也成,去
问你的掌门徒孙,掌门若肯,老子也没话可说。」
景精忠瞥了朱泊一眼,向吴征道:「启禀掌门,这傢伙虽没个正形,记心是
极好的。藏经阁裡的经文大多数叫他记在心裡,掌门要传承昆仑不可少了他,还
请掌门及早示下。」
「朱泊去取扑天凋,随本座下山。」
吴征目中露出暖意,平时吵吵嚷嚷,在山上一刻都呆不住的朱泊也不愿走。
这裡盘膝坐的一地人均是忠良之辈,英雄豪杰,可又是为了什麽,好人不断
地蒙冤受屈,恶人却得不到相应额制裁。
「遵令。」
朱泊垂头丧气,望著藏经阁目光久久不愿离开,连退去时也是倒退著走路,
目光始终留恋在藏经阁上,直到视线再也不能及。
「大师兄,我……」
陆菲嫣泪目涟涟抽泣著说不出话来。
「三师妹帮师兄个忙。」
奚半楼取出一纸信笺递过道:「这一封信还请三师妹交予锦儿,只说半楼此
生愧对她甚多,无以为报了。掌门新任诸事繁杂,还需劳三师妹多多费心看顾。
胡侍中未曾离京,他一人为国尽忠已然足够,门派裡则是咱们男人的事情,
你看可有一名女弟子在此啊?何况二师妹在京中生死未卜,想必她也很想见你一
见。「「我,我……」
陆菲嫣努力想平复下心境,却哽咽著难以停止。
此去一别,从小一同长大的师兄师弟们便再无相见之日……陆菲嫣正欲与同
门一一洒泪拜别,藏经阁外一同安静下来。
路径末端一人跪地爬行向前,浑身被石子割得伤痕处处,鲜血淋漓,大哭道
:「罪徒顾不凡愧对列祖列宗,万死难赎罪之万一,不敢自裁性命以谢师门,特
跪请师门裁决。」
顾不凡嚎啕大哭,满面鲜血,无人阻止,也无人搀扶。
他一步步爬至奚半楼面前道:「罪徒前来领罪,请掌门严加惩罚,罪徒……
罪徒虽万死莫辞……」
奚半楼面色冷厉躲在一旁不受他一拜,寒声道:「我已不是掌门,如何责罚
说得不算。」
「啊?」
顾不凡诧异抬头随即意会,连滚带爬跪在吴征面前道:「罪徒教子无方,求
掌门责罚,罪徒,罪徒惟愿仍列昆仑门牆,以死存节……」
吴征与陆菲嫣对视一眼,各自的目光都複杂得难以言喻。
顾清鸣欺师灭祖,卖同门以求荣,就是将他碎尸万段也难以解恨。
顾不凡作为父亲难辞其咎,他来时甚至不敢自称弟子,如今也是百口莫辩,
唯剩死节一心而已。
「唉,掌门容禀。」
奚半楼歎了口气道:「顾不凡虽糊涂,对家中上下疏于管教,然其中亦有我
的责任。当年他纳陶文诗为妾室,此女亦是霍永甯远亲……其中种种至今尚不得
而知,只是推断而论,当与霍永宁的毒计脱不得干係. 他隐藏极深,令人疏于防
范,顾不凡首当其衝,我也有责任……请掌门明鉴。」
暗香零落撒向昆仑派的大网无孔不入,光掌握了吴征的身世还不够,连做了
数手准备,在最不起眼之处布下绝命的杀招,如今一同发动,昆仑派的大劫正随
著山脚下响起的号角与战鼓之声,大难临头。
吴征点了点头,向顾不凡道:「虽有大过,本座仍准你名列昆仑派门牆,为
师门尽忠吧。」
顾不凡大喜过望,扑腾扑腾朝吴征连连磕头道:「谢掌门,谢掌门成全……
弟子……弟子刚愎自用,迂腐不堪酿至大祸。师门大恩无以为报,一身鲜血,愿
献于师门,盼能洗脱师门冤屈。」
他磕头过后起身拔剑,朝陆菲嫣点点头以示诀别,再无留恋,大踏步行至藏
经阁之前的山脚小道前,横剑挺身扼守要道,目光迥然直视正前。
昆仑山的山道上,一条火把长龙正蜿蜒而上,大秦的士兵正在向无极的带领
下,将长枪与大刀对准了历代守护这片国土的门派。
皎洁的月光挂在天空,几许嘲弄,几许悽楚……「一住行窝几十年。」
守卫最前的顾不凡长吟而起,悲凉而雄壮。
「蓬头长日走如颠。常怜世间众生苦,不羡莲舟太乙仙。无物可离虚壳外,
有人能悟未生前。出门一笑无拘碍。」
师门长辈们一同运起内力念动歌谣,声震夜空,在寂寂远山间反复回荡不绝。
奚半楼起身抽剑念道:「云在昆仑月在天!」
众人沉默著抱拳向吴征一礼,随著奚半楼飘下藏经阁的小山守卫在四周,而
顾不凡已挺著长剑,迈著坚实的步伐向火把长龙当先而去……四人从后山跃上大
鸟悄悄离开,不是不敢面对,而是在大军面前回天乏术,无可奈何。
远远的听见顾不凡声若雷震:「我乃昆仑派罪徒顾不凡,不孝子顾清鸣贪图
富贵,诓骗世人,欺师灭祖,罪该万死,顾不凡生不能手刃顾清鸣,死后誓为厉
鬼,生生世世纠缠顾清鸣,不死不休……」
大鸟们远远飞去,朱泊喃喃道:「这一山上上下下,虽有那麽几个不太明事
理的,最多也就是笨了点,可都是好人,乖徒孙,你说怎地会是这样的下场呢?」
「因为我们都是好人,坏人要干坏事,当然要害我们好人,他的坏事才干的
成。」
「嗯……是啊……他们当然要害我们才能干坏事了……」
朱泊抽了抽酒糟鼻子,又摸出酒葫芦大大地灌了一口,吐著酒气道:「启禀
掌门,小老儿现下心底堵得慌,不杀恶人难以平复,请掌门成全。」
「我们去成都城,那裡正在群魔乱舞,有的是恶人来杀!」
吴征顿了顿又道:「师祖,娘,师姑,我要去见胡叔叔和二师姑,活要见人,
死要见尸。他们二位与师尊们一样,所做的一切均是为我们留一条后路,不至于
被一棍子打死,我不能弃他们于不顾!」
「可以,我们先回据点好好休息一整日,我们一同进成都城!」
「好!」
回了小庵,吴征倒头便睡,脑子裡纷乱一团原本毫无睡意,也强运「道理诀」
睡了长长的一觉。
待得入夜时才从梦中惊醒,乃觉一身大汗淋漓,已将床褥子都湿的透了。
打点完毕,吴征,祝雅瞳,陆菲嫣,朱泊,张天师,邵承安一行六人身著夜
行衣,手提利刃趁夜色悄悄掩至成都南门口。
恰逢变局,成都城宵禁严管,城门早早紧闭,城牆上的兵丁往来巡弋不绝,
冲天的火光照亮了城门上吊起的人尸。
「胡叔叔……」
饶是做了无数的心理准备,事前也不敢向邵承安多问一句,此时见到胡浩的
尸体被倒吊于城楼前,多日的日晒雨淋之后胡浩早已故去,尸首仍在城楼前示众,
如今臭味已不可闻,几乎风乾……「狗贼……狗贼……无胆匪类……」
吴征睚眦欲裂!霍永甯此举他清楚,其一是立威,侍中大人尚且如此下场,
其馀人等又算的什麽?不投靠他霍永甯与向无极,这便是下场!其二朝中已立伪
帝,以此举表明昆仑一系已全数覆灭,朝中会有大量的官籍空缺!这些,便是梁
俊贤与霍永甯拉拢世家贵族的砝码。
「征儿……我们先去天牢见你二师姑,若能救出,离去时再解救胡大人遗躯
不迟……」
陆菲嫣还没有哭得晕过去已属难能,祝雅瞳以掌抵著她心脉源源不断地输入
内力助她顺气。
朱泊也无统领之才,只剩下祝雅瞳心虽悲恸万分,尚能理清思绪。
「嗯!我们走。」
吴征搀扶著陆菲嫣道。
陆菲嫣深吸了一口气甩开吴征,摇头道:「不用扶我,我自己可以,我……
我可以!」
她手按剑柄,一双美眸射出骇人的寒光,颤抖的双手逐渐稳定,连步伐也俐
落起来。
「好!我们去天牢!」
城牆上虽照的亮如白昼,兵丁们也是严加巡查。
可黑夜视线远远不及白昼,吴,祝,陆,朱四人乘著大鸟高飞而起,在荒僻
处落下地来。
邵承安与张天师则在城外接应。
巡城的金吾卫与五城兵马司络绎不绝,但以四人的武功只需小心行事,一切
不在话下。
原本头痛的是天牢裡看守严密,想要进去难免惊动他人,不免引来围捕。
不想到了天牢前,只有稀稀拉拉几个兵丁个个酒气冲天,百无聊赖地坐定,
面前桌上还放著喝空了的酒瓶。
天牢的牢门都只虚掩著未曾合拢。
「有埋伏?故意诱我们来?」
「不会的,放心。」
祝雅瞳侧耳倾听了一阵道:「门口就这麽些人,裡头的人也不强,我去料理
了守住大门,你们去寻人。」
吴征原本心中狐疑,听祝雅瞳说得笃定,也恍然大悟过来。
几乎不发出一点声息,几个兵丁便被祝雅瞳制服。
她自与吴征相认以来心情大好,今日下手却分外狠辣。
那几名兵丁无一不被他制住哑穴,扭脱了下巴,再以重手法连打全身上下最
疼痛的几处大穴。
如今正趴在地上筛糠似地抽搐,全身汗出如浆,脸涨得像副猪肝,却连一声
痛都呼不出来。
吴征当先抢入天牢,一名狱卒恍惚间回过神来,尚未呼出声便被吴征一剑穿
喉了结了性命。
天牢裡入夜时分也是清淨,三人借著火光一路向前找寻,朱泊忽然长歎一声
道:「你们去吧,小老儿往裡头再看一看。」
只见一间尚算乾淨的牢房裡,林瑞晨面如白纸,四肢垂软无力地躺在石板床
上,不知是否太过疲倦,睡得正沉。
在天牢裡想是受了不少折磨,人已消瘦了不少。
之所以能看清,只因整座天牢只有她一人未著寸缕……牢房裡腥臭的味道,
林瑞晨身上挂著的污浊泥垢,像一根根尖针刺痛了吴征与陆菲嫣的心。
吴征解下长袍披在林瑞晨身上,林瑞晨骤然苏醒,目中虽惧意十足,身体却
似麻木,竟不知闪躲。
待看清了两人,才露出笑意道:「你们来了。」
「二师姐……」
吴征扶林瑞晨坐好后便跪在她身前,陆菲嫣搀扶著软垂无力的林瑞晨,知她
丹田已毁与普通妇人无异,这一回却死死忍著眼泪,没有哭出声来。
「想不到还能见到你们,我好……开心……」
林瑞晨虚弱地笑道:「三师妹啊,呵呵,呵呵……」
「二师姐莫要说话,我们带你出去。」
「不必啦……」
林瑞晨凄凉一笑道:「我没有离去反而去了金銮殿,便已做好了所有准备。
大秦国从前待咱们昆仑一系不薄,这一回变生肘腋,若无人为国尽忠哪能说
得过去?我家大人走了这条路,我自然也要跟随他的……只是想不到贼党如此心
狠,著人百般折辱于我,当真畜生不如!来,征儿你来扶我,三师妹去找张椅子,
让我到椅子上坐好。「「是。」
待陆菲嫣离去,林瑞晨向吴征道:「三师妹跟著你,越发漂亮,也越发豔丽
了。那种美丽啊,一般人看不出来,二师姑就知道,只有心裡快活了,才能美得
这般好看。」
「二师姑见笑了。」
吴征低著头,再度听闻类似的话,虽来前就知希望不大,也觉心头蒙上一层
巨大的阴影。
「原本还想数落你们,时至今日也没甚麽好说的,今后你更要加倍疼她……」
林瑞晨似是说了几句话便觉疲累,语声渐低了下去,呢喃道:「你们怎生来
了成都?还是速速离去吧,贼党已掌朝政,这裡没有希望了的。若被霍贼发现定
然要捉拿你们,万一失手可就大事不妙。」
「不会的,二师姑放心。向无极离京而去,祝家主也在此处帮衬,即便被发
现了要脱身也不难,贼党拿我们没有办法。再说霍贼今时已不同往日,他现下有
了他的大事,说不得已在准备篡位之事,平日裡甚至不敢现身于人前,又哪敢来
掠祝家主的锋芒?」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麽简单的道理二师姑又没糊涂,你絮絮叨叨说这麽
多干什麽?」
林瑞晨笑駡了一句,陆菲嫣已抬来一张椅子,还铺了层皮垫。
两人扶林瑞晨在椅子上坐好,林瑞晨百感交集又不知要从何说起,只对吴征
说道:「方才二师姑的话,你可记得了?你在三师妹面前答应一声。」
天牢裡忽然响起了动静,乒乒乓乓的打斗声起夹杂著朱泊的喝骂与不时响起
的惨叫声。
吴征还未答话,三名狱卒装扮的人喝道:「什麽人胆敢擅闯天牢!」
三人举刀一同扑来,吴征与陆菲嫣跪在地上也不起身。
林瑞晨急道:「小心。」
只见陆菲嫣跪倒不管不顾,吴征竟不回身,拔出长剑反手回刺挡开了一柄大
刀道:「弟子自会一生疼爱陆菲嫣,请二师姑放心。」
三名狱卒一见火光之下陆菲嫣的媚色便如失了魂一样,近日来他们予取予求
享受惯了,色胆包天,一刀虽被挡开,登时三刀一起向吴征砍来。
吴征此刻的修为内力深厚,剑招更是清奇,不需回身只听兵刃破空之声,便
对来路了若指掌。
他长剑反手唰唰唰地三剑,登时将三名狱卒的手腕齐根削下,血光四溅。
「你的武功……」
林瑞晨功力虽失,眼力犹在,见吴征这一手乾脆俐落,又惊又喜。
「弟子已有十一品了。」
「好,好,昆仑有后,昆仑有后……」
身后惨叫声不断,吴征起身以剑尖指著其中一人脖颈道:「你们是暗香零落
的贼党,受死吧。」
长剑又是一阵颤动,将三人全身经脉一同挑断,鲜血淋漓,一时却不得便死,
只待鲜血流尽。
吴征回身前抹了把眼泪,向林瑞晨道:「此处当有不少贼党,弟子再去多杀
几人,为二师姑消心头之恨。」
「好,好,征儿真乖。」
吴征跪地拜别,心道:好想与二师姑再多说几句话,今后……再也说不上话
了……吴征离去之后,林瑞晨向陆菲嫣道:「他现下是不是昆仑掌门?」
「回师姐的话,掌门师兄已把掌门之位传给了他。」
「好,好……」
林瑞晨如释重负般长歎一声,也似失去了所有力气,低声道:「你也去帮师
姐多杀几个贼党陪葬吧,师姐一身污秽洗也洗不乾淨,放把火烧了就好。用火烧,
便能把一切罪恶都烧得乾乾淨淨……把你的匕首给我。」
「二师姐……」
「快去吧,听话……师姐要去见我家胡大人了……」
林瑞晨死志已决,陆菲嫣无可奈何,只得将匕首递给林瑞晨,依依不捨地后
退出牢房。
林瑞晨凄凉又洒然地一笑,匕首缓缓刺入胸口……这一夜成都城天牢烧起冲
天的火光,烧得彻夜不息,彷佛来自地狱的冤魂,哭喊著罪恶的不公!
第二章、梦醒世间。绝境穷途
淨室裡不点檀香,清淨而素雅。只是屋中人以泪洗面,数度以手刚抹干了的
泪水,忍不住又再落了下来。在她手边,一方锦帕早已湿透!
残酷的真相让人无法接受,何况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同门,这些像亲兄弟妹一
样的至亲。一把火烧了天牢,没有让陆菲嫣块垒鬱结的心口有半分舒坦。惨剧让
熟悉的成都城与大秦国,在这一刻变得无比陌生而可怕,让人忍不住想要远远地
逃离。
回了林中小庵,陆菲嫣就把自己关在房裡,和吴征一样。时间已不知过去了
多久,也不知吴征如何了,是否还和自己一样沉浸在哀伤之中。只是陆菲嫣软瘫
瘫的提不起劲来,悲心此刻盖过了一切。
她不知要如何才能改换心绪,只是万万料不到,其实让一潭死水般沉寂又哀
戚的心湖泛起波澜,原来并不难。
祝雅瞳叩了叩房门,便自行推开后踏入。自她从山谷底脱困之后还是两人之
间第一次独处,即便刚遭逢惨事,面对她时,陆菲嫣仍不由自主地泛起忸怩与害
羞,心头莫名其妙地暗歎:幸好与吴郎之间这辈子不会有夫妻的名分,不需纠结
面对这位与自己年岁相若的美妇时如何称呼。
陆菲嫣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香肩微缩,双手在小腹前交叉在一起,半垂著
头低声道:「祝夫人。」祝雅瞳露齿一笑,居然也有几分尴尬,忽然也不知要以
什麽身份去面对这位与自己年岁相若的美妇,讷讷地说不出话来。二女对视片刻,
又一同轻轻笑出声来。
祝雅瞳轻轻摇著头,陆菲嫣感慨万千。
很难有人不对祝雅瞳心生好感!陆菲嫣知晓自己的姿色,诚如吴征所言媚及
阴阳,著实不在祝雅瞳之下。但她的容貌妩媚多姿,现身众人之前则媚光四射豔
压当场,极易令人自惭形秽。相较之下,祝雅瞳同样的美丽动人,但五官柔和温
婉,全无凌人之气,除了惊豔之外,也让人觉得依恋,信任,不自觉的就有几分
亲近之意。
如同现下一般,祝雅瞳的出现让陆菲嫣沉鬱的心头出现些许鬆动。她知道不
仅是两人之间微妙关係带来的尴尬,以及从前吃她的味儿是多麽好笑,也正因这
副全不带攻击性的美貌让人升起的安宁。
「放心不下,所以来看看你。」祝雅瞳微微一笑,将手中託盘放下道:「酒
入愁肠愁更愁,从前我伤心难过时特别爱喝蜜水,清清甜甜的,能开怀不少。」
接过祝雅瞳递来的蜜水,陆菲嫣二话不说大口大口地灌入喉中,不知是想表现乖
巧,还是太过需要排解心中的鬱结,什麽都愿意试一试。
「我好像不太能劝得动你,平日若是心伤难过,谁最能教你舒缓下来?」祝
雅瞳吐了吐舌头俏皮道:「为何到了此时你们便忘了平日裡的恩爱,只会独自生
闷气。」陆菲嫣俏脸飞红,险些把螓首埋进高高耸起的胸脯裡去,心道:还不是
你在这裡,我一时有些不好意思。这话当然说不出口,陆菲嫣迟疑著道:「他现
下怕是比我更加艰难,我,我不敢去找他,更怕打扰了他。」「不必顾忌于我。」
祝雅瞳冰雪聪明,自知内裡隐情,一时竟有股将真相告知陆菲嫣的衝动。可无论
自己如何宠爱吴征,分寸却始终拿捏得当,此事本就是吴征的责任,她不会越俎
代庖。遂道:「昆仑重创,我的责任可就大啦,这麽大的人情债还不清,没奈何,
只得让宝贝儿子用一生一世来偿还。征儿自然也懂,他向来坚韧,可此事有无数
艰难险阻,咱们是不是该多帮著他些?从现下开始!」「是。」陆菲嫣乖巧地点
了点头,鬼使神差般应和一句。这份低人一头分外地可爱。
「嘻嘻。好乖!」祝雅瞳忍俊不禁地摸了摸陆菲嫣的头顶,携起她的手道:
「走,我们去看看他。」吴征的淨室相隔不远,不多时便能听见他朗朗的吟哦声。
祝陆对视一眼,同时驻足侧耳,只听淨室裡传来大有道理,却又有几处莫名其妙
的典籍声:「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
者也。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
后,庶几无愧…………」吴征将胸中记忆轻声朗读,读一句,便在纸页上书写一
句,摇头晃脑,活像个掉书袋子的穷酸。祝陆二女连袂而来,他在房中听得真切,
吟哦声并未停下,反倒更加动情。
记忆中的另一个世界已然开始模糊,唯有这些经典依然牢牢刻于脑海。相比
起来,唐诗宋词的浪漫香豔常在他耳边迴响,而这些关于仁义,关于古人治学时
最讲究也最考究的东西,他时不时都会淡忘。
从前学习这些,乃至于瞭解到古人的言行,吴征也时常在心底裡嗤笑一句「
愚忠」。难免会已留取有用之身或是识时务者为俊杰之类的言语来开解自己,以
证明所谓的死节实在是最笨最蠢的做法。
可新的一段人生旅程裡,不时有人会勾起他淡忘的记忆,一次又一次地以来
告知他什麽是大义,什麽是成仁。孟永淑以苟活取义,胡浩以尽忠成仁……每一
次都以极为震撼的方式,活脱脱地演绎著他曾嗤之以鼻的典籍。
他不知道胡浩已知走进了绝路,是什麽支撑著这位文弱书生义无反顾地踏进
皇城,在金銮殿上反对著势大的贼党,以此全节。他只知道昆仑一系上上下下,
从此不再欠大秦国任何东西。胡浩以生命,以窝囊又憋屈的献身诠释了悲壮。
他不知道昆仑山上明知已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还在笑对著他的奚半楼,在
举剑朝向曾呕心沥血了多年的大秦时,心中又该是什麽一份滋味。他只知道奚半
楼是如此地洒脱,浑不将生命放在心上。在昆仑山上以鲜血捍卫昆仑派清白与尊
严的师长们,每一位都是如此。
甚至于林瑞晨都是一派云淡风轻。诰命夫人,侍中之妻,这样的名门贵妇历
来高高在上,可遭致贼党的侮辱,她也没太放在心上,反在鄙薄贼党无耻下作到
了这等程度。她本可以走的,当林瑞晨选择了回头,踏上朝堂,便已做好了面对
一切后果的准备。插在胸膛的匕首,淋漓的鲜血,都没掩去她脸上的坦然。
义有千钧,两肩可曾担得起?吴征并未再去纠结于个中的利弊,还有对与错。
故去的前辈们选择了他们的道路,每一位也都没有白白牺牲。逝者已矣,生者该
当如何?
「征儿的心绪似乎还不错?」推开房门,夕阳的馀晖将门口两位美妇的倩影
拖得长长的,令人眼前一亮,也让吴征一愣道:「已是傍晚了?」「嗯。饿了吧?」
「午间强吃了些,现下还不太想吃东西。」吴征指了指桌上空著的碗碟,强迫自
己做些不愿意,却十分有益的事情,他已做得很好。
祝雅瞳赞许点头,携著陆菲嫣进屋道:「在念些什麽?娘从前都没有听过。」
「胡乱念些东西。」吴征指著桌上列著的一排木牌道:「不知如何悼念他们,就
当是一篇篇祭文,送别他们吧。」「捨身取义!他们每一位都当得上。」祝雅瞳
赞许一声,而陆菲嫣则已照著吴征写下的典籍,轻声念起来。
「虽死犹生,毕生难忘。」吴征以手抚过木牌上刻著的一个个名字,奚半楼,
胡浩,林瑞晨,景精忠等等道:「实话实说,去昆仑山之前我问过自己,若要一
意求死,愿不愿?答案是不愿,我也知道师尊会保护我,不会让我在昆仑山上尽
忠。现下他们都已故去了,留著我还在这裡. 我还是不想死,一点儿都不想!」
「现下而言,生比死要艰难许多。」祝雅瞳点著头道。无论是吴征还是她,似乎
都在走一条最艰难的路。只是令她欣慰又欣喜的是,吴征的眼睛虽也因过多地流
泪而红肿,目光却无比清明,亮堂。
「孩儿知道,所以孩儿更不能死了。」吴征起身,一手拉著陆菲嫣,一手拉
著祝雅瞳来到窗边,遥望天边的晚霞道:「从前呀总是迷茫无措,不知生而为人
究竟为了什麽。努力修行,接任掌门,让昆仑派在大秦国源远流长下去。这一条
路从我上山开始便定下了,谁也不能改变,包括我自己。当年我要学「道理诀」,
还被菲菲不留情面地教训了一顿!」念及往事,陆菲嫣目光像星火般忽闪,不自
觉地靠进吴征怀裡. 「这些事我从未想著要逃避,可若说心甘情愿又说不上来,
心裡总有那麽点彆扭。就好像……就好像……」吴征搂紧了陆菲嫣,转向祝雅瞳
与她对视片刻,又逃避似地躲开她温柔的目光,自言自语般道:「就好像我不属
于这个世界,只是无可奈何,命运要我在这个世界裡扮演一个准备接任昆仑掌门
人的角色,无论我做得有多好或是多不好,都不是我想要做的。」「世事维艰,
人所不愿,非止于你,或许大多数人都是如此。」祝雅瞳的宽慰却让吴征轻轻摇
头,洒然一笑,目光越发清明,似在与此前的自己告别,道:「不!大多数人都
是如此的,未必是对。像我从前就错了,大错特错!我有一大家子的内院,每一
位都关心著我,把我捧在心头。还有视我如己出的长辈们,他们一个个,前赴后
继地慷慨就义,只为了给我留存更多一点希望,为我铺平些将来的道路。何来我
不属于这个世界?我喜欢这裡,这裡的一切,这裡的大多数人!我出生在这个世
界,是祝雅瞳的儿子,是陆菲嫣的丈夫,是昆仑派的掌门!我现下心甘情愿,这
裡的大多数人太可爱,太可敬,只恨我没有早一些发现,早一些更爱他们……既
已悔之无及,何若怜取眼前人!」吴征说得声情并茂,祝陆二女虽不明他有些言
语,却也深受打动,一同动情道:「所以你现下……」。
沷怖页2 ū2 ū2 ū、C0M 「我想明白了。」吴征远望的目光无限憧憬与坚
毅,又回过头来与二女对视再不逃避,道:「师尊也好,胡叔叔也好俱是大义在
心,世之贤臣。他们本该名垂青史,如今却身败名裂!为何?若是江山一统,天
下大治,就算偶有冤假错案,也不至于频频让好人受尽屈辱而死!从孟前辈,到
二师姑,还有暗香零落魔爪下的冤魂,大治之世岂容这等贼党作威作福,祸乱世
间?娘,您听我的,咱们不再去想什麽立国称帝的事情。咱们再立一国固然有此
能为,守上三五十年的气运度过此生并非不可能。可天下三分,世人苦之已久,
岂可再因一己之私愈加祸害世间?若是如此做了,与该杀千刀的宁鹏翼之恶又有
何区别?」「娘早就说过,如今征儿才是祝家之主,一切自然征儿说了算!」「
好!」吴征大喝一声道:「这些日子来,我一直在想一件事。栾广江错了麽?身
为燕国龙种,他做的事一点都没有错,可是却害了娘与我,害了栾采晴险些万劫
难複. 梁兴翰错了麽?菲菲,咱们对他瞭解更多些。我总觉他的名字没起错,在
皇帝裡倒真是一位良心汉。可这有什麽用?他所做的事让咱们昆仑一系血泪无数!
就算是霍永宁这个狗贼,他又做错了什麽吗?他要抢回自己的江山,好像也没有
错。每个人都没错,可世间尸山血海,好人蒙冤得跳进大海裡都洗不清,究竟是
谁错了?」吴征怒气填膺,沉著声字字如擂鼓道:「错的只有宁鹏翼留下这座支
离破碎的江山!他一定,一定,一定很恨这个世界,恨不得所有人都给他陪葬!
一定是!可我爱这个世界,也爱这个世界上可敬的人!宁鹏翼撕扯裂开的江山,
我想把它修复好。他想让这个世界争斗厮杀到天长地久,到最后一个人都死绝!
我想儘早结束纷乱重归一统,还世间一个百年大治!大丈夫生于乱世,当为苍生
黎民谋福祉,这才不愧对了昆仑之义!」「征儿「吴郎」已有了明路?」「有。
若不立国,只能择一而投之。燕秦强,但一个欲杀我而后快,一个则就等著我自
投罗网。咱们只能去盛国,现下起也需尽一切可能,助张圣杰归国。」「可是,
为何能确认他就是咱们的真命之主?会善待我们?」陆菲嫣对朝廷的信任已毁之
殆尽,对盛国更是不抱有多少希望。
「因为张圣杰一旦归国,栾楚廷便会发现自己上了大当,就不会放过他!盛
国羸弱,难以抵挡燕军。想要绝处逢生,非要用我们不可!我们有韩家虎将,有
甯鹏翼的遗藏,每一样都是盛国梦寐以求的东西。张圣杰志向远大,不,盛国皇
族志向远大,咱们在盛国必然能受足够的礼遇。至于我的身份不好,这些……或
许今后咱们要吃很多的亏,蒙受许多的世人白眼了……现下还暂时一厢情愿,尚
需等在江州汇合之后,才做计较。」吴征的一番话说得模棱两可,甚至连他自己
都说不出太让人信服的理由来。可祝雅瞳并不反对,陆菲嫣也在反复思量。吴征
的考量至少将陆菲嫣放在重中之重,陆家如今也是危在旦夕,吴征的计画倒是处
处都在为陆家盘算。
「娘不好说个中对错,倒是觉得挺有道理的。」祝雅瞳展颜一笑道。
吴征也笑了,问道:「为何?道理在何处?」「说不上来太多,唯有一点:
娘觉得张圣杰不像个短命的。」祝雅瞳对自己的神神叨叨无法解释,吐了吐舌头
道:「咱们也都不像短命的,这是……是……算是种气运吧?这麽多有古怪气运
的人凑在一起,说不准能将天都翻个个儿来,对不?」「对!」吴征取出封通道
:「娘,让人把这封信送给拙性让他再跑一趟燕国。张圣杰若能离开长安,便不
惜一切代价护送他返回盛国……」吴征说到这裡不由语塞!
不惜一切代价,意味著又会有许多生命消失。吴征愣了一会道:「咱们做的
事,接下来会死不少人的。」「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只要问心无愧,又何须有
甚忌讳?」祝雅瞳安慰道:「为家主者若左右举棋不定,将来定有更大的损失,
会有更多的人无辜丧命!」吴征现下意念已无比坚定再无犹疑!欲成大事,总是
要付出深重的代价才可。一将功成万骨枯,韩归雁曾毫不犹豫地下令让韩图死战
拖延狄俊彦的追兵,如今的吴征也一样。
「好!」吴征咬了咬牙,摊开一幅地图道:「今夜我们再入成都!这一回不
仅要把皇宫搅得天翻地覆,还要把玉姐姐接出来!今后启开宝藏,她有大用。」
吴征目中闪现些许温柔旖旎,又有些闪躲地不好意思,随即便是一抹令人胆寒的
厉色道:「成都的第一把火烧在后宫,定然是赵立春与玉姐姐藏身井底时掩人耳
目之用。第二把火又烧在天牢,连续两处皇家要地失火,想必城内早已流言纷纷,
大凶之兆的说法甚嚣尘上。今夜的第三把火,我们要烧在哪裡?」「当然是这裡
了!」祝雅瞳与陆菲嫣一同点向一处,恨声道。
「不错!我们就是要告诉他,我们不仅没死,还回来了!」吴征冷笑一声,
低头望著图中所指之处陷入长长的沉默。
「那些杀不死你的,终将让你变得更强。」祝雅瞳看著吴征,脑海裡忽然闪
过吴征写在纸页上的这句悼词来………………………………………………………
………………………比起大秦国的混沌,燕国的惨剧便只控制在极小的范围之内,
至少对于新帝栾楚廷而言是如此。
雕著两尾五爪金龙的椅子象徵著天下至尊的权力,在栾楚廷看来坐上去始终
需要笔挺著背脊,身体并不感到舒适。可那种坐得高高在上,俯瞰著群臣低首跪
地的感觉却又有无尽的满足。满足到足以缓解身体的疲惫,直至觉得飘飘欲仙。
权柄一事说穿了似乎可笑,可天下英雄谁不对此翘首以盼,乃至愿意捨弃旁
的一切?手掌至高权柄者,便是英雄中的英雄!
先皇已打理下葬入土为安,燕国的千里江山也已换了主人,一条条新的政令
之下慢慢地旧貌换新颜。丘元焕是从龙的首功之臣,作为长枝派遭受重创的补偿,
天阴门自是不会再有留在世上的必要。
这家门派有极大的声望,原本并不好对付。想不到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掌门
柔惜雪是暗香零落贼党细作的消息被大秦国中书令霍永甯给爆了出来。栾楚廷笑
纳大礼,做个顺水人情,下旨丘元焕彻查天阴门捉拿贼党,天阴门就此覆灭……
栾楚廷对此事极为满意。长枝派重创,天阴门消失,两大门派都暂时失去了左右
朝政的可能,皇权威仪之重一时无两。唯一可惜的,便是柔惜雪,倪妙筠,冷月
玦等人不在门中,今后不免少了许多修行上的乐趣。不过比起坐拥江山的志得意
满,这些又不足为道了。。
沷怖页2 ū2 ū2 ū、C0M 「世事难料啊……朕从前指望天阴门能支持朕,
为此煞费苦心,不想冷月玦那个贱妮子不识抬举!如今朕坐龙椅,掌玉玺,天阴
门一言可灭,你们又何曾想过有今天?」栾楚廷举起玉玺,在圣旨上盖下鲜红的
印章,内心自言自语道:「算计千条,能为之用者三两之事尔,足使大事可成!
一番苦心,庶不枉费,足矣,足矣。听闻秦国大乱,盛国又荒疲日久,待朕以半
年之期整顿朝政,备足粮草,一鼓作气平天下定江山,成万古不世之功……」独
自在御书房裡的栾楚廷正踌躇满志,太监不合时宜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启禀陛
下,盛太子张圣杰于皇城外有要事启奏。」「嗯?」栾楚廷甚为不满,沉声道:
「何事?」「八百里加急信使入长安城,报知盛国皇帝张安易暴病驾崩。」「什
麽?」栾楚廷也吃了一惊,三位互相之间斗了一辈子的皇帝,居然前脚后脚地共
赴黄泉,简直前所未有,将来也不会有:「速速取来朕看!」太监递上奏章,栾
楚廷速览一遍,内心狂喜:「天命使朕大功告成!」纷乱了两百年的三分天下,
在这一刻的局势忽然变得无比清朗!秦国从现有的消息来看多半还要内斗许久,
自顾尚且不暇!盛国本就疲弱,如今皇帝驾崩,必然也要陷入一段长久的乱局。
两国同时遭遇意外,唯独燕国可谓平稳过渡,虽有长枝派与天阴门之间处理残局
的麻烦,至多半年,栾楚廷便可统筹全域,将燕国上下用得如臂使指!
燕国本就最为强盛,局面还全都向著燕国的好处发展,值此良机,栾楚廷如
果还不知把握,或是把握不住,岂非逆天行事?
「陛下,又有新的奏报。」栾楚廷正得意间,阅览了新的奏报脸色却沉了下
来。张安易驾崩,盛国无主,其三子张圣垚极力鼓动群臣欲接掌帝位。不仅正紧
锣密鼓地筹备登基,甚至已备下国书,欲发往燕秦二国,昭告天下张圣垚登基一
事。
栾楚廷绝对不希望看见盛国能轻而易举地渡过难关,早早便有新帝继位。在
他的心裡,盛国也应该如秦国一样内乱下去,乱得越久越好。待他筹备已毕发动
雷霆一击时,盛国尚在懵懂之中,不仅可用最小的代价拿下盛国,还可显得他帝
王手段,算无遗策!
「张圣杰何在?」「正在皇城外痛哭,欲求见陛下。」「宣!」栾楚廷背靠
龙椅闭目沉思。浮凸不平的椅背刺激著他,甚至有些微疼,却能让脑子保持著清
醒。
若不是秦国也在一旁虎视眈眈,燕国的鲸吞盛国只在翻掌之间。大秦国的内
乱给燕国天赐良机,栾楚廷不想错过。盛国太子在长安城为质以曆四世,不仅彰
显了燕国的强盛,也让盛国一代不如一代,最终几乎沦为燕国的附庸。此事行之
有效几乎成了燕国的国策,例如张安易在长安城为质子时,便被栾广江折腾得死
去活来,即使回了盛国继位也是战战兢兢,从来不敢有半分违抗。
张圣杰也是如此,在长安城不仅是栾广江折磨他,栾楚廷也没有放过他,用
意明显便是还要再培养一个唯唯诺诺之君,继续让盛国疲弱下去,等待彻底吞併
的良机。
良机已然出现!吞併盛国的计画正在栾楚廷脑中拟定,岂容张圣垚出来做妖?
栾楚廷虽怒极反笑,心中不免也有一丝狐疑:张圣杰前来皇城,必然是求著回国
做孝子!朕是否答应他?张圣杰,是否又有什麽不可告人的隐私呢?他被置于长
安为质,久受折磨,莫非心中就没有一点怨恨?一点都不怨恨燕国,也不怨恨将
他送来的张安易?他是不是,真的那麽孝?
栾楚廷脑中一瞬间闪过数个念头,计较已定,遂胸有成竹地闭目养神。
「陛下……陛下……请陛下开恩……」张圣杰满面涕泪,痛哭著连滚带爬进
入御书房,看上去几将昏死过去。
「来人,看座。」栾楚廷不为所动,这四字平平无奇,却以极为高明的内功
发出,直透张圣杰神魂,堪称振聋发聩!
果然张圣杰浑身一震面色大变,牙关不住打著颤,一时竟然顾不得啼哭,噤
若寒蝉般瑟缩在地。太监搬来椅子,他赶忙咬牙撑地,乖顺地端正坐好。
栾楚廷对此极为满意,帝皇威仪远播万里,不外如是。他提著笔阅览著奏章,
良久后才道:「你有何事启奏?」「陛下……」张圣杰嗫嗫喏喏哼了几声,忽然
又扑通跪倒砰砰磕头,似是急火攻心,好半天才顺了口条,支支吾吾地跪奏道:
「孤奉旨为使常驻长安城,亦久受陛下天恩,心常怀感念。可孤之父皇忽然驾崩,
孤为人臣不能尽忠,为人子不能尽孝,愧为人臣人子。求陛下开恩,孤当为父皇
奔丧……」「放肆……」张圣杰说得并不过分,栾楚廷却忽然沉声喝道,目中馀
光将他的脸色看得清清楚楚。
张圣杰面如土色,果然一个字不敢再言,像只鹌鹑瑟缩于地。以一国太子之
尊,现下之耻极矣。
「你可是在说朕不近人情,不近礼法麽?」「不敢,不敢,岂敢……」张圣
杰结结巴巴道:「陛下是上国圣君,恩德……恩德播于海外……臣……孤岂敢…
…岂敢……」「你先起来。」栾楚廷放下御笔,凝视张圣杰道:「盛国与大燕常
年为友好之邦,你在长安为使多有功劳。犹记盛帝亦曾在长安为使,两国多年睦
邻之谊,如今盛帝驾崩,朕心甚痛。」「谢陛下关怀。」张圣杰一脸迷茫又焦急,
不住哽著喉咙吞著唾沫,全然不知所措。
栾楚廷点了点头,好整以暇道:「你为盛国太子,回国奔丧理所当然,此后
继承帝位也是顺理成章,经此一别,不知何年何月再相逢了。朕,颇有些感念。」
「什……什麽?」张圣杰一愣神,好半天才回过味,眼泪不禁又流了下来道:「
陛下明鉴,孤久在长安,这裡风土人物无一不知,无一不爱。平日裡只知长安乐,
不思盛,若非父皇驾崩,断然不敢打搅陛下,更从未有离开长安之心。孤……臣
……我……我……陛下,臣心中向奉燕国皇帝为君,一片丹心可昭日月,臣焉敢
有不臣之心啊……臣奔丧毕,定然返回长安,长奉陛下左右……」「好了好了…
…」栾楚廷冷笑一声,张圣杰说得倒是情真意切,可他并不相信。相信旁人,不
如相信自己!「不需你来教朕怎麽做。」张圣杰不敢再接话,见栾楚廷起身向自
己走来,忙跪倒低头。
栾楚廷行至张圣杰面前,一扫张圣杰的目光,便知他只敢,也只能看见自己
的龙袍下摆,心中甚为满意道:「你方才说的话可曾有假?」「句句发自肺腑,
绝不敢欺瞒陛下。」张圣杰声音忽高忽低,可见心绪大受震盪. 「朕还记得,世
间传言盛国有圣主降生,其日天降雷霆紫盖,有龙吟凤鸣,说的是你吧?」「世
间愚夫蠢妇多矣,陛下万万不可信之。」张圣杰大惊,又是频频磕头,唯恐惹得
栾楚廷发怒。
「朕也是此意。雷霆紫盖不就是一场雷雨麽,所谓龙吟凤鸣,一点点风雷之
声而已。」栾楚廷忽然轻笑一声道:「只是你说得天花乱坠,朕却不可不防。」
张圣杰被吓得目瞪口呆,尚未回过神来时栾楚廷从袖中取出一颗丹丸抛下,正落
在鞋面上稳稳停住道:「朕没说不让你回国奔丧,但朕也不想与你撕破面皮,你
把丹丸吃了吧。」「敢……敢问陛下……这是……这是……」「五毒丹。」栾楚
廷露出戏谑又残酷的笑意道:「这一颗吃下去,半年后便会发作,你在盛国倒不
必担心,时候到了朕自会派人送去解药,又能保你半年性命。」「陛下……陛下
……这……求陛下开恩……」张圣杰吓得傻了,绝口不提欲回国奔丧之事,居然
瑟缩著向后倒去,对丹丸畏如蛇蝎。
「呵呵……」栾楚廷冷笑道:「吃了五毒丹,你便可先回盛国去了,朕答应
你的事,君无戏言!」「陛……陛下……臣……臣不想回盛国了……」栾楚廷几
乎忍不住想要放声长笑,似这等无胆匪类,早已被捣碎了神魂,哪裡还能做一国
之君?便是做了又能如何?
他做不了,朕却偏偏要他做!
「你父皇当年也服过五毒丹,不也好端端地寿终正寝?」栾楚廷嘴角勾起神
秘的笑意道:「朕命你即刻服用,否则朕要你人头落地!」张圣杰像只狗一样迅
速爬了过来,张嘴便向置于栾楚廷鞋面上的丹丸咬去,咕嘟一声吞下!
「舔乾淨了。」隔著鞋面,一个男子一下一下地舔在脚上哪有后宫中的佳丽
美人尽心舔起来舒适?栾楚廷虽有些厌恶张圣杰,却极享受对盛国太子的折辱。
乖巧的张圣杰在未逢新旨意之下,居然自行停下了动作,栾楚廷也未对此动
怒。只见张圣杰面色灰败,捂著肚子杀猪般惨叫了几声,就在御书房裡满地打滚
起来。
剧烈的疼痛鑽心敲髓,张圣杰汗出如浆嘶声惨叫。栾楚廷高坐龙椅之上,居
高临下地打量这一副盛景。盛国太子像只爬虫一样在地上蠕动,又不受控制地弹
起,腥臊的臭味开始在御书房弥漫……栾楚廷终于耐不住,也欣赏得够了,以内
力发声道:「若不得解药,你就会受此折磨十二时辰,才肠穿肚烂而死!回了盛
国乖乖听朕的旨意,朕自然不会与你为难!」张圣杰已说不出一句话来,剧痛抽
空了他的力气,他无力表示,也无力回话,只是紧锁著牙关,竭力一点点控制著
身形,将头脸埋进地上的骚臭之物裡去。
栾楚廷皱了皱眉,道:「来人,给他解药。这一处御书房拆了吧!给朕重新
建一座!」
第三章、交情最好。见面之初
烟尘滚滚。
铁骑开道,衣甲鲜明的军士相随,金黄色的「秦」字大旗足有数百面,佈满
了全军在风中猎猎飞舞,尤其以大军中央的一列车驾最为醒目。
只见九面金色旗帜环绕其外,丝缨纷飞,似九条金龙飞舞。一蓬蓬金罗伞盖
随著行进的步伐抖动,旋转。天子御用之物,让显小的车辇与外表刚涂上的金漆
同样泛出尊贵之气。一行军伍气象严整之外,还有皇家的威仪与凛然不可逼视。
既是天子归京,威严必不可少,韩克军刻意营造的军威非同小可。饶是深知
内情者已知这位天子不过是个吞服了祝家求死丹,被彻底掌控的傀儡,当旗号亮
起之时,仍不由心中肃然。
譬如见识最少的顾盼,当时她被冲天的威势所震撼,双腿打颤险些跪了下去,
浑然不似此前掌控梁玉宇时,那个在关键时刻拼力一击,一举奏功,天不怕地不
怕的小丫头。
「片刻之间打造出一隻「禁军」,韩老侯爷真是好本事。」念及不久前发生
的林林总总,顾盼感慨之馀还有些好笑。想著身边的这些人,年岁大不了太多,
一个个的却远比自己老成。至少此前她们不断地面见天子,也不曾像自己一样的
不堪,更何况是昆仑派裡最出色的大师兄。
想到吴征,顾盼的感慨更多。她未曾有过放鬆的时候,一直拼了命地想要追
赶上吴征的步伐,只因她太清楚这位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大师兄有多麽地出色。
不仅仅是昆仑,他的光芒足以照耀整个大秦国,谁都知道假以时日,这位昆仑大
弟子定会成为栋樑之才。
即使现下巨变陡生,吴征已成丧家之犬,也无碍这一切。只要还活著,终有
东山再起的那一日。想要站在他的身边,仅靠著美貌一项显然并不足够。顾盼已
不是从前天真浪漫的孩童,她清楚自己对韩归雁的敌意正是赤裸裸的嫉妒。除了
天生的貌美差相仿佛,难分高下之外,其馀的自家都差了这位英风四射的女将太
多太多。
顾盼幽幽歎了口气:娘和大师兄之间眉来眼去,分明大异平常的师姑与师侄。
两人之间的默契堪称心心……嗯……山鸣谷应,想要默契到这般程度,怕是……
怕是没那麽简单。从前嫉妒韩将军,现下又该嫉妒谁?冷师姐?娘?
心中茫然像一片阴霾笼罩,顾盼正愣神间,韩归雁道:「这一件事十分紧要,
为将之道审时度势,若是整不出一支合时宜的大军,又怎称得上大将?说起来是
装模作样,不过这一路来,光凭那身行头便能免去无数的麻烦!」「嗯。谢教诲,
一路上的成效,我都记在心裡了。」韩归雁从前对自家多有不屑,甚至每回都针
锋相对点滴不肯退让。自从吴征在山谷中脱困之后,她对自己的态度便全日男掉
了个个儿。小女儿家的性子没了,不拌嘴了,一路上还多有照拂。
「你不必太过担忧,若有什麽疑惑,不妨问我。」韩归雁点了点头。她其实
也说不上有几分亲近之意,只是不再存有敌意。
「我只担心仓促之间,两军难以协调,想要穿过连燕军都打不破的三关进入
川中,实在出不得岔子。」顾盼的忧虑韩归雁见过不少,几乎每一位刚接触军伍
的新丁都会有此疑问,遂展颜一笑道:「袍泽之间有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便是
信任。军伍之间瞬息万变,若是战时更甚。每一位被选出来担当要职者都是有本
事的,军如蚁聚,又如鸟兽散,每一位都要先做好当下的事。我们做好眼前当做
的,再信任袍泽们也能做到,譬如你的大师兄,他面临的困难可不比我们小,但
是咱们当然信他能做到,还能做得很好,对麽?」「我……我不知道……」顾盼
迷茫更甚,往日裡无比信任的吴征,如今看起来离她那麽遥远,那麽模糊。尤其
念及他与陆菲嫣一同返回成都,看他们之间十足的默契,一定会配合得很好。艰
难的军令或许对他们而言只是易如反掌,本是好事,可顾盼心中的却是一片辛酸
苦涩,难以言表。
从前只需提起吴征,几乎百试百灵,不想这一回竟然生效,韩归雁也感意外
之馀,鼓著香腮心头暗自著恼:都怪这个大色狼,招惹到人家母亲头上去了,偏
生又在这个档口上露了馅,这一回可要怎生收场!
顾盼并非资质鲁钝,相反还十分聪明伶俐。韩归雁耐心说了许多,终究没法
扭转她的心境,只得感慨不是聪慧或是愚笨的问题,而是实在年岁尚幼,要她一
时之间能拿捏清楚轻重分寸不易,加之这等涉及情感对于少女而言就更加难了。
「你看她就很好,是块当大将军的好料子。」韩归雁眼珠子一转,指著冷月
玦道:「几乎不被外物影响,办一件事儿的时候,便一心一意办好。」冷月玦双
足踏在马鞍上举目四望,一路上她不住如此打望全军,让娇小的身形看起来颇具
威势。此时微蹙的娥眉让神色看起来有些凝重,闻言淡淡道:「其实我担心的也
有很多,只是担心无义。我师父能不能醒来尚在未知,这只能靠她自己。与其担
心她,不如尽力让军伍走得顺顺当当不遇危机,护得她肉身周全了,醒来的可能
也多上一分。吴郎他们在成都一定很艰难,只是像韩将军说的,我信任他的能耐,
尤其他认真起来的时候很是厉害。咱们这一路都做得好了,自然能在江州汇合。
我只想早日和他汇合,自然会心无旁骛,履监军之职。剩下的,韩老侯爷与韩将
军自会领我们去的。」冷月玦平日沉默少言,这一大通话说出来居然滔滔不绝,
说到最后嘴角还忍不住挂上了笑意,颇有些奚落。韩归雁知她在嘲笑自己此前发
号施令时护短之极,简直一片私心可昭日月,不由面色泛红,重重啐了一口。。
沷怖页2 ū2 ū2 ū、C0M 凉州地界大多荒凉,除了一望无垠的空旷让人胸
臆也开阔起来之外,触目可及的便只有荒山秃石与低矮的树丛。顾盼学著冷月玦
的样子踏在马鞍之上举目四望,终究还是暗暗歎了口气。如今危难之际,相比起
熟识的人们个个忙得不可开交,她所能做的事情太少,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
要做什麽……说不出的迷茫缘由正来自于此。
「前面到了路口,咱们就该转头往下卞关去了。」远远看见一处三岔路口,
韩归雁精神一振,又不无忧虑。韩家的兵法一脉相承,韩克军的军令一下,韩归
雁便知主帅的意思。
下卞关与自己渊源颇深,燕秦之战终结于此,自此韩归雁终于洗去身上的污
迹,再度踏上朝堂。对于这座雄关,韩归雁再也熟悉不过。能不能凭此进入川中,
则是一行人生死存亡的关键。
其实以吴府与韩家诸人的武功,要进入川中实在不是难事。难便难在能不能
保有这一支军伍,能不能带著梁玉宇,以天子的风光进驻江州,震动大秦。
梁玉宇进驻江州,对于一行人后续的每一个步骤都有绝大的意义。大秦已不
是从前的大秦,吴府上下在夹缝之中连呼吸都已艰难万分,利用梁玉宇去分裂大
秦已是势在必行。
「世事难料啊,昆仑和韩家前些日子还是护国栋樑,现下已是叛国之贼。」
韩归雁苦笑一声,长舒一口气后忽然一夹胯下青骢马,扬起马鞭虚空啪地一击,
喝道:「诸军听令,随本将火速前行。」青骢马修长轻盈,却有一身健硕的肌肉
十分神骏,马腹被韩归雁一双有力的长腿重重一夹,它也忍不住二蹄腾起长声嘶
鸣!
身为吴府的核心人物之一,顾盼当然知道过了这道三岔路口,面临的便是截
然不同的危险。此前的一段路,虽说行军时难免灰土蒙面,可衣甲不乱,甚至连
束起长髮的蝴蝶繫绳都未曾解开。
韩归雁此前略显消沉,可一到此处便引燃战意,那乐观与昂扬而起的斗志,
激励了军伍之中的每一个人。顾盼见了这份英姿羡慕钦佩不已,又对自己一路来
无可奈何的表现暗自神伤………………………………………………………………
………………………………韩克军统领的「天子车驾」想要顺利通过三关,最重
要的便是借著京城中大局未定。一旦梁俊贤登基昭告天下,圣旨下到凉州,韩克
军就算有通天的本事,手上那点军士也休想过关。
皇家的事儿就是那样,谁先抢了先机,谁就是正统,管你从前是不是太子。
梁俊贤已将主动权牢牢拿在了手裡,披上黄袍,带上皇冠,手持玉玺,他就是大
秦的新皇。至于有人不服气,民间或许非议甚多又有什麽要紧?他有的时间来扭
转这一切。何况新任的骠骑大将军向无极正统领禁军,刚刚扫平了意图谋反的贼
党据点昆仑派,此刻正开向贼党老巢,即将把这伙儿天怒人怨的恶徒斩草除根!
暗香零落此前搞得天怒人怨,三国帝皇都为此举办了一场会盟,正是为了一
举解决这伙贼党。如今暗香零落在大秦国新帝手中覆灭,天下子民还不山呼万岁?
现在,只需要再等待五天,五天而已!
五天之后,黄道吉日,宜祭祀,祈福,纳彩,订盟,每一样都似为新皇准备。
待正式坐上了龙椅,第一道圣旨便是要给皇兄分封一块「风水宝地」,然后要他
即刻孤身来京朝贺。如若不从,立斩,从者亦斩立决!
梁俊贤兴奋地捏紧了拳头。一切仍宛如梦境,来得实在太过突然,又太过顺
遂,除了后宫与天牢的两把大火烧得有些晦气之外。
关于这两把火,即使是霍永宁也有些语焉不详,说不清缘由何在。梁俊贤曾
想看看清楚这位国之栋樑是不是对他有所隐瞒,可惜运足了目力与帝皇之威,依
然看不透什麽。只是隐隐然让他觉得,霍永宁的确有事瞒著自己,只是现下还不
愿让自己知晓个中内情。
那就罢了吧。能登上皇位多劳这位能臣的辛劳,登基前后总有无数的麻烦事,
每个人都焦头烂额,实在管不过来,或者暂时未知也不奇怪。
冷宫一带被大火烧个乾乾淨淨,正巧重建楼阁。那裡从前凄凄惨惨,时常鬼
哭狼嚎,一把火倒是把阴气都给烧没了,也是件大好事!至于天牢,也是个不祥
之地,或许新皇登基,天降神火烧尽不祥,可不就剩下大吉了麽?
梁俊贤舒了口气,紧绷著的脸略放鬆了些。这几日也不求别的,只求能睡个
好觉,即使一两个时辰也好,养足了精力,方能不损天子威仪……「天亮了……」
吴征豁然睁开双目,喃喃自语了一句,翻身而起。
来到成都城已是第五日,自从火烧天牢污秽之后,吴征与祝雅瞳,陆菲嫣便
潜伏下来,不再露面。成都城裡的形势已大致掌握,在悲愤之中还能保持住冷静
的头脑,安心潜伏准备,对吴征与陆菲嫣而言实是极大的煎熬,也因两人有著极
为成熟的心性。
刚简略地洗漱完,祝雅瞳便翩然而至:「哟,这就准备停当了?」比起一夜
修养,蓄势待发的吴征,祝雅瞳面上便写著疲惫二字。近日来每常入夜,她便潜
入成都城四处打探消息,至天光方才返回。
完成军令固然重要,安全同样不可忽视。吴征身边的助力经此一役少了一大
半,任何一人都已损失不起。何况是珍逾性命的祝雅瞳与陆菲嫣。。
沷怖页2 ū2 ū2 ū、C0M 祝雅瞳的武功几乎已是当世的最巅峰,除非踏入
精心佈置的死地,又有接近的高手引众伏击,否则以她的本事,若光是要逃跑谁
也拦不住。由她每日潜入成都带来各类消息,自然事半功倍。
比起前几日她回来之后可在白日饱饱地睡上一觉不同,今日来回奔波可是马
不停蹄。
「娘。」吴征心念一动,略带歉意地挽起祝雅瞳的手扶她坐好道:「娘且宽
坐一会儿。」「你也坐下,不许走。嘻嘻,菲菲正在梳洗打扮,片刻后就过来。」
自从在山谷裡脱困之后,诸事繁杂,吴征心情低落而焦虑,又逢多位师长亲友丧
生,莫说欢好亲热不适宜,便是性子都提不起来半点。祝雅瞳忙裡忙外,吴征多
做筹备,陆菲嫣潜心静气,三个最亲近的人都没能坐下来好好说说话。
为求生,在成都城裡掀起风雨之事可说是刀尖上行走,险关重重,今日正是
拼死一搏之时。祝雅瞳心思细腻,归来之时便顺道唤了陆菲嫣。
一顿温馨的早餐,几句简单的宽慰,还有相处之时的甜蜜而不舍分离,用以
舒缓绷得太紧的心弦再好不过。越是办大事,越是需要平和的心境。
不一时陆菲嫣迈著长腿款款而来。她著了一身劲装在内,外头则批了件长衫,
以免劲装太过扎眼。未著华服,却描眉画目,香腮点粉,朱唇涂丹,长髮顺直垂
下简单扎起,精心画好了淡淡的妆容。
女子化妆耗时甚巨,陆菲嫣的妆容虽淡,要画好可需要好一阵工夫。看来昨
夜她与祝雅瞳想到了一块儿去,想是早早睡下,今晨起了个大早,才能不碍正事。
两位佳人一左一右。祝雅瞳未修边幅,可散乱的云鬓,微微的香汗,颇有春
睡刚起的慵懒与旖旎。陆菲嫣则是精心打扮一丝不苟,散发著难以抵挡的惊豔.
吴征精神一振,胸臆大畅,也觉颇多愧疚。近来不自觉地就少了对身边人的关心,
关键时刻,还是她们更多体贴与照料自己。
「吃饭,吃饱了咱们去成都城。不仅要把事儿办得漂漂亮亮的,还要把你漂
漂亮亮的玉姐姐接回来。」「嗯。正是要办得漂漂亮亮,昆仑的人物也是漂漂亮
亮,岂是贼党那群鸡鸣狗盗之徒?」陆菲嫣啃了口馒头,向吴征柔声又斩钉截铁
道:「你快些吃,一会儿我帮你打扮打扮。这一回在成都露面,下一回不知是何
年何月,咱们两人不能丢了昆仑的颜面,无论是哪点都不许!」「好。」涂脂抹
粉,吴征向来厌恶,这一回却答应得十分痛快。陆菲嫣的刻意装扮并非仅止于讨
好于他,这一份细腻的心思与对昆仑派的情感,都是真真切切。
「哟,这倒真不错!」祝雅瞳嫣然一笑。陆菲嫣打扮的技巧,在她认识的人
裡恐怕只在衣品上稍逊栾采晴半筹,比自己都强上许多,一时对吴征稍时的模样
颇为期待……一辆载满了瓜果的牛车,历经城门道道盘查顺利进入了成都城。守
门的兵丁毫不客气地将明晃晃的长枪扎进瓜果堆裡,完好无损的只剩了不到六成。
贩卖的农夫心疼得眼泪都落了下来,想要阻止却又不敢,只能不住地抹著泪,低
声啜泣。
马车拐过几道弯角,在菜市前停了下来。农夫眼角泪痕未干,歎著气将完好
的瓜果卸下后,轻轻在牛车破旧的木板上一按,左右张望一番,又轻叩三声。只
见牛车地步居然别有一处设计精巧的隔层,层板被揭开半人来宽,三条人影先后
青烟一样离去。
吴祝陆三人顺利进了城,转身便往秦都大道而去。菜市在南城偏东,要去中
书府正要经过吴府。
上月还是整个大秦国最风光的府邸,深受圣眷,前途一片光明。如今却是门
庭破损,斜贴封条,从高大院牆看进去,鬱鬱葱葱的林木不少已是残枝败叶,想
来被抄家之时羽林卫们下手可不轻。
陆菲嫣紧锁双眉,泪珠儿涌了上来。这一处吴府有她太多的回忆,也是她浴
火重生的地方。原本的忠良之地,偏生落得如此下场。吴征则是笑得十分玩味而
无奈!并不是他不心疼花了好多心思打造的吴府,而是看见门外把守的正是穀宜
豪。
这位羽林卫长史上一回来吴府,可是带著先帝的圣谕,要维护吴征的名声,
还张罗著挂上御赐「英武侠义」的牌匾,现在看来是这般可笑。人生之无常,可
见一斑。
「走吧,今后咱们打造一座更好,更温馨,更漂亮的。」吴征一捏陆菲嫣的
柔荑悄声道:「咱们不好过,也不让大对头有好日子过。明天开始,就让他客宿
去吧。」「嗯,先收些利息,早晚让他连本带利全都还回来,利滚利!」陆菲嫣
恨声骂道,想了想又道:「就怕你的想法,他们未必都能接受。」「我自己也有
许多疑问,今日正是要试一试看能不能行得通。」吴征目中逐渐燃起火焰,道:
「其实以韩侯他们的远见,我猜大都已是预料到,甚至已著手开始准备。另外像
你爹爹也当是如此,现下咱们不细说,待两边在江州汇合之后,我自会说服大家,
也能一一说服。我决心已下,不容人改变。」「除了怜惜好人遭难之外,还有什
麽?我总觉得,你还有些话未曾对我说。」陆菲嫣解开系腰的丝带,长衫随著双
臂展开,像一尾翩飞的雨燕。
「倒不是刻意瞒你,只是想到了江州再一道儿说,既然问起,那先说出来也
无妨。」吴征失声而笑,摇著头凑近陆菲嫣耳边悄声道:「我怕真有了一份麻烦
的基业,将来你和雁儿的儿子拿著刀砍来砍去,我该帮谁才好?无论我帮谁,无
论谁赢了,我都会很伤心,这种事,咱们绝对不做!」「嗯?啊……」陆菲嫣低
声惊呼,俏脸顿时变得绯红!
燕国父子相残,大秦兄弟拼命,每一出都是人伦惨剧。吴征所担忧的并非空
穴来风,看了那麽多惨事,陆菲嫣完全能理解爱郎所想。只是想到将来与吴征有
了爱的结晶……即将远离大秦,昆仑已毁,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挡两人在一起,即
使只是偷偷摸摸,也算是万般不幸之中,唯一的一项幸事,聊以慰藉……中书令
作为股肱之臣,权柄甚重,通常而言,坐上了中书令的高位,其尊荣显耀俱已达
到巅峰,再难以寸进。不过对大秦国堪称传奇的一代名臣霍永宁而言,这些都不
是桎梏。
霍府张灯结綵,宫中名贵的古玩,珍品流水价一般赏赐到府邸,近来每日一
回,从无断绝。现下刚到巳时,霍永宁上朝未归,霍府门前却已是门庭若市。
数日之后新皇登基,这位中书令居功至伟,理所当然会成为圣上跟前的红人。
近日来的朝会上,霍永宁已几乎有了说一不二的气魄。昆仑一系崩塌之后,朝中
留出大片的职缺,这等机会谁都想把握住!
霍府总管收受礼物,迎来送往忙得满头大汗,各种奇珍异宝近日来见得太多,
简直有些麻木,再贵重的东西也是随意瞟上一眼,便让登记造册在案,礼物暂且
收下,待霍大人回来再行定夺。
忙了小半时辰,眼见人群排成的长龙不仅没少,反而又长了些许。他抹了把
额头的汗珠,吩咐其馀僕从小心在意,莫要放些不开眼的人进了府裡,以免惊扰
了大人。刚想坐一会,忽然双目仿佛被刺痛了般一缩,大怒起来。
只见人群中一面祭拜用的花圈高高举起,洁白的纸花十分纯洁,看著又十分
扎眼。两条黑色的条幅垂下,上用白漆书著一副挽联:悲声难挽流云住,哭音相
随野鹤飞,横批含笑九泉!下还有一行小字:霍永甯大人千古。
花圈举得足有两人高,谁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有人吓得胆战心惊,也有人觉
得好笑。不用管家发话,早有人怒斥来人,还有人赶上前去要抢下花圈,同时拿
下这等无知匪徒!
可是怒喝纷纷,花圈却劈波斩浪一般破开人群,一步一行片刻不停。挨得近
的,挡著路的,一旦花圈靠近俱都哎哟连声,隐约可见人群裡东倒西歪,似被一
股不知名的力道推开。
「哪裡来的大胆狂徒敢在中书令府前放肆!来人,给我拿下!」管家气得浑
身发抖,沉声喝道。。
沷怖页2 ū2 ū2 ū、C0M 「你不认识我?啊,一个管家而已,不认识也不
奇怪。」花圈举到了跟前,来人终于现出真容,一男一女分举一边在府前站定。
女子是个少妇,眼波流动处百媚横生,直令人销魂蚀骨。男子则是个少年,
脸上虽含笑,目中怒意却极盛,直欲将霍府焚做灰烬。
「吴……吴征!」管家戟指想骂,却吓得手臂不停地发抖。
身为霍永宁的身边人,他当然知道在凉州发生的事情。吴征几乎不可能还活
在世上,如今他活生生的站在眼前。可他人虽俊美,手举花圈,语声发寒,大白
日裡的烈阳之下,偏偏又像个地狱来的索命判官。
「大……大胆!来人,快来人,这人便是朝廷要犯,意图谋反的吴征,拿下,
快快拿下!」利字当头,朝廷也确实颁下缉捕令,吴征这一颗人头便值得一万两
银子,若是生擒,还能直接封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几个官员的护卫率先大吼
著扑了上来。
吴征有意卖弄,随手挥舞著衣袖震开数人,与陆菲嫣一同趋步向前,朗声道
:「昆仑派为大秦效命百馀年,呕心沥血,何来的谋反?你家主人血口喷人,残
害忠良,必当遭天谴!我提前来送一隻花圈,你收下吧!」护卫中颇有武功不俗
者,吴征挥洒自如,閒庭信步一般,这一手功夫果然震得管家大惊失色!一语已
毕,吴征与陆菲嫣一同掷出花圈。以竹枝与白纸编制的花圈原本轻飘飘的,经这
两位大高手运起内力一掷,直如一杆被掰弯的标枪,支架噗噗两声插入霍府两字
的牌匾裡!
「你们「暗香零落」高手众多,我就在这裡,怎麽,不敢让那群贼子出来拿
我麽?」吴征与陆菲嫣一同高飞而起落在府门上大声道。
「现在出来可不叫人看见了麽?到时要怎生说得清楚?他们不敢的!」祝雅
瞳乘著皇夜枭自云端现身俯衝而下,笑吟吟道:「不是还有豹羽鵟麽?啊哟,还
是不敢放出来。那没得办法,只好容我为所欲为一回。」正如吴征所言,霍永宁
已掌大势,府中陆陆续续迎来不少族人,正待局势稳定之后,逐一安插至朝中。
这些族人不少文武双全,还有些「暗香零落」贼党中可堪一用者。原本一拥而上,
吴祝陆三人也未必讨得了好去,偏生这些内情前些日子叫祝雅瞳探查得八九不离
十。审时度势,这才定下了白昼间动手的策略。
霍府裡隐藏的高手作茧自缚,向无极又引兵在外。这边有祝雅瞳压阵,还有
皇夜枭与扑天雕接应,突袭之下几乎予取予求!
「哈哈,阳光普照,万物显形!鬼物岂敢冒头?」吴征与陆菲嫣点起松明,
自府门起一路燃起火焰。
护院镖师们不断前来阻止,又哪裡敌得过功力大进的吴征与陆菲嫣?吴征在
光天化日之下纵火,大出了胸中一口闷气,恨不得将整座霍府也如冷宫与天牢一
样,烧成一片白地!
「这女子就是祝雅瞳?」藏在霍府裡一名黑髮白须的老者皱眉道:「能从燕
国皇室与长枝派手下逃生,盛名之下无虚士,今日一见,果然不易对付!」「若
不是被他们趁了便宜,这便去将他们拿住!当真是一阵闷气!」「不可,不可,
你们出去都不是她三合之敌!若叫她拿住了可是大麻烦!」老者摆了摆手道:「
家主未归之前,不准轻举妄动!」「是……可是……爷爷,难道就看他们这等肆
意妄为?」「不错,忍,等,已忍了两百年,还差这一时?」「是……」吴征四
处放火,有遇著前来阻止的霍府护院手底也不再容情,片刻间取了十馀条人命。
正一路行凶,忽然双目一凝,恨声道:「刘荣,你……你好!」天井下方,刘荣
呆呆望天,满面羞惭,被吴征一喝吓了一跳,垂著头转身便跑。
朝堂之上诬陷昆仑派的有他一份,吴征自知他是身不由己,又看见他空荡荡
的手臂。这人有今天多少因自己而起,可新仇旧恨一同涌上心头,吴征对他哪裡
还有半分怜悯之意?便是千刀万剐亦不解恨!
吴征看他脚步踉跄,显是惊慌之下慌不择路,略一沉吟便合身扑去。留他在
世间终究是个祸患,也是无穷无尽的悲哀,送他上路不仅是报仇,对他本也是一
条好的归宿!吴征身形如电,单掌疾风般席捲而来。身在霍府,也不知刘荣是否
刻意诱他上当,这一下运起了全身功力,务求一击必杀!
杀招凛冽,刘荣的武功原本就远不及他,况且今日吴征已是十一品大高手!
眼看慌张的刘荣就要被毙于掌下,忽然一人电射而至,身形竟不比吴征慢上多少。
那人挡在刘荣身前,面对吴征开碑裂石的掌力不敢怠慢,稳稳站定身形双掌平推,
娇斥道:「傻瓜,快跑!」砰砰两声大响,吴征浑身剧震,被一股巨力推得向后
飞去。他一个翻身,巨力居然仍为卸完,腾腾腾地连退五步方能站稳。
那人则被他击得横身飞出,格拉拉撞碎了木质围栏,摔在天井裡哼哼唧唧,
一时爬不起来。借此良机,也似是来人的喝令让刘荣魂魄归体,早跑得不见踪影。
「你……你的武功……」「哎哟……哼哼……吴大人今日的打扮倒是帅气。
你问人家武功?人家倒是惊异吴大人的武功怎地进步的如此之快。」吴征又惊又
怒,来人身形娇小,面上颇显浪荡,正是迭轻蝶。吴征的武功再度大进一步,迭
轻蝶早已被他远远甩开。不想这一回交手,居然仍是稍占上风。
「认贼作父!居然与杀父仇人沆瀣一气,你也真是够恬不知耻!」一击不中,
吴征心生退意。迭轻蝶同样也是帮凶,只是她武功进步如此之快,一时竟然拿她
没有办法。
「最好交情见面初。当年吴大人一力要保他救他,如今却只想著要杀死他。
不过他现下还不能死!咱们却是掉了个个儿。」迭轻蝶挣扎起身,脸上泛起一抹
病态的嫣红笑道:「人生如此无常,何况我一介小小弱女子呢?不过是随波逐流
而已,吴大人这是太苛责了。」「不错……今日奈何不了你们,改日有了良机,
再取你们狗命!」「啧啧,大丈夫能屈能伸,吴大人随波逐流的本领也不比人家
更差,了不得,了不得。」迭轻蝶抹去嘴角的血丝,做了个恭送的手势。
吴征随手将火把点燃一处窗棱,冷笑一声翻身又上了院牆。
呼救声,喝骂声响成一片。事涉朝廷钦犯,除了惊动五城兵马司,刑部,并
且火速奏报宫中之外,远远来看热闹的也不少。祝雅瞳见时机成熟,嫣然一笑,
招呼吴征与陆菲嫣一同暂停放火,一同上了扑天雕在空中盘旋。三人取出厚厚一
遝纸页临空抛洒,像在成都城裡开出了一片雪花。
这几日来做得最多的筹备便是此事,吴征将霍永宁背后阴私事,昆仑派与暗
香零落几番死斗写得清晰明瞭. 诉说昆仑冤屈之外,矛头直指霍永宁。在据点裡
以雕版一刻不停地印製,怕不备了有几千页之多。只恨藏身之所纸张备得不多,
恨少,恨少!
这一顿搅风搅雨,再洒下纸页,足以让成都城裡流言纷纷。三人大功告成,
急忙驾起鸟儿向城东飞去。
大片官军正在赶来,宫中的侍卫也骑乘著大鸟欲行截击,再呆下去可就身陷
重围,反为不美。三人一路风驰电掣地低飞,在拐角处悄然落下地来,让鸟儿们
背著三个人偶振翅高飞而去。
「似乎甚是顺利?」祝雅瞳拍了拍手,领著吴征与陆菲嫣一路潜行。三人武
功高强,一意潜伏之下官军虽多,怎能发现得了?
「算是好了一半,还得看另一半如何。」吴征看了看天色道:「时辰差不多
了,且看邵承安他们办得如何。」「不错。征儿的想法的确大有来头,娘十分期
待呢。」「这一次尝试成败与否,会决定今后咱们的出路何在。」吴征顿了一顿,
道:「我们先去一个贼人永远想不到的地方藏好,呵呵。」「走吧,你那位玉姐
姐等得你可也苦了。」浣花溪旁新建成的庄园颇显气派,只是牛头,兽骨等物令
这一处蛮夷小院生人勿进。
三人潜至此处,一路鑽进开凿好的地道裡,点上火把摸索前进。地道兜兜转
转连通了一条干了不知多久的暗沟,又绕了不知多久,吴征才道:「是这裡了。」
自从得知先帝驾崩之后,玉茏烟便如同心裡忽然空了一块,只知浑浑噩噩地度日。
暗无天日的地底,更不知岁月几何。食仅肉乾,饮仅清水,寡淡无味,幸而他久
居冷宫,只需果腹即可。赵立春时不时憋得慌了,找她说上几句话,玉茏烟心中
虽对他颇为感恩,也丝毫提不起甚麽兴致来。只觉一世至今,一无所成,像块行
尸走肉一样,转眼已届中年。
除了念及吴征,才会在心中泛起温暖。她好想见到他,向他诉说心中的苦闷
与失落,诉说自从家族惨案之后的悽楚无依。
「玉姐姐,赵兄,我来了。快请开门。」熟悉的声音穿透石壁响起,玉茏烟
如遭雷震,赵立春更是一跃而起,疯癫般扑向石门处大哭道:「吴兄,吴兄……
你终于来了……」
senglin08 2025-1-27 01:23
第四章、芝兰于室。光天鬼哭
吴征举著火把,微锁的双眉中忧色尽显,却也露出期盼与欣慰。
石门推开,赵立春跪倒在地,嚎啕大哭,玉茏烟在石床边站了起来,原本十
分激动,陡然见吴征背后还有两位陌生女子,吃了一惊,无措地揪著手指,不知
如何是好。
看她除了有些不修边幅之外,全身上下也仅有丁点擦伤,想是攀爬枯井时留
下的。
向玉茏烟点了点头,吴征也忍不住泪湿双目。
近来的坏消息实在太多,玉茏烟安然无恙是个巨大的安慰。
她只是名弱女子,能保全至此,自然全赖赵立春的帮衬了。
「赵兄……累了你了……」
除了庆倖,还是庆倖。
与赵立春的结识可说不上什麽志趣相投,大半还是利益攸关而已。
熟识以后对他的机警伶俐还是颇多认可,这一回在远行凉州之前将玉茏烟託
付给他,真没看错了人。
只可惜好好的一位小太监,前途无量,受了他的恩惠,却拖累了他落魄至此。
「吴兄……呜呜呜……吴兄……」
赵立春大哭难止。
与玉茏烟的心如死灰不同,他无时无刻不在担惊受怕。
怕被宫中发现了暗道捉回去,少说是个五马分尸。
怕吴征一去不返,将他们丢在此处,待粮尽之后迟早还是个死。
更怕吴征已遭不测,便是有心,也已无力。
陆菲嫣对这名小太监与吴征的交情十分清楚,对他颇有亲善之意,见状在他
颈后点了一指,赵立春双目一翻登时晕去。
若是情绪激动太过,于身体有害,这两人可是好些日子连阳光都没见过了。
陆菲嫣忽然动手,玉茏烟对这位陌生的美妇人升起警惕之意,更惊得缩了缩
肩膀,似想退缩逃避,迈出的腿也停了下来。
「玉姐姐莫怕。」
吴征举起双手示意她不用担心,抬手引荐道:「这位是我娘,这位……是我
的娘子……我们一同特地来寻你。」
两个娇声惊呼同起,陆菲嫣闹了个大红脸,实在没想到吴征把她的底子全给
掀了出来。
玉茏烟则是没想到两位陌生的美妇居然都是吴征亲近得不能再亲近的人物。
面对笑容极为亲和的祝雅瞳,她心中不自禁泛起一阵娇羞。
而媚态横生的陆菲嫣,则有股难以言喻的滋味:两人年岁相彷,姿色也难以
比较出个高低来。
不过陆菲嫣的精气神远胜于她,玉茏烟不免有些羡慕,有些嫉妒,又有些感
慨。
这些都让她慌张的心情安宁下来,不过都不及吴征脸上熟悉又温暖的笑意,
来得更安定人心。
「苦了你了。」
迷糊之间,吴征已走近至跟前。
见她面色苍白,身段又清减了些,即使有绝色之姿,也不免透出些憔悴来。
吴征心中怜惜之馀,又觉一股彻底放下心来的如释重负感袭来,动情地张开
怀抱将玉茏烟紧紧搂住道:「前几日我便回了成都,听闻天泽宫一带被大火烧成
灰烬,猜想你们已躲入地底。这几日准备停当才能来接你们出去……玉姐姐,亲
眼见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我一直都盼著你来……」
玉茏烟对外界发生的事情还懵懵懂懂。
只知吴征遇险,但一想他远离京城是非之地,又有师尊奚半楼庇护,料想出
不了大事。
见了吴征重逢的开心多于宽怀,只是在吴征温暖的怀中时正被祝雅瞳在一旁
看著,面上发烧,心如擂鼓。
那是从前入宫时被太后看著也没有的羞意十足,一时之间居然未曾发现吴征
的些许异样。
不仅吴征,祝雅瞳与陆菲嫣也倍感欣慰。
进来离世的亲友已太多,伤心的不单是吴征,陆菲嫣也不遑多让,相较之下
虽悲伤较少,可她对吴征的亲友们爱屋及乌,也是十分难过。
不仅如此,她们对吴征也不无担忧。
疼痛深至神魂,重担又压在吴征身上,若是玉茏烟再有什麽意外,吴征心痛
之馀,身体未必还能撑得下去。
常言如释重负,吴征的心理与精神都到了崩溃的边缘,见了玉茏烟换了旁人
或许放心之后,难免失态,恣意地大喜大悲。
但吴征做得极好,他深知玉茏烟本就是个没太多主意的女子,堪称后宫裡的
一朵奇葩。
现下即使见了吴征,大体仍是六神无主,浑浑噩噩。
若是在她面前放声悲哭,这位在冷宫裡呆了多年,心神脆弱如纸,还极其敏
感的美妇,多半要被吓著了。
吴征只是低声软语,轻抚后背安慰,将玉茏烟的娇躯搂得紧紧的,似乎丁点
也不愿放手。
热烈的体温与宽厚有力的胸膛,都能让柔弱的玉茏烟芳心大定。
她屡次拒绝离开皇宫的建议,除了身负血仇无法离开之外,也著实担心会给
吴征带去危险。
如今皇宫已没了可留恋的东西之外,吴征也不可能再留在成都城,离去已是
必然。
这一刻玉茏烟却觉得分外安心,只觉有吴征在,此行虽难,必定一帆风顺。
沉迷在浓烈的男子气息中不知多久,被轻推时玉茏烟羞怯怯地抬起头来,先
朝吴征背后偷瞄了一眼。
见祝雅瞳与陆菲嫣不仅不避嫌,还看得十分认真,面上的笑容颇为亲和,这
才放下心来,随即又觉羞不可抑。
「玉姐姐你且坐下。」
吴征扶玉茏烟坐好,又掐著赵立春的人中穴激他醒来道:「外界天翻地覆,
有些事情须得先告诉你们知道,离开之后你们好有些准备。」
吴征将抵达凉州之后,燕秦两国协力对付祝家,自己险些丧命开始,捡紧要
处说了一遍,道:「昆仑派根基已毁,说句不好听的,我现在就像条丧家之犬,
惶惶不可终日。赵兄,这一回当真是连累了你。玉姐姐因赵兄照料得以保全,此
恩没齿难忘,只是不知要何年何月才得报答了。我吴征也不是狼心狗肺之徒,大
恩不言谢,眼下急的是不知赵兄可有什麽安身立命的去处?」。
赵立春被吴征的经历惊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此刻才苦笑摇头道:「唉,想
吴兄与小弟在京城裡风光之时,哪知曾有今日啊……人生潮起潮落,实难预料。
吴兄,咱们意气相投,小弟实话实说,心中若没半点怨气,那是假的。只是
小弟也知朝中之事,人人如履薄冰,既然认了吴兄,自然同得甘苦,共得患难!
这也得认!小弟惭愧,留在大秦久后被人察觉,难免又是一死,就当赵立春已在
后宫裡烧死了便罢。旁的实是别无去处,还望吴兄收留。小弟跟随吴兄已久,换
了旁人也不习惯,今后还是水裡水去,火裡火去,绝无后悔!「「好!今日共苦,
来日同甘,我吴征不虚言。」
吴征感动莫名,有些哽咽。
赵立春说的无奈虽是实情,这一份心意也是十分诚恳,在落难之际能有这麽
一个肝胆相照的朋友,实是莫大的安慰与激励。
玉茏烟见吴征回目望来,心中一跳低下头去。
他问赵立春的去处,并不曾问自己,那可不是因为知道她已无家可归,全因
吴征根本不会放自己离去,定然是要与他在一块儿的。
「带你们离开这裡之后,自会有人安排你们前去江州,届时不必等我,听来
人行事即可。韩老将军正质拿著梁玉宇,率军赶往江州汇合。你们可先行前去等
候。」
吴征微笑著对玉茏烟,又感慨似地道:「韩二将军与陆家主在江州当已准备
妥当了……唉,我没多少领兵之能,更别说什麽沙场佈阵,两军对圆。幸有韩门
虎将在,否则将来可怎生是好……」
玉茏烟目光一闪,又快速眨了几眨,抿著唇低下头去道:「我听你的。」
吴征的目光也是一闪,道:「时辰已差不多,我们走吧。」
「若拖了后腿碍了你的事,不必等我。」
玉茏烟忽然道,居然颇有决绝之意。
「嗯?谁说你会碍了我的事?」
吴征玩味一笑,凑在她耳朵边道:「你们不一时要先去江州,久别重逢,又
要分别,所以……我抱你出去,这样便怎麽也拖不了后腿。」
在玉茏烟惊声羞呼声中,吴征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当先出了石门向左走去。
这一下把赵立春唬得魂不附体,急道:「吴兄,错了,错了。这面可只有一
条回皇宫的路。」
吴征回过头笑道:「错不了,我们就是先回皇宫去!」
这一下正瞥见陆菲嫣的目光,一点羡慕,一点幽怨,一点期待,吓得也缩了
缩脖子。
排水道狭窄,一人行走尚且需要猫著腰,吴征抱著玉茏烟更加困难。
但他武功高强,腰马结实,走得不仅不太费力,还十分平稳。
玉茏烟被他抱在怀裡,十足地感受到这一份安稳与温暖,一时间云裡雾裡,
感怀无限。
五人鱼贯而行,赵立春与吴征落在后头,他战战兢兢,不住前后张望,祝雅
瞳与陆菲嫣在前领路。
陆菲嫣收拾心神,正谨慎地左右打望,祝雅瞳的语声忽然鑽入耳朵:「不生
气?」
「没有……」
陆菲嫣扁了扁嘴,同样将语声送入祝雅瞳耳内道:「这女子孤苦了许多年,
好容易脱得牢笼,亲近一会儿理所当然,现下她也需更多的照料。」
「咦?」
令祝雅瞳意外的不是醋意甚大的陆菲嫣居然没有吃味儿,而是她这一手传音
入密居然已得心应手。
「还差一点点。」
陆菲嫣缩了缩肩,略觉自豪。
信心的彙聚极难,但一旦形成想打破也难。
陆菲嫣入住吴府之后实是最合适的状态,心境平和,修为日涨,由此也是信
心不断地增长。
与吴征的情意坚逾金石,谁也动摇不了,所以她不需将玉茏烟与吴征现下的
亲热往心裡去。
「啧啧,当真了不得!」
祝雅瞳感歎一声,有些奚落道:「有此心境,修为不增长都难。说来也怪了,
小乖乖似乎特别的好,和他呆在一起总是很舒坦,家中连彆扭都难得一见,这又
是为何?」
「他从不会把外事的东西带回家裡来。」
陆菲嫣经历过一段失败的婚姻,对个中缘由一清二楚,道:「无论在外碰到
多少事情,难过,愤怒,怨怼,什麽都好。回了家和亲人在一起,他从不会把这
些不好的东西去影响他的家……」
「原来如此!正是!」
祝雅瞳嫣然一笑,显是对这番话大为称心。
随即摆手示意众人止步,侧著头倾听片刻,道:「左近无人,想是和此前探
查的一样,羽林军只在边界处护卫,火场裡乱糟糟,工匠们先从边界处清理起,
天泽宫一带是没有人的。我先出去瞧瞧,你们莫要乱动。」
说罢便猫著腰鑽至枯井下,又是闭目听了好一阵,才缓缓舒张四肢。
那双掌一贴湿滑的井壁,像是怀有吸盘一样牢牢攀附,缓缓爬了上去。
玉茏烟见她身形从视线裡消失,胆战心惊道:「祝……祝夫人一个人不要紧
麽?」
「我娘的武功在普天下出不了前三之数,她又小心谨慎,出不了岔子。」
吴征笑道,顿了一顿又道:「如果不是要做些事情,我们都是她的累赘,由
她一人来做便成了……」
「嗯。我们要做什麽?」
玉茏烟原本对祝雅瞳就有几分没来由的怯意,闻言更有些害怕,彷佛那一双
春湖般温柔的眼睛,时刻都看透了自己想些什麽。
「再放一把火,在京城裡烧足三把!」
吴征目中的火焰正腾腾燃烧,越烧越旺。
「啊?这……」
赵立春放了把火已是十分胆大,吴征居然潜入皇宫还要再放一把,胆子已然
包了天。
冷宫一带已化作白地,烧无可烧。
吴征想要再放一把火,烧的可就不是人丁寥落的冷宫了。
皇城裡哪一处不是看守严密,想要再放一把火谈何容易?这些久居皇城的玉
茏烟与赵立春都清楚得很,一不小心失了手,可不大难临头?看吴征信心十足,
又义无反顾的样子,玉茏烟不敢多劝,遂闭上了口不再多言。
不多时祝雅瞳探出头来,一个倒翻掠进暗道,指了指头顶:「冷宫一带无人,
想是准备日后彻底重建,火场也无人打理。咱们依计行事!」
「霍贼看来很忙啊。」
提起霍永甯,吴征恨恨咒駡一声,道:「接下来就等时辰了……」
「等时辰?」
玉茏烟并非提出反对,只是觉得好奇之下,脱口而出。
「嗯。」
吴征耐心道:「光靠咱们几个,想要在皇宫裡放出一把火难上加难。今时不
同往日,上一回赵兄是天时地利人和,才烧了一把大火。现下可没了这份便利,
想烧起来非得裡应外合不可。」
「嗯?裡应外合?我们还有增援?」
「有!」
吴征目光炯炯,又意味深长地歎了口气道:「大事成与不成,就看他们了…
…」
玉茏烟虽不算心思厉害的角色,倒也不笨,闻言心下狐疑:即使在皇城裡再
点上一把火,至多也就是造些动乱,怎麽说也算不上什麽大事。
吴征却是一副踌躇满志,又是等待重大结局时的不宁定。
玉茏烟不明个中玄机,只见祝雅瞳与陆菲嫣的目光中俱是一片希冀。
成都城裡连日都不太平。
昆仑一系上上下下俱被打做了反贼,远在昆仑山的门派听说鸡犬不留,韩城
也是满门尽皆下狱等候发落,再无昔日荣光,连锦绣大街上的胡侍中府与吴侍郎
府也是抄家的下场。
常言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胡侍中被吊于城门口示众,皇城裡下了严令,有替昆仑派上下说情者,与反
贼同罪。
只是一道旨意难堵万民悠悠之口,大庭广众间没人敢提,私下裡的交头接耳
窃窃私语,又怎能止得住?后宫一场大火,烧得数十间宫室俱成白地还可说是意
外,不久后天牢裡又是一场大火便难以说清。
昔日繁华的成都城裡,喧闹的大街变得寂静,行人来去匆匆。
若不是为了生计,大多人都愿意呆在家裡,以免平白沾惹了什麽麻烦。
酒肆青楼等寻欢作乐之所门可罗雀,大部分乾脆关门歇业,待风头过去了再
做计较。
即便如此,满城的官兵仍是巡视昼夜不绝,搞得人心惶惶。
成都城裡莫说城狐社鼠,便是达官贵人家的二世祖,都个个老老实实,不敢
稍有妄动。
若有人在此时的大白天,一袭黑衣,袖中还别著片白纱现身,如此扎眼的装
扮想不引来注目都难。
但是北城菜市门口偏偏有人敢这麽干,而且一出现便是三位,偶有路人与他
们擦肩而过,无不面色大变,加快了步伐急急溜去。
三人行不了几步,便撞上了一队五城兵马司的巡弋士兵。
领头的兵长见状眉头一皱,连连低声咒駡著迎了上来:「妈卖批的,出门遇
见鬼,一干不开眼的混球来消遣老子不成!」
「你们几个给老子停下!」
兵长强忍怒火,骈指低喝道:「你们是何人?胆敢在大街上放肆!」
三人被喝了一声似被吓了一跳,立时止步。
还是中间扎了个道髻的年长道人一副见多识广的模样,见状大著胆子弯腰躬
身,赔笑道:「这位军爷,老道领著徒儿自在大街上行走,光天化日之下,何来
放肆之言?」
「还敢多嘴!」
兵长拿出镣铐道:「奇装异服,岂不是当街放肆!拿下!」
「军爷……」
老道连天叫起屈来,声振长街道:「老道家有德高望重的长辈去世,戴孝是
应有之义!难道军爷家中有了丧事,还不准尽孝道不成?」
「呸!」
兵长一把拿住老道的手腕,将镣铐扣了上去。
人心惶惶,谁都怕有意外,老道吼得恨不能让全城都知晓,可不是给自家添
了无数的麻烦?他再忍不住怒火喝道:「嫌命长的老东西,也不看看现下是什麽
时候?你自寻死路便罢,莫要连累了老子!」
「是麽?是什麽时候?老道还真不知道!」
老道澹澹一笑,也不知使了个什麽手法,兵长手中的镣铐不但没能扣中,反
倒将自家的手给扣了进去。
「你……妖道……来人……来人!速速拿下,拿下!」
兵长可不是愚蠢之徒,登时明白老道身负绝技。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他打了个激灵,大声吆喝起来。
「你……有罪!」
老道微微一笑,混不理举著长枪扑上来的兵丁,一把拖著兵长道:「本月来
你借成都动乱,坏了两家女儿,还藉故冤人下狱。知法犯法,该受三刀六洞之刑!」。
兵长一手被镣铐扣紧,一端被老道拿在手裡挣脱不开,另一手则被老道捏住,
像一把铁钳咬紧,直比镣铐还要难熬,忍不住大声呼痛著怪叫起来。
异状立时惊动了左近的巡城兵丁,不一时三队兵丁便出现在近处。
那三人裡两名年轻男子挡住兵丁,老道则好整以暇地取出三把解腕尖刀,将
兵长踩在脚下,双手如风噗噗噗地三声响起,鲜血飞溅!原本三刀六洞是在腿上
扎上对穿的三刀,可称酷刑,却不致命。
这老道却是一刀刺腹,一刀扎喉,最后一刀当胸捅了个对穿!兵长惨叫声中,
登时毙命!兵丁们见这伙恶徒武功高强当街行凶,心中大骇。
可职责在身,非常之时更不敢稍有怠慢,结队将他们团团围困!这三名恶徒
的武功他们明知不是对手,仍不敢稍退半步,反正增援不久便至,这几人武功再
高,还能插翅飞去了不成。
「时辰已到!」
祝雅瞳与陆菲嫣异口同声。
「张天师他们该当动了。」
吴征伸出左手食指,似是做了个记号道:「北城的菜市多是些贫苦人家採买
之地,乱糟糟的最易闹事,五城兵马司在此地定然加派了许多人马,但是裡头不
会有高手,张天师他们三人绰绰有馀。五城兵马司的人拿不住,金吾卫才会动身。」
「你们要调动禁军?」
玉茏烟惊诧道。
她在皇宫日久,对金吾卫,羽林卫的调拨瞭若指掌。
吴征所言先与五城兵马司为难,之后才会遇上金吾卫,正是皇城裡的规矩—
—除非有圣旨下来,否则规矩不可乱。
「嗯。不把禁军调动出去,怎生在皇宫裡办事?」
「你们有多少人?」
玉茏烟有些惊慌,唯恐吴征吃了亏「姐姐忘了?我也曾是羽林卫,他们的手
段我也清楚。这一次人不多,七品以上的高手五十余人。」
「禁军不是草包,邹鸿允更广为人知是大将之材,即使你手下有足够的高手,
真引得羽林卫出手,恐怕伤亡必重。」
玉茏烟脸颊腾地红了起来,强打精神掩饰著惊慌道。
当年这个小小的九品羽林卫逾越宫牆,恰巧窥见了极为难堪的一幕,自此才
结下不解之缘。
吴征笑了一声,知道玉茏烟心中疑惑,也像是要给自己增加信心,坚定道:
「引禁军出宫,可不是靠著蛮力硬碰硬。他们在外可是危机重重,可一个我都捨
不得他们送命!所以……」
他向赵立春点了点头,又与祝雅瞳,陆菲嫣对视道:「我要看看,当高手们
被集结起来,以严苛的军令行事,依时辰各司其职之时,能够办成多大的事情!」
虽早知吴征心中所想,又与他反复计议了不知多少回,再闻吴征之言,祝陆
二女仍觉胸中热血沸腾。
世间下至豪门贵族多有聘高手以为护卫的,上至军伍间战事急迫之时,便是
十二品绝顶高手也不能置身其外。
但以惯常行事,武功高强者多被授以较高的职衔,以统领普通军卒。
即便燕秦之战最关键时刻,燕国纠集高手一同袭击下卞关,原本的目的还是
为了出其不意,打个奇袭。
吴征的做法则完全不同,就连祝雅瞳也从来没有想过,每一个人的职责可以
细到这种地步——何处动手,何时动手,目标是谁!所有的一切都必须分毫不差。
尤其是时辰!当吴征将图纸摆开,图上的每一个点都标注著动手的时机与人
数。
祝雅瞳万般惊诧于其中的精细,但一看个中的道理,颇有茅塞顿开之感。
三支官军向著张天师合拢,几十杆大枪在阳光下闪出耀眼的寒芒,摄人心魄。
行人早已纷纷惊叫著奔走躲避,有些更是吓破了胆子,连滚带爬了几步躲开
兵丁前行的道路,才瘫在地上面无人色地瑟瑟发抖。
张天师等三人当街杀人居然也不逃窜,像极了一副束手就擒的模样。
第一队围困他们的兵丁胆色渐大,开始擎著长枪从四面向他们逼近。
「狗日的仙人板板……」
前来增援的一队兵丁们咒駡著,恨不得当场就把这几个匪徒戳上几个透明窟
窿!忽然五名瘫软在路边的行人跳了起来!「你们有罪!」
几十道寒星劈空而至,噗噗噗的入肉声响起,打得这一队兵丁人仰马翻。
五人一击得手,张天师等人见状忽然暴起,拳掌齐出打倒几名兵丁,从缝隙
裡鑽了出去放腿狂奔。
那五人则不做片刻停留,与张天师等人向著相反的方向施展轻功奔去。
皇都禁军训练有素,面临异变虽惊不乱,当即有兵长一边遣人飞报与上司,
一边领人使出吃奶的力气追踪下去。
不想越是追踪越是吃惊!不时有兵丁从四面八方赶来,可出事的地方却越来
越多。
来敌武功高强,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且乔装改扮,个个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
样。
来敌从三人,增了五人,变作十人,几十人,前来围捕的兵丁像是一个个明
显的靶子,不住地遇袭,倒下。
不知从何时起,「你们有罪」
变作「反了,反了」
的呐喊声。
来敌一会儿跃空高呼,一会儿汇入惊呼奔走的人流,一会儿又不知鑽入了哪
处屋舍。
全城都乱了起来,兵丁们的血光之灾为起始,时不时又有地方著火,且著火
之处不是平民百姓的屋舍,而是达官贵人家的经营产业,颇为显眼。
远远的还见侍中俞人则府上有三人从怀中掏出一个个小药瓶砸下,颇具腥臭
味的黑色液体从碎裂的药瓶中迸出。
气急败坏的护院头子嗅了几嗅,面色大变道:「这是猛火油!快,快去搬砂
石来!」
兵丁们这裡追捕得上气不接下气,军令又到:「俞侍中府上著了火,你们速
速多运砂石前去灭火!扑灭之后不可离开,守卫侍中府。」
著火之处越来越多,结合今晨霍府被大闹了一通,至今捉不著人犯。
偌大的成都城似乎被阴影所笼罩,「反了」正在成为现实……而那些在霍府
上空飘散的「檄文」,也在诉说著某种不足以为外人道的事实。
「以霍永宁的本事,「反了」怕是唬不住他!」
祝雅瞳在心中默记著时辰,见吴征左手伸出的是二指。
以他张开手掌为五次,缩指握拳又是五次计,这已是计数的第四十七次。
几人也从枯井中爬了出来,在断壁残垣的天泽宫附近找了一处藏好。
「唬不住他,岂有一城皆反的?」
吴征信心越发充足,澹澹道:「他必定会勒令全城不许擅动,排查之后捉拿
虚张声势者。换了我也会这麽做!只是……呵呵,这些虚张声势者若是高手,则
完全不同,想要捉拿可没那麽容易了。」
「我现在也越发坚信了!」
陆菲嫣激动得手掌都在微微颤抖道:「霍贼也不是有鬼神莫测之机,处处料
人机先的。」
「呵呵。从前我们处处落入他的算计,著他吃得死死的,并非咱们智计不如,
全因我们在明,他在暗!他们宁家种瓜百年,恰巧让咱们赶上,落在局中脱不了
身。如今掉了个个儿,也让他好好尝一尝被算计的滋味。」
吴征咬得牙关咯咯作响,在阳光下双目依然森寒无比。
「羽林卫高手尽出,皇城裡正是空虚之时,好天气,自是个办大事的好日子!」
祝雅瞳一路来尽说些俏皮话,让玉茏烟听了都不由惧怕之意稍减,这才明白
过来她并非不合时宜,而是刻意如此。
「有没有可能……去……去刺杀梁俊贤……」
玉茏烟怯生生地道,在她的想法裡,皇城裡既然高手尽出,直接刺杀了新帝
岂不是更好。
「杀不了,也不能杀他!皇城裡空虚,该守的紧要处一个人都不会少,只是
许多地方的守卫被抽调,暂时顾不上而已。想要刺杀梁俊贤几乎不可能,就算侥
倖成功,代价必然巨大。」
吴征笑了笑,意味深长又无限感慨地道:「我们可以不赚钱,可是一个铜板
都赔不起了……」
就在不久之前,吴徵求盛国出手帮忙,换来倪妙筠这一句无可反驳的「天理」。
当时心中是不无鄙夷的,觉得盛国这个地方疲弱多年,动不动拿生意比国事,
实在有些小家子气。
不想天道迴圈,就那麽个把月的时光,自己也过上了精打细算,一个铜板都
亏不起的日子。
「果三结该动了。」
吴征又伸出一个手指头。
几十人喊得再大声,终究成不了大气候,在平民间造就些混乱也有限。
烧上几处楼宇,零零星星,落在有识之士的眼裡一看就是些小蟊贼,登不上
檯面。
作乱的高手们虽身负绝艺,目标却显著,被盯上了之后城门四闭无法离去,
一时难以脱身。
待大内高手尽出,迟早是个被擒拿的下场。
想要製造更大的动乱,哪裡还有人比得过这帮蛮子?笸箩族的富山别院裡,
王子果三结双目赤红,肥大的身躯斜披著一块兽皮,手提一根狼牙棒杀气腾腾地
召集族人。
族人莫名其妙,可对王子的命令又不敢不从,各自披上兽皮,带上羽冠,手
提利刃集结。
奉命看著王子不要闹出麻烦的智者见状,预感大事不妙,趋近前道:「王子
这是要干什麽?王可没有下过命令。」
「扑腾」!果三结并无二话,狼牙棒直接照头落下,将智者的脑袋打做一个
烂西瓜。
他吭哧著粗气,活像只发疯的野牛,双目泛出嗜血的鲜红,一言不发,却让
族人们心中一凛,再也不敢多言。
「反了,反了……」
果三结凶威赫赫,语声却是喃喃低语,像是被凶神占了肉身,已是神智尽失。
族人们不明所以,也跟著一同呼喝著,前呼后拥著果三结出了富山别院。
成都东南角一带住著颇多蛮夷。
果三结红了眼睛,逢人便杀,蛮夷聚居之所大乱。
蛮人被激起了凶性,「反了」,「反了」之声吼得震天响。
待得五城兵马司赶来,蛮夷们已是杀红了眼,什麽都顾不得了……「我们先
烧景幽宫去,这地方我想起来就讨厌!」
吴征将玉茏烟交给陆菲嫣,自己带著赵立春,轻车熟路地翻过宫牆,摸出猛
火油在空无一人的景幽宫裡洒落,一晃火折点燃。
吴征的厌恶是第一,景幽宫往日裡看管就不严,现下更是稀鬆,也确实是最
适合的场所。
皇城中的羽林卫反应神速,示警之声几在第一时间响起。
可有猛火油助威,火焰燃得极快,吴征又选了窗纸等处,不一会儿便点著了
门扉,火光与浓烟冲天而起!云霄裡朱泊乘著扑天凋落下,此前逃去的皇夜枭与
吴征,陆菲嫣所骑乘的也跟在他身边。
追兵却是一个都无,想来都被朱泊伏击料理了个乾淨. 祝雅瞳跃上皇夜枭,
吴征将玉茏烟与赵立春在空著的凋儿身上绑好,在玉茏烟额头一吻道:「姐姐先
跟著师祖去,莫要管我们,莫要回头,莫要担心!韩老将军他们当会先到江州,
我要此后才回。」
「嗯。」
玉茏烟极为不舍,却知吴征身负重责,留在他身边实是累赘,遂点了点头,
随著朱泊高飞而去。
祝雅瞳早早跃上皇夜枭,大鸟身上的伤癒合之后留有疤痕,看上去更加凶相
毕露。
她驾著皇夜枭在空中电射逡巡,手中暗器四下抛洒,羽林卫们虽各个装备精
良,却也被劲弩般爆射的暗器吓得胆战心惊,只得举起大盾藏身其后,暂避锋芒。
「咯咯咯。」
祝雅瞳纵声娇笑道:「宁鹏翼的不知多少代孙子,忧无患,暗香零落贼首,
霍永甯,宁永祸!藏头露尾的鼠辈,你还不敢现身麽?本夫人已打到皇宫裡来,
你居然隐匿不出,可是要等本夫人取了皇帝的人头,你好顺势谋朝篡位麽?若你
没有这份阴险的心思,咯咯咯,快快骑上你的豹羽鵟来与本夫人再决高下!被你
害死的平民百姓,昆仑上下一门忠烈都在冥冥之中看著你,你敢不敢?你敢不敢?」
皇城裡许多人都见过祝雅瞳身著盛装觐见先帝时的豔绝人寰,可比起现下她
一身素服,在空中耀武扬威的模样,当真叫人难以分清哪一个祝雅瞳更加的惊豔!
绝顶高手的确有在皇宫裡兴风作浪一时的能为。
若在地面上,最终脱不出大内高手的围捕。
可到了空中……飞行坐骑驯养不易,数量本就稀少。
何况原本最能制约绝顶高手们的家族牵绊,如今在祝雅瞳身上已全然不复存
在。
大秦国收缴了祝家的财富,如今自也当承担祝家无所牵挂的报复!
第五章、终有了断。罄竹可书
皇城里的朝会大殿居然鸦雀无声,放到哪里都是蔚为罕见的奇观。如今大秦
国的天和殿里便是这样一副模样。只是人人都能感觉到,怒气与怨气充斥了这座
高阔的殿堂,彻底爆发的那一刻,或许会掀开大殿的屋顶,直冲霄汉。
梁俊贤全身发抖,双目赤红。虽说是抢来的帝位,可毕竟还未坐实,且看似
一帆风顺,实则个中的不顺遂几为继承帝位之冠。
后宫与天牢的两把大火搞得民间流言纷纷,把皇城里辛辛苦苦为梁俊贤塑造
的天命加身之兆毁得一干二净。今晨起又接连发生数起乱党行凶之事,让他颜面
扫地!今晨的朝会由此改议政为安民,前前后后,要犯都直指吴征。
一两名武功高强的要犯从来都是眼中钉,肉中刺,想要擒拿极为不易。不想
吴征自己又冒了出来,这一回直接出现在后宫,光天化日之下又烧了几座殿宇。
冲天的火光,势必又要让京城的百姓背地里多上不知凡几的话题,更可恨的
是,他梁俊贤尚未登基!
笑柄!朕,正沦为笑柄!
梁俊贤双目喷著火,在高高的龙椅旁俯视群臣。那些堪称世之人杰,机变百
出的大臣们一个个低著头,看著不像是什麽无计可施的羞愧,反倒更像事不关己
的逃避。
梁俊贤不怪他们,这些大臣现在的所作所为其实都是他所期望的,他们就该
把头都埋进土里,不闻,不问。让他颇觉异样的,则是此前还无比信任,信服,
以为依靠的股肱之臣霍永宁。
从霍府开始,吴征明目张胆地指著他的名头挑衅,霍永宁毫不介意地任由吴
征污蔑。这位智计百出的霍大人,也微微低著头,不发一言。可他不介意,梁俊
贤介意!即将登基的新皇觉得自己的名声正被霍永宁的一同扯落万丈深渊,被无
休无止地耻笑。——今日已是皇城之内,下一次又是哪里?在朕的寝宫?还是登
基大典上?
难道吴征的那些污蔑之言,真的有几分道理,真的拿中了霍永宁见不得人的
那一面?念头被勾起,便是不可抑制地发散。梁俊贤陡然忆起即将成为新皇的这
一路,不可思议是必然的,要说莫名其妙也可说得过去。
原本的举步维艰,在霍永宁回京之后急转直下,所有挡路石一一被扫清,拿
下。霍永宁就像算无遗策的天神,出手必中。连先皇都要小心翼翼地拿捏著分寸
的昆仑一系,转眼在他手中轰然倒下,甚至没有抵抗的余地。事情发生得无比突
然,梁俊贤尚且在云里雾里不说,他现下回想起来,胡浩被捉拿之时,似乎也全
无抵抗之力。
原本协同一心的君臣之间迅速出现裂痕。至少梁俊贤如今正怒火中烧,他也
猜不透霍永宁心中所想,是否真和他一样的一心一意。
这位翻掌之间改天换地的重臣,如今正半垂著头,锁著眉,嘴角却又有一丝
难以摸透的古怪意味,越发显得高深莫测。
梁俊贤看不透他,故而心冷乃至胆寒,无比的惧怕转为难以抑制的怒火,他
声调拔高了几度,尖著声忽然大声道:「霍大人,贼子正作威作福,辱我大秦朝
纲,你身为大秦栋梁之臣,难道要继续坐视不理麽?」方文辉心中大惊!
这位久在军中调动军需给养的大将见多识广,朝中异像他并非一无所觉。可
他一样摸不透个中深意,只是被一股无形之力推著向前走,似在暗中被胁迫的感
觉让他颇为不爽。隐隐然他也觉得其中的不妥之处,可几度思量,眼下一切以侄
儿登基为重,万事俱可容后再议。
霍永宁的作为自然引起方文辉的警惕,可对付如今势大的霍永宁绝非一朝一
夕,眼下更不是与他起冲突的时机。梁俊贤说话时尖利的语调,还有步步紧逼的
话语,极易触怒霍永宁,在登基之前带来不可估量的变数。
「殿下,贼子猖狂,霍大人此前英雄擒贼,如今亦深受其害,并非坐视不理。
将贼党斩草除根,非霍大人一人之事,满朝文武,俱应担其责!「方文辉赶
忙出班启奏道:」贼子忽然出现在宫中,内里隐情恐怕不小,当朝重臣俱在宫中
需得先保万无一失。至于剿灭贼党一事,向大将军已在覆灭贼党老巢,从此之后
贼党如无根浮萍,要灭不难。若无妥善之法,臣以为今日倒不必急于一时。殿下
真龙之躯,何须与几名贼子怄气。「舅舅话中不无提点之意,梁俊贤猛然醒悟,
暗自懊恼方才的一番冲动言辞。
可话已出口,为人君者岂可出尔反尔?他斟酌道:「方大将军所言也有道理
……
哎,孤只是念先皇一世豪杰,即使强燕犯界也不曾半点退缩。如今孤却要对
著几名贼子忍让……任其在宫中兴风作浪,孤心难安。「「呵呵,殿下不必心焦,
臣并非怕了几名贼子。」霍永宁硬著头皮出班,心下却是连连叫苦。
扳倒昆仑一系之后,他接连几昼夜不曾合眼。此后也只是在倦之已极了才合
一合眼稍作歇息。宁家与暗香零落残留的骨干从此要浮出水面,需要做的事情远
比想象的还要多。以霍永宁之能,也险些累垮了自己。远在凉州的祝雅瞳与吴征,
他一时实在无暇顾及。——人力有时而穷,霍永宁当下显然有更加重要的事情。
后宫失火于他而言全算不上事,天牢失火虽有疑虑,探查之后找不著线索,
也只能暂且作罢。想不到的是,吴征与祝雅瞳居然毫发无伤的出现在成都城!
燕国高手尽出,他二人就算侥幸苟全一条性命,定然也要受极重的伤,少说
休养个大半年才能恢複如初。哪曾想这二人清早出现在霍府几乎闹了个底朝天,
现下又神出鬼没一样现身皇城。
连霍永宁也不得不承认,吴征这一回的时机,手段,无一不是妙到毫巅,每
一下都打在自己的七寸上,算不上致命,却难受无比。
譬如现下,霍永宁深知自己刻意显得高深莫测是多麽地无奈。向无极不在京
城,豹羽鵟不能出现,要对付飞在空中的祝雅瞳,霍永宁忽然丧失了勇气与决心。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不经历事情之前,任你才华盖世,也无法体会流传千古
的谚语,所蕴含的大道之理。霍永宁自感在凉州之时,一切未有定论尚且勇猛精
进,如履薄冰而义无反顾。时光不过多久,踌躇满志的霍永宁已察觉自己正萌生
瞻前顾后,前怕狼后怕虎之执念。
可是梁俊贤的激愤之言逼得他无路可退。霍永宁心中虽对梁俊贤连连咒骂,
现下也不愿撕破面皮,更不能露出丝毫的惊慌!
全局已被握于手中,梁家的皇朝翻掌可灭,岂可让已被压服,战战兢兢唯恐
步胡浩后尘的大臣们滋生起反抗的念头来?
「哦?霍大人有良策?」梁俊贤借著霍永宁的不卑不亢,顺势下了个台阶,
喜形于色地握住霍永宁抱拳的双手道:「孤知晓霍大人为诸大臣安全计,可贼子
大闹皇城,有辱国体,务必竭力反制才是!」「殿下所言极是。」霍永宁再度露
出个莫测高深的笑容道:「贼子武功高强,让他们浑进皇城,羽林军虽兵精将广,
保皇城无虞,拿高来高走的贼子却没有办法。臣请旨,调羽林军徐坚,蓝宜春,
尹东,巩双鹰,再请中常侍屠大人与臣一同前往,惊走贼党。待大臣们安全无忧
之时,臣再想方设法捉拿!」梁俊贤心中一沉,霍永宁与屠冲已是皇城里武功最
强的两人,居然还只是「惊走贼党」。另外三名羽林军却让他心中一跳,正是霍
永宁前不久安排进来的人手,据说身怀不凡的艺业。霍永宁急急忙忙地亮了出来,
不知是何道理。
这一回梁俊贤学的乖了,不动声色道:「如此甚好,来人,速去请屠公公!」
可他心起涟猗时目光,面容的种种变化怎逃得掉霍永宁的眼睛?情知自己安
插的手下已被人留上了心,也在意料之中,霍永宁微微一笑,当众脱去宽大的官
袍,换上动武时的武服来。
朝臣中响起窃窃声。此前朝中争夺激烈,霍永宁最让人忌惮的,便是一身十
二品修为的武功。正因如此,他与向无极联手,掌控了叠云鹤留下的兵马之后,
才显势不可挡。可毕竟没人亲眼见过他出手,江湖传言,这位孤臣是得了先帝的
看顾,硬生生以灵药堆出一个十二品的修为,真实能为比那些在江湖上摸爬滚打
出来的绝顶高手要差上许多。现下他要亲自出手对付贼党,固有骑虎难下的缘由,
想来也是要借此机会再立一回威!
「本官请诸位同僚同去,扬大秦天威!」霍永宁装备停当,抬手招呼朝臣。
朝臣心中一凛,他们大多不通武功,呼啦啦地涌去看似人多势众,实则个个
都是高手们手下的鱼肉。若是被捉住了,岂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霍永宁的目光一一扫过朝臣,温和中暗含机锋,有见机得快的走向殿门,不
愿的左右踌躇,还有些不是偷瞄著梁俊贤,都被他记在脑中,悠然又放肆道:「
诸位同僚莫要担忧,本官在此,与羽林卫可保诸君安然无恙。」景幽宫一带交兵
连连,天和殿里亦是暗藏机锋,梁俊贤努力克制著怒火,沉声道:「孤正欲亲眼
见霍大人捉拿贼子,诸位大臣请随孤来!堂堂大秦栋梁,岂惧宵小。」
霍永宁这才回身向梁俊贤施礼,微微一笑道:「殿下壮哉,臣誓死护大秦国
威。」在朝堂上他可谓赚足了威风与颜面,更让朝臣们的惧意深了一层。可霍永
宁心中却是苦得难以言喻,现下绝不是与梁俊贤起冲突的时候,可又不能让朝臣
们生起异样的念头,两权相害取其轻,如此作威作福也是无奈之举。
景幽宫处一带殿宇已烧成燎原之势,不久之后又将是一片白地。吴征在火光
中踩著大雕冲天而起,手中提著的一人离地已高,只需吴征一松手便会摔成一团
肉饼,吓得面如土色哇哇大叫。
「你是皮良朋,皮公公。」吴征冷冷地道。这名太监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也
未交恶,今日碰上也是躲不过去。
「是……是……你……你……吴征,咱们无冤无仇……」
「嗯,无冤无仇,还得过你一回款待。」吴征心中挣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
双手已沾满了血污,人命已不知杀了多少条,可还从来没有无缘无故杀伤一人。
死在他手上的有燕国将士,有暗香零落贼党,有该死的泼皮无赖。像皮良朋
这样无冤无仇的,让他一时晃神。
「你还记得……」皮良朋惊慌之中也有些许黯然,更生起求生的期望,情急
智生道:「我没有害过你,今日也只是奉旨办事。冤有头债有主,吴大人,你又
何苦为难杂家……」
「嗯……」吴征轻轻应了一声,让皮良朋心中大喜,又听吴征悠悠道:「你
没有害过我,可我还是不能放过你。」宝剑横颈划过,激起一颗人头,鲜血飞溅。
一分为二的尸身从空中纸鸢般掉落,破麻袋一般软趴趴地掉在地上。吴征伸
手一抹宝剑上的血迹,黯然道:「只因从今日起,整个大秦都是我的敌国了……
既有冲突,焉能不杀。」
此刻祝雅瞳与陆菲嫣也暂时收了手,驾著鸟儿高飞而起在空中悬停在吴征身
边。只听吴征举著宝剑自嘲一笑道:「幸亏,幸亏当年给它取名叫昆吾,若是叫
秦吾,可就难堪得很了……」
「有趣。」祝雅瞳也不由一乐,扬了扬下颌道:「正主儿来了,小心些。」
羽林卫略显慌乱与杂乱的攻势骤停,大秦皇室驯养的狮头鹰一队队飞起,足
有百余之多,看来已是倾巢而出。百余只大鸟张开丈余的羽翼,颇有铺天盖地之
势。
「宁永祸,你来了。」吴征目光始终牢牢锁定一人,道:「想不到我还活得
好好的吧?」「不能依先帝旨意将你斩首示众,本官正自惶恐不已,有负圣恩。
你居然还敢自投罗网,本官今日要奉旨将你擒拿,以报圣恩。「霍永宁装作
浑不在意宁永祸三字,说得义正词严。只是被旁人听在耳里,一者喊宁永祸,一
者便应答上去,实在有些滑稽。
「满口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说的可不就是你这种人了?暗香零落贼
首贼喊捉贼,可怜有人吓了眼,不仅误信贼子,陷害忠良,还养虎为患,这座大
好的江山过不了多久便要拱手让人。」吴征向梁俊贤怒目而视。即使相隔甚远,
梁俊贤又被羽林卫团团护住,两人目光一碰,梁俊贤依然胆寒。
「满口污蔑之言,你一个燕国皇子,藏身大秦是何居心?还要人来说麽?」
「哈哈,你一个临朝遗党,藏身大秦又是何居心?要我来说一说吗?」
「不必,那是不必了。」霍永宁亦乘上狮头鹰,颇有在空中领袖群伦的架势,
轻声道:「可怜昆仑忠义百年,尽丧你吴征之手,你吴征不仅是大秦罪人,更是
昆仑的千古罪人,你还不乖乖授首,以赎身上的罪过麽?」他越说语调越是奇异,
隐含诱人堕落深渊的魔力。与此同时,一缕弦音响起,似随著霍永宁的语声,凄
凄惶惶,惨惨淡淡,钻入吴祝陆三人耳内。
祝雅瞳惊觉不妥,一声娇斥,声震寰宇,可惜戛然而止。两只狮头鹰猛冲而
出,两人四掌齐出,带著庞然沛莫可御的压力,让祝雅瞳也不得不一提皇夜枭暂
避锋芒。
「屠公公。」吴征紧随祝雅瞳高喊一声,只觉那一股弦音入耳,不仅心绪大
受震荡,心间升起哀伤之意,更头疼欲裂,呼吸艰难。情知个中古怪,忙回望陆
菲嫣。
吴征相识的人之中,以陆菲嫣与冷月玦最为精通音律,这一望之下,只见陆
菲嫣面色惨白如纸。果然那一缕古怪的弦音对她影响也最深。
不曾防备来敌中也有精通音律的高手,猝然遇袭,陆菲嫣心中悲不可抑,额
头上瞬间香汗淋漓,唇角边也沁出一道血丝来。
「师姑。」吴征大急,运足了内力一喝,想将陆菲嫣震醒过来。
陆菲嫣摇了摇头,银牙紧咬,娇喘连连道:「我来对付此人,你们小心!」
吴征松了口气,陆菲嫣功力越发精深,即使被偷袭带伤,心神震荡,依然紧
守一缕神智不灭。她从扑天雕颈下的包裹中取出一面小琴。原本只是不时之需,
不想真有这等高手,此前的准备便派上了用场。
剑光闪烁,在骄阳映照之下祝雅瞳手中如掌七彩豪光,剑势来去无踪。屠冲
看得暗暗心惊,舞开手中梅华刀,看准了剑光稳稳架住。旋即梅花刀一翻一压,
另一边霍永宁的长剑像是毒龙吐信,正分刺祝雅瞳上中下三路。两名十二品高手
联手,即使此前从未演练,凭著高绝的眼光也是一望而知,配合起来环环相扣,
攻势络绎不绝。
屠冲压制祝雅瞳的长剑,正待反斩她手腕,与霍永宁左右夹攻,心中警兆忽
生。眼角的余光里只见祝雅瞳的宝剑凭空长了两寸,现出片雾蒙蒙的锐芒来。屠
冲大惊失色,百忙之中一个翻滚,径自从狮头鹰身上跌了下去。
他一来年事已高,二来长久侍奉梁兴翰,本就不精于驾驭大鸟。空中相争本
就打了个折扣,交手数招来看,祝雅瞳的武功也在屠冲之上。这一下被祝雅瞳卖
了个破绽打落地面,似是扭伤了脚踝,一时哼哼唧唧爬不起来。
霍永宁心中大骂一句老贼!屠冲就算逊于自己,同为十二品高手何至于如此
不济?分明有装模作样的意思在内。可当下无暇他顾,祝雅瞳赶跑了屠冲,皇夜
枭一个飞扑趋近,长剑上肆无忌惮的展出剑芒,朝霍永宁劈下!
这一剑义无反顾,不杀霍永宁,便斩狮头鹰。桃花山一战,她的佩剑鎏虹已
失,如今使的长剑虽锋锐,远称不上名兵。可一剑斩出,霍永宁依然升起势不可
挡之感。他足下娴熟地一踩鸟儿,横过剑身,以剑面迎向祝雅瞳的剑刃。
只听叮当脆响,余震的嗡嗡声更是震耳欲聋,令人鼓膜欲裂。霍永宁驾著鸟
儿急退避走之间,祝雅瞳娇声长笑道:「原来上一回与我交手的不是你,是向无
极!啊,是了,是了。你在朝中享尽人间富贵,见多识广,性子自然也沉稳。向
无极枯坐深山韬光养晦,便要寂寞难耐得多。他再怎麽有能耐,长时间避世而居,
难免为人轻佻浮华。虽身负要事不敢唐突,有事没事儿便爱口花花讨些嘴上便宜。
你明知他的毛病,又管教不得,也不好压抑太过,只能尽量学他的毛病,可
惜当朝一品,欲要颠覆天下尽複前朝的能人,学些下流之事哪里学得来?不像,
不像……「「满嘴胡言乱语。」霍永宁厉声断喝,骤然回身一轮凌厉的抢攻,不
容祝雅瞳再说下去。
「别的本事他不如你,可要论武功,你就不如刻苦修行的向无极!差得可不
少啦……我只可惜两件事,第一,没能早些分辨出你与向无极的不同;第二,桃
花山你只敢望风而逃,而那一夜过后,我才知道自己的武功有多强。」祝雅瞳似
叹息,似遗憾,又嘲弄地笑道:「不亲身来与我对敌一场,永远不能想象我有多
麽强,对不对?」霍永宁一轮刺出八剑,几乎不分先后地来到她面前,祝雅瞳一
轮也是八剑,条理清晰,前后分明。叮叮当当八声大响,剑光同归于虚无,而霍
永宁的宝剑已被祝雅瞳以剑锷与剑身牢牢锁定。霍永宁连连催动内力强夺,宝剑
却纹丝不动。
祝雅瞳的娇颜上泛起红晕,力压霍永宁一轮狂风暴雨的内力之后,她松了口
气,终于又能开口吐声。却不是向霍永宁,而是向梁俊贤,道:「皇帝可要下一
道旨意,让本夫人与宁永祸决斗,不死不休?」
梁俊贤巴不得能下这一道旨意,可他也知道现下就算立旨也做不得数,咬牙
骂道:「妖妇,你已被团团围困,还不束手就擒?」语声刚出,祝雅瞳娇叱一声,
内力反吐震开霍永宁,又在皇夜枭上凌空高跃,连连旋身。阳光下,似有细小的
光芒正在她周身泼雨一样不断弹射而出。
祝雅瞳内力充沛,暗器被她反震而出,不仅周围的羽林卫中不少受了伤,连
远远观望的臣子们也有几人误中流矢。
羽林卫中终于又现出两条人影,梁俊贤手搭凉棚看得真切,正是徐坚与尹东。
而蓝宜春正与吴征战得激烈,一时分不清胜负。陆菲嫣盘膝坐在扑天雕上,
颤巍巍地弹动琴弦,嘴角边的血丝痕迹未干,又涌出一小口来。
料不到这三人的本领高强如此,梁俊贤原本惴惴不安,一看陆菲嫣的模样才
安下心来。祝雅瞳非是今日可擒,能拦住她已属难能。吴征的武功突飞猛进,原
本他是三人之中最弱,偏生这一场空战,大内高手中可堪匹敌本就不多,惯于骑
乘大鸟的就更少,蓝宜春大体是不输吴征的,想要拿下恐怕也难。
唯一的胜势便在陆菲嫣处。听闻音律一道十分神奇,世间不断有高明的曲子
几可掌控心神,尤以精通音律者为甚。陆菲嫣一上来就著了道儿,祝雅瞳与吴征
也无暇他顾,看她艰难抵抗的模样,原本就大大地落在下风。何况怀中小琴想是
比拼之时心神剧震,一个不慎使力过度,琴弦中断了一根,七弦只剩六弦,更显
左支右拙,狼狈不堪。
巩双鹰隐在羽林卫里,嘈杂中难以辨明所在,加之有高手护卫,便是祝雅瞳
将他找了出来,也不能一鼓而擒。梁俊贤更知巩双鹰弹奏的是一面古瑟!
相比现下常用的小瑟十五弦,大瑟二十五弦,古瑟之弦多达五十根,在音色
的丰富上全然盖过了陆菲嫣的小琴,何况还断了一根?梁俊贤心中暗道:吴征为
人重情,这三人想必都是如此,只需拿下一人,另两人必不肯独自离去!只消留
他们下来,以车轮战也耗死了他们!
梁俊贤与霍永宁倒是想到了一块儿去。霍永宁也知道自己多半不是祝雅瞳对
手,而祝雅瞳对吴征的疼爱,他在长安时便看得真切,想在祝雅瞳眼皮子底下擒
拿吴征,和直接拿下祝雅瞳的难度也没甚差别。从一开始他选定的目标就不是祝
雅瞳与吴征,而是陆菲嫣。故而以音律伤陆菲嫣,拖住祝雅瞳,对吴征明面上抱
以放任自流,实则暗藏杀机于陆菲嫣身上。
陆菲嫣脑中忽而如黄钟大吕嗡鸣震魂,时而又如愁云惨雾百鬼日哭,一缕诡
异的乐声化作古怪的人言,始终在脑中萦绕:「昆仑亡于尔等之手,尔等俱是罪
人。尔等纵然自戕赎罪,难消罪业之万一。身入地府,亦受审判,既入地府,则
受审判!」靡靡之音,亦作冥冥之音。魔音之中,陆菲嫣如堕地府,四周俱是昆
仑派昔日的同门,如今浑身披血,双目泛白,在她耳边哭号,责怪……陆菲嫣勉
力弹拨著小琴,紧守一份本心不乱。
吴征在陆菲嫣身边盘旋守护,他甚至不敢去惊动陆菲嫣,只怕她走火入魔。
今日空战的决策如此正确,高手在空中相争,其余的羽林卫插不上手。祝雅
瞳安如泰山,羽林卫不敢再随意放出暗器,利箭更是无功,吴征只需敌住蓝宜春,
剩下的便只能企盼陆菲嫣快些回过神来!
陆菲嫣不仅察觉不到周围的危机,连自身已身处险境似也一无所觉。青葱玉
指弹拨琴弦时断时续,不成音调。连螓首也耷拉低垂著,若不是两行清泪不住在
眼角涌出,实令人怀疑是不是被饱满的胸乳托住了才不曾彻底掉下来。
时断时续的琴音每发出一声,都让凄厉的瑟声停顿一记,只是顿点越来越短,
弹奏也是越发地流畅,预示著陆菲嫣抵抗之能越来越弱。
「祝家主还不想带陆仙子走?」霍永宁得两名高手相助,不再落于下风。见
眼下大局已稳,他不愿横生事端,颇有息事宁人的想法。昆仑已灭亡,祝家已覆
没,这一干人对自己全无更多的价值,待吴征的身世大白于天下,更是再无立锥
之地,犯不著在此与他们力拼生死。
「我不通音律,不过也知此刻走不得。陆仙子若是自行醒不过来,强行离去
恐有大损,变成个疯婆子也不奇怪。」霍永宁施以传音入密,祝雅瞳却是大大方
方,以娇柔婉转的好听声调说了出来:「怎麽,宁永祸,迫不及待想诓我们走,
是舍不得自己的身家呢?还是怕了?」
霍永宁脸上微窘,他今日的面子可是被扫得透了,一时也顾不了太多,清了
清嗓子道:「妖妇胡言乱语……今日……」
他开口之际,祝雅瞳长剑横扫逼开徐坚与尹东,一抖手腕,剑光像一张渔网
朝著霍永宁兜头罩下。他们三战祝雅瞳,本就以霍永宁为主,徐坚与尹东在一旁
策应。面对祝雅瞳这等杀招,两人毫无办法,只得由霍永宁独自应付。霍永宁武
功逊了半筹,招架起来应接不暇,说话不免断断续续。
「不是……你死,便是我亡!」霍永宁气得睚眦欲裂,从前运筹帷幄之中,
决胜千里之外,将这干人等玩弄于鼓掌之间,几时受过这等窝囊气?不由怒气填
膺道:「与本官拿下陆……」劲风扑面,祝雅瞳忽然跃离皇夜枭,一双腴润有力
的美腿交剪落下。她出招凌厉至极,仿佛可生生剪断一块巨石,偏生姿态又优雅
至极,仿佛一位凭虚御风的魔女,正跳著飘飘若仙的舞蹈。
魔劫昙步!
双腿连环,霍永宁压力如山左支右拙,反观祝雅瞳即使没了鸟儿为托,依然
像插上了一对翅膀,在空中自由自在地飞翔。旋身,翻转,腾挪,招招不离霍永
宁,逼得他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贼子,一个人躲在暗地里多了,就变得像老鼠一样胆小,怕死。而一个人
若是阴损的事儿做得多了,还次次都得手,不免就自命不凡!我早说过,不唤来
豹羽鵟,你不是我的对手!而且……你实在太小看他们了!」祝雅瞳衣袖飞舞,
身周如起了一团光影。清光炸裂过后,霍永宁足下的狮头鹰已是承受不住巨力一
命呜呼。
十分狼狈地跃至尹东的大鸟背上,只见祝雅瞳已落在皇夜枭身上急速盘旋,
而吴征高高举起一手,竖起的三根手指正巧蜷起了一根。
「三?二?」霍永宁心中一跳,虽瞬间明了其意,忽觉有些无可奈何的无力
感。
陆菲嫣忽然睁开了眼眸,偏头向著东北方,视线似穿过重重人群,锁定在一
人身上,轻声道:「终于找到你了……」她眼角犹有泪痕,面上哀戚之色分毫不
减,娇怯之媚态我见犹怜。而凄厉的瑟音大作,沉在陆菲嫣脚下,不住扯著她想
将她拖入其内的深渊像风暴中的大海,怒涛排空,沸腾般高涨。似已迫不及待,
要一口将陆菲嫣吞没。
陆菲嫣眼角泪滴像断了线的珍珠般掉落,凄厉的瑟音极是触动她心弦,搅得
她的心湖里愁云惨雾。惨死的同门更是勾起她无限哀思。可是不住高涨的深渊却
再不能将她扯落半点,也不能吞没半点,看著弱小无助的陆菲嫣,却似足下踏著
兰舟,任你怒海翻波,始终安稳地踏在风口浪尖,巍然不动。
「居然有这等平和的心境?」霍永宁吃了一惊。
陆菲嫣此时的心态之稳,之安定,几入禅机,万物有我,我即万物。她再次
弹拨起小琴,此前虚弱的琴音现下仍不大声,却颇有英华内敛,余韵无尽之像。
让霍永宁庆幸的,仅是小琴此前断了一弦,现下音声难以圆融自如。
能否擒拿三人,成败在此一举!
与此同时,吴征又蜷缩一根手指。祝雅瞳如得号令,盘旋升空立停,居于所
有人之上,高高俯瞰下方。每一个羽林卫都觉被一只雌虎嗜血的目光盯死,谁敢
擅动,必然引来雌虎必死的一扑!
杀你的人,再抢你的坐骑。天空实在难以束缚这样一位高手。
陆菲嫣睁目,泪眼涟涟,玉掌一按,琴音立止!她仍然盘坐在扑天雕背上,
娇躯只因哀伤而微微颤抖,不敢擅动。即至此时此刻,瑟音依然大占上风,陆菲
嫣仍是危机重重。
她右手一扣琴弦,拈起迸开的那一根拉紧,绕过琴尾扣好。左手大幅度地一
记弹拨,七弦齐颤,奏出一段清雅自然,又有无限思念,无限旖旎的流水之音来。
这一声几让在场所有人心中大跳,眼饧耳热,堪称一声媚音!
巩双鹰猝然受此一击,再也藏不住在人群里跳将出来,扯落一头乱发,将长
达一丈的大瑟著地放稳,双手疯魔一般在弦上弹拨,大吼道:「入我地狱之门,
有进无回!速来,速来!」他状若癫狂,披头散发地手舞足蹈,瑟音更是刺耳难
听,令人焦躁欲狂。
陆菲嫣轻声道:「你先前欺我断了一弦,现又欺我不能双手弹奏麽?」此时
此刻,吴征仅剩的一指落下,单手成拳!祝雅瞳从高空驾著皇夜枭俯冲而下,双
手连挥,向四面八方洒出密如暴雨般的暗器。
只见陆菲嫣将小琴竖起于怀中,如抱琵琶,以贝齿咬著断了的琴弦。小琴奏
出穿透云霄的旖旎媚音,行云流水毫无阻滞。而那一双玉手在琴弦上左勾右弹,
宛若一对穿花蝴蝶,美观至极……媚音勾魂。巩双鹰睚眦俱裂,抱著头著地打滚,
乱扯自己的头发,不一时便斑斑秃秃……吴征,祝雅瞳,陆菲嫣三人冲天而起,
只留下陆菲嫣凄婉又有无限遐思的语声袅袅:「昆仑之殇,亦是大秦之殇。斯人
已故,只悔昔日不知珍惜,不悔相识一场,更不悔投身昆仑……」云端之中,陆
菲嫣凝视吴征道:「若不是在长安城为这首诗谱过曲,今日怕没那麽轻易应付得
了这曲萧瑟魔音。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旧事在心,酸楚中以
泛起甜蜜,陆菲嫣微微一笑道:「往事终有了断,又何须回头看?」「嗯……从
今日起,大秦与我们,便是敌国了……」
第六章、浮生锋雨。难言命数
地处西方,常寒凉也。
凉州地名的由来固因气候,也因这片土地一望无际的苍凉高远。行走在这片
土地上时,很难不心胸辽阔起来。
五千名军士列成的长长军伍,巨龙般顺著官道蜿蜒前行。地势平整而广阔的
凉州几无遮挡,军伍一望无遗,橙黄的「秦」,天青的「韩」两色大旗,在旷野
夹杂著沙尘的信风中时卷时舒,猎猎飞舞。
「咳咳……」顾盼被吸进口的尘土呛得忍不住咳嗽起来。来凉州时随著吴征
一路荣光,出入皆有豪华又舒适的车驾。如今的「归途」却满面烟尘,前途未卜。
自离开会盟之地起,先锋军一路疾行,抵达下卞关外也用了半月。
燕秦之战时李路长镇守下卞关,数次挺过了极大的危机,其中韩氏三兄妹功
不可没。
此后李路长升迁回京接替后将军一职,如今镇守关隘的是镇东将军罗阳辉。
京城裡的境况吴征抵达之后一日数报,韩归雁已尽皆了然于胸。吴征,祝雅
瞳与陆菲嫣在皇城腹地大闹了一场,让成都流言纷纷。梁俊贤更有些气急败坏地
匆匆登基继位,登基前后又借故杀了五名大臣,以严刑苛责强行压下「来路不正」
的传言。
这一切让大秦政局虽没了异议,却明显让朝堂之上噤若寒蝉更加压抑,民间
则人心不稳。梁俊贤内忧外患正焦头烂额,可成都城大局已定,其势不能改。无
论如何,梁俊贤已高坐龙椅,玉玺在手。
吴征无力阻止这一切,如今他能做的便是尽力截断京城与凉州的联繫,助力
韩克军护佑梁玉宇南归。皇家天使,八百里加急,一切明面上的「皇恩浩荡」,
无论天上飞的还是地上跑的,吴征一个不留,尽皆半道截杀。这事梁俊贤此前就
伙同霍永宁干过,搞得凉州如一座四面封闭的铁罐子,孤悬于外。如今吴征带著
残存的祝家高手们又干一回,传旨这一美差几乎成了无常鬼手中的索命链。
「大师兄不让圣旨传到凉州来,咱们打得旗号能顺利入关吧?」顾盼心头惴
惴,兹事体大,即使对吴征向来有著莫名的信任,此刻也不禁犹疑起来。
大军从一日前便放慢了前进的脚步,虽风尘僕僕,却尽显威仪。此刻下卞关
远眺可见,一马当先的韩归雁更是约束众军,缓缓前行。韩克军的传檄早早送进
了下卞关,却久久不见有回音,仿佛石沉大海。正因如此,见识最少的顾盼才方
寸大乱。
「看起来是如此,不过为这麽多人身家性命计,我是不会将希望寄託在运道
上的。」
韩归雁瞥了她一眼,有些无奈道:「他虽有能耐,怎抵得了涓涓细流,无孔
不入。」成都裡发生的事情已有不少时日,早先还控得住。时日一长,猫有猫路,
鼠有鼠道,各家当都风闻了资讯,也早就做了决断。奚半楼也是得了消息之后,
知晓凉州之地已事不可为,立时嘱咐林锦儿急速调遣亲信军马汇合韩克军,这才
回了成都。他主政凉州之时虽手掌重权,为免引得朝中猜忌向来用人唯贤,心腹
并不算多。
譬如三关要地驻守的都是朝中大将,系。韩归雁一路至此便放慢了行程,大
军在她的指挥下颇显有条不紊,一切尽在掌控。
「韩老侯爷……您究竟打的是什麽算盘啊……」若是立于关前仰望整座关隘,
下卞关几若高耸入云。立于雄关之上,两边关门的视野一览无馀。罗阳辉自是远
远地便望见这支棘手的兵马。
依他所掌握韩归雁的脚程,三日之前她就当领军抵达下卞关。不想韩归雁也
在这关键的节点上忽然改变,行程极缓,不紧不慢。怪异的是,韩克军统领的大
军依然保持相同的速度,导致前后两军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
「您不会是要强攻下卞关吧?」罗阳辉苦笑著自言自语,说出一番自己都不
敢相信的话来。
对韩克军,罗阳辉是又敬佩,又恐惧。他跟随过这位大将出征沙场,深知他
用兵的恐怖!若韩克军是燕军大将要进犯下卞关,罗阳辉并不害怕。他也打了一
辈子的仗,身具高位,守卫关隘本就是家常便饭。难的是如今韩克军要护佑太子
进京。他罗阳辉就算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向太子下手!
皇家内部的事,自有皇家自行解决。罗阳辉要做的,便是接替韩克军,「护
佑」太子回京城。他手中虽掌兵权,却不是内臣,只是外将。梁玉宇从下卞关前
过,火已经烧到了身上,躲是躲不过去的,若是紧缩在下卞关裡不出,也不放行,
最终无论谁当了皇帝,自己都没好果子吃。
韩克军一把就抓住了罗阳辉的死穴!平平无奇的行军,只是几个速度的变化
便让罗阳辉摸不著头脑,韩克军即使已是风烛残年,临机应变之能仍远在这些守
关名将之上。
都是战场上的行家。罗阳辉一上手便被摆在了一个最为难受的位置,一时举
棋不定。
离下卞关目力可及,韩归雁摆手止住前军,下达了安营扎寨的命令。法度严
谨的营寨被迅速立起,防止衝锋的鹿角摆放在营外。看著天色已晚,这一支军马
似有先过了黑夜,养精蓄锐,待天明再做打算的意图。而在关前不远处扎寨,对
罗阳辉的不信任也直接摆在明面上!
「韩姐姐,他们会不会突袭?」在傍晚时分便点起大堆大堆的篝火,将军营
照出几处亮堂。若是目力够远,足以将篝火旁的模样看得一清二楚。军营中央的
主将营帐旁,三名女子席地而坐。也只能看见这三名女子,馀者都被隐藏在火光
不能及的黑暗中。
「罗阳辉这人一贯谨慎,他是守关之将,未思胜,先虑败。现下他也左右为
难,若是引军攻打,他怕梁玉宇就藏在军中。到时以太子殿下的身份,一道军令
便直接剥夺了他的兵权,任人宰割。若是静观其变,夜色裡他看不清虚实,更易
举棋不定。咱们故布疑阵,这人麽,至少上半夜营裡安稳得很,正好养精蓄锐。」
韩归雁面容沉静凝肃,衣甲不解,唯将头盔摆在身旁,披散下一头长髮。在火光
旁她额角沁出一片汗珠,英气勃勃之中透出一抹妩媚。
冷月玦寻得了答案便不再多言。顾盼凝视韩归雁似比火光更加耀眼,更加不
可逼视的气度与美貌,心中又是羡慕,又是嫉妒,气呼呼道:「点著冲天的火光,
真能让人看不清虚实麽?」韩归雁闻言一笑,颇有几分傲然,随手向著下卞关反
向一指,缓缓道:「你看得清周围,只因你离得近。下卞关离我们有三十裡地,
你往这边去三十裡,若还能看清营帐,我倒要怀疑你的功力是不是已臻十二品了。」
顿了一顿,又道:「而且你知不知道?
这裡火光越亮,想看清周围火光照耀不及之处就越难!不信,你也可以试试。
「顾盼闻言颇觉气馁。凉州一行人裡,的确以她的本事最为低弱。不仅仅是修为,
从头到脚,每一处都比人差上一截。从前她看不起韩归雁,觉得她是个名声败坏
的破鞋,只会勾引人的狐媚子,不想这一行她在军中的英姿已深深刻在自己脑海。
无论对她有再多的成见,都已在内心深处佩服得五体投地。
下山来到吴府之后,吴征虽没冷落了她,可什麽事都不让她碰。其中固有疼
爱,究其根本,还是自己的本领太过低微,真要参与了哪个事情多半要帮倒忙。
韩归雁这一路嘴上不饶人,却是字字珠玑,自己能明瞭当前的形势危急,全
靠她的「责駡」。顾盼大为不服又难以辩驳,心中气苦,倔强道:「他不敢来,
咱们就这裡乾等麽?」「我没说他不敢来。我只说上半夜或能安稳,下半夜麽,
可就说不准了。」韩归雁无悲无喜,侃侃而谈道:「我也是守城之将,我若是他,
苦熬半夜绝不是办法,怎麽也得找个託辞,前来探一探虚实。前半夜正好做足了
准备,后半夜便有诸多应对之方,已是十拿九稳!待探明了咱们不过是虚张声势,
再几番逼迫,这就名正言顺地动兵将咱们拿下了。」「啊?」顾盼吃了一惊,这
番推断她判断不出是否有理,但是韩归雁她是信服的,顺著脉络一摸,骇然道:
「莫非……莫非韩帅要我们前军变后军,阻挡罗阳辉的追兵?」「阻挡追兵?哈
……」韩归雁失声而笑,只是殊无笑意,她薄皮响鼓般清亮的声音裡,竟有几分
悲凉地嘶声道:「这裡是凉州!凉州铁骑名震天下,与燕国骑军经年大战,不分
胜负。
你以为下卞关的精兵都是酒囊饭袋麽?咱们这一支各路人马临时凑成的杂牌
军,士气低落,操练不足。你不会以为咱们有资格与凉州铁骑一较高下吧?阻击
罗阳辉?咱们配麽?「顾盼被问得瞠目结舌。这支军伍裡有韩家养的精锐私兵血
衣寒,虽数量不多,却都是百战老兵,顾盼一直以为韩归雁统领的先锋军虽是临
时搭建,也是天下最精锐的军伍。不想韩归雁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从头到尾,
这支先锋军都是一支装腔作势的疑兵!这样一支兵马,居然敢在凉州精锐的注视
中兵临城下,旁的不说,光是主将这一份胆量都是包天的大。
「那……那我们接下来怎麽办?」顾盼六神无主,当真是慌了神。
「你先莫要慌。」韩归雁拍了拍顾盼的肩膀,低声道:「凉州一望无垠,若
想做什麽事只能趁夜。这些营帐等等都是累赘,到了这裡全部弃了不要,轻车简
从,逃往山裡才是正道。至于这裡的火光熊熊,辎重之物,连同京城来的士兵,
都送给罗阳辉去吧。」顾盼恍然大悟,难怪要点起引人注目的火光。这些障眼法,
就算罗阳辉知晓是计,也难以无视。而在火光边缘的黑暗之中,韩家的私兵已在
悄悄分批撤离。韩克军统领的后军定然也是如此!只消进了山,山谷密林裡韩家
的血衣寒便能发挥以一敌十的本领!只是阻击罗阳辉的追兵,又该由谁来做?
韩归雁见顾盼愣神,蹙了蹙锋眉,终究又拍拍她的肩膀,半是教训,半是宽
慰道:「吴郎一向宠溺你,捨不得你吃一点点苦,从前这没什麽。只是今时不同
往日,咱们今后还有无数的艰难险阻,吴府上下都会很难很难。我没有瞧不起你,
为了吴郎也好,为了你自己也好,我拜託你,无论如何,你快快长大吧。」夜半
三更,三女似都倦极了睡下,篝火前已看不见人。巡夜的军士们来回不停,在火
光的照耀下影影绰绰。直到远处马蹄声起,探马来报下卞关守将,镇东将军罗阳
辉来访,军士门才慌乱起来。
「让罗将军就地等候,不可惊扰了殿下!全军戒备!」守营官早早得了将令,
这罗阳辉心怀不轨,必须死死地将他拒于营外。
只是罗阳辉也是有备而来,身后跟著的轻骑足有两千,长枪指天如林,月光
下枪尖闪著森森寒光。先锋军兵马不多,又是夜半,面临凉州铁骑,守营官心头
惴惴不安低声吩咐道:「来者不善,速去报以韩将军!」「罗将军止步!」守营
官汗流浃背,幸好夜色深重看不清:「殿下已然安歇,请罗将军明日再来。」「
嗯?」罗阳辉冷哼一声,似强压著怒火道:「本将前来迎迓太子殿下,尔等安敢
擅自阻拦?韩将军呢?」「韩将军也已安歇!」守营官状著胆子道。
「韩将军好大的架子,这麽说来,夜间你要替韩将军做主了?」「将令不敢
有违。」
「殿下是歇息了,还是你们拦著不让见?好,本将不敢衝撞殿下车驾,你去
让韩将军出来。」「罗将军是什麽意思?」守营官面色丕变,眼见罗阳辉蠢蠢欲
动,不由声色俱厉道:「哼,我还想问问罗将军迟不来早不来,偏偏深夜来访,
是何居心?」两边起了争执,罗阳辉虽有疑虑,一时也不敢擅闯。正争执不下,
前去向韩归雁通报的传令兵急匆匆返回,在守营官耳边窃窃私语了几句。守营官
忍不住大吃一惊,呼出声来!
罗阳辉心中一跳,哗啦下马走近,一把揪住守营官沉声道:「出了什麽事,
你给本将从实招来,否则你吃罪不起!」「韩……韩……韩将军不见了……」守
营官知道纸包不住火,六神无主。
「混蛋!」罗阳辉一把甩开守营官冲进营地搜寻了一遍,咬牙切齿道:「中
计了!快,快去增援关山小道!」三匹雄健的马儿啼声隆隆,离了营地十裡远之
后,韩归雁,冷月玦,顾盼才放蹄飞奔,向关山小道赶去。当年狄俊彦从这裡越
过下卞关突袭亭城,险些让整个凉州沦陷,此后关山上便有了秦军佈防。
越过关山,便能经亭城进入川中,于梁玉宇而言,一如龙回大海,虎归山林,
对大秦国而言,他依然强大的号召力!正统的储君回到西川,即使梁俊贤已登了
帝位,他仍能团结起一大批等他归来的达官贵族,积聚分庭抗礼的实力!
韩克军的战场,从一开始就定在关山。只有这裡,才有取胜的可能,此前的
故布疑阵,全是为了这一战!关山不易渡,前有堵截于羊肠小径,几乎一夫当关
万夫莫开。后有追兵,罗阳辉不会被骗太多时候,西凉铁骑会像风捲残云一样掩
杀而至,彻底堵死一切退路。
值得庆倖的是,涉及皇位之事,人人心怀的鬼胎都不敢宣之于口,罗阳辉与
关山守将之间未能连成一气。且关山更多只是个哨探之所,不曾屯集重兵。只需
阻住追兵,关山小道裡拼力死战,或有一线生机!
三骑飞奔,不一时又转出三骑来,当中一人高喊道:「韩将军,速去关山小
道。」「你们一同去麽?」韩归雁听出是瞿羽湘的声音,亦高声应答道。
「正是来接应你们!」来人正是瞿羽湘,章大娘与韩守。瞿羽湘原本与韩守
一同统领斥候,如今到此,想来战事已然到了一触即发之时。
「嗯!快走。」韩归雁唰唰两鞭,打得青骢马长嘶痛呼,足下更加快了。
夜色深重几看不清前方道路,不时有呼哨声响起,六人循声前进,眼看关山
就在前面不远,顾盼忽然心有所感,豁然偏头。
夜色中一军全身黑甲,人不动,马不鸣,为首的将军满面虯须,像座铁塔般
立于军前。若不是身感浓重的杀气后定睛观瞧,几乎要漏过了这一支足有五千人
的兵马。
除了冷月玦一同偏头张望了一眼,韩归雁等人头也不回,似是见怪不怪,心
知肚明。
顾盼心中大震:「这一支便是阻击罗阳辉的兵马!」关山崎岖陡峭,想要跨
越这座山脉,唯有一条小路可行。大秦国在山顶最高处建了十座塔楼,可俯瞰全
山,又在小道上建了座关隘。
三丈的关隘不算高,却建得如铁桶一样密实,类似于吴征那个时代的碉堡。
所有的佈置都只为了一件事,拖延偷袭者的速度,并能举烽火示警。当年狄俊彦
险些一举奏功,唯因出其不意,若是提早让大秦国知晓,他便是过了关山也毫无
作用。
马匹,辎重,全被抛弃了不要。血衣寒换上鲜红的衣装,他们不著甲胄,只
为了轻便。祝雅瞳麾下,以及倪妙筠,林锦儿,韩归雁,冷月玦,瞿羽湘,戴志
杰,杨宜知,顾盼等等高手全聚在一处。关山道险难行,兵多无用,何况抛弃了
先锋军之后,可用的兵马已大大不足。这些可以信任的亲军还有大用,这裡他们
完全施展不开,不能枉死于此!
急行军之后,年事已高的韩克军一脸倦容,但仍瞪大了牛眼,指著关山的地
图,口沫横飞。拿下隘口并不难,难的是这麽一大帮子人要通过此处,裡边有许
多弱不禁风的文官,还有挡箭牌梁玉宇。
「除了梁玉宇,若是有人跟不上便弃了,任他们自生自灭!」韩克军颁下军
令,这些文官到了川中都会是极大的助力,可大难当前,也不得不弃。
「得令!」拿下关山,靠的便是这些高手与血衣寒。夜色之下突袭正好,临
行之前倪妙筠道:「韩帅,望您莫要忘记承诺!」「你放心。老夫既然说得出,
便做得到。」韩克军瞥了眼被两名壮健僕妇携著的柔惜雪道:「不仅是你,吴征
也嘱託过老夫,若是她能醒转过来,务必要把她带到江州。你,可安心了?」「
咦?」倪妙筠略微错愕,不知吴征为何要死保柔惜雪,却是大大安心,喜形于色
道:「谢韩帅恩典。小女子豁出命去,也要拿下关口!」「多赖于你!」在座的
不仅以倪妙筠武功最高,还有一套潜行伏击的拿手好戏,用来破关当真是不二人
选。
南归途中,柔惜雪悠悠醒来,倪妙筠不胜之喜,旋即却又犯愁不已。柔惜雪
略恢复了精力,便察觉自己武功全失,已是寻常女子一名。她本不算难过,只淡
淡地对倪妙筠道:「一身武功并非天生只是修行得来,原本就不是我的,去了也
罢。」她身子骨极其虚弱,连坐起都不可得,平日都住在马车裡有专人伺候。一
连数日,同门中只见倪妙筠不见其馀才开始犯疑。待渐能挪动之后,已知倪妙筠
对她有诸多隐瞒,悄悄掀开马车帘子,才见与大秦军马一同行动。
倪妙筠这才瞒不下去,只得将实情一一告知。霍永宁的毒手让柔惜雪几乎丧
命,幸得她坚韧无比,辅以祝雅瞳相帮,一条命可说是从阎王爷手裡硬生生抢了
回来。天阴门覆灭的消息则几乎又将她这条命送了出去!
天阴门好不容易才有眼下的光景,不过转眼之间,一切又灰飞烟灭,连同门
都只剩下寥寥四人。卧薪嚐胆二十年的苦心孤诣,一朝尽归虚无。柔惜雪垂首枯
坐半晌,往日一幕幕俱在脑海重现,念及门派基业裡的亭台楼阁,同门的音容笑
貌,终不知该如何面对现实,伤心泪落,数日难止。
自此之后,柔惜雪似被剥去了魂魄,变作痴痴呆呆行尸走肉一般。在不明情
形的外人眼裡,她一个连吃饭都要人喂,走路要人背的尼姑,连行尸走肉都不如,
实是整只军伍中最大的累赘!
若不是见她生得貌美,若不是还有个仙子般的倪妙筠担下了大部分照料之责,
且这位天阴门高足的武功实在太过厉害,军中怨声只怕早已起了。
密林裡忽然燃起三处火光,又加做五处,七处,不久火光四起,似要点燃关
山。火光照耀的阴影裡,一条条人影穿行,正不知有多少。此起彼伏的惨呼声,
听著居然全是守关的兵丁暗桩。
守关将领从隘口打量,眉头深锁道:「点燃烽火!」他官卑职小,甚至不知
来人是谁。只知职责所在,点燃烽火之后,手底下千馀人马借助地利,足以将来
犯之敌阻挡许久。
隘口之下佈满三人高的鹿角,关隘上二百余张强弓蓄势待发,只待来敌现身,
便会射出一蓬蓬泼天的剑雨。与远处密林丛丛不同,关隘附近的林木俱已砍伐乾
淨,无所遮挡,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来,无异痴人说梦。
不一时,浑身轻装的血衣寒便已现身,月光下看不分明,只见人影像是暗夜
中的豹子,飞速前来!守关将领暗自思量:毫无徵兆地半夜突然出现在这裡,这
是哪裡来的强军?
只是关隘虽小,边界的空地也是死地!第一排利箭随著拉紧的弓弦被砰砰砰
地放开,飞蝗般射出,不等命中,又是一排,再是一排!
第一排利箭很快夹著劲风落下,纵使是血衣寒,只持轻便的皮盾也难以抵挡
融合了弓弦与坠落之力的利箭。山道狭窄,难以躲闪,他们奔跑虽快,也不住拨
打著箭雨,仍有许多人被利箭穿透的皮盾,伤亡惨重。有些被射透了手脚放声惨
呼,有些则直接被钉在了地上,有些则连吭也没吭一声,就此躺倒再也爬不起来。
不能躲闪,只能前进,前进,再前进!不一时,关隘前的空地上便躺满了一
地的死尸,血流成河,比之从前,战死的兵丁们惨呼声在群山回荡,似乎更加凄
厉。战场触目惊心,顾盼虽经历过剿灭暗香零落,也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战斗。
她心惊胆战,三支利箭正朝她飞来,顾盼魂不守舍,一时反应慢了。
柔软的丝带飘飘,将三支利箭缠绕收拢于一处,冷月玦刚救下顾盼,韩归雁
一掌拍在顾盼肩头道:「莫要分心,你不要命了麽?」顾盼定了定神,挥起离别
钩又挡开两隻利箭,道:「多谢!」「谢什麽?准备好冲上去了麽?」韩归雁一
抹额头的汗珠,四肢著地,像只扑击前的母豹。
「冲!我不怕!」顾盼一咬银牙,跟著韩归雁便冲了上去。
满地的死尸足有两三百人,唯独这一支十来人的队伍在狭小的空间裡闪转腾
挪,互相照应,始终未曾倒下一人,在战场上是如此地扎眼!
高手!守关将领大吃一惊,道:「射杀他们,先射杀他们!不能让他们靠近!」
关隘上的火力原本就有大半对准这支队伍,这一来,更是所有的箭雨都在朝著他
们招呼。队伍行进立止,虽未有伤亡,五轮箭雨过后被压制得步步后退,险象环
生。
守关将领刚松了一口气,眼角的馀光裡便见一片黑影飘过。三名士兵大叫著
被扔下隘口,一名女子全身黑衣匍匐在关隘上,正取下背负的长弓。
「她从哪裡摸上来的?」不等守关将领下令,黑衣女子手中长弓便发出一串
串连珠利箭!暗夜之中,女子像是地狱来的幽灵,正肆意地收割著生命。
关隘上的弓手忽遭袭击,乱作一团。转瞬间女子将壶中三十支利箭射完,她
抛下长弓与箭壶,也不见她脚下如何移动,便如一抹青烟般抹进弓手群中。宝剑
的寒光闪烁如云如雾,让人全然摸不著身形。
关隘上大乱,韩归雁等人趁机靠近城牆,血衣寒也一拥而上……韩克军远远
望见,大松了一口气,暗道:「终究只是个防备万一的隘口,选择这裡,是赌对
了的……」罗阳辉心急如焚,若让梁玉宇就在眼前这麽跑了,京中的新皇怪罪下
来,这辈子就算是完了。他深知韩家血衣寒的厉害,让他们摸去了关山小道,山
林之间关隘是万万守不住的!幸好,闯关冲阵这种事自有兵丁去做,如梁玉宇这
等人人都想要的奇货必然居于后军,只消赶上去,抢下来即可。
被人在眼皮子底下戏耍了一道,罗阳辉杀心大起!聚起下卞关的铁骑八千,
奔走如风,卷起一路狼烟,谁敢挡本将,杀无赦!
发黑夜即将过去,日出之前正是最为黑暗之时,伸手不见五指!下卞关骑军
风驰电掣地奔行之间,忽听传令官急令停步!众军尚不明所以,罗阳辉单骑前出,
高声道:「本将大秦国镇东将军罗阳辉!前方何人速速报上名来。」「哈哈哈,
罗将军,别来无恙。」其声咆哮若雷,一声既出,人吼马嘶大起,这一处竟然停
留了一支军马!
「韩将军!」罗阳辉咬牙切齿,深知来者不善。来将不仅是一名勇不可当的
虎将,他的手下也有一支西凉铁骑!即使罗阳辉颇为自负,也不认为自己能稳胜
对手。
「不错!」朝阳从东边的山脚跳了出来,照著当先大将雄壮伟岸的身躯。且
不久之后,刺目的光芒便会直射罗阳辉麾下大军的双目。
「韩将军此来何意?」罗阳辉瞳孔缩了起来,眼下一战无可避免,只得先立
军心,再振气势:「本将正欲保太子殿下回京,韩将军横加阻挠,莫非有反意?」
「韩家世代忠良,何来反意?殿下自有本将父亲护送回京,就不劳罗将军操心。」
韩铁甲哈哈大笑,声震四野。他胯下骏马在阵前左右逡巡,威风凛凛。
「你韩家勾结敌国,意图不轨,还敢自称世代忠良?待圣旨一到,自当治你
韩家的罪名!」「狗屁不通!圣旨呢?你给老子不成?」「呸!本将命你速速让
开,否则本将必不容情!」「好!看看是你罗震东的军马强,还是我韩震北的儿
郎悍勇!」付出了六百多条精兵的性命才破了关山小道,此后便是过亭城,入川
中,一路不停直入江州。沿途召集原太子一系的达官贵人,世家豪族,以壮声势,
以正视听!
吴征在京中兴风作浪,梁俊贤与霍永宁互相猜忌。以现时的处境,霍永宁倒
不急于要拿梁玉宇开刀,对于梁玉宇在江州称帝也好,要讨伐成都也好,他大可
以乐见其成,还可借此良机逼迫梁俊贤赋予更大的权力。
至于江州?呵呵,这个地方也能立国的吗?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梁玉宇在
此不久必亡,吴征等人最好也困居此地,做些什麽立国的春秋大梦,待成都大局
已定时一併剿灭,斩草除根。
因此梁玉宇过了关山小道之后,一连两日居然畅通无阻。沿途守关的将领不
得旨意,又不时有官员聚集于此,效命于梁玉宇,他们唯有选择视而不见,任由
前去。
「铁甲大哥阻击完罗阳辉,什麽时候能回来?」顾盼揩抹著额头汗珠,红扑
扑的小脸上俱是兴奋之色。在昆仑山上,閒暇时吴征便教她现代医学的急救包扎
之法,从擦破油皮,到断手断脚,开膛破肚,说得巨细靡遗。往日是吴征怕江湖
险恶,万一哪日顾盼受伤也好自救。这小丫头一看是吴征所教,又确实有用,学
得十分认真。
大战过后伤兵无数,顾盼得以一展所长,施以巧手,居然救回了不少性命,
当下韩克军便让她担起了扶助伤兵之责。凭本事有了一官半职,小丫头十分兴奋,
也顾不得常被弄得满手血污,有碍美貌。
韩归雁一看顾盼的手法就觉不同!不仅乾脆俐落,效用也十分显著,现下正
跟在一旁学得入神。陡然听见顾盼发问,发愣了片刻,珠泪洒落著哽咽道:「大
哥,不会回来了…
…不会回来了……「」啊?「顾盼正兴高采烈,闻言愕然回头道:」怎……
怎地了……「「大哥虽勇,兵只得五千,下卞关守军却有十余万。他只能死,把
他的人头送给罗阳辉…
…罗阳辉有了大哥的人头便能交差,也就不会对我们穷追不捨……我们想生,
大哥便不能退,也无处可退。「顾盼不知韩铁甲的阻击居然会是决死,喉间只觉
被什麽东西堵上了,怎麽也喘不过气来。战争之残酷如此,吴府的未来又要经历
多少次炼狱般的路途?
「噗……」枪尖入肉,一贯到底。罗阳辉双目赤红,以八千对五千,占不著
丝毫便宜,又调下卞关守军一万,苦战三日,如今才能擒拿住韩铁甲。
铁塔般的大汉已筋疲力尽,连站都站不住。即使倒在地上,依然横著长枪,
似乎在说:「想过去,便从我身上迈过去!」罗阳辉气极,命军士拉起韩铁甲,
以三杆长枪钉入他的身体,像一副支架将他悬空撑在地上,才略消心头之恨。只
是韩铁甲早已气绝,勾起的嘴角仍在讥讽著罗阳辉,似乎反反复複,用沉厚的声
音在罗阳辉耳边咆哮著念叨:「我五千打你一万八,我五千打你一万八……」一
行人赶赴至江州,韩铁衣与陆玉山早早联手,把控了江州的局势,又安顿好前来
投奔的昆仑派后辈以及各个家族。同门相见,得知昆仑派已遭不测,纷纷感伤不
已。
两日之后,吴征,祝雅瞳与陆菲嫣也安然来到。这一路艰难险阻,终于走到
了这一步,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他唯一不敢面对的便是林锦儿,不想师娘见了他
虽先哭了一场双目红肿,却坚强道:「你放心!我不会有事,我要替你师父看著
你重振昆仑!」一边让梁玉宇去筹备他的登基大业,一边马不停蹄地,昆仑一系
硕果仅存的众人聚集在一起,要对将来下一个定论!
「在凉州的看法,至此我也没有改变。我知道你们有很多质疑,可是我依然
坚持!」
吴征开门见山。
「大秦是各家根基之地,江州富庶又据天险,足以倚仗。你一句话便要我们
背井离乡?」陆玉山双目一翻,愠怒道:「贤侄,各家以昆仑派为主干,如今昆
仑派已倒,倒在何处?你要去盛国,莫不是又要重走老路不成?」「呵……陆伯
伯不会以为凭一个江州就能立国吧?这裡四战之地,就算富庶又有天险,依然是
一处绝地。只消四面围定,不攻自破!」吴征直言道:「就算咱们有翻天的本事,
又能立国多久?十年?二十年?明知必死而不改其道,我不做这等蠢事!而且,
陆伯伯,因我一人之故,已连累诸位甚多。前往盛国虽仍将受制于人,但盛国既
肯接纳于我,便再也没有回头路!也正因他们羸弱,故而用得著我们。去担忧盛
国鸟尽弓藏那是不知道猴年马月,也不知道会不会发生的事情。咱们到了盛国,
可以重新扎根,弥补元气。将来即使有变,不过君臣之间的矛盾,不至像如今连
累所有人。这是最好的选择,也是看似最蠢,实则最为平稳,对在座所有人都最
有好处的选择。」吴征言之凿凿,韩归雁低声向身旁陆菲嫣道:「陆姐姐,你说
句真心话,吴郎的选择你认为如何?」陆菲嫣尚未开口,粉面已红,低声道:「
他这等重情义的性子,就不是当皇帝的料子。他不是上天选择来一统江山的男人,
却是我选择的男人。」「定下不改了?」「绝不更改!」「我们若不愿追随呢?」
「缘聚缘散,悉听尊便,小侄无可奈何。」「先奉梁玉宇为皇,不久之后取而代
之,也是一代帝君,你不再考虑考虑?」「嗤……
陆伯伯,我只愿各家的子孙福泽绵长,至于当不当皇帝,我是不愿的。皇帝
的子孙动不动便自相残杀,哪来的福泽绵长?「」哈哈哈,好,好,好。老夫最
怕你被权势冲昏了头脑,还能如此冷静,不愧是昆仑掌门!「陆玉山大笑起来道
:」什麽时候动身去盛国?「」越快越好!「吴征精神大振,在座的诸人,军以
韩家为主,馀者便都看陆玉山眼色行事。
陆玉山原来早已动念,障碍可谓扫除得乾乾淨淨. 「那就明日吧。」韩铁衣
点了点头,颇见欣慰道。
「嗯?这麽快?」吴征吃了一惊,这麽多家族举族搬迁不是小事,哪有明日
就能动身的道理。
「世道纷乱,谁也不会把东西全放在一个地方。」陆玉山拍了拍吴征的肩膀
道:「你在凉州定下的事,与老夫不谋而合,这一段时日来,若不是为了等你,
老夫早就去了盛国。」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
离开山势延绵的蜀道转坐马车,吴征这一段时日来连遭打击,又身心俱疲。
入了盛国之后,一家上上下下总算有了安稳的时光,他也坐在马车裡休养身体。
祝雅瞳在车厢内陪伴,却忽然咦地一声道:「让大家停下。」鑽出马车,只见官
道远远来了一名老人,初看时还只有绿豆一点大小,几个眨眼便来到眼前。老人
精神矍铄,目蕴神光,扫视之下向祝雅瞳道:「祝丫头,老夫迎迓得还不算迟吧?」
祝雅瞳暗自啐了一口,道:「费先生亲自来迎,什麽时候都不算迟的。」「外公。」
倪妙筠惊喜连连,忙上前见礼。
「哈哈哈,还是祝丫头会说话。陛下稍候将至,想来也不算迟了。只是没想
到你们的脚程这麽快,否则还想在江州迎你们。」费鸿曦拉起倪妙筠道:「现下
不是时候,待回了金陵再说不迟。这些年,苦了你了……」诸人心中一惊,这位
便是天下第一高手费鸿曦?
而据他所言,盛国陛下也要来此?张圣杰归国之后,费,花两家拿出先帝遗
诏,有了遗诏,又有这两家支持,张圣杰荣登大宝,栾楚廷期盼的盛国内乱并未
发生。而吴征要率众入盛的决定也早早就经由倪妙筠传到了张圣杰耳中。
依脚程看,韩克军等人刚入江州,张圣杰便已动身离京,因此才赶在汉口附
近相见。
不一时便有龙旗招展,急速赶来!张圣杰身著龙袍,头戴皇冠,竟然极为庄
重,远远地道:「吴君远道来此,朕不甚之喜!特轻车简从,吴君莫怪。」「陛
下隆恩,吴征受之有愧。」「閒话休提,请吴君随朕回金陵!」府邸是早就选定
了的,虽略有些陈旧,却十分宽敞,足以让吴府上上下下住得舒服。
玉茏烟几已记不得在宫外的时光。没有了皇宫的处处富丽堂皇,事事勾心斗
角,一时之间,她依然没能从惯常的迷茫不知何处中醒觉过来。
新家的屋瓦用的是灰色的陶瓦,已有些破旧,这几日来还来不及整治。吴征
虽念叨过改日空了就换成新的青瓦,也比不得皇宫金碧辉煌的琉璃瓦。临时摆放
的简单陈设,每一天都在更换。祝雅瞳担起了採买开支的职责,谁缺了什麽,哪
些不合意需要买新的款式,一样样地清清楚楚。
「咱们家虽比不得从前光景,可一点银两还不缺。前厅是门面,多花些银子
是该当的。后院都是自家人,奢侈现下不许,将就那也不许,都要用自己合意的!
吴府上下不能叫人瞧不起!」自孩提起便基本失去了自由,玉茏烟并不清楚祝家
与吴府从前是什麽光景。
但看祝雅瞳这麽端庄典雅的贵妇人,双手叉腰指指点点,落魄之时还一副趾
高气昂的骄傲模样,却实在觉得说不出地温馨。
「玉夫人,这些便够了麽?祝夫人著小的再来问一遍,特地吩咐了,玉夫人
从前在宫中,若是有想要的物事,务必要办到,也请玉夫人万万莫要委屈了自己。」
自来了金陵之后,吴征整日整日地早出晚归忙得焦头烂额,同行的还有韩归雁。
府上的家事便都落在祝雅瞳与陆菲嫣身上。与其馀人不同,玉茏烟久居冷宫十分
怕生,即使心中对府上诸人颇有亲善之意,依然有些怯懦,平日大都把自己关在
房裡,偶有在院子裡相见也只是含笑点头,便急急垂首离去。祝雅瞳心细如发,
特地遣了赵立春前来伺候。
赵立春如今担任吴府的总管事,这段时间却把大多数的精力全放在玉茏烟身
上,也让玉茏烟的不适减少了许多。
这一屋子人个个都了不得,比之从前后宫裡的娘娘论样貌丝毫不逊,甚至犹
有过之。
至少玉茏烟深知自己昔年豔盖后宫,到了这裡那是绝对豔盖不了。论心计,
更有不少厉害角色。可这麽多不简单的女人凑在一起,居然也没后宫的尔虞我诈。
偶尔听见韩归雁与顾盼不对付地拌嘴,也就是争个嘴上便宜罢了。
「真的够了。」玉茏烟忙不迭地慌张摇头,柔荑揪著衣袖道:「我不想给大
家添麻烦,这些东西也已足够合用。麻烦和……和祝夫人说一声,足感盛情。」
「是。小的这就去回报,採买来了立刻给玉夫人送来。」赵立春点头哈腰,伺候
人的本事那是真没的说。
「且……且慢……」玉茏烟犹豫起来。
整日躲在房裡不出门,除了怯生之外,更多的原因还在韩归雁身上。肖家一
族满门抄斩的惨案,执圣旨的便是韩克军!玉茏烟心地善良,深知韩克军在皇权
之下没有抗旨的可能。可肖家一门老幼只剩自己孤零零的一人,入宫为妃之后,
二十年来唯一的心愿便是替肖家报仇雪恨,即使身在冷宫亦从未放下过——连吴
征要带她出宫都没能打动她。
直到梁兴翰身死……仇敌死了,寿终正寝。玉茏烟迷迷茫茫,不知自己在宫
中苦熬了二十年究竟为了什麽。寿终正寝,算得上报了仇麽?当然不算!可是仇
敌已死了,又能怎麽办?不,还有,韩克军,韩铁衣,韩归雁,韩家的人手上沾
满了肖氏一族的鲜血。我…
…我要报仇……玉茏烟颤巍巍地提笔,在纸上写写画画道:「去帮我买些药
材来……禀报祝夫人,人人奔忙辛劳,我没用,只能帮大家熬些汤药补补身子…
…」她写了又涂,涂了又写,似是在纠结药材的配方,反复几回,才终于重重拍
下笔杆,嘶啦一声低头将纸张奋力甩给赵立春道:「就这些吧……」赵立春眼睛
一亮,大喜道:「玉夫人配置的药膳,定然是大补元气,小的这就去。」赵立春
刚背身,玉茏烟便伸出了手欲要拉拽,半途又如遭火烧般缩了回来。待一无所觉
的赵立春离开小院,玉茏烟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
眼泪也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
苍老的韩克军已是风烛残年,这个人当年不住地抛出权杖,高高在上地让肖
氏族人一命呜呼。也是这个老人,带著府上所有人平安抵达盛国,吴征对他更是
毕恭毕敬。还是这个老人,他有个美丽,健康,性感的女儿,吴征板上钉钉的原
配夫人,内宅之主!
玉茏烟深知吴征待韩克军多麽尊重,又对韩归雁多麽疼爱。一边是苦求不得
的仇人,一边又是毕生难再有的家。玉茏烟左右为难,已不知反反复複纠结了多
少日。
「让我再任性一回,他快死了,再不动手,又是一个寿终正寝的仇人……肖
家的血仇,总要有人来偿还!」玉茏烟珠泪如雨,强撑著娇躯爬起。终于站立的
身姿似是下定了决心,可摇摇晃晃的又似风中残烛,随时将熄。
吴征每日忙得不可开交,但每逢午,晚两顿饭时,他一定会回到吴府。
初来盛国,府上人等俱都不易。无论如何,一天裡固定两回陪伴她们,那是
万万不能少的。
吴征与韩铁衣,韩归雁结伴回府。三人的身材俱都高大,今日看起来心情都
不错,有说有笑,夕霞的金色光芒照得他们拖出长长的影子,又显得脚步沉重,
颇为疲累。
饭菜几在三人回府的同一时刻便流水价般摆上了桌,用餐者也都守时地提早
前来等候。有了吴征以身作则,吴府上下人人都将这一团聚的时刻当成府中第一
要事。
也许难以持久,但在初至盛国人生地不熟的时刻,一顿简单的日常膳食的确
是绝佳的方式。
韩克军正闭目养神。凉州之行无比艰难,老将耗费了无数心力,将他存馀不
多的生命之火又燃去了大半。如今更显苍老,有时走路都要人搀扶。
「爹……」韩归雁震了震精神,走到父亲身后力道适中地替他揉起了肩膀。
韩克军的衰老人人看在眼裡,作为女儿,无论多累都要在他面前保持良好的状态,
以尽孝道。
「嗯?都回来了……」韩克军喉中痰音极重,又咳了两声才拍著韩归雁的手
道:「不用,不用,快些坐下,用膳了。」几字一句,说得断断续续有气无力。
军中虎将也被年岁折磨到了这种地步,见者无不觉得凄然。而凉州掌兵,也已是
他此生最后一战。
「是。」韩归雁鼻尖微酸,在韩克军身边坐下。
「谁安排的饭菜?」吴征回了府像是倦鸟回了巢,兴高采烈道:「样样都有
人喜欢,啧啧,我看咱们家第一份生意,还是开酒楼好了!」祝雅瞳挺了挺胸,
得意道:「我安排的,怎麽样,是不是不比你差?」府上人丁著实不少,不仅要
荤素搭配,不少人还来自川中,需得安排几道口味重的菜肴。一顿顿地安排下来,
还要不重样,让府上诸人吃得满意,花费的心思著实不小。
陆菲嫣听得掩口娇笑。两人配合了多日颇有天衣无缝之感。祝雅瞳为了些许
小事志得意满也不是第一回,可每次做来,都让她忍俊不禁。
祝雅瞳总是活力十足,半点都没有吴府实际最高掌权人的样子。按道理,吴
征对疼他疼到骨子裡的娘亲定然是言听计从。想不到祝雅瞳不抢吴征半点权力,
反倒心甘情愿地做好繁杂的后勤之事。从前的祝家主在新生的吴府裡威势不显,
可任何时候看见她乐观的模样,不仅让人心安,更能扫去许多阴霾。
「对了,今日的事儿办得如何?」「万事开头难,没有那麽快。」吴征大口
大口地吃著饭菜,先皱著眉摇摇头,又一挑眉毛道:「不过还好,事儿挺顺,能
这麽顺利下去,说不准能早上个十天半月的。」「嘻嘻,了不得!」祝雅瞳往吴
征碗裡夹了两片肥羊道:「家中的事情,你莫要担心,有你师姑帮著我,出不了
任何乱子。今日连你玉姐姐都说要来帮忙了呢!」「呀?那真是不胜之喜!」吴
征一愣,喜出望外地看著玉茏烟,满脸都是笑意道:「金陵虽非故乡,也是个繁
华大都,多出来走走看看,比关上屋子裡好上不知多少。待这一段时日忙碌完了,
我来安排,全府一道儿好好游览三天!」一家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朝玉茏烟射来,
惊得她刹时面红过耳,赶忙低下头去,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怯生生道:「我
……我看大家都这麽辛苦,特地熬了些汤药,给你们补补身子,我这就去拿。」
「这种事让下人做就好了……」吴征话刚出口,玉茏烟急著打断道:「不是
不是,不成的!」她脸上潮红未褪,连连摇头摆手,似乎甚是激动,片刻后才自
觉失态,又垂首呐呐道:「每个人的药膳不同,不能乱吃。」「好。果然玉姐姐
心细。」吴征微笑点头,鼓励她莫要害羞。
玉茏烟不敢直视吴征的目光,急匆匆地小跑离开厅堂。心慌意乱之下连脚步
都几乎不稳,哪裡留意得到背后吴征面色渐渐凝重,连带著整个厅堂都沉寂了下
来,有人担忧,有人疑惑,有人不明所以。只是感觉自离开大秦之后,吴征心性
情绪无论再怎麽尽力乐观,骨子裡俱都不佳。他这一沉下脸,厅堂裡的气氛便显
压抑。
从前在成都吴府,可从未有过这般模样。
吴征很快警醒过来,勉强笑了笑道:「对不住大家,这裡……会有些事情,
处置起来不难。咱们按平日裡的就是了,无妨,无妨。」一看就与玉茏烟有关,
这位陌生,又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没人担忧,但看吴征颇为紧张的模样,此事
恐又无法善了。
「用饭吧,一边等她就是了。」韩克军点了点吴征的头,洒脱一笑,又凄然
摇头道:「既愿埋骨异乡,又何须诸多顾虑。」「是。」吴征低声应和,随即也
洒脱起来,朝玉茏烟离去的方向深深望了一眼,複杂得难以言喻。
玉茏烟嫋嫋娜娜地移著莲步,她肚子裡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诸味齐
来,直让人都有些恍惚不定。心中更是七上八下,恐慌到了极点。即便如此,久
居皇宫之中自有一股贵气,行走时臀胯左右摇摆,顶得薄薄的纱裙柳叶般随风轻
颤不已。如此身段姿态,加诸了正忧虑无限,因恐慌难安自然而然细眉深锁,香
唇紧抿,嘴角下撇的楚楚可怜,谁人见了都要升起无限怜惜,将她好好宠溺之意。
药膳早已分盅备好,熬煮了许久每一盅都有大补元气的功效。有些适合女子,
可美容养颜,有些则适合男子,可固本培元。保管人人都喜欢,只需去取来与众
人分食即可。——除了一盅。
比之药膳调理,以药材中某个部位配置毒药,神不知鬼不觉,才是玉茏烟的
拿手好戏。——也是肖家留给她的传承,正因这份传承,才让举族覆灭的血仇无
论何时都萦绕在她心裡,从不曾忘却。
进了后厨,玉茏烟让僕从们在外等候,才足下发软地瘫倒,大颗大颗的汗珠
自顶门发根处冒出,不一时便顺著额角滚落至发梢。那娇喘吁吁,汗透津津,满
面潮红的模样,极易让人浮想联翩……「不能,不能再减了,至少,至少要让韩
克军血债血偿。」早间曾备下了三份药膳,几乎不费多少气力便减成了两份。韩
归雁当年不知出生了没?千错万错,孩子是没有错的。且她是吴征良配,更是吴
府裡不可或缺的人物,吴征不仅是喜爱她,往后更有许多地方要仰仗于她。韩归
雁万万不能有事……第二份是留给韩铁衣的。他似乎也是无辜的?可肖家无辜的
死难者难道少了麽?还有那些沦为奴婢的女眷,无辜者难道少了麽?玉茏烟反反
复複,踌躇了许久……韩铁衣近来与吴征走得甚近,两人似乎在筹画什麽大事。
玉茏烟虽几不露面,久居皇宫看人看事自有一套道理。来到金陵之后,吴府看似
安定了下来。实则真正不需操心的,仅有寥寥数人,譬如尚未成年的顾盼,譬如
那个昏迷不醒的尼姑,譬如被关押著的燕国公主,譬如无甚本事的自己。
吴征焦虑难安,几至日夜殚精竭虑!吴府上下能人虽多,具统兵之能的大将
之材也就韩氏兄妹二人而已……韩铁衣几与韩归雁一样的重要,堪称吴征的左膀
右臂,他也不能有事……玉茏烟心中也明白,与韩铁衣不过一面之缘,可不知怎
地,对这位相貌俊秀得堪称漂亮的儒将,竟有一股发自心底的熟悉与亲切。此情
何来不得而知,玉茏烟只知自己打心眼裡不想害了他。
韩克军已是风烛残年,混吃等死,看著也时日无多了……不过是早些,晚些
而已,要他一人偿命已是大大便宜了韩家……玉茏烟寻找著藉口安慰,鼓励著自
己,坚定地朝著那盅特殊的药膳伸出手去,一触盅身,又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小弟聪明伶俐,韩克军中毒身死之后他一定会猜到是我干的!他会怎麽看我?
会不会赶我走?会不会原谅我……玉茏烟不敢想下去。这事儿只消做了,就是对
吴征巨大的伤害。可仇人就在眼前,若是不做,又如何给肖家列祖列宗一个交代?
玉茏烟深感自己身上套了一层又一层的枷锁,不敢,也不想挣脱。
为了复仇而在皇宫中苦熬的孤寂日子,几乎烧尽了生命裡的一切。若不是吴
征突然闯进了天泽宫,现在自己定是枯骨一具。吴征给予自己的,不仅仅是冷宫
中没日没夜的念想,以及撩拨心弦的悸动。他一次又一次地冒险来到天泽宫,这
几年来几乎恩同再造。
最落魄,最艰难之际,吴征也没有忘却了玉茏烟。一路历经艰险至此,这一
座刚刚开始焕发生机的府邸,正欣欣向荣,每一处都让玉茏烟深深眷恋,更捨不
得离去。
造化弄人,恩人与仇人居然是同在一处屋簷之下极亲密的伙伴。
抉择之两难,几如抉择断去哪一条手臂……海样深的血仇是这许多年来刻入
神魂的执念,而蹉跎半生之后,从前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就像枯萎的鲜花不再盛
开,与众不同的吴府是无法割捨的眷恋。
玉茏烟艰难支撑著自己站起,整理好心绪,将盛给韩克军的小盅抓起,放好,
终于下定了决心:我只取他一人的性命以报肖氏一族血仇!韩克军死,此仇从此
一笔勾销……「来人,帮我端上去。」僕从们端起一个个託盘向用膳的厅堂走去,
玉茏烟又是一阵惧怕:撕破了脸皮之后,小弟会站在我这边,还是……站在韩归
雁那一边……他一向讲道理,在府上做主的更需讲道理……可有些时候,他也有
些蛮不讲理……恍恍惚惚中已回到厅堂,玉茏烟低著头道:「小小心意,请诸位
品尝。」不知是为了褒奖她的用心,还是为了更好地宽慰她的紧张,吴征身边的
位子已空了出来。
男女的药膳分开,玉茏烟一一亲自端上,唯独韩克军那一盅又有不同:「韩
老将军用的也有些不同,以温补为主……韩……韩老将军请慢用。」「多谢。」
韩克军深嗅了一口感歎道:「老夫一贯爱用药膳。药味儿大多人不喜欢,老夫却
觉得是异香扑鼻!玉姐儿这一盅前所未闻,倒要大快朵颐!」「且慢。」玉茏烟
刚在吴征身边坐下,闻言心中一惊急忙阻止,顿时又觉自己失态。此刻已顾不得
这些旁枝末节,她妙目望著清澈又冒著清香味儿的药膳汤,又打量著韩克军鬚髮
皆白的苍老容颜,心中忽有股万事皆休之念,面上现出哀戚与厉色道:「你……
你不准喝!你不配喝!就算……就算……你不配!」百感交集,千回百转的念头
全数纠结在一起。玉茏烟又气又急,热血上头,意识渐渐模糊,望向韩克军的怨
毒目光渐渐失神,脱力晕去……厅堂裡旋即乱了起来,只见吴征一手扶著玉茏烟,
一手从韩克军面前取过小盅,才彻底放下心来一样,一身汗透衣襟,也已几乎脱
力,缓缓道:「前因后果,我大致说与你们听……梁兴翰登基不久发生了件大事
……侍御史肖英韶犯了事,肖家被满门抄斩……」怒火像烈阳临于头顶炙烤著己
身,焚人欲裂。悔恨又像酷寒的深渊没过了腰际,锥冷刺骨。只有后心裡一股暖
融融的温和气息徐徐入体,护持著胸口一点心火不灭,更让寒暑交加的身体渐渐
舒适,渐渐安宁。
不知过了多久,玉茏烟在一个机灵中惊醒。视线渐渐凝聚,正是自己熟悉的
小屋,四角裡放置了冰块,清凉宜人。一身汗湿的衣物也不知被何人换去,不仅
清爽,更似是精心挑选过。
以素白为底的对襟款式有些庄重,亦含孝意。袖口与领口的淡粉色著在她丽
质天成的身上,颇有几分暧昧之意,大异素白的庄重。不过若留心一看,淡粉之
于素白衣襟的袖口与领口,颇似出淤泥而不染的清荷,花片顶上的那一抹嫣粉。
玉茏烟左右打量,向著哗哗的水声望去,只见吴征拧乾了一面方巾,又取了
只水杯,笑吟吟地坐在她身边道:「还有些头晕?」已许久未曾见到吴征这般真
心的笑容。眉宇舒展,目带笑意,阔口咧开,毫不掩饰地展露一嘴发亮的白牙。
比之近来时不时魂不守舍的强颜欢笑,不知舒心几许,好看几许,竟让浑浑噩噩
的玉茏烟看得一呆。
「有些难受……」玉茏烟陡然念起此前之事,心中黯然,珠泪忍不住滚了下
来。
「无妨,无妨的……」吴征及时将她抱在怀裡,以方巾擦去泪痕道:「心裡
有事该当说与我听,从前在皇城裡你不愿连累我,不说也就罢了。现下到了这裡,
若还瞒著我,今后还怎生过日子?」玉茏烟不及去辨认吴征暗藏的情话,哭泣止
不住道:「我不知怎麽说……」「若能委婉,那便委婉些。不能委婉便直说,大
不了咱们吵一架最多了,还能怎地?夫妻之间过日子,上至帝皇,下至平民百姓,
可不都是如此麽。」吴征心疼地道:「早说开了便是好事,韩老爷子有话要单独
与你说。」「啊?」玉茏烟吃了一惊,抬头望向吴征,见他一脸如释重负的欣慰,
不明所以。她隐隐然猜到吴征可能知晓了什麽,冷然道:「他为什麽叫见我?」
「有些事,从前说不得,现下就没什麽顾虑了。韩老爷子有满腔话语,正要与你
说一说。他与肖老爷子的交情匪浅,就算后事也可互相託付的!」什麽?玉茏烟
听吴征说可交托后事,又不明韩克军要见自己之意,心中忽起一股衝动!正是如
此,从前的顾虑现在已不复存在,说了出来又能怎地?分明是韩克军对不起肖家,
自己正当义正词严!可她生性的倔强裡,又自有一股柔弱,一想要独自面对杀父
仇人,满腔恨意之中,也生起几分惧怕道:「好!不过,小弟你能不能陪著我。」
目光裡几近哀求,吴征一想内中隐情,玉茏烟神魂不宁之下还真的未必支撑得住,
遂道:「姐姐既然想,我就陪著你!我去请韩侯进来。」韩克军拄著拐棍,在吴
征的搀扶下进了小屋,在偏厅坐好。吴征又扶著玉茏烟起身,喂她喝了口水,才
陪著她与韩克军隔桌对坐。
清香的橙汁水入口酸甜,令沉重的脑门也精神一振!玉茏烟有吴征陪伴壮胆,
当下咬著唇瓣,直视韩克军的双眸,此刻又恨不得一刀将他杀了。只是她那目光
裡凄婉十足,看上去倒像是幽怨之意多些。
「玉姐姐这人,就凶不起来。」吴征心中暗笑之时,韩克军先拱了拱手道:
「敢问,你的本名可是肖初玉?」被说中了心事,玉茏烟紧咬银牙,沉声怒道:
「不错,我是肖初玉!你当年将肖家满门血洗,肖家少了谁人你自是一清二楚了!」
韩克军释然地频频点头,浑浊的双目渐渐空洞,似回忆起了往事,呢喃道:「记
得,每一个人,我都记得。老肖刚正不阿,老夫一向与他相善,也是佩服的……
圣命难违,当年,真的好难……三月的查办期限过去,我好像老了十年不止……
怕不是也折寿了十年。」「你满手血腥,日日夜夜肖家的冤魂都要来找你索命,
十年已是便宜了你!」玉茏烟罕有说出恶毒话语之时,韩克军还不以为忤,倒让
吴征满脸尴尬。他不敢插嘴,只能目视韩克军快些说出个中隐情,又拍著玉茏烟
的手,示意她莫要激动。
「不错。老肖将后事託付与我,可恨我又旨意加身,无能为力……有负重托,
甚憾,甚憾。」韩克军也不愿纠缠,从怀中取出一纸已发黄了的书信递与玉茏烟
道:「老夫愧对肖家,这一封书信原是老肖于危难之时交付于我,现下还给你,
也算是物归原主。」玉茏烟不知还有许多隐情,听韩克军的意思,肖英韶临危之
际还嘱託韩克军后事?不由将信将疑地接过书信展开。
「韩君见启,韶见机一事,或大难临头……万望韩君怜肖家一向忠正良直,
若得便宜处,为我肖家延续一份香火。肖英韶顿首百拜!」书信保存良好,信上
的字迹十分潦草。
玉茏烟幼时得《毒经》传承,与肖英韶常有接触,自然认得他的字迹,货真
价实。
「这一回凉州之行,老夫本意是此生最后一次出远门。」韩克军悠然道:「
从前许多事儿放不下,这封书信也鬼使神差地带在身边。老夫当年能做的事不多,
知道你身负肖家传承,找不著你便草草结案,陛下也未过多追究。其实当年,许
多人都身不由己,连陛下也是……他初登大宝,容不得污点,更要借机清洗朝中
异己,肖家不得其时。他明知老夫与肖家相善,还要老夫领旨,多多少少存了网
开一面的意思。前些日子,征儿与老夫说起你的身份,老夫才想起当年陛下始终
捨不得杀你,只是囚禁于冷宫要你寿终正寝,怕是已知晓你的身份。他心裡对肖
家,始终还是怀著一份歉疚的。」玉茏烟边看边听,越发心惊,她多少瞭解当年
内情,口气也有所缓和道:「当年你找过我?」「找不著,只知你逃了出去,当
时心中还颇多欣慰,肖家终究还有香火传承,哪想得到你因缘际会,又回到皇城。」
韩克军歎息不已,念及玉茏烟在宫中委身仇敌,以羸弱之身寻求报仇之机,失败
后冷宫的清苦,再看她现下来到吴府,也不知于她而言,这一生是喜是悲。
「我只是一届女儿身,香火传承?我……我……」肖英韶的亲笔信裡,的确
在恳求韩克军尽力为肖家保留一方血脉。可是肖家满门,只剩下玉茏烟一名女子,
又何来血脉传承。
玉茏烟说的是自己,却似刺痛了韩克军。老人面色猛地灰败下来,仿佛韩家
只剩下了韩归雁一名女子,此世之后,再无川中韩家,而他喉间哽咽发不出声来,
嘴唇连动之下,吴征读出了唇语,心中亦是大痛。
好一阵过后,韩克军才定下神来,以极缓慢的语声道:「老夫既在,岂能让
肖家一门忠烈断子绝孙?忠良之后,无使断绝!肖英韶是忠正贤良之人,既叫老
夫碰上了,焉能不管,焉能不管……可怜我的铁衣……」玉茏烟双目陡然圆睁,
丝丝缕缕在灵光一闪间似乎串在了一块儿,她骇然道:「韩……韩老……」「铁
衣当年只有三岁,他生得不好,一脱娘胎便百病缠身,养在府上遍请名医,又用
尽了灵丹妙药都无济于事。你家犯了事之后,老夫日夜焦虑,又恰逢铁衣病发,
眼看不久于人世……老夫拖延到了铁衣身故,才用他的遗体,去换了你家的一个
三岁男童出来。男童因年幼被判流放三千里,男童的母亲就抱著铁衣的遗体……
过了大半月,老夫才寻机取回铁衣的遗体悄悄下葬,可怜年幼的孩儿在墓碑上连
真名都不敢写……」老人说得声声泣血,连吴征听了都不由抹了抹眼角的泪痕。
玉茏烟更是如天雷轰顶,不闻半点哭声,鼻尖却已酸得发麻,泪珠涌泉般滚落,
颤声道:「韩老,那……那……韩铁衣将军是……是……」「现在的韩铁衣,本
名叫做肖晨星,你该当认得的。他倒韩家之后,老夫待他视同己出,将韩门家传
所学倾囊相授,从未亏待于他,也算是给老肖一个交代!」玉茏烟重重捂住了樱
口,脱力倒下顺势跪地,又倔强地支撑著膝行至韩克军身前道:「小女子险些对
恩公犯下大错,小女子……小女子万死难辞其咎……」「没事,没事……你能明
白了就好。都怪这个坏小子,非说这样才能解开心结,搞得一屋子人哭哭啼啼的。」
韩克军颇觉欣慰,又朝吴征瞪了一眼,喝骂道:「发什麽愣?
要你小子流假泪麽?还不快去让铁衣来相认。「」是是是……「吴征虽落著
泪,却是一跳老高,蹦著就打开了房门。
房门外早已站了两排人,亲近者无不至此偷听,见一桩深仇尽化,笑的哭的
俱有。韩铁衣早哭成了个泪人,他当年尚幼,全然不知肖家发生了什麽事。只知
自己糊裡糊涂就进了韩府,从此所有人都唤他作韩铁衣。韩家虽几如将他养在深
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外更是宣称他体弱多病见不得风,待他却是极好。韩
铁衣自己也足够懂事争气,等他长大成年,又学了一身的好本事,才放他出府,
就此一鸣惊人!现下想来,韩克军为掩人耳目,几乎做到了尽善尽美。
「孩儿深受父亲再造大恩,孩儿……孩儿……」聪明伶俐,饱读诗书如韩铁
衣,此刻居然词穷,不知该如何感念韩克军的恩德。
「傻孩子!」韩克军抚著韩铁衣的发顶道:「你我父子之间,还有什麽恩德
不恩德的?」一言惊醒梦中人!
二十馀年来,韩克军从将他视同己出,到现下早已割捨不开,他就是自己亲
生的儿子韩铁衣。他们之间,已是真真正正的父子!
「爹!孩儿不孝!拜见姐姐!」「不好意思,我打断一下。」本应其乐融融
的亲人相聚,不知何故总有些许压抑。吴征很清楚,血脉之间的联繫难以替代,
无论韩克军与韩铁衣之间感情有多麽深厚,没有血脉,便是差了那麽一点点东西。
「韩家这样太过複杂了,不如亲上加亲?韩老,您看玉姐姐怎麽样?收个义
女如何?」玉茏烟温婉贤淑,颇具大家闺秀的气度,加之天姿国色,谁见了都喜
欢。韩克军闻言哈哈笑起来,点著吴征道:「亲上加亲?倒是个好办法,老夫不
甚之喜,不知玉丫头肯不肯?」「义父!」玉茏烟起身斟茶,盈盈拜倒,双手将
茶碗高举过头顶。
「好好好!」韩克军老怀大畅地接过茶碗抿了一口道:「风烛残年,还能收
一名贤淑的女儿,老夫之幸!来,铁衣,玉丫头,快快起来,让老夫看一看!」
一对堂姐弟。姐姐貌美如芍药笼烟,弟弟也是俊秀之极,此刻站在一起,旁的不
说,当真就是一家人!姐弟相认,千言万语不知要从何处说起,吴府上下更是许
久没有这等大喜事。
祝雅瞳与陆菲嫣忙著张罗一个小型的仪式。
韩归雁忽然才知哥哥并非亲生,却又多了个姐姐。韩家人丁凋零,多了个姐
姐也是大喜事,更打心眼裡为老父亲感到高兴。
兴高采烈之中,吴征还是注意到韩克军眼中一抹落寞,再想起此前读破的唇
语,心中大痛。
「甲儿,我的甲儿……」